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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代科舉與文人結社

      2016-07-06 01:03:48
      上海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 2016年3期
      關鍵詞:明代科舉

      李 玉 栓

      (上海師范大學 人文與傳播學院,上?!?00234)

      明代科舉與文人結社

      李玉栓

      (上海師范大學 人文與傳播學院,上海200234)

      摘要:明代科舉與文人結社的關系極其復雜??婆e對文人結社的影響巨大,而文人結社發(fā)展到一定規(guī)模和水平的時候,也會反作用于科舉。科舉對文人結社的影響主要表現(xiàn)在:登科士子的結社促進了結社風氣的形成,科舉制度直接催生文社并推動文社發(fā)展,三年一次的科考為士子結社提供了契機,而科考的內容和方式對文人結社也有很大的影響。文人結社對科舉的反作用直接體現(xiàn)在科舉考試的錄取上,間接體現(xiàn)則是在八股作文的文風上。

      關鍵詞:明代;科舉;文人結社;

      文人結社是中國古代一種非常突出的文化現(xiàn)象,自魏晉萌芽以后,歷經(jīng)隋、唐、宋、元,至明代出現(xiàn)繁盛景象,大江南北,無地無之,*謝國楨認為:“不但在大江以南,就是大河以北,也有結社的舉動?!薄睹髑逯H黨社運動考·大江南北諸社》,上海書店出版社2006年版,第152頁。據(jù)筆者統(tǒng)計,其數(shù)量至少有930個,甚或在千數(shù)以上。*參見李玉栓《明代文人結社考》(中華書局2013年版)。是書正文收錄明代文人結社710個,附錄220個,《后記》中又提出“至少在千數(shù)以上”的觀點。統(tǒng)計的明代文人社團數(shù)量,一直處于增補變化之中,930是當前所知的最高數(shù)據(jù)。相信隨著新材料的發(fā)掘,這個數(shù)字還會被刷新。文人結社的興盛有著諸多因素,如政治黨爭、講學思潮、文壇風氣、節(jié)日風俗等,其中科舉的推動作用不容忽視。

      科舉制度發(fā)展至明代,已經(jīng)非常成熟,無論文武,皆以科甲為重。太祖時,薦舉、科舉兩途尚能并用,永樂以后,科舉日重,至宣德年間,薦舉一途廢置不用,后來更是明確規(guī)定,所有文官必須由科舉而進,沒有通過科舉考試取得進士資格的不得升入內閣??婆e制度,作為歷代文人儒士覓貴尋富的敲門磚,本來就牽動著社會的神經(jīng),當其成為獲取高官厚祿及其他種種優(yōu)待的惟一途徑時,必令萬千儒生靡然向之。*明代科舉與文學的演進情況可參陳文新、何坤翁、趙伯陶主編《明代科舉與文學編年》,武漢大學出版社2009年版。因此,明代的官學、私學皆以教人科舉入仕為宗旨,正所謂“科目為盛,卿相皆由此出,學校則儲才以應科目”。[1]1676正是在這樣一種狀況下,科舉與結社就結下了不解之緣。

      一、科考士子多結社

      在近千個明代文人社團中,很少沒有登科士子或應試文人參與的。從社團成員來看,參與科考的士人往往是結社主體。這種情況在文社中最為突出。例如,啟、禎之際的應社,在可以確考的28位成員中,進士11人,舉人5人,占一半以上,其余成員或為府縣學生,或為貢生,也都與科舉有著莫大關聯(lián)。[2]詩社多布衣參與,但是登科士子也不在少數(shù),如萬歷間白榆社,可考成員19人,其中進士9人,舉人1人。[3]由于科考的成功,登科士子的聲譽較布衣為高,由他們提倡或組織社事是非常自然的事情,所以許多結社的主盟者是科舉高中之人。以明代影響較大的幾個詩社為例,除明初因科舉制度尚未完全確立,北郭詩社、南園詩社、閩中十子結社等的主盟人員不是科舉出身以外,甬上詩社的洪常為正統(tǒng)十三年(1448)進士,海岱詩社的馮裕為正德三年(1508)進士,西湖八社的祝時泰為嘉靖元年(1522)舉人,青溪社的陳芹為嘉靖十三年(1534)舉人,五子社的李攀龍為嘉靖二十三年(1544)進士、王世貞為嘉靖二十六年(1547)進士,白榆社的汪道昆為嘉靖二十六年進士,金陵社的曹學佺為萬歷二十二年(1594)進士,等等。當然,這些人在參與或主盟文社時,未必都已經(jīng)登科,但在總體上仍能反映出科考士子對明代文人結社的助推作用。

