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　蘭

（石家莊市群眾藝術館石家莊市文化藝術研究所，河北　石家莊　050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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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創(chuàng)反戰(zhàn)題材電影故事《斷線的風箏》

穆蘭

（石家莊市群眾藝術館石家莊市文化藝術研究所，河北石家莊050000）

【摘要】清水嚴是我在日本時認識的一個朋友，當時是2005年，他67周歲。與眾不同的是，我無法斷定他究竟是一個中國人還是一個日本人，他的經(jīng)歷讓我混亂了所有本該屬于人的一切社會歸屬，無從判明。

【關鍵詞】抗日戰(zhàn)爭；遺孤；戰(zhàn)爭賠償；世界和平；愛；親情

清水嚴是我在日本時認識的一個朋友，當時是2005年，他67周歲。與眾不同的是，我無法斷定他究竟是一個中國人還是一個日本人，他的經(jīng)歷讓我混亂了所有本該屬于人的一切社會歸屬，無從判明。

那是十年前的一個下午，在長野一間簡陋的公寓里，我靜靜地聽他講述了關于他和戰(zhàn)爭的一切。后來，在之后的幾年里，他的面容竟時常會突然跳入我腦海里久久揮灑不去。我腦中有一個聲音不停地在問：戰(zhàn)爭究竟意味著什么？戰(zhàn)爭究竟給人類帶來了多少災難與痛苦？也許，對于生長在和平年代的我來說，戰(zhàn)爭只是國家民族的記憶，是碎片化的歷史，但是對于一些曾經(jīng)歷過戰(zhàn)爭的人來說，他的人生可能只因為那場戰(zhàn)爭就變得一切零落飄忽，一切皆無定數(shù)……

清水嚴出生在中國，他的人生似乎像是一場夢。他常常從同一個夢中驚醒，那就是炮火中所有的人都驚慌失措地奔跑著，奔跑中夾雜著斗毆與爭搶，他在人群中跑著跑著摔倒了，再抬眼就找不到了媽媽……恐慌，無盡的恐慌蔓延出去，也彌漫到了他的眼睛里。

1945年8月，日本投降，日軍從東北撤退時，清水嚴年僅7歲。日本戰(zhàn)敗撤軍是分批分次地進行的，先是男壯丁，再是婦女和兒童。這有悖于世界上所有有關于婦女兒童保護的條例。相當多的日本婦女兒童在撤回途中被拋棄在了戰(zhàn)場上，清水嚴便是他們之中的一個。懵懂之中，他的記憶里只留下了兵荒馬亂中母親的哭泣。

時間閃回到20世紀30年代。日本天皇鼓勵本國國民移民偽滿族國開拓疆土，誘餌是分給每家每戶1000疊土地。對于土地嚴重不足、糧食缺乏的長野清水一家來說，這是一個相當有吸引力的條件。1937年，他的父母決定了要全家移民偽滿，“去耕種豐沛富饒的土地”。

1937年他的父母來到了中國東北當時的偽滿州國。他們一家耕種著中國東北富饒的土地，生活還算安逸。清水嚴出生在偽滿州國，他6歲進入了日本小學，同時學習的還有很多中國孩子，他們被迫要學習日語和用日語進行交流。學校里的日本孩子有著高人一等的感覺，經(jīng)常侮辱中國孩子，中國孩子的父母從小就告訴自己的孩子，要順從聽話，不要與日本孩子作對，否則就會大難臨頭。清水嚴是一個善良的孩子，一日，他看到中國孩子二狗被一伙日本孩子群毆，他阻止了他們，解救了二狗。

1945年，日本戰(zhàn)敗撤軍，兵荒馬亂中清水嚴與自己的母親艱難前行。中國百姓對日本撤退隊伍發(fā)起了攻擊，撤退隊伍被沖擊得七零八落，7歲的清水嚴與母親失散了，他在饑渴難耐的情況下闖入了一戶中國人家，這便是他后來的養(yǎng)父母陳永和秀才家。

村里闖來了一個日本小孩，這成了村里的新鮮事。村里組織開會，討論這個孩子該怎么辦。有許多親人被日本人殺害的村民，主張殺了他以發(fā)泄大家伙兒對日本人的憤懣。在村民們怒視的目光下，清水嚴在寒風中瑟瑟發(fā)抖，生死關頭，又是陳秀才救下了他。

