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言
高三第一次月考結(jié)束回家,閑來無事在閣樓拖了一個箱子出來。閣樓是用來堆放舊書和一些雜物的,從小到大我所有的教科書和學(xué)習(xí)資料都放在上面。我已經(jīng)很久沒有上去過了,箱子最上面的油皮紙不知道什么時候掉了,箱子的外殼都灰蒙蒙的一片。我費力地把箱子搬到自己的房間,身上還碰得臟兮兮的。
晚上近十點,我才回到自己的房間準(zhǔn)備睡覺。我打開燈,黑暗的房間一下子明亮起來,我看到放在房間中間的舊箱子。我搬了一個小板凳坐在一邊,開始收拾它。首先把里面的東西都拿出來。一箱子都是我初中的書,里面還夾著幾本弟弟的小學(xué)生作文選。隨手拿起一本翻翻,里面的筆記很整齊地排列在每一課的空白處,字跡還很稚嫩,寫得小小的。書的扉頁還有我的姓名和班級,名字寫得長長細細的,像兩條柳枝立在那里,一不小心就長成蔭蔭一片了。
我早就忘記當(dāng)時發(fā)生的事情了,那些日日夜夜曾經(jīng)都存儲在我的頭腦里,時間一長,它們被不斷地壓縮、壓縮。有些就被拋棄在往日的時光里了,隨著時間的列車呼嘯而去。我看著那一行行小字,仿佛看見初一的我非常認真地翻開每一本書的扉頁,仔細地寫上姓名和班級,溫柔得像在孕育一個希望,初二的我已經(jīng)可以適應(yīng)初中生活了,在寫名字時還可以和同桌打趣,“看,那么多人找我要簽名呢,煩得很?!甭犞χ卮鹞?,說我自戀。到了初三,不常在書上寫名字了,就像到了初中就沒人穿花顏色的雨衣一樣,這是一種自覺。一個座位號就簡單明了地代表了自己。
我看著書上的筆記,上面寫著的概念我早就忘記了,里面夾著一張小紙條,上面寫著一些悄悄話。我仿佛看見那個在課堂上和老師躲貓貓的人離我越來越遠,她在課上傳紙條,把寫好的小短文揉成球,在空氣中劃出一道弧線,然后在老師寫完板書后急忙坐好,神情認真,但是嘴角帶笑。
我接著往下翻,看過的書重新放回箱子。一堆以前認真學(xué)過的書被放回去。就快翻完時,我看到一本刊物,是粉紅色封面的。初中剛開學(xué)時班主任便說要出班刊,一個月后第一本班刊出爐。原計劃是會一直連續(xù)的,但總有原因被打斷。到我們畢業(yè),才出了兩本班刊。雖然只有兩本,但我們比別人多了很多回憶。班刊的內(nèi)容很少,都是一些排名和小報,一頁一頁翻過去,上面有各種名字在紙上跳躍。我看到里面夾著一張照片,是初一時拍的。地點在某一所大學(xué)里,我們站在臺階上,把帽子向上拋,對著鏡頭微笑,玩耍。我這才發(fā)現(xiàn),我忘記的東西有那么多。
初中一直要寫周記,我曾在一篇周記中寫:初一的我們很想長大,想去看世界,去闖蕩,像媽媽一樣穿著好看的高跟鞋,像爸爸一樣為家努力奮斗,而到了初三我們卻很想回到初一,那時還穿不上媽媽的高跟鞋,還沒有爸爸的肩膀那么寬厚。
關(guān)于這段記憶無跡可尋,因為寫有這段話的周記沒有發(fā)到我手里,還沒批改完,我們就畢業(yè)了。在我高二時,學(xué)校曾舉行過一次歌唱比賽,是露天的,觀眾也是流動的。我站在樓上聽歌,一個主持人出來介紹:十年前我們渴望變成大人,十年后我們希望變回小孩,回到從前。一個男生唱著《十年》,他的聲音飄上來,又隨風(fēng)飄向遠方。獨自站在外面的我安靜地看著樓下,淚流滿面。
書本都放回到箱子里,蓋上蓋子,把它推到墻角。身上沾著的灰塵早就清理干凈了,好像一切又回到原點,生活依舊,什么都沒有發(fā)生。
可是,親愛的,我們怎么都長大了呢?
編輯/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