      二、科舉制度直接催生文社并推動文社發(fā)展

      清初陸世儀認為:“令甲以科目取人,而制義始重,士既重于其事,咸思厚自濯磨,以求副功令。因共尊師取友,互相砥礪,多者數(shù)十人,少者數(shù)人,謂之文社。”[6]卷一,199在陸氏看來,不管是作為“好修之士”的“學問之地”,還是作為“馳騖之徒”的“功名之門”,文社都是因為“令甲以科目取人”、“制義始重”而產(chǎn)生的,因此可以說文社就是在科舉制度的直接催動下產(chǎn)生的。

      文社(有時亦稱“文會”)的雛形可以追溯至宋元時期,如南宋徐鹿卿創(chuàng)立的青云課社、元代楊維楨組織的聚桂文會等,它的成熟卻是在明代,大量涌現(xiàn)更是要到明中期以后。從相關文獻記載來看,明代弘治以前的文社極為鮮見。從弘治初年華亭顧清、錢福、李希顏等人結“六人社”*事見李延昰《南吳舊話錄》(民國四年鉛印本)卷二三:“黃憲副明為諸生時,與顧文僖清、錢修撰福、李憲使希顏、曹侍御閔、顧比部斌結社課文?!卑矗X福(字與謙)、顧清(字士廉)分別為弘治三年(1490)、六年(1493)進士,諸人結社時尚為“諸生”,時間當在弘治初年(1488)前后。開始,文社迅速發(fā)展起來,如弘治十一年(1498)慈溪楊父“倡為五經(jīng)會”[7]、弘治十八年前后昆山顧鼎臣結邑社“社友十一人”[6]卷一,199等,自此文社一發(fā)不可收拾。為什么會出現(xiàn)這種情況呢?細究其因,當是從宣德到弘治的八十年間科舉考試都是按期舉行的,從未間斷,并最終實現(xiàn)了朱元璋在洪武初制訂的“使中外文臣皆由科舉而進,非科舉者毋得與官”的目標[1]1695-1696。其時,薦舉日輕而科舉日重,楊士奇以處士、陳濟以布衣遽命為《太祖實錄》總裁官的現(xiàn)象不復存在,這種狀況給社會心理造成了極大的影響,以致“能文之士率由場屋進以為榮”。[1]1713

      為了場屋榮進,應考士子不得不研習制藝,因而結社課文的方式漸漸為大眾所取,文社遂由此興。明代的文社以成化以前為濫觴期,弘治至隆慶四朝為發(fā)展期,萬歷、天啟、崇禎三朝為鼎盛期。據(jù)統(tǒng)計,成化以前僅見文社3例,弘治至隆慶四朝有22例,萬歷以后三朝則有181例。[8]附錄三,612這些文社的發(fā)展,自始至終都與科舉考試息息相關。如嘉靖四十二年(1563),歐大任以明經(jīng)入貢以后,王文肅賞其經(jīng)藝,延歸家塾,與其弟王元馭結社課文;[9]嘉靖后期,京山郝承健招致李維楨等同好者五六人,結社相切劘;[10]萬歷十二年(1584),瞿汝說補博士弟子員,不滿當時“沓拖腐爛”文風,就與邵濂、顧云鴻等結社拂水山莊,以清言名理相矜尚;[11]萬歷中,華亭林景旸為其子有麟邀文士為同學,舉社研藝等等,[12]不一而足。

