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甘媽媽”胡艷萍：讓智障人士活出精彩

惠之

從17歲擺地攤收養(yǎng)第一個流浪老人起，23年來，她不顧家人反對，先后收養(yǎng)了100多名智障人，并投入巨資創(chuàng)辦了集娛樂、學習、康復（治療）訓練于一體的長春智障人康復托養(yǎng)中心。2015年，她又在市區(qū)建起一家以智障人當服務員的“阿甘餐廳”，就是為了讓這些人自力更生，活出尊嚴……她，就是曾當選“感動中國”年度人物和全國道德模范，被無數(shù)人贊譽為“阿甘媽媽”的胡艷萍。

善心萌動“撿”個老爹，痛失幼子與智障者結(jié)緣

在長春市九臺市西營城鎮(zhèn)的燒鍋村，有一個遠近聞名的特殊大家庭，在一個鍋里吃飯的45口人來自四面八方，沒有任何血緣關系。這個院子里，時時都有歡聲笑語，但讓人難以想象是，在這里快樂生活的是一群老百姓眼中的“傻子”。這個大家庭的名字叫“善滿家園”，家長叫胡艷萍，負責所有“家庭成員”的吃穿用度……

胡艷萍的老家在長春市遠郊興隆山鎮(zhèn)，她性格直率，膽大善良。17歲那年，迫于生計，中學還沒上完，她就獨自一個人出來闖蕩。在長春火車站前，她選了一處地方，開始擺地攤賣服裝。就是在這里，她遇到了第一個需要救助的人趙鳳元。1993年10月，胡艷萍正在擺地攤時，趙鳳元突發(fā)癲癇倒在她面前，口吐白沫，不省人事。胡艷萍將地攤托付給旁人看管，自己打車把老人送到醫(yī)院，不僅墊付了醫(yī)藥費，還陪了老人半天。從醫(yī)院出來，見老人無家可歸，胡艷萍一咬牙給他租了間小房子，開始悉心照料他，并在過年時領老人回了家。

如今，76歲高齡的趙鳳元已經(jīng)在“善滿家園”生活了23年，也早已把胡艷萍當成了自己的女兒。可當時胡艷萍領回老人的這一舉動，曾招致母親的強烈反對：“你領個老人回來算怎么回事？過了年你趕緊把他送到福利院去?！薄拔覌屩?，沒少跟我吵吵?！焙G萍說，既然把老人領回來了，她就要管到底。為這事，母親生了好幾天氣，后來拗不過女兒只得讓步。

2000年，胡艷萍步入了婚姻殿堂，一年后幸福地做了母親?？烧斔麄円患胰顺两谛腋Ｖ袝r，兒子卻被確診患有先天性疾病——天生智障和心臟病。胡艷萍瘋了一般抱著孩子四處求醫(yī)，可孩子還是沒活過7個月。兒子夭折后整整半年，胡艷萍把自己關在房間里每日以淚洗面，幾乎喪失了活下去的勇氣。在親人的再三勸慰下，胡艷萍慢慢調(diào)整心態(tài)，終于走出了喪子陰影。此后，她開始對“傻”這個字特別敏感，也開始關注起智障孩子。

2002年7月，胡艷萍在街上散步時，見一個智障小女孩朝另一個女孩手里拿的冰淇淋突然吐了一口口水，拿冰淇淋的女孩怒罵了一聲，將冰淇淋丟在地上，用腳狠狠地踩碎，然后憤憤地離開了。智障女孩看著揚長而去的同齡人，吸吮著手指，立在那里發(fā)呆。這一幕觸動了胡艷萍的神經(jīng)，她買了個冰淇淋，遞給了智障女孩。接過胡艷萍的冰淇淋，那女孩滿足地笑了，滯鈍的目光里流露著感激。一股暖流涌上胡艷萍的心頭，她把那個智障女孩領回了家。

因為在長春火車站廣場一帶做生意，胡艷萍經(jīng)?？吹街钦虾⒆恿骼私诸^，她說：“一看到那些孩子我就會想起自己的孩子，我的孩子如果還活著不也是這個群體的一員嗎？于是，我就下決心要收養(yǎng)這些孩子，無論是自己撿的還是別人送的。智障者也有快樂生存的權利，我從心底想幫他們，也算為自己的心靈增添一絲慰藉?！?/p>

父母剛開始不理解女兒的行為，曾苦口婆心地勸胡艷萍：“這些人就知道吃，動不動還指著我們的鼻子罵我們老兩口一通，你說你到底圖個啥呀？”但一年年過去，老兩口卻成了“傻子”們親愛的爺爺奶奶。胡母感慨地說：“這些孩子來時基本都是滿身虱子，頭發(fā)亂糟糟的，臉像個大花貓，給他們吃飯，他們就把飯倒在地上用手抓著吃?，F(xiàn)在，他們都知道坐在桌邊好好吃飯，也能自己穿衣服、刷牙、洗臉了……”

