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金田
拖著長長的影子,我立在辦公樓前的穿堂風(fēng)里。早在那份剛及格的試卷落入視線時,厄運(yùn),便在所難逃。
回想起那噩夢般的發(fā)卷時刻,我盯著眼前不可思議的分?jǐn)?shù),把頭埋得很低,就像肩膀上扛著一塊鉛。頭頂上的電扇蒙著一層厚厚的灰塵咯吱咯吱轉(zhuǎn)動著,似在地譏笑,我掐著拇指,咬得下唇生疼。
講臺上那位薄唇殷紅的女子默默地翻著手頭暗灰色的試卷,偶爾抬頭掃視我們幾眼,卻不曾開口,好像在用這死一般的安靜懲罰我們。
當(dāng)下課鈴猛然敲響,她忽然抬眸,那抹殷紅從中間撕開一道口子:
“這卷子上的每道題我都講過不下三遍。你們自己先訂正。”頓了頓,又發(fā)出輕微的嘆息,“下課?!?/p>
我知道,這次,是真的完了。
整理了一下思緒,躡手躡腳地走到散發(fā)著淡香的辦公桌前,我的聲音像蚊子一樣?。骸袄蠋煟@是早上忘帶的試卷。”
啪啪的鍵盤聲停了下來,她轉(zhuǎn)身上下打量了我?guī)籽郏舆^試卷,翻看。我低著頭,等著她說:“行了,可以走了。”她卻叫我走近點,伸手拍拍我的肩膀:“你知道你錯在哪兒了嗎?”
我不安地抬起了頭,驚訝地發(fā)現(xiàn)我的訂正幾乎都打滿了紅叉。我滿身冷汗,不語。
“呶,”她指著一道題,耐心地又問了我一遍,“你覺得,你錯在哪兒了?”
我久久凝視著試題,腦子一片空白,悄悄朝她瞄去……
她今天破天荒地沒有涂口紅,嘴唇顯得蒼白,還有幾分干裂。鏡框后的眼神銳利。
“這兒吧……”我毫無自信。
“看清楚!”她使勁敲了敲卷子,“這不是平方差!”
她盯著我,眼神里透露出一種期待,蒼白的唇中襯出一抹殷紅,怕是方才說話時撕扯的結(jié)果。
“你看這兒,又是沒加括號,后面計算又錯了,還可能給你分?這幾題訂正都不對,你不能照著原本錯的答案訂啊……”
我靜靜聽著,凝視著那抹蒼白中的殷紅。
淚水不自覺地來了。她見狀趕忙遞給我紙巾:“怎么哭了呢?”
她不知道,她的嘴角上有一道小小的撕裂的口子,為蒼白的唇抹上一抹殷紅。
“沒事兒,老師?!蔽壹傺b鎮(zhèn)定。
我不記得那天,是如何走出辦公室的,只知道那時候,已經(jīng)放學(xué)好久了。
晚上,爸爸來了電話,當(dāng)我做好思想準(zhǔn)備挨訓(xùn)時……
“剛才,你的數(shù)學(xué)老師給我打了電話,她說,這次別批評你,給你一次機(jī)會。還有,我收到短信,你的訂正受到了表揚(yáng)……”
閉上眼,我望見那抹殷紅的血。
【指導(dǎo)教師:辛達(dá)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