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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淺析莫言小說《生死疲勞》中女性形象的局限性

      2016-04-12 17:33:50
      四川文理學院學報 2016年1期
      關鍵詞:生死疲勞女性形象局限性

      葉 珣

      (西南大學文學院,重慶北碚4007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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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淺析莫言小說《生死疲勞》中女性形象的局限性

      葉珣

      (西南大學文學院,重慶北碚400715)

      摘要:借用西方女性主義批評及其相關理論,詳細分析《生死疲勞》中西門白氏、迎春、吳秋香、黃合作、龐春苗、龐抗美、黃互助這幾個女性人物形象,以此來說明,在作者男權話語書寫的背景下,這些女性形象的塑造都具有一定的局限性。

      關鍵詞:《生死疲勞》;女性形象;局限性;男權話語;女性主義批評

      莫言的《生死疲勞》洋洋灑灑五十五萬字,氣勢恢宏地描繪了從1950年到2000年中國農(nóng)村50年的風貌變遷。其間塑造了不少生動的人物形象,有樂善好施卻含冤莫白的仁義地主西門鬧,有善良執(zhí)著、熱愛土地的藍臉,有急功近利、忘恩負義的西門金龍,有被時代拋棄、抑郁而終的洪泰岳,有淡泊名利、為愛癡狂的藍解放……可是,細讀文本不難發(fā)現(xiàn),這些栩栩如生的人物形象均為男性,小說中的女性形象卻蒼白而扁平,甚至流于媚俗。

      首先引起筆者注意的是小說中所有女性的集體“失語”。 縱觀《生死疲勞》,我們不難發(fā)現(xiàn),故事中清晰的敘述聲音均來自男性,女性的聲音僅是小說中細微的潛流。除了花花驢曾對西門驢抱怨自己生養(yǎng)小驢的艱難以外,從文本中便再也找不出女性獨立的敘述聲音了。小說中的眾多女性如西門白氏,迎春、秋香、西門寶鳳、黃家姐妹、龐家姐妹乃至龐鳳凰都成了敘事的他者。

      法國著名思想家福柯曾提出“話語即權力”的概念,他說:“話語并非僅是斗爭或控制系統(tǒng)的記錄,亦存在為了話語及用話語而進行的斗爭,因而話語乃是必須控制的力量?!盵1]當代女性主義批評家從這一理論中汲取了新的靈感。她們認為,在長期的父權制的壓迫下,女性處于被壓抑、被噤聲的地位,女性沒有話語的權力,因此無法表達自己的經(jīng)驗與愿望。而在《生死疲勞》中,一些關于婦女的情節(jié)也確實有其不合理的一面。例如青春靚麗的龐春苗莫名其妙地愛上藍解放丑陋的藍臉,龐鳳凰明知懷的是堂兄的骨肉依然堅持生下畸形兒藍千歲,而黃互助雖然早就知道龐鳳凰是丈夫的私生女,卻也一直默默隱忍,直到萬不得已才將事情揭穿……這些女性人物的經(jīng)驗與愿望都被作者或多或少地扭曲了,其中的某些故事情節(jié)甚至是莫言想象性的虛構(gòu)。然而,莫言在小說中流露出的男權意識還有其它,接下來,筆者將一一進行詳細的分析。

      一、蒼白的“符號”書寫——西門白氏

      女性主義者認為,長期的父權制體系建制了男尊女卑的社會運作模式。而男尊女卑的運作模式又必然會導致女性從屬于男性的地位。于是,女性便不再作為一個獨立的個體存在,而是變成了男性的附屬品。小說里的西門白氏便正是這樣一個附庸物。

      白氏是一個生不逢時,命運悲苦的女人。年輕時,她是大戶人家的女兒,生得美麗動人。后來,她嫁與西門鬧為妻,同房多年仍沒生下一男半女。由此,西門鬧納妾并對她逐漸疏遠。原以為會就此青燈木魚長伴一生,可是不久之后,新中國建立,更大的命運悲劇降臨在了她的身上。白氏在書中真正的故事開始于新中國成立以后。她的故事很簡單,出場的次數(shù)也極為有限。她的每一次出場都是淡淡的,無法給人留下深刻的印象。