      上述社事如同多數(shù)文社一樣,他們的初衷是研習時文以求功名,也正是為了求取功名才不斷有人加入到文社中來,從而使文社的規(guī)模漸趨壯大。萬歷四十四年(1616),呂維祺任山東兗州推官,立山左大社,“令二十七屬各立文會……士子蒸然向風,漸及通省,冀北、淮南之士咸來就業(yè)”。[13]至于復社,聲氣更廣,社事初創(chuàng)不久因“立格稍寬”很快就“入社者至二千余人”,舉行成立大會時“四方贍學有聞者半在列”。[14]附錄從總體上看,明代登科總人數(shù)為24831人,比唐朝時的三倍(8245人)還要多,[15]而每年固定在校的諸生就有50000之眾,[16]這說明明代科舉應試人數(shù)遠較前代為夥,文社規(guī)模之壯大也就不足為奇。若以地域觀之,明代共行科舉89科(含南北榜所多取的一榜),登科人員以南直(相當于今天的江蘇、安徽和上海地區(qū))、江西與浙江三地為最。以進士為例,南直3667人,浙江3391人,江西2690人,*據(jù)《明清進士題名碑錄》和《明清進士題名碑錄索引》統(tǒng)計。參見方志遠《明代城市與市民文學》,中華書局2004年版,第52頁。分別占據(jù)前三位。再以狀元、榜眼和探花的三鼎甲為例,明代共有267人,其中南直65人,江西54人,浙江53人,*據(jù)《明清進士題名碑錄索引》統(tǒng)計。參見李樹《中國科舉史話·明代·從三鼎甲看地區(qū)文化教育的不平衡》,齊魯書社2004年版,第230-231頁。三地合占總數(shù)的六成以上,而明代的文社也正是此三地最為集中。[8]附錄二,605-611文社活躍之地正是科甲興盛之區(qū),這種現(xiàn)象的出現(xiàn)絕非偶然,它充分說明了科舉制度不僅催生了文社,而且推動了文社的壯大發(fā)展。

      三、科舉考試為士子結社提供契機

      明代科考自洪武十八年(1385)以后,每三年一科,子卯午酉年鄉(xiāng)試,次年丑辰未戌年會試,終明一代,遂為永制。每次鄉(xiāng)試、會試期間,大批士子集聚一地,這就為他們結盟立社提供了機會。

      京師,作為全國的政治中心,自然不乏這種情況。比如崇禎元年(1628),張溥、杜麟征、周鐘、夏允彝等人,以鄉(xiāng)薦“偕游燕市,獲締蘭交”,出于對當時的現(xiàn)實不滿,“目擊丑類猖狂,正緒衰息”,所以“慨然結納,計立壇坫”,“倡燕臺十子之盟,稍稍至二十余人”。[17]458但是京師畢竟在天子腳下,士子的活動還多少有所顧忌,這種情況在當時的南京就更為常見:“南京,故都會也。每年秋試,則十四郡科舉士及諸藩省隸國學者咸在焉,衣冠闐駢,震耀衢術。豪舉者挾資來,舉酒呼徒,征歌選伎,歲有之矣?!盵18]558以崇禎年間為例,元年,南京會試,“四方之交輻輳而至”,不論是“昔時故舊”,還是“聞其名讀其文恨不得見其人者”,“皆邂逅傾蓋,定交杵臼之間”,在艾南英等人倡導下結有偶社,[19]偶社序而“會稽徐介眉、蘄州顧重光、宜興吳圣鄰”,則“糾合四方之士,聚輦下者”,訂有因社;三年會試,因社諸子再集南京,“舊社皆集”,遂增之為廣因社。[19]國門廣因社序同時,復社精英“同試于南都,為會于秦淮舟中”,[20]并集合參加南京鄉(xiāng)試的生員召開金陵大會,“諸賓興者咸集”,[6]229其中劉城、沈士柱等人還別開國門廣業(yè)社:“稱名考實,相聚以類”,“合十百人為雅集”。[18]558國門廣業(yè)社前后共有過五次集會,除最后一次由于國事變更的影響外,其余四次均為鄉(xiāng)試之年,如崇禎九年(1636)的第三次社集,姚澣“招集四方應試知名之士百有余人”,[21]崇禎十二年(1639)的第四次社集,陳定生與吳應箕“舉國門廣業(yè)之社”、“無日不連輿接席”。[22]

