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金龍
櫟社樹與子輿。一個是樹,一個是人。教授的先秦諸子散文中,給我印象最深刻的就是這一樹、一人。
那棵櫟社樹,真的很大。石師傅卻對徒弟說它沒有用,他認(rèn)為那是一棵無用的散木樹。用它做船,容易沉;用它做棺木,容易腐爛;用它做盆桶等用具,容易破裂;用它做門窗,容易滲汁液,門窗也不容易開關(guān);用它做梁柱,容易招來蠹蟲??傊鞘且豢脽o用的散木樹,毫無用處。
晚上,大櫟社樹托夢給石師傅,告訴他,不要拿它和那些木質(zhì)細(xì)膩的所謂文木相比。像山楂、梨樹、柚樹等果樹的果實熟了,人們就來摘取,有的人站在樹下伸手攀摘,有的人干脆爬上樹干肆意狂采。結(jié)果,果樹的大枝被折斷,小枝被拉傷,以至于不能享盡自然賦予的壽命而中途夭折。而自己,正是因為“無用”,才長得這么高大。由此,我們感悟到,“無用”不能簡單地理解成“沒有用處”,從“無用”即“大用”的辯證里,我能聯(lián)想到我們的教育觀與人才觀。
從功利的角度來看,山楂、梨樹、柚樹是甜蜜的、喜人的,我們盡可能贊美,適時也可以采摘,但這不也是一種傷害嗎?“無用”的櫟樹,你把它當(dāng)成風(fēng)景,閱盡人間冷暖的時候,也懂得了生活的道理,又何嘗不是最“有用”的呢?
功利實用,是石師傅的眼光。我們眼下的教育中,“石師傅”們大有人在,他們就看學(xué)生能否在應(yīng)試中考出好的分?jǐn)?shù),能否上名牌學(xué)校;就看學(xué)生在哪一級競賽中獲得金牌,能出名。在這個標(biāo)準(zhǔn)下,人才觀被異化,機械的訓(xùn)練與應(yīng)試出來的高分?jǐn)?shù),被認(rèn)為“有用”,結(jié)果可想而知。
再來看一個人。
有一次,子輿生了病,子祀去看望他。子輿感嘆是造物者把自己變成曲屈不伸的樣子。什么樣子呢?腰彎背駝,五臟朝上,下巴隱藏在肚臍之下,肩部高過頭頂,彎曲的頸椎形朝天隆起。這副魔鬼般的樣子,子輿不但能接受,他還欣然說,假如造物者把自己的左臂變成公雞,他便用它來報曉;假如造物者把自己的右臂變成彈弓,他便用它來打斑鳩,烤熟了吃;假如造物者把自己的臀部變成車輪,他便把自己的精神變成駿馬,用來乘坐。
子輿的樣子是丑陋的,但絲毫沒有影響他的心態(tài)。他沒有自卑、沒有埋怨,而是坦然接受,并且樂觀地面對,主動適應(yīng)這個模樣。關(guān)照教育,我們要明白一點,教育對象是千差萬別的,不能以一個形態(tài)來要求所有的人。像“子輿”們,同樣是鮮活的、具有個性化的存在。是公雞,便可報曉;是彈弓,也能射擊;是車輪,更能奔馳。問題是,審視的眼光要智慧。
對于他們,第一,我們不要歧視,這是整個社會需要做到的;第二,要教育“子輿”們,沒有過不去的坎,總會有適合自己生活和生存的空間。這是教育另一個重要的維度,注重精英的同時,更要關(guān)注弱勢的人們,讓他們有良好的心態(tài),有健康的生存環(huán)境,這是教育的責(zé)任。
一樹、一人都是意象,在這意象之中,教育能借鑒點什么?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