      在小說大部分場合中,白氏都是以“西門鬧的妻子”這一身份出現(xiàn)的。西門屯的所有人包括偷偷愛慕她的洪泰岳都以“西門白氏”稱呼她。在西門家其他人的眼里,她也是西門家族的一員。這從她死后西門金龍將她以西門鬧原配的身份埋葬這一事件中可以看出。作為西門鬧的妻子,白氏的所作所為是十分合格的。當民兵想要取得西門家的財寶而對她嚴刑逼供時,她為了挽救夫君的生命寧死不肯招供;當小學生要挖西門鬧的墳墓時,她不顧一切地與他們拼命抗爭。二十多年后,她擔任豬場飼養(yǎng)員,依然對西門鬧懷有深厚的感情,她時不時地會與西門鬧的轉(zhuǎn)世西門豬進行心心相印的對話。作為讀者,我們看到了白氏對故去夫君的深深的情意與無限的眷戀。但與此同時,我們卻并沒有看到她作為一個獨立的人所應當具備的鮮明的個性,也沒有聽到她發(fā)出的任何屬于自己的吶喊。

      朱麗婭·克里斯蒂娃曾指出:“關于婦女的一些詞(能指),與它們所應代表的意義(所指)偏離,因而形成了大量的‘空洞能指’?!盵2]具體到文本中,“白氏”這一能指并沒有完全反應出它的所指。莫言沒有賦予這一能指應有的含義,能指的意動過程無法完成。因此,這一能指是空洞的,白氏這一形象也是空洞的。

      但是,在筆者看來,白氏的形象是值得作者去開掘的。例如,作者可以描寫白氏面對時代漩渦時內(nèi)心的痛苦與掙扎,也可以描寫白氏與洪泰岳那一段隱秘的戀情。尤其是在那樣一個階級鮮明的社會里,當村支書洪泰岳對白氏暗生情愫,當白氏面對著這份難能可貴的溫情,她的心情必定是十分矛盾和復雜的。但這些,莫言都沒有書寫。誠然,白氏不是書中的主角,作者對她的著墨不必太多。但令人遺憾的是,作者連對她蜻蜓點水般的性格刻畫也幾乎沒有。而與此同時,莫言卻精心刻畫了不少比白氏更為次要的男性配角,比如楊七和伍元。讀罷全書,我們都對楊七的圓滑浮夸與良心未泯,伍元的戰(zhàn)戰(zhàn)兢兢與卑躬屈膝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莫言自己也在全書的序言里寫道:“一部好的長篇小說,主要人物應該能進入文學人物的畫廊,即便是次要人物,也應該是有血有肉的活人,而不是為了解決作家的敘述困難而拉來湊數(shù)的道具?!盵3]但是唯獨在對白氏的刻畫上,作者沒有達到自己的期許。這其中的意味是值得我們深思的。

      透過文本,我們看到的白氏是蒼白無力的,她沒有鮮明的個性,沒有獨立的人格。我們除了知道她的命運多舛、她是西門鬧的妻子以外,便什么也不知道了。所以,白氏在莫言“男尊女卑”的思想下淪為了一個簡單的符號,作者對她的刻畫帶有著深刻的局限性。

      二、“天使”與妖女——迎春與秋香

      著名的女性主義文學批評家桑德拉·吉爾伯特和蘇珊·古芭在她們合作的《閣樓上的瘋女人》一書中曾指出:在歷來的以男性為中心的父權制文化傳統(tǒng)中,幾乎所有的男性作家都按照自己的意愿,隨心所欲地把婦女理想化為兩個極端的形象:要么是美麗溫柔的天使——天真無知、順從忠實、委曲求全、犧牲自我。要么是風騷兇狠的妖女——復雜、自私,充滿了危險性。[4]

