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的腳

伏萍

母親病了，病得叫人猝不及防。在母親病重的日子里，僅僅一周時間，本就不健壯的我一下子就瘦去了八斤。老公就一再勸慰我：“現在不是哭的時候，現在是承擔責任的時候。你必須盡最大努力，陪伴好母親，眼淚留給以后，傷心留給以后，現在的傷心解決不了任何問題?！彼€拿出我家的積蓄，告訴我，不要跟兄妹們比，咱們條件好一些，用多少錢都不要吝嗇。

當時，眼淚止不住流了下來。我在心里一遍遍念叨著：“謝謝你，老公！謝謝你讓我從傷害自己的悲痛中解脫出來，直面痛苦與磨難，努力做好每一件事，讓遺憾更少一些，讓后悔更少一些！”盡管如此，沒人的夜晚，或是拿著母親的病歷乞求醫(yī)生的時候，我就怎么也控制不了自己的情感，還是哭成了淚人；而回到母親身邊，回到單位的工作崗位上，我必須換上一副笑臉，學著堅強，讓內心的傷痛不再泄露。

母親已很難下床，我端來水，第一次為母親洗腳。那一刻，我的心再次被深深刺痛，因為那是一個陌生的世界，因為忽視，令我這個不稱職的女兒刻骨銘心。

母親的腳，在我的掌心，我的手，留在了母親的記憶中。一盆水，第一次洗去母親的辛勞；一盆水，第一次寫下兒女遲來的回報。為母親洗去塵埃，為母親理去趾甲，我們品味著從未有過的陌生，我們近距離感受了母親的堅強。

母親的腳，在我的指尖，我的手，留在了母親的生命中。第一次觸摸到一個未知的世界，第一次走入一個永恒的故事：粗糙、冰冷、沒有彈性……這是一雙母親的腳，護送我們走過春夏秋冬。

母親啊熟悉著兒女身上每一根筋脈，從未感覺陌生。而母親的腳，卻不被人注意地，由纖細到粗糙，由濕潤到干澀……因為忽視，我們不知所措。母親卻用微笑包容了女兒的笨拙，用無私傳授著愛的永恒。滴滴答答，我不知盆里的是水還是淚……

那一刻，我終于明白，我們所做的一切都將無法挽回母親的生命。朋友送來魯迅的話：痛定思痛，痛更痛；長歌當哭是必須在痛定之后的。因為失去，兒女們明白了許多，可是，曾經的遺憾卻注定心痛一生。

現在，我除了用痛苦、用悲傷懷念逝去的親人，也學會了用生命去回味與親人一道度過的快樂而美好的時光，因為，母親的堅強。

責任編輯：黃艷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