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王俊德[山西大學(xué)商務(wù)學(xué)院,太原030031]
論《紅樓夢》作者曹雪芹考證的無意義
——兼論曹雪芹的含義
⊙ 王俊德[山西大學(xué)商務(wù)學(xué)院,太原030031]
從目前對《紅樓夢》作者曹雪芹的研究來看,學(xué)界并沒有一個統(tǒng)一的認識,所謂的考證雖然也有一些文獻的支撐,但這些文獻并沒有給出一個確切的證據(jù),研究者多是根據(jù)這些文獻進行推測或猜想,這樣的研究其實并沒有多少實際意義。筆者認為,曹雪芹與小說中所提到的其他三位作者(石頭、空空道人、孔梅溪)一樣,都是由于情節(jié)或敘述的需要所出現(xiàn)的一個小說人物,曹雪芹應(yīng)該是“嘲謔芹”的諧音,而嘲謔的本意就是戲言,“芹”的意思是芹意,即“微薄意”,三個字合起來就是戲言之意,與作者所謂“滿紙荒唐言”是一個意思。
《紅樓夢》 曹雪芹 《紅樓夢》作者
一
從《紅樓夢》問世以來,《紅樓夢》的作者就成為人們所關(guān)注的重要課題。但是,在新紅學(xué)之前,關(guān)于《紅樓夢》作者到底是誰說法并不統(tǒng)一,即使是與《紅樓夢》續(xù)書有很大瓜葛的程偉元與高鶚對作者的情況也非常不了解。程偉元就在其所出版的程甲本《紅樓夢·序》中寫道:“《紅樓夢》小說本名《石頭記》,作者相傳不一,究未知出自何人,惟書內(nèi)記雪芹曹先生刪改數(shù)過。好事者每傳抄一部,置廟市中,昂其值得數(shù)十金,可謂不脛而走者矣?!雹俑啭樢苍谕槐緯袑懙馈埃河杪劇都t樓夢》膾炙人口者,幾廿余年,然無全璧,無定本。向曾從友人借觀,竊以染指嘗鼎為憾?!雹趷坌掠X羅·弘也說:“《紅樓夢》非傳世小說,余聞之久矣,而終不欲一見,恐其中有礙語也?!雹鄞送?,清代學(xué)者周春在《周春致吳騫》中提到過《紅樓夢》的作者時也說:“拙著《題紅樓夢》詩及《書后》,綠(淥)飲托錢老廣抄去,但曹楝亭墓銘行狀及曹雪芹之名字履歷皆無可考,祈查示知。”④
從胡適發(fā)現(xiàn)甲戌本以來,才開始運用考證的方式真正開始了對《紅樓夢》作者的研究,胡適根據(jù)袁枚在《隨園詩話》中所提道:“曹練亭(練當作楝)為江寧織造……其子雪芹撰《紅樓夢》一書,備記風(fēng)月繁華之盛,中有所謂大觀園者,即余之隨園也。”⑤這條證據(jù)是胡適確定《紅樓夢》作者的主要依據(jù)。可以說,胡適的考證顯得比較粗糙,比如,按照胡適以及后來眾多紅學(xué)研究者的觀點,曹雪芹是曹寅的孫子,而上述文獻中袁枚卻認為曹雪芹是曹寅的兒子。此外,曹寅應(yīng)當為曹楝亭,而袁枚卻寫成了曹練亭。但是,胡適對于這一條證據(jù)中出現(xiàn)的錯誤并沒有做進一步的考證,只是簡單說是袁枚記憶性的錯誤。
胡適之后,對于《紅樓夢》作者的研究成為紅學(xué)的核心問題之一,有的學(xué)者認為“從某種意上來說,它應(yīng)是紅學(xué)研究的起點,是紅學(xué)研究的第一題”⑥,甚至出現(xiàn)了所謂的“曹學(xué)”的專門性研究。對于一部偉大的著作的作者進行探究,當然是有意義的,但是,如果沒有確切的證據(jù),也沒有有力的文獻作為支撐,那么得出來的結(jié)論就不可能有很強的說服力,也很難讓人信服。這也就是為什么目前紅學(xué)界對于《紅樓夢》作者持各種各樣意見的原因之一。