      在莫言的《生死疲勞》中,我們雖然沒有發(fā)現(xiàn)完美得近乎天使的女性形象,但卻真真切切地看到了一個令作者深惡痛絕的“妖女”形象。她就是西門鬧的三姨太吳秋香。

      在文本中,除了她的長相嫵媚以外,其余便沒有了任何可取之處。莫言說她“心地不善,嘴怪心壞,只可當作炕上的玩物”。[5]23在批斗西門鬧時,她不顧舊日恩情對其反戈一擊;在勸說藍臉一家入社時,她牙尖嘴利、顛倒黑白;她甚至不守婦道,不僅無恥地勾引小輩藍解放與西門金龍,同時也與陳大福保持著私通的關系。在小孩子的眼中,她也是一個令人討厭的角色。主人公藍解放小小年紀就對她充滿了嫌惡。藍解放甚至說出了“我尤其討厭那吳秋香。她算什么東西?瞇縫著母狗眼,嘴一抻一咧,像個雞屁眼子”這樣刻薄而惡毒的話語。[5]102最后在全書的結(jié)尾處,她在丈夫黃瞳死后,一個人凄凄涼涼地自縊在了一顆杏樹上。讀罷全書,吳秋香給人留下的印象乃是:風騷浪蕩、忘恩負義、多嘴多舌。而她最后凄慘的結(jié)局,也純屬是她的咎由自取。

      前文已經(jīng)說過,《生死疲勞》的文本里,沒有真正意義上的“天使”形象。但作為秋香的對立面,還有一個女性值得我們一提。她就是西門鬧的二姨太迎春。與秋香不同,迎春是一個貌美且善良的女人。所以,在西門鬧在世時,她得到了夫君發(fā)自內(nèi)心的喜愛,并且為夫君生下了一對龍鳳胎。在西門鬧轉(zhuǎn)世以后,即使是作為牲畜,他也會時不時地充滿溫情地懷念起迎春的好處。西門鬧曾明確地說過,迎春是他最愛的妻子。在為迎春送葬時,西門鬧也充滿了深深的悲哀??v覽全書,幾乎沒有人對迎春流露過厭惡之情。之于藍臉,她是賢惠的妻子;之于三個孩子,她是慈祥的母親;之于家里的牲畜,她是勤勞的女主人。甚至對于昔日的仇人吳秋香,她也抱以寬容的態(tài)度去處之。當藍解放辱罵吳秋香時,她告誡兒子為人不要那么刻薄。再后來,迎春更是以寬大的胸懷接納了黃家兩姊妹,與吳秋香結(jié)成了兒女親家。于是,一個善解人意、勤勞溫婉的女性形象便躍然紙上。

      但是,盡管如此,“迎春”這一形象仍然有一定的局限性。拋開人物性格平面而不夠立體這一點不說。單從女權主義的角度來看,迎春溫柔賢惠、恪守婦道的性格無疑是受到廣大男性的喜愛與推崇的,所以,在小說中,迎春受到了作者的格外優(yōu)待。不僅西門鬧愛她,藍臉也愛她,她的兒孫亦對她敬重有加。 就連她死后的葬禮也被兒子辦得風風光光。而作為妖女的吳秋香恰好相反,她生性浪蕩,不遵守男權社會的既定規(guī)則。于是,作者便對她充滿了厭惡,不僅讓她在生前人見人嫌,就連死也讓她死得凄凄楚楚。雖然吳秋香最終悲慘的結(jié)局有她咎由自取的成分,但這依然不能完全抹殺作者潛意識里“兩極化”的女性觀的作用。不然,吳秋香的性格不會這樣扁平而流于模式化。作者沒有去挖掘吳秋香“壞”的背后隱藏著的命運給予她的無奈,也沒有書寫她面對人生轉(zhuǎn)折時表現(xiàn)出的精明與果敢。他只是對她一味否定,讓她以小丑般的姿態(tài)活躍于書中。

