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文質(zhì)
變革的勇氣
張文質(zhì)
人怎么每天都會有一種正在趕路的感覺呢?這不奇怪,人一生都會有這種感覺,因為人最主要的工作都與“生命的生物性”有關。這像是一個多余的語意重復的句子,說的卻是最重要的事實:生命是有方向的,就是從生到死;生命是有長度的,誰都不可能長生不老。生命會生長,但是朝著自己的“規(guī)定性”生長,人要長成人的“樣子”。人是什么樣子也是“規(guī)定”好的,常態(tài)的情況下,他不可能變成另外的不是人的樣子,所以我們才會感受到人的相似、相像、相同,才有人之常情,人之常理。
人的成長同時還是有規(guī)律的,是從“1”中不斷“長大”的,一步一步地長大,卻始終都在這個“1”之中,也就是在他的潛在可能性中,怎么努力也就是把這個“1”長得更好,要想使他變成別的,則是妄想,也是有害的。
此外還要看到,從生命誕生開始,這個“人”的生長就是內(nèi)在性的生長,需要很多的幫助和照料,人長得“好壞”也與這些幫助與照料有關。人的這個“1”還在于所有人都來自于自己的父母,來自于遺傳,生命就處于生生不息的大循環(huán)中。所有人身上都有自己天然的與別人不同的獨特性,這樣的獨特性內(nèi)在地決定了一個人“已經(jīng)是”以及“將要長成”什么樣的人,這一切不是什么秘密,卻又是生命最重要的真相之一。而弗洛伊德則把人生命的“生物性”稱為命運。
我們這一代人最大的使命就是改變。
對一個時代的改變從不可能快捷而簡便,所有的變革幾乎都是同時屬于個人的,精神層面的,是從覺醒者開始的。覺醒者自身也是最重要的變革者,他做的事情常常就是從自己身上一點一滴擠出毒物,從生活層面就是盡可能地對權力以及與權力相關的各種利益保持警惕,這一切將有助精神的清潔與視域的擴展,更有助于自己成為一個有變革需求的人。哈維爾所說的變革“從回到真實”開始,也可以理解為,每一個人的精神都具有天然的自我清潔能力,重要的是要在具體的生活中促進這樣的清潔真實發(fā)生?;氐秸鎸崳枰氐绞埂罢鎸崱弊兊酶锌尚行缘纳钪?,比如從事一個誠實的職業(yè),就可能使你受到的控制與誘逼少很多,一個人越是倚仗自己的勞作與汗水生活,就越能體察世間的人之常情,體會人性的美好,相信大道所在。
認識自己生活其中的社會面目不是一件易事,真正開始變革的是那些生命強健的人,無論什么時代勇氣總是成為向?qū)?。尤其需要強調(diào)的是,變革并非只有一條路,也并非只有那些根本的制度才需要變革,即使在走在前面的人之中也幾乎沒有誰堪稱智者。昨天我站在珠江邊上時突然想,我們所急切焦慮的一切若是再過上一百年,還是這樣子嗎?積極主動去改變會不會反而是“最消極”的?過于剛健的生命,他的能量是否也可能具有更多的破壞性?我思考的轉(zhuǎn)折點恰恰是“為己”的,我就繼續(xù)坐在珠江邊上臨江的茶館喝我的茶吧,外面時間飛逝,當我出來時,“世界”已全然無法辨別。一個人為頭腦中各種意圖的爭斗而苦于根本找不到解決之道,無力,無動于衷,于是又重新喜歡更深的沉默。這不也是生命的一種美妙的更新嗎?
(作者系著名教育學者、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