創(chuàng)辦“善滿家園”，讓智障者活得快樂

原本在街頭流浪的“康大姐”，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有一天也能成為一個幸福的新娘。那時，她因受刺激精神失常，總是在大街上流浪，餓了就到垃圾箱里找東西吃。胡艷萍開的餐館前面正好有一只垃圾箱。一次，康大姐又到垃圾箱里找東西吃時，被胡艷萍看見了。胡艷萍就帶她去洗澡，給她買衣服，然后收留她在飯店里做保潔員。康大姐由此過上了正常人的生活，病情也日漸好轉(zhuǎn)。2008年，經(jīng)胡艷萍牽線，康大姐出嫁了，胡艷萍又送上一份賀禮?，F(xiàn)在康大姐和丈夫生活得很幸福。

胡艷萍收養(yǎng)智障幼兒二亮的經(jīng)歷更讓人動容。2010年5月，胡艷萍到吉林四平辦事，路過一個村子時，看到幾個孩子在追打一個衣服破爛、臉上有塊傷疤的小孩，就趕緊下了車。制止了那些施暴的孩子后，胡艷萍了解到，二亮五六歲，是個智障人，沒爹沒娘，為此常常受到別的孩子欺負。二亮的處境觸動了胡艷萍內(nèi)心深處的母愛，她拉著二亮的手找到當?shù)卮甯刹?，在征得村里的同意后，把二亮帶回了家?/p>

一些智障孩子的名字很特別，有叫幸福的，有叫吉祥的，有叫高興的，有叫健康的……他們都是胡艷萍“撿”來的，名字也是胡艷萍給他們?nèi)〉摹?/p>

在胡艷萍的感化下，原來反對她收留智障人的丈夫、弟弟、弟妹、姐姐、姐夫都加入到了她的愛心隊伍中。幾年后，胡艷萍所經(jīng)營的茶樓、酒店、超市、網(wǎng)吧的生意越做越大，她收留的智障孩子也越來越多，胡艷萍就想，怎樣才能既不影響自己的生意，又能妥善安置這些孩子，還有利于他們的康復呢？

想了好幾個晚上，胡艷萍決定建立一個集生活、娛樂、學習、康復訓練、簡易勞動于一體的智障人康復托養(yǎng)中心，為智障人士建立一個“家”，并為這個家起名“善滿家園”。2006年5月，胡艷萍出資在老家收購一處撤并后廢棄的小學，改造后聘請6名員工管理，然后讓首批30個“家人”住了進來。

有個叫“大美女”的智障患者，胡艷蘋發(fā)現(xiàn)她時，她在公路上出了車禍，倒在血泊里昏迷不醒，肇事者早已逃之夭夭。胡艷萍叫來救護車把她送到醫(yī)院，光醫(yī)藥費就花了5萬多元?！按竺琅背鲈汉?，胡艷萍把她接到“善滿家園”，并在電視臺登尋人啟事。一個月后，“大美女”的父母找來了，對胡艷萍感激涕零。

“善滿家園”管理員小葛透露，每年這里要買10箱鞋、300件衣服、600袋洗衣粉、5000公斤大米、300公斤豆油，甚至洗臉洗腳的塑料盆也要買100多個，還有其他日用品。這些花費一直都是靠胡艷萍經(jīng)營超市、網(wǎng)吧及飯店的收入補貼，至于到底花了多少錢，胡艷萍不愿多說。

胡艷萍說：“吃飽穿暖是最基本的，最重要的是滿足智障人的精神需求，讓他們快樂起來?！睘榱俗尅凹胰恕笨鞓?，“善滿家園”設有手工室和聲樂室，還有一個很大的活動室。胡艷萍經(jīng)常組織大家扭秧歌、唱二人轉(zhuǎn)、做游戲，還教他們種花草。在胡艷萍愛的滋潤下，很多智障孩子都有了不同程度的進步。經(jīng)常為這些智障兒童做檢查的吉林省中西醫(yī)結(jié)合醫(yī)院陰生國大夫說，起初連大小便都不知道的“小紅”，現(xiàn)在生活能自理了；只知道罵人、打架的“小秋”，現(xiàn)在見人就敬禮、握手、打招呼……

這些年也有不少好心人想給胡艷萍捐錢，紛紛要她的賬號，有的干脆直接上門送錢送物，但都被胡艷萍謝絕了。在“善滿家園”創(chuàng)建之初，胡艷萍就立下了一條硬規(guī)矩：絕不接受外界的捐款。她說：“大家的好心我領了，但我現(xiàn)在還有能力讓他們吃飽穿暖，讓他們過正常人的生活?！?/p>