      因此,白迎春和吳秋香是作者在潛意識里刻意“美化”與“丑化”的人物,她們是扁平且不真實的人物形象。

      三、性別本質(zhì)論的暴露——黃合作與龐春苗

      長久以來,在人們的觀念中,男性與女性的性別特征是截然不同的。在中國人的傳統(tǒng)認知中,“乾”、“陽”、“強”、“大”等是毫無疑問的男性氣質(zhì),而“坤”、“陰”、“弱”、“小”等則是女性所應具備的特征。這兩種氣質(zhì)是基于男女兩性身體構(gòu)造的不同產(chǎn)生的。在基于大眾傳媒與商業(yè)化生產(chǎn)的現(xiàn)代社會運作機制中,男女兩性的身體進一步地物化與性化,其中尤以女性為甚。在性別本質(zhì)主義的理論預設中, 女性的價值在于美麗的身體與隱含其后的性器官,其精神世界是毫無價值的,女性性化的身體是男性寵愛的內(nèi)涵。

      在《生死疲勞》中,莫言也有意無意地流露出了對“性別本質(zhì)論”的贊同。藍解放的妻子黃合作是個善良賢惠的女人,她不僅對兒子、丈夫照顧有加,還勤勞勇敢,主動承擔起了一切家務。就連作為西門鬧轉(zhuǎn)世的西門狗也忍不住贊美她:“這真是一個能吃苦、能耐勞、一點也不嬌貴的女人。”[5]459可是,藍解放就是不愛她,并且也不愿意與她同房。文中是這樣描述藍解放對他妻子的感覺的:“她穿著一條淺灰色褲子,左邊塌陷,右邊渾圓,有一團血漬或者是碘酒滲出來……她那剪短的頭發(fā)后露出的青白的脖頸,她那沒有耳垂的瘦耳朵,她腮上那顆有一長一短兩根黑毛的瘊子,以及她身上那股子混合了油條制作全過程的氣味,都讓我厭惡?!盵5]380由此可見,在藍解放的眼里,黃合作絕對不是一個漂亮、聰慧且有女人味的人。

      而后來讓藍解放神魂顛倒的龐春苗卻正好相反。在藍解放眼里,龐春苗的形象是這樣的:“她穿著一件紅色的裙子,領口雞心狀,蕾絲花邊。小脖子細細的,鎖骨處凹陷進去,脖子上拴著一根紅繩,繩端碧綠的小小的一塊也許是玉。她大大兩只眼,小嘴,口唇豐滿。不施粉黛,兩顆門牙似乎有些擠,很白。腦后竟然拖著一條古典的大辮子……”[5]389與黃合作相比,龐春苗的身體顯然是豐滿、美麗且更有女人味的,于是藍解放便對她產(chǎn)生了性欲的沖動,逐漸愛上了她,發(fā)生了性關系,甚至不顧所有人的反對與她私奔。但這些有違道德的行為,卻得到了作者一定的支持。比如作者曾借藍千歲之口說道:“譬如你一個有婦之夫把一個比你小二十多歲的黃花姑娘搞大了肚子然后掛印棄家攜女私奔,連縣城里的狗都罵你卑鄙,但莫言那小子卻說你棄官私奔的行為十分高尚?!盵5]319再如,藍解放、龐春苗私奔離家走投無路之時,也是莫言接濟了他們。這里的“莫言”雖然只是小說中的一個人物,并不能完全等同于真實的作者莫言,但它涉及到了一個“隱含作者”與真實作者關系的問題,[6]因此,也在一定程度上代表了作者莫言的觀點。

      莫言書寫了這么一個有違道德準則且荒唐的愛情故事,其中的意味值得我們深思。不同的學者對此有不同的看法。而在筆者看來,這是他“性別本質(zhì)論”思想的體現(xiàn)。黃合作雖然勤勞善良但容貌丑陋、身體殘疾,龐春苗雖然違背道德但容貌靚麗、身材姣好(雖然書中也曾提及龐春苗不愿沾她姐姐的光,愿靠自己的奮斗來實現(xiàn)自我價值這一優(yōu)良的品質(zhì),但從整體行文的指向來看,藍解放愛上她主要還是由于她美麗的容貌)。而藍解放選擇龐春苗,似乎也意味著,在男人的眼里,女人有了漂亮的外表就擁有了決定性的魅力,至于她的精神世界是怎樣的,這并不是男人十分關注的話題。