從目前對于《紅樓夢》作者的研究情況來看,可以說是異彩紛呈。作者候選人除了眾所周知的曹雪芹之外,還有曹、曹淵、曹寅、曹順、曹碩、脂硯齋、石兄(曹竹村)、孔梅溪、吳梅村、墨香、袁枚、順治皇帝、胤太子、納蘭性德、張宜泉、蒲松齡、李鼎、朱慈、李煦、顧景星、洪、冒辟疆、李漁、張岱、謝三娘(曼),等等,可謂百花齊放,百家爭鳴。但是,正是因為《紅樓夢》的作者難以確定,才有各種各樣的說法與各種各樣的考證。而且,考證過程中所采用的文獻也不一而足,比如《楝亭詩鈔》《春柳堂詩稿》《四松堂集》《懋齋詩鈔》《鷦鷯庵雜記》《閱紅樓夢隨筆》《綠煙瑣窗集》《高蘭墅集》《棗窗閑筆》《白茅堂集》《氏族譜》《五慶堂譜》《李煦奏折》《內(nèi)務(wù)府檔案》《雍正朝滿文朱批奏折全譯》《江寧織造曹家檔案史料》《永憲錄續(xù)編》《八旗藝文編目》,等等,似乎每一種觀點都具有有力的文獻支撐,每一個作者候選人都有充分的依據(jù)。其實稍微想一想就會明白,這些所謂的考證,沒有一個可以成為證明作者是誰的鐵證。否則,也就不會出現(xiàn)這樣混亂的局面了。
縱觀這些研究,大多數(shù)是出于猜測、臆度,即使有一些所謂的文獻支撐,但一到關(guān)鍵的地方就會流于猜測,并沒有真正的事實或者文獻依據(jù)。
比如大家所熟知的作者曹雪芹,胡適采用的是袁枚的《隨園詩話》,那么袁枚又是怎么知道的呢?袁枚其實也沒有進行過嚴謹?shù)目甲C或者調(diào)查,他僅僅是聽明義所言。明義的《綠煙瑣窗集》中有一段話:“曹子雪芹出所撰《紅樓夢》一部,備記風(fēng)月繁華之盛。蓋其先人為江寧織府,其所謂大觀園者,即今之隨園故址。惜其書未傳,世鮮知者,余見其鈔本焉?!泵髁x這段話其實也很模糊,從上面“蓋其先人”的字樣來看,也是在推測或者聽說,而且隨園并非大觀園已經(jīng)被當今的紅學(xué)研究者所公認。
但是,有研究者卻固執(zhí)地認為:明義明白無誤地肯定說:《紅樓夢》是“曹子雪芹所撰”,“大觀園”在南京,其故址即“隨園”,“這些話當然都是雪芹自己告訴明義的,否則住在北京的明義怎能知道曹家上世在南京的事?”⑦事實上,明義后來在給袁枚八十壽辰的祝壽詩注里又只說“新出的《紅樓夢》一書,或指隨園故地”。這里不但沒提曹雪芹是《紅樓夢》的作者,甚至連“大觀園即隨園故址”也不敢肯定。一個“或”字就能看出明義自己內(nèi)心的猶豫。而且,曹雪芹是否真的是曹寅家的孫子也很難確定,因此,采用這樣的文獻作為觀點的支撐是很難站住腳的。此外,明義寫過二十首《題紅樓夢》七絕,但其中有一些內(nèi)容與我們今天所看到的《紅樓夢》所有版本中的內(nèi)容很難對應(yīng)。如組詩第四首云:“追隨小蝶過墻來,忽見叢花無數(shù)開。盡力一頭還兩把,扇紈遺卻在蒼苔?!边@個片段應(yīng)該是寫第二十七回“滴翠亭楊妃戲彩蝶”一處,除此之外,我們再找不出有關(guān)撲蝶的情節(jié)。但是,明義詩中寫的是小蝶,而我們看到寶釵撲的是“大如團扇”的大蝶,明義詩中提到撲蝶“過墻”,而我們看到的是寶釵撲蝶“過河”,還有“扇紈遺卻在蒼苔”這一句,在書中也找不到對應(yīng)的情節(jié)。也就是說,我們對明義是否了解《紅樓夢》的作者,甚至是否真的了解《紅樓夢》也很難準確判斷,因此,采用明義所言作為證據(jù)實在不夠嚴謹,當然也很難得出讓人信服的結(jié)論。
