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永林

去麗江

麗江的云很白，是那種一塵不染的白，像剛飄落的雪；麗江的水很清，清得能看見水底的魚；麗江的山很綠，綠得發(fā)亮，耀人眼。

這是麗江一名叫何梅的讀者寫給鐘鳴的一封信。

鐘鳴是寫小說的，偶爾能收到一些讀者的來信。讀者的來信，鐘鳴一般都回。因何梅的信寫得很長，信里又夾了一張照片，照片里的何梅很美，眼睛大，而且清澈，紅撲撲的臉上有兩個盛滿笑意的酒窩，露出的牙白得發(fā)亮，且齊嶄嶄的，嘴唇紅嫩得如一枚熟透的草莓。鐘鳴回信便回得極認(rèn)真。

后來何梅便熱情邀鐘鳴來麗江玩。

鐘鳴便來了，參加了一個旅行團。

麗江是最后一個景點。

鐘鳴坐的中巴車到了麗江，便有許多女人往車這邊跑來。她們手里拿著一些玉手鐲、玉佩、玉戒指之類的玉器。她們的眼里滿懷希冀，聲音卻很疲軟：“買手鐲不？很便宜，五十塊錢一個。若真心想買，四十塊錢一個?！?/p>

但沒有一個人買。云南是盛產(chǎn)玉的地方，他們在昆明、大理等地方已買了不少玉器，有些玉便宜得驚人，十塊錢就能買到一個玉手鐲。因而他們對玉器已沒有多大興趣了。

晚上，車子往四方古城開時，上來一個背著女嬰的女人。女人也向游客推銷玉器。此時天已經(jīng)黑了，車內(nèi)的燈很昏暗。女人的臉看不太清，當(dāng)?shù)氐膭?dǎo)游說：“這姑娘的嗓子好，歌唱得很好聽，要不要讓她來兩首？掌聲鼓勵她一下?！避嚿系娜送媪艘惶於己芾郏蚨牳璧呐d趣不大，掌聲便稀稀拉拉的。

女人接過話筒就唱：“一天想哥千百次，想哥想得掉眼淚……”天籟般的歌聲從女人嘴里飄出來，車上的人全都鼓起掌來。

女人一連唱了幾首。女人說：“別光我一個人唱，你們也唱一首?！避嚿系娜藳]一個愿唱。女人便指著鐘鳴說：“這位帥哥來一首吧?！辩婙Q忙拒絕：“不好意思，我不會唱歌，再說嗓子也不好?！迸撕苁?。

片刻，女人開始推銷她的玉器。

卻沒有一個人買。

女人下了車，劉導(dǎo)游才說：“這女人很可憐，父親病死了，母親又病癱在床。嫂子嫌她家窮，扔下不滿周歲的女兒跑了。哥到昆明打工去了。這個家就由這個女人支撐著。她每天背著侄女賣玉器，還得照顧母親……”

鐘鳴說：“你怎不早說？要不我也買幾件玉器?！避嚿嫌袔讉€人附和鐘鳴的話。

劉導(dǎo)游說：“這女孩自尊心很強，她不要別人的憐憫。有一次，我勸游客買她的玉器，說女孩不容易，她一句話也不說便下了車?！?/p>

吃過晚飯，鐘鳴掏出寫有何梅地址的字條問劉導(dǎo)游：“這地方離這還遠嗎？”“你認(rèn)識何梅？”劉導(dǎo)游一臉驚訝。鐘鳴點點頭：“我同她沒見過面，只書信來往?！睂?dǎo)游笑了：“剛才為我們唱歌的女孩就是何梅?！?/p>

導(dǎo)游把鐘鳴帶到一幢二層的樓房前，說：“到了。你去找她吧?！辩婙Q心里說，這地方不錯，如租給游客，會是一筆不菲的收入。導(dǎo)游似看穿了鐘鳴的心思，說：“這房子是別人的，她租了一層一間七八平方的房子?！?/p>