陳永和秀才是一名小學教師，膝下無子，他冒著全村人的重重壓力把他領回了家，給他改了名字叫陳健長，希望他能夠健康長壽。正常的生活開始了，秀才夫婦二人善良忠厚，將清水嚴視如己出，疼愛有加。但作為一名日本戰(zhàn)爭遺孤，他的成長路途注定不能平坦。中國孩子的歧視、陌生人的白眼、村里人的咒罵都成了清水嚴司空見慣的事。但是，秀才夫婦給予了他最大的保護，在他們的細心照顧下，清水嚴成長成了一個健康的小伙子。

清水嚴初中畢業(yè)后進入了技工學校學習電焊，之后成了無線電廠一名技術工人。在工作中，他的生活似乎也隨著焊花跳躍而激情閃爍起來，這是一段相對快樂的時光。但在婚姻問題上，當對方聽說他是日本人后裔時，都嘆息著離去，他成了誰也不敢嫁的“偽劣分子”。一次又一次的打擊讓他喪失了組織家庭的信心，隨著時間推移，他漸漸不再對婚姻抱有任何希望。

文革開始，清水嚴失業(yè)了。由于收養(yǎng)日本鬼子的后代，陳秀才一家遭受到紅衛(wèi)兵的大肆批斗，養(yǎng)父陳永和被打殘了雙腿。養(yǎng)母不堪種種打擊，凄然離世。一家生活陷入窘迫。清水嚴一邊工作一邊悉心照顧雙腿殘疾的父親，直至1981年，父親去世前鼓勵他回日本尋找有血緣關系的親人。

是不是要回日本尋親成了清水嚴一生中最艱難的抉擇。他不斷問自己，關鍵時刻祖國日本和親人都拋棄了他，四十年他們沒有人找過他，沒有人在乎他是活著還是死了，他有必要因為血緣這個虛無的東西而離開養(yǎng)育他的中國么？

糾結隨著時光流逝在他心中愈演愈烈。1993年，清水嚴以技術工人的身份退休了，他終于決定要想方設法“回”到日本。不是為了尋親，而是因為在他的心中有一筆賬需要清算。這筆賬，不但是為了他自己，也是為了千千萬萬的戰(zhàn)爭遺孤。

為了能夠“回”日本，清水嚴又費盡了周折。之所以周折，是因為他的親生父母已經(jīng)離世，僅有一個表親舅舅在長野生活，但也已年過90歲。這個表舅不愿意擔任清水嚴的經(jīng)濟擔保人，按照日本殘留孤兒回國的規(guī)定，既沒有人給他出具親屬證明，也沒有人為他做經(jīng)濟擔保，他這輩子都不可能再回到日本。這期間，他碰到了幼年時曾幫助過的朋友二狗，二狗成了公安局戶籍辦公室的一名工作人員，幫助他出具了許多相關的證明。

十年的時間在不停的奔波中轉眼過去，2003年，頭發(fā)盡白的他終于歷盡艱辛“回”到日本，這比戰(zhàn)敗大撤退的時間晚了整整58年。他欲哭無淚，到日本的第一件事就是尋找律師來清算心中的那筆賬。他將日本政府告上了法庭，他要向日本軍國主義的罪行討要一個說法！

但是，他在日本的遭遇比想像的更加悲慘。日本政府對他的上訴遲遲不作答復；日本人都認為他是中國人，因此他到處遭受戒備與排斥而無法融入日本社會正常的生活；靠著中國的退休金無法在日本生存，又因為不會日語，65歲的他想在日本找個零工都是那么困難……他舉目無親，心中極其迷茫。

如今，清水嚴已經(jīng)77歲，終生未娶。他臉上的皺紋比起同齡人來格外的多，他眼睛里總是時不時閃出幾絲怯懦與憂郁，長期無辜飄零的生活讓他變得沒有自信，日常動作也經(jīng)常顯得緊張和局促。在窘迫與彷徨中，日子一天天地過去。清水嚴無法預測未來還將面對些什么，他就像一只斷了線的風箏被人遺忘在世界的某個角落，雨打風吹后，等待他的可能只是終將被泥土默默地掩埋……

編劇手記：

【中圖分類號】J904

【文獻標識碼】A

作者簡介：穆蘭（1975-），女，日本信州大學教育學院碩士，現(xiàn)供職于石家莊市群眾藝術館、石家莊市文化藝術研究所，研究方向：編劇、地域文化研究。在日期間擔任日本殘留孤兒支援會（戰(zhàn)爭遺孤支援會）翻譯，曾獲日本信濃育英會特殊貢獻獎、文部省學習獎勵，歸國后從事文藝創(chuàng)作與地域文化研究，作品曾獲第六屆全國小戲小品曲藝大展劇本金獎、河北戲劇獎、燕趙群星獎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