目前關(guān)于曹雪芹是《紅樓夢》作者的研究者們,還有經(jīng)常采用愛新覺羅·永忠的證據(jù)。永忠寫過《因墨香得觀〈紅樓夢〉小說吊雪芹三絕句》,其中第一首是這樣寫的:“傳神文筆足千秋,不是情人不淚流??珊尥瑫r不相識,幾回掩卷哭曹侯!”這是第一次非常明確提到曹雪芹是《紅樓夢》作者的證據(jù)。用蔡義江先生的話說,那是“無可置疑地確定《紅樓夢》的作者是曹雪芹”⑧。從詩歌中來看,永忠雖然提到了曹雪芹是《紅樓夢》的作者,但是并沒有說他了解曹雪芹,甚至根本不認識,否則就不會有“可恨同時不相識”的感慨了。如果做一個進一步的說明,永忠就算明白無誤說了曹雪芹是《紅樓夢》的作者,但永忠又是如何知道的?這種所謂的“知道”的途徑其實可以有很多種,比如聽說,比如猜測,比如根據(jù)文本中提到的作者而做出的主觀認為,等等,比如,聽說了一件事并相信,但并不能說這件事就一定是真的。當然,也有永忠真的了解曹雪芹是《紅樓夢》作者的可能,但是,目前來看,這一點很難證明,因此,用永忠的詩歌來作為證據(jù)顯然也是不充分的。
那么,為什么很多研究者會認為永忠的話是可信的呢?因為墨香既是明義的堂姐夫,又是永忠的好朋友,還是敦誠、敦敏的叔叔。敦誠、敦敏又是曹雪芹的好朋友,因此,墨香應(yīng)該很了解曹雪芹,而永忠當然也就應(yīng)該是了解曹雪芹。這樣的邏輯看起來似乎有一些合理,但是,我們并不清楚具體情況,敦誠、敦敏即使是曹雪芹的好朋友,也不能一定就保證墨香真的了解曹雪芹。因為,從目前所有的資料來看,還沒發(fā)現(xiàn)任何關(guān)于墨香真的了解曹雪芹的文獻,以上推理僅僅是一種存在的可能,并不是鐵證。我們不能保證因為是親戚就一定會了解親戚的朋友,只能說有這種可能,但不能成為證據(jù),因此,用這種推理也很難讓人信服。
關(guān)于曹雪芹其人的生活狀況、性格特征、相貌等方面的了解,研究者大多是從敦誠、敦敏和張宜泉的詩文中獲得,因此,這三人的詩文被認為是研究曹雪芹的重要文獻。雖然敦誠、敦敏和張宜泉的詩歌里面的確有一些和曹雪芹相唱和的內(nèi)容,但是,令人遺憾的是,從這三個人所留下來的詩文中,我們并沒有發(fā)現(xiàn)關(guān)于《紅樓夢》的任何蹤跡,也就是說,被紅學(xué)界作為最重要證據(jù)之一的敦誠、敦敏、張宜泉并沒有提到過曹雪芹是《紅樓夢》的作者。那么,這個曹雪芹是《紅樓夢》文本中所提到的那個曹雪芹,還是同名同姓的另一個人也不能確定。在這樣的情況下,如果非要把這個曹雪芹與《紅樓夢》文本中所提到的曹雪芹等同起來,應(yīng)該是非常盲目的。
紅學(xué)界持曹雪芹是《紅樓夢》作者的研究者們還有一個他們認為重要的證據(jù),那就是脂硯齋的批語。但是,對于脂硯齋其人,學(xué)界一直沒有一個統(tǒng)一的意見,我們對脂硯齋的身份、與作者的關(guān)系,甚至性別都存在巨大的爭議,也就是說,用這樣一個爭議很大的批書者所透露出來的一些似是而非的信息作為考證《紅樓夢》的證據(jù)根本談不上科學(xué)嚴謹。
