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志義
師傅們把英文字母L念“拐”,把Z念“賊”,把Q念“皮蛋”,當聽到把G念“小蜜”時,我的女友艾芳臉紅了,一副羞怒的樣子。艾芳的英文名字的最后一個字母是“G”,諧音成了“我是小蜜”。我趕緊把她拉到一旁勸說:別當真,工人嘛!我英文名字的打頭字母是Z,諧音不也成了“賊是我”嘛。人家不是對咱的,是咱碰上的。艾芳卻生氣地說:我要改變他們!
班長叫艾芳通知外操手把“M163”水位沖高,趕緊關(guān)閥門。英文字母中N、M發(fā)音非常接近,為了區(qū)別,班長把N念成單音“嗯”,把M念成雙音“艾姆”。艾芳卻固執(zhí)地用牛津腔傳達指令。結(jié)果,外操手把“N163”閥門給關(guān)了,差點鬧出大事故。
班長是個黑臉漢,說話很厲害,敢對手下掄拳頭。但對艾芳很和氣,艾芳青春靚麗,透著靈氣,哪個大男人會不喜歡呢?就常把她帶在身邊當傳令兵。出了這么大的事故,班長只是笑著說:小艾呀,你是英語??飘厴I(yè),怎么連N、M都說不清?誰都聽得出來,班長的口氣一多半是愛撫,一小半是批評,艾芳只要稍微認個錯,事情就算過去了。出人意外,艾芳當場頂了班長:不是我N、M說不清,是你把N、M說錯了。接著,她用標準腔糾正。班長臉青了。
我又對她勸說:親愛的,你可千萬不要忘記,咱是實習生,實習半年,工人師傅的打分和評語,可關(guān)系著咱的工作崗位和職稱評定。給班長認個錯吧!艾芳又是說:我要改變他們!我賭氣說:你要能改變了他們,我大頭朝下走!“你說話可算數(shù)?”“咱拉鉤!”她就和我拉了鉤。
公司召開在各車間實習的大學生座談會,20多個人,人人發(fā)言都是夸班長夸師傅,沒提意見的。艾芳發(fā)言,也夸了師傅夸了班長,但她提了一條意見,是一段順口溜:俺班真稀奇,不會ABC,把L念成拐,把G念小蜜。國門已開放,怎么走出去?建議標準化,從頭學英語。她這條意見引起哄堂大笑!工人師傅們像給人起外號一樣念英文字母,在座的都遇到了,因為實習是向工人學習,已經(jīng)被同化了?,F(xiàn)在經(jīng)艾芳提出,也都覺得可笑。主持會議的郭經(jīng)理高度贊揚了這條意見。
贊揚是贊揚,就像貼標語喊口號,那是形式,不當真的。郭經(jīng)理的高度贊揚并沒有落實。班里的師傅和班長可生氣了,說艾芳的順口溜是揭短賣乖,損了班里的聲譽,把艾芳當“叛徒”了。這時,我不再勸了,和艾芳保持了距離,我怕受她的影響,給我的實習評語不好,影響我的工作崗位和職稱評定,也跟著師傅們學。班長待我比待艾芳親了。
公司要從實習生中抽調(diào)人去參加一項大的外商活動,班長推薦了我。我既高興又難過,高興的是我和工人打成了一片,取得了班長的信任;難過的是艾芳不聽我的話,至今還執(zhí)迷不悟。我畢竟愛她呀,臨走時,找她談心,要她從這次推薦中接受教訓,轉(zhuǎn)變態(tài)度。我萬沒想到艾芳堅持說:我沒有錯,我一定要征服他們,到時候你可別忘了大頭朝下走!我聽出,艾芳把“說服”變成了“征服”,還記著我們打的賭。
商務活動搞了兩個月,我做翻譯,同外商對話,感到了英語標準化的重要,也深深感到艾芳受了委屈?;氐桨嗬?,我突然發(fā)現(xiàn),班長和師傅們對艾芳的態(tài)度變了,過去是“小艾小艾”地喊,現(xiàn)在都稱她“艾老師”;班長和師傅們念英文的語音也在標準化,艾芳真地把班長和師傅們征服了?我問,艾芳笑著說:班長和師傅們喊我艾老師,是比著孩子們喊的。
原來,現(xiàn)在正是英語熱,她利用晚上和雙休日免費開辦英語口語學習班,班長和師傅們的孩子都參加了。她教孩子,哄著孩子回家糾正爹媽。
我伸出大拇指夸:太有才了!你可太有才了!
艾芳把我的手打落:別耍貧嘴,兌現(xiàn)打賭!
我求饒,她不依,我就雙手撲地,倒立起來,用手當腳走步。艾芳拍著手笑,笑彎了腰。我支撐不住了,眼看要倒,艾芳上去抱住我的雙腿,親吻,我在底下喊:顛倒啦!顛倒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