      不僅僅是參加科舉考試的士子們結社,那些同時科考中式的士子們也經(jīng)常會盟結社。明代鄉(xiāng)試和會試同科考中之人,稱為“同年”,同年之間往往相互照應,共同進退。正如明人何喬新所言:“夫同年者,四海九州之人而偶同科第耳。然自唐以迄于今,士君子之交游于其同年,尤加厚焉?!盵23]同年燕集詩后李東陽亦稱:“同年者,同時而出,同途而進,實兼朋友兄弟之義而有之?!盵24]京闈同年會詩序因此這種關系在當時非常重要,士子們也有意識地借助結社來維系和鞏固這種關系。如天順八年(1464),羅璟等人舉同年宴會,并商定“春會元宵、上巳,夏會端午,秋會中秋、重陽,冬會長至”,“每會必賦詩成卷”,“非不得已而不赴會”。[25]成化四年(1468),何喬新等同年十一人,“相與為會”。[21]612成化十二年(1476),程敏政等人舉同年大會,“會于城東報恩僧舍,會者幾百人”。[26]同年會記成化二十三年(1487),吳寬擇正月二十日邀同年舉會,“罄私情于一日之間”。[27]532弘治十五年(1502),又有進士及第者三百人,會于京師,“意氣相得,契好相敦”。[27]399正德十二年(1517),“南畿錄士凡百三十有五人”會于京師,“與者凡二十六人”。[28]鄉(xiāng)同年會序這樣的例子,天順以后幾乎歷朝都有,尤以國力強盛的成化、弘治兩朝居多。

      參加考試結社,考試中式結社,考試落第也會結社:“(科考)三歲一比,士往往不足服其所為,故相憐相引,連而為社?!盵29]或因同病相憐,或圖再考登第,這些落第士人常常三五人、數(shù)十人結伴讀書,更是明代中期以后文社風行的主力軍。

      四、科舉考試影響文人結社的內容與方式

      明代自洪武始,“專取四子書及《易》、《書》、《詩》、《春秋》、《禮記》五經(jīng)命題試士”,[1]1693后來逐漸形成五經(jīng)分試的模式,這就規(guī)定了文社研課的內容。例如,萬歷四十一年(1613),白紹光署常熟教諭,就“立五經(jīng)社,分曹課試,四方名士翕然來從”。[30]常熟縣教諭武進白君遺愛記崇禎八年(1635),左懋第為韓城令,“以吾儒所治書為歸”,立尊經(jīng)社以習五經(jīng)。[31]而應社在最初成立時也是命名為“五經(jīng)應社”,其中“楊子常、顧麟士主《詩》,維斗、錢彥林主《書》,介生兄弟主《春秋》,受先、王惠常主《禮記》,西銘、朱云子主《易》”,[32]分工非常明確。