      波德里亞曾指出:現(xiàn)代社會,哪怕女性主義者呼聲很高,但男性范例仍以體格和社會成功為中心,而女性范例卻是以美和魅力為中心的。[7]而莫言在寫《生死疲勞》時也沒有跳出這個范例。因此,黃合作和龐春苗都是在男性審美視域下被改寫的人物,她們一個背離男性的審美標準,一個迎合其審美標準。她們沒有獨立自主的人格,僅是作者欲望化的產(chǎn)物,是不豐滿、不立體的人物形象,具有著一定的局限性。

      四、父權對女性身體的壓抑——龐抗美與黃互助

      ??略谡撌鰴嗔ο底V學時曾指出:任何權力運作都離不開對于身體的控制和宰割。[8]在長期的父權制壓迫下,女性的身體勢必會成為被男性控制和宰割的對象。

      在《生死疲勞》中,西門金龍不僅在婚前就與黃家雙嬌發(fā)生了不正當?shù)哪信P系,在婚后還強暴了龐抗美。在他的眼里,女人的身體從來就不是值得珍視的,她們不過是他隨意攫取的性資源。正如他訓斥他的重山弟弟藍解放時說的那樣:“縣城里有許多漂亮女人,你干嗎去招惹那么個瘦猴似的小丫頭?你實在熬不住了對我說啊,你想玩什么樣的?黑的,白的,胖的,瘦的,我都能幫你弄來。你想開開洋葷,那也容易,那些俄羅斯洋妞,也不過一千元一夜!”[5]456

      而精明能干的龐抗美委身于西門金龍也是有原因的。起初,西門金龍以身體賄賂她,龐抗美欣然接受。誠然,西門金龍能力高超、魅力十足,原本就被不少女性所傾慕。然而,龐抗美臣服于他,其實還有另一個理由,那就是西門金龍十分有錢。龐抗美做了西門金龍的情人,就可以順理成章地使權力與金錢實現(xiàn)最大化的互惠互利。在這里,龐抗美的身體成為了連接金錢與權力的紐帶。

      在男性魅力與金錢的雙重誘惑下,龐抗美獻出了自己的身體。從此,她與西門金龍狼狽為奸,做了不少壞事,但最終卻作繭自縛,身陷囹圄,凄慘地自盡而亡。龐抗美貴為縣領導,尚且擺脫不了西門金龍對她身體的掌控,更遑論小說里的其他女人。

      無獨有偶,小說中的黃互助也在一定程度上遭遇著身體被控制、被宰割的命運。黃互助有一頭滲血的秀發(fā),她的頭發(fā)有愈合傷口止血的神奇功能。龐鳳凰曾對西門歡說:“即便你爸爸倒了臺,成了不名一文的窮光蛋,你媽媽賣頭發(fā)也可以養(yǎng)活你啦?!盵5]489到了后來,黃互助的頭發(fā)更是成為了維持藍解放孫子藍千歲生命的良藥。而且她的頭發(fā)越拔越多,使藍千歲得以長久地存活下去。

      隨著母權制社會的終結(jié),女性的身體就操縱在了男性的手中。在生理上,女性的身體淪為男性的生育機器。在這里,黃互助雖然不是藍解放的生育機器,但她卻成為了維持藍解放孫子生命活力的機器。她的身體依然是為丈夫的子孫后代服務的。雖然莫言在接受訪談時曾說:“無法治愈的疾病,由于有了像黃互助這種神奇的頭發(fā),還可以使他能夠維持下去,人有先天的疾病和不足,但是由于有了女人、有了愛,人可以繼續(xù)生存,繼續(xù)延續(xù)”,[9]但是這種依靠剝奪女人的身體來拯救男人生命的想法,本來就反映了一種深層意識里的男權中心主義。