曾在吉林省體育學院工作的張秀梅，被胡艷萍的義舉所感動，2003年和丈夫一起加入到了這個大家庭。她說：“我是教育學學士，來到這里雖然生活環(huán)境不如大城市，但看到智障人的每一點進步，我都感到欣慰和快樂?！边€有兩位大學生一放假也來“善滿家園”當志愿者，義務教智障患兒認字、讀書。對此，胡艷萍很是歡迎。

賦予愛更深含義，讓智障人士彰顯人生價值

20多年來，胡艷萍先后收養(yǎng)了100多名智障人士，除了被家人找回、恢復健康、結(jié)婚成家的60多人外，現(xiàn)在還有45人生活在“善滿家園”。每當胡艷萍的車在門口響起“嘀嘀”的喇叭聲，院子里原本在玩耍的“一家人”就會爭先恐后地沖出來，“媽媽”“阿姨”“姐姐”……不同的稱呼都是叫胡艷萍的，他們撲到她的周圍，小一點的抱著她的腿，大一點的拉著她的手，還有的上來就是一個熱烈的擁抱……胡艷萍后來又生了個兒子，每次媽媽把智障兒領回家，他都會拿出最好的玩具給他們玩。在孩子小小的心靈中，他們都是一家人。

院外寒風凜冽，屋內(nèi)暖意融融。外間，一些孩子隨著音樂扭秧歌；內(nèi)間，爐火燒得旺旺的，大家坐在炕頭取暖。仔細端詳這些智障孩子，個個都被收拾得干干凈凈，和正常孩子區(qū)別不大。對此，胡艷萍感到特別欣慰。她說，12歲的洋洋現(xiàn)在在鎮(zhèn)上的小學旁聽，已學會寫簡單的數(shù)字和漢字了；10歲的歡樂來了一年多后，會說話了，剛開始大家都以為他是啞巴；二亮顯得很活潑，會說《小白兔白又白》的童謠了，雖然這個童謠老師張秀梅足足教了他三個月……“在這樣一個歡快的空間里，智障孩子不受歧視，身心放松，我們把他們當成正常人看，時間長了，他們也會覺得自己是正常人，會改變很多，我期待有奇跡出現(xiàn)！”對于孩子們的改變，胡艷萍很是感慨。

剛開始，胡艷萍收養(yǎng)智障兒只是一個母親寄托哀思的自發(fā)行為，但是當她真正走入智障人的世界與生活，她的愛含義變深了——她關心的不再是幾十個人，而是這個群體；她想的也不僅是怎么讓他們吃飽穿暖，而是要讓他們活得有尊嚴。她希望能尋找到一種模式，讓這些人創(chuàng)造價值體現(xiàn)價值，能夠自食其力。經(jīng)過深思熟慮，胡艷萍決定開辦一家以智障人當服務員的“阿甘餐廳”。胡艷萍說，她開這個餐廳不是為了掙錢，就是想給智障孩子一個工作的機會，“讓他們參與社會活動，體會勞動的快樂、尊嚴和價值”。

2015年2月底的一天，胡艷萍到長春市殘疾人培訓就業(yè)服務中心，把自己的想法告訴了培訓中心負責人，并請求他們幫助智障人進行一次就業(yè)培訓。負責人當即就答應專門為胡艷萍辦一期智障人士餐廳服務培訓班。經(jīng)過篩選，胡艷萍和培訓中心負責人確定讓智障程度較輕的22人參加培訓。隨后，培訓中心委派專業(yè)輔導員認真施教。經(jīng)過30多天的洗菜、傳菜、禮儀服務、衛(wèi)生打掃等崗前培訓，最終挑選出12名能勝任工作的智障人士首批上崗。

2015年6月19日上午，位于長春市岳陽路上的“阿甘餐廳”，在陣陣喜慶的鞭炮聲中隆重開業(yè)。由于是吉林省首家智障者支持性的就業(yè)實訓基地，許多媒體前來采訪，市民們也爭相前來捧場。一時間，可容納200余人同時就餐的餐廳里人聲鼎沸，熱鬧非凡?！鞍⒏什蛷d”開業(yè)后，30名服務員中，有12名是智障人士。他們每天穿著整潔的工裝，精神飽滿，工作熱情很高。雖然行動有些笨拙，但笑容真誠，總能得到人們的包容和諒解。

如今，“阿甘餐廳”生意紅火，回頭客越來越多。2016年1月初，參加第一期崗位培訓的另外10名智障者也相繼上崗……看著智障人士愉快地工作，胡艷萍笑靨如花，覺得自己做對了。她激動萬分地說，今后要創(chuàng)造更多適合智障人就業(yè)的崗位，讓他們?nèi)谌肷鐣畛鼍剩?/p>

【編輯：潘金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