      同時,由于明代科舉在內容上以《五經(jīng)》、《四書》命題,在形式上采用八股體制,在塑造科考規(guī)范化的同時,也簡化了科考的繁復,降低了科考的難度,急功近利之徒也就不再沉潛經(jīng)典,更多的是摹擬名家,揣摩文風,甚者僅僅記誦數(shù)篇以應考試,清初顧炎武就曾深刻地批判過這種現(xiàn)象。*顧炎武嘗云:“今日科場之病,莫甚乎擬題。且以經(jīng)文言之,初場試所習本經(jīng)義四道,而本經(jīng)之中場屋可出之題不過數(shù)十,富家巨族延請名士館于家塾,將此數(shù)十題各撰一篇,計篇酬價,令其子弟及僮奴之俊慧者記誦熟習,入場命題十符八九,即以所記之文抄謄上卷,較之風檐結構,難易迥殊。四書亦然。發(fā)榜之后,此曹便為貴人,年少貎美者多得館選,天下之士靡然從風,而本經(jīng)亦可以不讀矣。”《日知錄集釋》卷一六“擬題”條,《續(xù)修四庫全書》子部第1144冊,第244頁。旨在為參加科考之人記誦、摹擬乃至剽襲提供便利的程墨、房稿、社稿、坊刻等在社會上非常風行,文社中人也未能免俗。如崇禎二年(1629),松江名士杜麟征、夏允彝等倡立“畿社”時就是以切磋制藝、研習古文為號召,次年即刻有《畿社六子會義》,收“六子”制義之文,崇禎五年(1632)再刊《畿社壬申合稿》二十卷,收社友所作騷賦、樂府、古近體詩及序記之文。實際上在當時這種情況極為普遍,江西有章世純、羅萬藻、陳際泰、艾南英等,吳郡有張溥、張采、周鐘等,松郡有陳子龍、夏允彝、彭賓等,這些人都是當時文社中作文、選文和評文的魁目,至于陳子龍與艾南英之間的公案,除去宗派、地域、聲名等因素外,操持選政恐怕也是導致他們相互辱罵直至毆打的原因之一。*關于陳、艾之爭,歷來說法較多,可參吳偉業(yè)《復社紀事》、杜登春《社事始末》、眉史氏《復社紀略》以及陳子龍《陳忠裕公自著年譜》卷上等,今人馮小祿《明代詩文論爭研究》下編《文學師心時代的詩文論爭》(云南人民出版社2006年版)對此有過深入探討。

      科舉取士的方式對文人結社也有一定影響。為了適應科舉考試的現(xiàn)場氛圍,許多文社都采取模擬科考程式的方法開展社事活動。如萬歷四十四年(1616),呂維祺任山東兗州推官,立山左大社:“每月二次解卷,親加評訂,序次激權?!盵13]391天啟二年(1622),呂維祺歸新安,又立芝泉會:“每會以二三篇為率,或間會七篇及二三場,每季一試,第其文之高下,勸懲有差”。在會文的時候,也是仿照科考要求進行:會中成員“以初三、十八日寅刻至會所,候題至,靜坐沉思,不宜喧嘩聚談、彼此易位及更往別所,違者會長、監(jiān)會規(guī)正,不聽者罰,再不聽則紀過。每會以二三篇為率,或間會七篇及二三場,每季一試?!盵33]直至清初李杲堂舉鑒湖社,“糊名易書,以先生為主考,甲乙樓上,少長畢集,樓下候之,一聯(lián)被賞,門士臚傳,其人拊掌大喜,如加十賚”,[34]整個程式一如場屋之例。