鐘鳴便敲何梅的門。何梅見了鐘鳴，問：“你找誰？”鐘鳴說：“我是鐘鳴?！薄翱欤爝M屋坐。瞧這房子亂的……”何梅的語氣顯得極慌亂，臉上的神情也極窘迫。房子盡管小，但一點都不亂，東西擺得井然有序。飯桌上擺著一個花瓶，花瓶里插了一束叫不出名的野花，濃郁的花香一個勁往鐘鳴鼻子里鉆。

“不好意思，在車上，燈光太暗，沒認(rèn)出你?！?/p>

何梅笑了：“我也沒認(rèn)出你?！?/p>

鐘鳴同何梅聊到很晚才回賓館。第二天一早，鐘鳴吃過早飯對劉導(dǎo)游說：“我想在這多呆幾天?！?/p>

鐘鳴便這樣留下來了。鐘鳴想幫劉梅撐起這個在風(fēng)雨中搖搖晃晃的家。

只是幾年后，何梅的侄女在地上跑了，何梅的兒子也出世了，兩個人的日子依然過得窘迫，老是為了錢的事吵。鐘鳴的小說寫不出來了。一回鐘鳴同何梅吵時，打了何梅一巴掌。

何梅離家出走了，再沒回來。

鐘鳴后來聽說何梅同一個住在四方古城的畫家跑了。畫家五十多歲，在四方古城租了間店面，靠賣畫為生。

鐘鳴也想過走。但想到他走了，何梅的母親沒人照顧，便打消了走的念頭。鐘鳴只有背上兒子，向游客賣玉器賺兩個小錢。鐘鳴想，何梅離家出走是一時昏了頭，清醒過來一定會回來的。

鐘鳴也總坐劉導(dǎo)游的車回家，順便在車上賣玉器。鐘鳴下車后，劉導(dǎo)游便對游客說：“這男人很可憐，老婆跟別的男人跑了。他既要照顧病癱在床的母親，又要養(yǎng)老婆的侄女。大家應(yīng)該照顧他，買他的玉器。”

一游客說：“你怎不早說？要不我也買他幾件玉器?！?/p>

劉導(dǎo)游說：“他的自尊心很強，不要別人的憐憫……”

搶劫犯是怎樣煉成的

高考時，我考上了省內(nèi)的一所重點大學(xué)。父親卻患腦溢血，癱在床上了。家里預(yù)備給我上大學(xué)的錢全扔進了醫(yī)院。沒辦法，我只有去省城打工。輕松的工作找不到，只有在一家建筑工地上干活，把水泥、沙石倒進攪拌機，再把一車車攪拌好的混凝土倒在鋼筋上。

我在建筑工地干了半年，卻沒拿到一分錢。

老板說他也沒拿到錢，蓋樓的一半錢都是他先墊的。老板說：“你們先回家過年，建這大樓的單位答應(yīng)一開春就給錢我。到時你們來了，我分文不少發(fā)到你們手上。如過完年沒來的人，別想拿一分錢?！?/p>

我不想回家。我怕回家見到母親滿懷希望爾后失望的眼神，那眼神會讓我心痛讓我不安。但我不回家，又不知道自己怎樣打發(fā)這半個月時間。

正好，一個老鄉(xiāng)介紹我?guī)鸵患业毒邚S推銷刀具，推銷出去一把刀，可拿十塊錢提成。我一口答應(yīng)了。我從廠里拿了十幾把磨得锃亮的菜刀。我把菜刀擺在路邊上，把這刀的快說成削鐵如泥、吹發(fā)即斷。一天下來任我說得口干舌燥，涎干氣短，但就是沒人買我的刀。

老鄉(xiāng)說：“你得上門推銷。”

