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
維柯說過,“獲得一門通俗語言和一種通俗文字,是他們的永遠無法剝奪的最珍貴的權利之一”。自清代阮福以降,普洱茶的書寫其實是走向一種壟斷_生的,這不僅表現(xiàn)在文字的時空性,也直指闡釋的狹窄,更何況,按照中國人寫史書的習慣,普通階層的生活史常常顯得逼仄而局促。當然,普洱茶書寫,也有自己的時代印跡。
上世紀八九十年代,云南本地出過幾本與普洱茶相關的書籍。說是相關,是說這些書的內(nèi)容有很少一部分涉及到了“普洱茶”,試舉例如下:
比如,1986年出版的《云南風物志》中,僅在第六部分“土特產(chǎn)及風味飲食”下單列“普洱茶”一項,與錫、銅、煙、藥、三七、天麻、米線、豆腐、乳扇等先后羅列描述;從篇幅上看,詳細內(nèi)容占了大半頁,長短僅20行,區(qū)區(qū)數(shù)百字,關鍵信息包括:普洱茶因集散地而得名、主要產(chǎn)品為紅茶綠茶、云南多地發(fā)現(xiàn)大茶樹及地方名茶舉要。
又如,《云南傳統(tǒng)食品大全》于1994年出版,其一級分類目錄涉及茶、酒、肉制品、乳制制品、罐頭、糧油制品、糕點糖果、果脯、醬菜、調味品、菜肴和民族風味小吃等分類,還涉及三個附錄,兼顧其他內(nèi)容。一級分類中,茶葉類居首,其下共有七個二級分類,即普洱茶、紅茶、沱茶、青茶、綠茶、保健茶和花茶,又下三級分類涉及三十二種茶。
進入新千年后,書寫普洱茶的書籍明顯增多,特別是2004年以來,十年問,據(jù)不完全統(tǒng)計,正式出版并冠以“普洱”二字書名的專著就將近百種。從中不難看出,對“普洱茶”的描寫和重視呈現(xiàn)逐漸上升趨勢,并在新千年前十年形成爆發(fā)態(tài)勢。
從目前的趨勢來看,這種狀態(tài)將得到穩(wěn)定的增長,而在未來,對“普洱茶”話語權的制造和控制將成為重中之中,因為要從書寫的角度理解文本,闡述事物流變,離不開歸類定性和范式歸因,而在書寫領域的擴張中,也離不開傳播媒介的選擇。如今,隨微信崛起的微傳播如火如荼,就是明證。
普洱茶書寫的繁榮跟產(chǎn)業(yè)的興盛是正相關的,但它的分裂性在于,文化在試圖染指產(chǎn)業(yè)的規(guī)?;鲩L中,只剩下可憐的幾個概念在苦苦支撐。所以,有學者尖銳地指出,“越陳越香”和“山頭茶”界定了普洱茶的兩個斷代史。它們作為商業(yè)傳播概念的簡潔直接,固然容易直達消費訴求的心理防線,卻也容易在文化闡釋上走向自相沖突。在更深層次上,它將信息的不對稱推向極致,比如老茶之濫觴便是從這個時代開始膨脹的。
當然,這里面,也有不少寫作保持了某種警惕。比如,《漫畫普洱茶》著力茶葉歷史常識,《極端之美》試圖將個人審美觀普世化,《茶葉江山》是對地緣政治的茶葉版解讀。
卡爾·波普爾說,“人類歷史并不存在,存在的只是人類生活方方面面的歷史?!笨梢哉f,《云南茶生活百科全書》的出現(xiàn),迎來了普洱茶書寫的一個新時代。
在這個知識傳播常常以碎片化掀起高潮的時代,知識的中心容易陜速轉移,它并不以絕對真理為常規(guī)訴求,卻時時沉浸在瞬間的感動和實在細碎的生活之中。傳播媒介勇敢地向個人張開了懷抱,于是,張三告訴你,他喝了7542;李四“逼格”更高,圖文并茂,又不無得瑟地向世界宣告,他喝的是五十年代的甲級藍印;有人非臨滄的小戶賽不喝,有人眼中只有某某山頭。當然,茶的背后,往往是人的抉擇,人茶相交所呈現(xiàn)的就是茶生活。
你靜下心來想想就會明白,如同發(fā)音和字母的形成對交流的顛覆一樣,茶生活是在追求個性中去尋找一種闡釋的相對統(tǒng)一性。而追憶往昔,巨大的榮耀也形成了巨大的阻礙,歷史記憶和當下傳承更容易照見人的性情。幸好早就有人總結過了:沒有比生活更遙遠的過去,也沒有比生活更高遠的未來。
當今社會,約個泡啥的,既不用獨游名山,也不用信箋小楷,刷下手機就行,喝茶喝得高興了,順手拍個照片,隨性寫段文字,只需一下,這玩意兒就跑朋友圈去了,順帶向世界宣告:這就是我的茶生活。什么叫通俗,這就是通俗,什么叫溝通,就是說人話唄,千萬不要與人民群眾為敵。
當然了,活得開心最重要,書常讀,茶常喝,攜手“茶百科”,聊聊茶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