      科舉考試的內容與方式對社團文人的詩歌創(chuàng)作也有影響。從內容上看,長期研磨制藝使社團文人的詩歌創(chuàng)作也多注重闡發(fā)義理,與八股文旨在解經(jīng)的理路頗相一致。先后組織過陽春社、城南社、南平社、蒲桃社等大量社事的性靈詩人袁宏道就公開宣稱“詩與舉子業(yè),異調同機”。[35]郝公琰詩敘顧夢麟曾經(jīng)與楊彝、張溥創(chuàng)立應社,后來又成為復社的中堅力量,其創(chuàng)作自以時文解經(jīng)為主,*顧夢麟一生著有《四書說約》二十卷、《詩經(jīng)說約》二十八卷、《四書十一經(jīng)通考》二十卷等,詩歌僅有《織簾居詩集》四卷。而“其為詩蒐羅杼軸,耽思旁訊,選義考辭,各有來自”,所賦詩歌“雖其托寄多端,激昂俛仰,而被服雍雅,終不詭于經(jīng)術”,錢謙益認為之所以如此是因為顧氏“有宋諸儒之學,沉研鉆極,已深知六經(jīng)之指歸”,并將這種詩歌稱為“儒者之詩”。[36]顧麟士詩集序甚或一些詩人作詩的“格格不達”現(xiàn)象,也被解釋為“未嘗解為時文故耳”,因為“不解八股,即理路終不分明”。[37]談藝三從方式上看,很多詩社的活動模式也與科舉程式無異。早在元末明初這種現(xiàn)象就已存在:“元季國初,東南人士重詩社。每一有力者為主,聘詩人為考官,隔歲封題于諸郡之能詩者,期以明春集卷私試。開榜次名,仍刻其優(yōu)者,略如科舉之法?!盵38]“考官”、“封題”、“開榜”等,與科場考試并無二致。這種“略如科舉之法”的活動方式在明代中期以后的詩社中更為常見,例如萬歷十四年(1586),汪道昆主盟南屏詩社,以齒為序,東西布席,對面列座,然后“拈韻為籌”,“分體而賦”,“詩成者出席”,陳詩后可再入席,飲酒賞歌,詩不成者“毋輒入席”。[39]萬歷三十七年(1499),袁中道東游金陵,舉冶城大社,“大會詞客三十余人于秦淮水閣”,先“與二三老詞人同議詩題”,然后分題給參會人員,要求當場交卷,“有不能墨其楮者共罰之”。[40]這些做法無疑都是從科舉考試中借鑒來的,足見科考對文人結社的影響之深。*按,北宋王安石變法時科舉考試中的試帖詩被取消,直至清代乾隆年間方才恢復。既然詩歌不再是考試的內容,自然就不會引起應考士子的重視,再加上詩歌與時文是兩種截然不同的文體,在創(chuàng)作的原則、目的、方法等方面都有著顯著差異,所以明代科舉對詩歌創(chuàng)作的影響總體上是有限的,而且這種有限的影響也多認為是負面的,早在乾隆時期袁枚就說“時文之學,不宜過深;深則兼有害于詩。前明一代,能時文,又能詩者,有幾人哉?金正希(聲)、陳大士(際泰)與江西五家,可稱時文之圣;其于詩,一字無傳”,今人在認識科舉與詩歌的關系時不宜過分擴大。見袁枚《隨園詩話》卷八,人民文學出版社1982年版,第267頁。

      余 論

      科舉制度與文人結社的關系非常復雜,科舉制度對文人結社的影響巨大,但當文人結社發(fā)展到一定規(guī)模和水平的時候也會反作用于科舉制度。

      這種反作用的直接體現(xiàn)是在科舉考試的錄取上。以明代規(guī)模最大的復社為例,每歲科試時,復社領袖張溥諸人總是通過公薦、轉薦、獨薦等方式試圖操縱錄取結果。所謂公薦,就是直接指定某人列于某名次,如“某案領批,某科副榜,某院某道觀風首名,某郡某邑季考前列”等;所謂轉薦,就是“更開別徑,關通京師權要,專札投遞”,“名為公文,實私牘也”;所謂獨薦,就是“公薦雖已列名,恐其泛常,或有得失,乃投專札”。[6]卷二,232從最后的錄取結果來看,張溥的這些做法也的確收到了效果,如崇禎十年(1637)殿試,“狀元為劉同升,榜眼為陳之遴,探花為趙士春,皆復社中人也”。[6]卷四,277無怪乎時人評說:“春秋兩闈,天子徒然分遣座主,而孰元孰魁,孰先孰后,庶常(張溥)已編定無遺人矣。”*周同谷《霜猿集》,轉引自(日)小野和子《明季黨社考》第七章,上海古籍出版社2006年版,第275頁??肌秴矔伞沸戮幈尽端臣?,未見此載,小野和子所見當為別本。有時候即使是一些已經(jīng)黜落之人,由于張溥的運作,也能“另換謄進,仍列高等”,[6]卷二,232說明在野的文社已經(jīng)可以遙控朝中的人才選拔,所謂“社局原與朝局相表里”[17]465確非虛言。據(jù)統(tǒng)計,除崇禎元年(1628)科考時復社尚未成立外,在崇禎朝余下的五次科考中,復社共考取進士和舉人達400多人,進士錄取率為9%,舉人錄取率則高達19%,也就是說每10個復社成員中,就大約有1個進士和2個舉人,而在崇禎三年(1630)的這一次鄉(xiāng)試中,復社成員中舉者就有近百人之多。[41]所以能夠形成這種局面,是因為主持考試的“座主房師,非門下士,即東林黨人”,[42]都與張溥關系密切。其他文人社團尤其是萬歷以后的社事,如江西的新城大社、松江的幾社等,多有或明或暗地交通科考試官以干預錄取結果的行為,只不過他們的影響沒有復社大。