二
筆者一直有一個粗淺的看法,那就是在沒有新證據(jù)的情況下,只憑現(xiàn)有文獻加上猜測和推理是很難得出《紅樓夢》作者是誰的結(jié)論的,而且,所謂的曹雪芹本身就存在很大問題。
曹雪芹是《紅樓夢》作者的觀點,最早應(yīng)該是來自于小說本身。在《紅樓夢》這本曠世奇書中,書中一共提到了四個作者,分別是石頭、空空道人、孔梅溪、曹雪芹,“甲戌本”上還有一個吳玉峰,但筆者一直認為甲戌本是一個比較晚出的本子(詳見拙著《〈紅樓夢〉“甲戌本”晚出考》⑨),因此,對于所謂的吳玉峰,本文不做討論。
《紅樓夢》的第一個“作者”是“石頭”,這當然不太可能。有誰會真的相信《紅樓夢》是一塊頑石寫的?《紅樓夢》的內(nèi)容雖然主要是寫現(xiàn)實生活,但卻有一個神話的引子,后面大部分情節(jié)都與這個神話故事有關(guān),因此,這個石頭作為一個所謂的見證,既是情節(jié)的需要,也是具有象征意味的一個小說“人物”,當然,也是作者不愿意透露真實姓名的一個證據(jù)。
《紅樓夢》的第二個作者是空空道人,從小說文本來看,空空道人發(fā)現(xiàn)了石頭刻在石上的文字以后,抄錄回來,并定名為《情僧錄》。對于空空道人,按理說,作者已經(jīng)明白告訴了讀者,空即無,也就是說空空道人類似于子虛先生、烏有先生或者忘是公這樣的人名一樣,只能是小說人物,如果真把這樣的人當作是《紅樓夢》的作者,那簡直比異想天開還要浪漫。但是,有一些研究者還真的對這個空空道人進行了研究,比如鐘云霄在其《空空道人與吳玉峰》一文中就考證了空空道人為清初著名畫家石濤,石濤是明末靖江王朱亨嘉的王子朱若極。第一,鐘云霄先生其中的部分證據(jù)是石濤自稱苦瓜和尚,而且“他喜歡道裝,感到道裝像明朝的服裝。因而他這個情僧要名為空空道人是很自然的”。此外,作者還列舉了石頭的兩幅山水畫,并認為其中一幅中有兩人在一高峰下閑談,“多么像一僧一道在青埂峰下的情景;”而另一幅“又多么像空空道人在面對著石頭抄錄《石頭記》?!雹庾詈蟮贸鼋Y(jié)論是石濤與為明末宗室、曹寅的幕僚朱赤霞(吳玉峰)合作寫了《風(fēng)月寶鑒》,然后交到了曹寅的手上,曹寅在此基礎(chǔ)上又改編成了《金陵十二釵》。對于這樣的研究,且不說原文中空空道人題名的是《情僧錄》而不是《風(fēng)月寶鑒》,即使是從最簡單的證據(jù)而言,我們要得出這樣的結(jié)論,必須要有石濤寫過《風(fēng)月寶鑒》的證據(jù),鐘云霄先生并沒有這方面的證據(jù),他的所謂的“多么像”之類的論述也僅僅是推測,從宋代以來,類似這樣的畫應(yīng)該還有很多。鐘先生主要的證據(jù)主要有兩點,第一,就是石濤自稱苦瓜和尚,而且“他喜歡道裝,感到道裝像明朝的服裝”,這樣的證據(jù)很難有說服力,自稱和尚與是否寫過小說沒有必然的聯(lián)系,喜歡道裝也不能等同于小說中的人物。第二,鐘先生認為,石濤的朋友朱赤霞也是曹寅的幕僚,而朱赤霞這個名字與《紅樓夢》中“赤霞宮”吻合,所以石濤和朱赤霞就是《風(fēng)月寶鑒》的作者。這樣的證據(jù)不但不像證據(jù),聽起來倒是更像傳奇,實在不能令人認同。
