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 民 (呼倫貝爾市廣播電臺 02100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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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錄片《鹿鈴聲聲》拍攝紀實
胡民(呼倫貝爾市廣播電臺021008 )
摘要:一位敖魯古雅的獵人維佳在詩中這樣寫道:“一段古老的傳說正在消沉,鹿鈴要在森林中迷失,樺皮船漂向了博物館,心里有敖魯古雅沉寂的濤聲”。敖魯古雅,位于根河市境內(nèi),生活著中國唯一的使鹿部落鄂溫克(雅庫特)人,因其獨特而神秘,近年來廣受各級媒體關(guān)注,諸如央視孫增田導演拍攝的反映畫家柳芭的《神鹿啊、神鹿》,內(nèi)蒙電視臺照那斯圖、畢立格拍攝的《中國有個敖魯古雅》,還有獨立紀錄片導演顧桃拍攝的《敖魯古雅,敖魯古雅》,這里既有長篇巨制、全景式的展示,又有探索式、思辯式的個體特寫,呼倫貝爾廣播電視臺如果再要拍攝,它的切入點在哪里?如何破題?
關(guān)鍵詞:紀錄片;拍攝紀實;路鈴聲聲
2013年,呼倫貝爾廣播電視臺組建了自治區(qū)盟市級為數(shù)不多的紀錄片部,從技術(shù)、設備、資金上予以充分的支持。呼倫貝爾廣播電視臺的紀錄片創(chuàng)作得到了前所未有的重視。
顧不上寒暄,按照事先的分工,狄金松負責用長焦拍攝,我用廣角補鏡頭,楊開鎖既當司機又當攝助,三人抄起家伙,立刻往山上奔去。
公馴鹿每年九月份發(fā)情,交配后母馴鹿第二年的五月產(chǎn)崽,馴鹿的學名叫角鹿,又稱“四不像”。大興安嶺鄂溫克人放養(yǎng)的麋鹿,馴養(yǎng)的時候少,天然放養(yǎng)時間長,介于野生和半野生之間。馴鹿產(chǎn)崽時,忌生人,忌異味。反之,會影響母鹿的產(chǎn)崽過程,也會造成母鹿不認崽的情況。我們還算幸運,那頭叫“寶妞”的母鹿距駐地不遠,幾分鐘我們就能遠遠地看到兩條小鹿的前腿已經(jīng)生出來。這時我們被布東霞拉住,她不讓我們靠前,拍攝小組也只能靠著狄金松的長焦鏡頭去捕捉每個細節(jié)了。
入夜,睡在帳篷里。山上沒有電,里面燭光閃閃,外面鹿鈴聲聲,三個人議論著紀錄片的結(jié)構(gòu),不知能不能按預想的發(fā)展。這時老肖要下夜了,狄金松和楊開鎖拿上機器和燈光去拍攝,不知道他們何時回來的,我已經(jīng)進入了夢鄉(xiāng)。
回到獵民點上,“馬洽答”沒找回來,但并沒有妨礙一家人久違的團聚,布東霞兩口子在帳篷里里外外地忙碌著,雙雙躺在床上百無聊賴地玩著手機。略顯豐盛的午飯開始了,老肖一會兒就喝紅了臉,絮絮叨叨地說著自己的辛苦,雙雙在一旁不停地打著哈欠,這一切已被拍攝小組忠實地記錄下來。飯后,布東霞一邊收拾著餐具,一邊跟記者說,等自己老得干不動了,就把馴鹿都放回到興安嶺。馴鹿就像自己的孩子一樣,自己出生在獵民點,伴著馴鹿長大。1991年初中畢業(yè)就上山了,一直和馴鹿生活了二十多年,雙雙出生后,自己只帶了他兩年,就讓他和姑姑一起在鄉(xiāng)里生活,自己把馴鹿當成雙雙了。雙雙老不回山里,鄂溫克人說鄂溫克話舌頭是軟的,而雙雙老說漢語,舌頭都變硬了。
忠實于生活的記錄,把這個逐漸遠離山林的民族的無奈和困惑忠實的拍攝下來,當現(xiàn)代與傳統(tǒng)相遇時,當人與動物爭奪空間時,人們面對現(xiàn)實,無力抗爭,只能順其自然了。