      在莫言男權話語的書寫下,女性的身體不能完全地由自己獨立支配而受制于男性的意志,這或多或少壓制了女性的獨立意識。龐抗美只能靠奉獻身體、取悅男性來鞏固自己的權力,而黃互助一頭漂亮的頭發(fā)也似乎生來就是為男性服務的。從這個角度來說,龐抗美與黃互助都是作者男權意識下的產(chǎn)物,她們的形象具有一定的局限性。

      五、結(jié)語

      總之,在《生死疲勞》的文本中,莫言流露出了一定的男權思想,這制約了小說里女性形象的發(fā)展,書中的女性形象都具有一定的局限性。

      然而,這樣一來,另一個新的問題便產(chǎn)生了。正如前文所說,在莫言以往的小說中,女性的形象大多是豐滿且較為正面的??墒亲浴都t高粱家族》以后,莫言小說中的女性形象就逐漸變得蒼白而負面了。這究竟是什么原因?qū)е碌哪??不同的學者對此有不同的看法,有人說這是莫言深受西方文藝思潮影響的結(jié)果,[10]有人說這是文學評論界對莫言的民間話語進行過度闡釋所導致的惡果,[11]也有人說這是莫言主動迎合市場經(jīng)濟的結(jié)果……[12]雖然眾說紛紜,但有一點是一致的,那就是莫言對小說中女性形象的塑造在走向下坡,而這便又是另一個要引起我們深思的問題了。

      參考文獻:

      [1] 福柯.話語的秩序[C]//許寶強,袁偉.語言與翻譯政治.北京:中央編譯出版社,2000:3.

      [2] 林樹明.多維視野中的女性主義文學批評[M].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04:168.

      [3] 莫言.捍衛(wèi)長篇小說的尊嚴[J].當代作家評論,2006(1):25-28.

      [4] 張巖冰.女權主義文論[M].濟南:山東教育出版社,1998:65-67.

      [5] 莫言.生死疲勞[M].上海:上海文藝出版社,2012.

      [6] 申丹.何為“隱含作者”[J].北京大學學報,2008(2):26.

      [7] 讓·波德里亞.消費社會[M].劉成富,全志鋼,譯.南京:南京大學出版社,2000:45.

      [8] 高宣揚.??碌纳婷缹W[M].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05:18.

      [9] 張清華.小說的倫理與要素——訪問莫言[C]//張清華,曹霞.看莫言:朋友,專家,同行眼中的諾獎得主.武漢:華中科技大學出版社,2013:131.

      [10]石穎.莫言小說中女性形象的嬗變[J].吉首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12(6):10.

      [11]周景雷.莫言小說的困境與“墮落”[C]//李斌, 程桂婷.莫言批判.北京:北京理工大學出版社,2013:86.

      [12]孫玉雙.媚俗:莫言近期小說創(chuàng)作的價值取向[C]//李斌,程桂婷.莫言批判.北京:北京理工大學出版社,2013:16.

      [責任編輯范藻]

      Analysis on the Limitations of the Female Images in Moyan's "Life and Death Are Wearing Me Out"

      YE Xun

      (Literature School of Southwest University, Chongqing 400715, China)

      Abstract:By using the Western feminist criticism and related theories, this paper discusses in great detail such female characters as Simon Bai, Ying Chun, Wu Qiuxiang, Huang Hezuo, Pang Chunmiao, Pang Kangmei and Huang Huzhu in "Life and Death Are Wearing Me Out". The analysis prove that some limitations of the female image can be shown clearly under the background of the patriarchal discourse writing.

      Key words:"Life and Death Are Wearing Me Out"; female image; limitation; patriarchal discourse; feminist criticism

      收稿日期:2015-10-12

      作者簡介:葉珣(1991—),女,四川達州人。碩士研究生,主要從事中國現(xiàn)當代文學研究。

      中圖分類號:I247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674-5248(2016)01-0103-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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