第三個作者是孔梅溪。關(guān)于孔梅溪,有很多學(xué)者進行了考證。比如紅學(xué)界中頗負盛名的吳恩裕先生寫出了《甲戌本〈石頭記〉中的孔梅溪和吳玉峰》專文,李昕先生也寫出了《孔繼涵與曹雪芹》的專論,后來還有祝誠和江慰廬先生合作完成的《〈紅樓夢〉中的“東魯孔梅溪”應(yīng)為孔繼涵補證》,等等。雖然紅學(xué)界絕大多數(shù)研究者認為考證孔梅溪是一個偽命題,所謂的“孔梅溪”其實就是“恐沒兮”的諧音,和石頭、空空道人所起的作用基本上是一樣的。但吳恩裕、李昕等人依然還是采用了大量的文獻對其進行了所謂的考證。縱觀這些考證,除了對孔繼涵號梅溪這個發(fā)現(xiàn)外,也就是對其生平的考證,一旦涉及了孔繼涵與《紅樓夢》或者曹雪芹的關(guān)系,就會用一些“可能”“應(yīng)該”等推斷的詞語。比如,吳恩裕認為“有可能系經(jīng)由其客居?xùn)|魯、年長鄰友昊揖峰介紹”。祝誠和江慰廬先生考證了孔繼涵在1754年前后去過京城,這個應(yīng)該是真的。但是孔繼涵是否見過曹雪芹他們并沒有拿出證據(jù),而是采用了“不外乎是他哥哥介紹”“抑或有可能繼涵受岳父徐鐸函介拜渴平郡王府時,得以與也在王府‘彈食客鋏’的雪芹邂逅,一有了結(jié)識,過從?!?這些猜測可能是有道理的,但也有可能只是猜測,筆者在這些文章中并沒有看到確切的證據(jù)來證明孔繼涵寫過什么小說。而且,如果曹雪芹真的像祝誠和江慰廬先生所言,還在王府“彈食客鋏”,那曹雪芹應(yīng)該是一個人們比較熟知的人,那么,他的生平、家世就不會不為人所知,更不會有那么多爭議。
第四個作者:曹雪芹。如果和前三個作者相比,曹雪芹看起來更像一個現(xiàn)實中的人的名字。因此也就流傳更廣,也因此引起了種種猜測。但是,從目前紅學(xué)界的研究成果來看,基本上沒有一個明確的證據(jù)來證明曹雪芹寫過《紅樓夢》,至于曹雪芹的家世、生平等問題,大量的研究者做了非常辛苦而有效的工作,基本上把曹雪芹祖上幾代及其曹家的行蹤全部考證得清清楚楚,可謂功不可沒。但是,所有的這些考證如果要成立,必須要建立在兩個基礎(chǔ)上:第一,曹雪芹是《紅樓夢》的作者;第二,曹雪芹是曹寅家的后代。但是,遺憾的是,到目前為止,這兩個問題一直沒有得到有效的解決,因此,所謂的曹雪芹家世、生平的考證,準確地說應(yīng)該是曹寅家的家世,至于與曹雪芹有沒有關(guān)系,并不能確定。
三
筆者認為,曹雪芹應(yīng)該與前三個作者一樣,也是一個虛構(gòu)的名字。理由有以下幾點:
第一,如果真的如很多紅學(xué)家所認為的那樣,曹雪芹在寫作過程中還有合作者,而且在他還沒有寫完的過程中就有人借閱甚至批注《紅樓夢》的話,那么,關(guān)于曹雪芹這個作者就不可能一點準確的信息也沒有留
下。比如,上引祝誠和江慰廬先生所言,既然曹雪芹還在王府“彈食客鋏”,那了解曹雪芹的人應(yīng)該有很多,但是,奇怪的是,關(guān)于曹雪芹,現(xiàn)在看到的文獻多數(shù)都屬于道聽途說,即使是敦誠、敦敏、張宜泉有明白無誤的與曹雪芹唱和的詩稿留了下來,但關(guān)于《紅樓夢》卻只字未提,這不能不讓人起疑。正如王國維先生所言:“若夫作者之姓名與作書之年月,其為讀此書者所當知,似更比主人公之姓名為尤要。顧無一人為之考證者,此則大不可解也。”?