在持續(xù)的拍攝中,拍攝小組也逐漸對布東霞家的馴鹿熟悉起來了。一開始瞅著馴鹿長得都差不多,母鹿禿禿地角,冬毛剛褪掉,新毛沒長好,著實不太好看。時間長了,母鹿也不懼怕拍攝者了,這讓拍攝者能夠近距離地觀察這群大興安嶺送給鄂溫克人的精靈了,原來是人有人模,鹿有鹿樣,每頭馴鹿還真的不一樣。
有一頭母馴鹿引起了拍攝者的注意,身上一圈一圈的禿了。問過布東霞才知道是去年讓“草爬子”給咬的,這時布東霞還特意提醒我們,現(xiàn)在草剛冒頭,草爬子最狠,等到興安映山紅開花,草爬子就長翅膀了,那時就不傷人了。
晚上睡覺時,楊開鎖伴著燭光,在衣服上找到個黑草爬子,抓住扔到通紅的爐蓋上,帶著硬蓋的小怪物半天才被燒死。我即興吊起了書袋:草爬子又叫蜱蟲,能鉆到肉里,傳染森林腦炎,每年一到采蕨菜的時候,都會發(fā)生草爬子咬死人的事情。越說越癢,越癢越怕,大家光著膀子互相看了半天,才提心吊膽地睡下,半夜里小狄還說起了夢話。
前一天,我和老肖上山找鹿未果,這次立下誓言,死纏爛打讓老肖再次帶他上山找公馴鹿,老肖不帶,我做痛不欲生狀令老肖大發(fā)慈悲。當天早上四點鐘,我穿上了老肖家的新雨鞋,里面還特意套上了氈襪,背著sonyF3,雄赳赳地一個人跟在老肖屁股后頭出發(fā)了。
走走歇歇,鹿鈴遠處回蕩,已離獵民點不遠了。回到獵民點,小狄和開鎖去送雙雙還沒回來,只好先曬F3,再曬衣褲了,順便抓抓草爬子。
快中午了,布東霞家的獵狗“巴頓”率先發(fā)威,其他的狗也跟著大叫,稍后老肖率著七八頭留著犄角的公馴鹿回來了,“馬洽答”(音,鄂溫克語胖的意思)也回來了,只可惜雙雙已經(jīng)回到根河了。值得慶幸的是寶貝F3絲毫無損,一天的拍攝波瀾不驚。回到獵民點的公馴鹿和母馴鹿一樣伏在地上,反芻著吞下多時的苔蘚,有的打著瞌睡,這時我的眼皮也硬了起來。晚上,睡不著的三個人身上又癢了起來,可惡的草爬子!
接羔季節(jié),是布東霞最忙的時候,也是她最開心的時候,看著不同顏色的“耕得干”(音,鄂溫克語小鹿崽)降生時,就像自己的孩子一樣,在這寂靜而又孤獨的大興安嶺里,延續(xù)著生命的旅程。
幾天里,伴著鹿鈴聲聲,不斷有母鹿領著剛出生的小鹿崽(耕得干)從林海中鉆出回到獵民點,布東霞兩口子激動著、拍攝者激動著,電池換了一塊又一塊,汗水混著雨水浸透了外衣,拍攝者見證了一個個生命的誕生,呦呦的叫聲催促著拍攝者努力地工作,仿佛在喊著:“加油!加油!”
當布東霞正在思索著新出生的“耕得干”的名字時,似乎發(fā)現(xiàn)了這頭小母鹿狀態(tài)不對,不吃奶,不叫喚??赡苁菐滋斓年幱晏鞖庾尅案酶伞鄙×?,于是布東霞翻出藥盒為小母鹿注射了抗生素。
天色黯淡下來,天邊罩著烏云。明天可能還是個陰雨天,“耕得干”在布東霞的守護下,用盡最后的力氣,痙攣似的蹬了幾下腿,齜著牙死掉了。嬰兒般的眼里留下對世間的留戀。布東霞靜靜地看著,拍攝者靜靜地記錄著,遠處風動鹿鈴響,仿佛是一曲生命的哀歌。半晌,老肖勸道:“咱這群鹿近親繁殖,已經(jīng)退化了,原來還有雙羔,這幾年哪有了?原來公鹿母鹿一年兩茬茸,現(xiàn)在一茬就不錯了。”
掛在樹上晾曬的鹿胎衣,發(fā)出瘆人的腥紅色,母鹿的叫聲是那么悲涼。失去了獵槍的鄂溫克人還會失去馴鹿嗎?漸行漸遠的鹿鈴聲時常在耳畔回蕩。
片子也已拍到了尾聲。近四百分鐘的真實記錄,為后期的二度制作提供了寶貴的素材,零距離的拍攝讓記錄者心靈震撼,日出日落,此消彼長,降生與猝死,歡樂與悲傷,不需要太多語言解說,一切都融入在拍攝者的記錄語言中,真實的力量就在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