      文人結社對科舉制度的反作用還間接體現(xiàn)在八股作文的文風上。萬歷中葉以后,科舉考試的日益模式化、僵硬化,使得記誦、摹擬乃至剽襲時文名手名作的風氣盛行于世,這又進一步導致時文創(chuàng)作的整體質量下滑,“天啟、崇禎之文,理不及成、弘,法不及隆、萬,可謂文體之衰”,[43]正是對文風積弊的精煉概括。面對此種狀況,各大文社的主盟者們都在尋找癥結并提出自己的解決辦法,主持冶城社的鐘惺曾明確提出要挽救時文之弊須要借助結社:“觀于近日應制文章,體裁習尚之變,深慮其終,而思目前補救之道莫急于社也。”[44]靜明齋社業(yè)序而在具體主張上,時文大家們幾乎不約而同地提出“以古文為時文”的觀點,如應社、復社巨擘張采認為“時文之為害,使人一生無文章,經(jīng)史古文,正以撫養(yǎng)程文”,[45]論文紀事參與或主盟過新城大社、偶社、國門廣因社等諸多文社的艾南英則說“制舉業(yè)之道與古文常相表里,故學者之患,患不能以古文為時文”,[19]金正希稿序他如張溥、陳子龍、陳際泰等社事活躍分子也多認為救時文者必以古文。他們?yōu)榱送菩羞@種“以古文入時文”[46]復劉孝若的主張,主要采取了兩種方式。一是選編符合標準的文章進行刊刻,以為應考士子的模范之文,如復社刻有《國表》一至六集、幾社刻有《幾社會義》一至七集等。二是評選時文名家的文章進行宣傳,比如艾南英評點歸有光的時文《天將以夫子為木鐸》就說“看他每股接頭轉折處,純是古文行局”、“真國朝第一時文手乎,亦深于古文者方知之”[47]明八股文云云。由于這些人都是一個或者數(shù)個文社的領袖人物,他們的主張自然會受到社中人員的尊奉和踐行,再加上他們所評點的各種八股文選在社會上的暢銷,又在更大的范圍導引著時文的創(chuàng)作。由此明季的八股文壇形成了一種“時文古,古文時”[48]陳際泰《嶧桐后集原序》注的奇特現(xiàn)象,這種現(xiàn)象的產(chǎn)生正是文人結社對科舉考試的隱性影響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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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責任編輯:梁臨川)

      Imperial Examinations and Literati Associations in Ming Dynasty

      LI Yu-shuan

      (HumanitiesandCommunicationsCollege,ShanghaiNormalUniversity,Shanghai200234,China)

      Abstract: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imperial examinations and literati associations was extremely complicated. Imperial examinations had enormous influence on literati associations, and the later, reaching a certain scale and standard, had an counteractive effect, too. The examinations’ influence on literati associations was mainly embodied as follows: the participation of the scholars who had already passed an imperial examination encouraged the prevalence of associations; the Imperial Examination System itself served as a catalyst to the birth and development of associations; the examination every three years provided an opportunity for candidates to form or join an association; and the content and style of imperial examinations also had a strong effect on associations. The counteractive effects of literati associations were reflected directly in the admission results of the imperial examinations, and indirectly in the styles of the stereotyped eight-part compositions.

      Key words:the Ming Dynasty; imperial examinations;literati associations

      doi:10.3969/j.issn 1007-6522.2016.03.007

      收稿日期:2015-09-05

      基金項目:國家社會科學基金項目“中國古代文人結社史”(11CZW048)、上海高校高峰學科建設計劃項目“中國語言文學”(A-9103-16-065-006)。

      作者簡介:李玉栓(1973-),男,安徽長豐人。上海師范大學人文與傳播學院副教授,文學博士,主要從事明代文學、文獻與文化研究。

      中圖分類號:I206.2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7-6522(2016)03-0077-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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