第二,有的研究者總喜歡用文字獄來解釋為什么曹雪芹隱藏了自己的身世,所以,書中才會出現(xiàn)大量的不可理解的環(huán)境、地域、人物等方面的描寫。換句話說,就是作者故意要這么寫,以免被官府抓住把柄。這個解釋看起來似乎能說通,但是,仔細考慮一下,如果曹雪芹真的是因為文字獄而有意隱藏身世的話,那就更不可能把自己的名字寫進去了,如果他寫了自己的名字,無論他如何隱藏自己的身世,官府都可能會找到你。此他,即使是隱藏,那么等曹雪芹去世以后,還有必要繼續(xù)隱藏嗎?據(jù)很多研究者考證,曹雪芹的兒子也夭折了,也就是說,等曹雪芹去世以后,基本上沒有什么文字獄的問題困擾了,那為什么還是沒有關(guān)于他的準確的信息呢?如果他真的寫過《紅樓夢》,而且還有那么多好朋友在世的話,這個很難理解。因此,敦誠、敦敏、張宜泉等人所提到的曹雪芹不一定就是《紅樓夢》文本中所提到的曹雪芹。
第三,我們知道,《紅樓夢》的四個作者中前三個基本上可以確定為是作者有意杜撰,那么,第四個就一定是真實的作者名字嗎?比如《紅樓夢》這個書名,并沒有在開頭出現(xiàn),而真正的書名是在第五回出以“紅樓夢十二支曲”的形式出現(xiàn)的。作者雖然在開頭談到了四個書名,但這四個書名無論怎么理解,都不可能取代《紅樓夢》,正如呂啟祥先生所言:“紅樓若不化為一夢,那奇警的寓意,偉大的懷疑、深沉的嘆息,莫名的惆悵將不能從現(xiàn)實升華為哲理的追問?!?可見,其他四個書名并不是《紅樓夢》真正的書名,那么,與四個書名所對應(yīng)的作者難道就一定是真實的嗎?如果我們說前面三個不是真正的作者名字,那么,我們又憑什么認為第四個就一定是呢?
從《紅樓夢》整體來看,通過諧音來暗示的地方非常多,那么,是否曹雪芹三個字也是諧音呢?筆者認為,曹雪芹與石頭、空空道人、孔梅溪一樣,也是作者由于情節(jié)或敘述的需要而有意提到的一個“作者”?!安堋敝C音“嘲”,“雪”諧音“謔”,“嘲”的本意是謔,《說文》解釋為“嘲,謔也,從口朝聲;”“謔”的本意是戲,《說文》中解釋為:“謔,戲也。”也就是說,這兩個字本意都是戲言?!安苎本褪恰俺爸o”的諧音?!扒邸痹凇墩f文》中解釋為“楚葵”,是一種植物?!秴问洗呵铩け疚丁分杏小安酥勒撸茐糁邸钡挠涊d。后引申為“微薄之意”,成為一種謙稱。也就是說,“芹”的意思是芹意,即“微薄意”,三個字合起來就是“戲言之意”,與作者所謂“滿紙荒唐言”是一個意思。
基于目前紅學(xué)界對于《紅樓夢》作者的認識并不統(tǒng)一,因此,筆者在這里提出一點思路,希望能起到拋磚引玉的作用。
①②③一粟:《紅樓夢卷》,中華書局1963年版,第1頁,第31頁,第10頁。
④陳烈主編:《清代學(xué)者書札》人民文學(xué)出版社2013年版,第165頁。
⑤宋廣波:《胡適紅學(xué)研究資料全編》,北京圖書館出版社2005年版,第147頁。
⑥杜春耕:《從〈風(fēng)月寶鑒〉是演變不出一部〈石頭記〉來的》,《紅樓夢學(xué)刊》2000年第4期,第231頁。
⑦吳世昌:《論明義所見〈紅樓夢〉初稿》,《紅樓夢學(xué)刊》1980年第1期。
⑧蔡義江:《永忠吊雪芹詩的史料價值》,《曹雪芹研究》2012年第1期,第129頁。
⑨王俊德:《〈紅樓夢〉“甲戌本”晚出考》,《文藝評論》2013年第10期。
⑩鐘云霄:《空空道人與吳玉峰》,《銅仁學(xué)院學(xué)報》2012年第2期。
?祝誠、江慰廬:《〈紅樓夢〉中的“東魯孔梅溪”應(yīng)為孔繼涵補證》,《明清小說研究》1990年第Z1期,第466—476頁。
?王國維:《〈紅樓夢〉評論》,中華書局2004年版,第142頁。
?呂啟祥:《紅樓夢尋·紅樓夢題名斷想》,文化藝術(shù)出版社2005年版,第364頁。
作者:王俊德,山西大學(xué)商務(wù)學(xué)院教授,研究方向:元明清文學(xué)。
編輯:趙紅玉E-mail:zhaohongyu69@126.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