第二天一早，我就背著刀上門了。一些高檔小區(qū)的保安把我擋在門外，不讓我進，我只有去一些沒有保安的小區(qū)。

但敲了幾家門，都沒人開。后來終于有一家開門了，開門的是個長得很好看的女人。女人見我手里拿著一把閃著寒光的刀，一臉驚慌與恐懼：“你想干嗎？”我說：“不想干嗎，我只想你買刀。”女人便掏錢包，掏錢包的手哆嗦得厲害。女人先是從錢包里抽出一百塊錢，看看我，又掏出一百，又看看我，然后說：“這所有的錢你都拿去吧?！迸藦腻X包里拿出一沓百元鈔票遞給我，然后說：“我只有這么多，你別傷害我?！北M管我需要錢，但我不敢接這么多錢，我說：“我這把菜刀才賣三十五塊錢?！迸税涯琼冲X往我手里塞，然后把我推出了門。我傻站了很久，不知怎么辦才好，又突然想到菜刀沒給她，便又敲門。女人不開門：“我真的只有這么多?！薄按蠼?，我還沒給你刀，再說我的刀只值三十五塊錢，要不了這么多?！迸苏f：“你再不走，我就報警了?！蔽抑挥袥]命地跑了，跑了好長一段路才停下來，大口大口地喘著氣。

我跟老鄉(xiāng)說了這事。老鄉(xiāng)說：“要不我怎么介紹你賣刀呢？這種事，我們都遇到過。但你小子運氣好，第一次就遇到這么好的事。”

那女人給了我一千二百塊錢，我去了郵局，給家里寄了一千塊錢。

我便滿懷信心推銷菜刀。

這回開門的是個男人，男人的身子很單薄。男人見了我手里的刀，想關(guān)門，但我擋住了門。男人同樣問：“你想干嗎？”我說：“不干嗎，只賣刀。我這把刀磨得很快，剁肉骨頭，只要剁一刀不用剁第二刀。”屋里還有個女孩，我說：“你女兒真可愛。”男人便掏錢，同樣把錢包里所有的錢給了我。我毫不猶豫地接了，這回得了八百塊錢。

第三回給我開門的是個三十歲左右的女人。她見了我手里的刀，嚇慌了：“小兄弟，姐真的沒錢。姐下崗三年了，又離了婚，還要養(yǎng)個兒子?！迸苏f得可憐兮兮的，我的心軟了，我剛想走時，女人拉住了我說，“只要你別傷害我和我兒子，你想怎么樣就怎么樣?！蔽易哌M去，女人關(guān)上了門……

女人穿上衣服，說：“你走吧?！蔽艺f：“我真不是搶劫犯，我只是個賣刀的?！迸寺牪贿M我的話，把我推出門，然后關(guān)了門。我把口袋里的一千塊錢全掏出來了，然后大聲說：“大姐，我不是搶劫的，我是賣刀的，我在你門口放了一千塊錢。”我下樓了，站在下層樓梯上，聽到她的開門聲，我才躡手躡腳地走了。

有一回開門的竟是個警察，警察見了我手里的刀，說：“想搶劫？”我嚇得褲子都濕了：“不，不是，是賣……賣……賣刀?！币粋€女人忙從口袋里掏出二百塊錢塞進我的手里。警察對女人說：“你怕他不成？”女人說：“破財消災(zāi)，他知道我們的住處。你抓了他，他坐幾年牢不就出來了，那他不報復(fù)我們？”女人對傻站著的我說，“還不快走？”我這才逃了。

我一萬個沒想到警察也怕賣菜刀的我，原來所有的人都怕我。我便拿著刀去了建筑工地的老板的家：“老板，買刀不？…你……你……”老板嚇得臉發(fā)白，話都說不順?！拔疫@刀快得很，別說剁肉，剁鐵也同剁泥巴一樣?！崩习宓哪樃琢耍骸靶⌒值?，千萬別亂來，有話好好說。不就是欠了你六千塊錢嗎？我這就給你?！崩习暹M了屋，片刻拿著厚厚一沓錢。老板把錢放在我手上，“你現(xiàn)在可以走了吧？”

我把六千塊錢全寄回家了。

當(dāng)然也有人真的買刀，我說三十五，他們還砍價，要三十元或者二十五元，還有還二十元的。我竟然很感激這些人，他們沒把我當(dāng)壞人，盡管我知道自己已成了壞人，賣出這樣一把刀，我心里很高興，比那些人硬塞給我數(shù)百元甚至數(shù)千元時還高興。

我最終栽倒在一個五歲的女孩手里。

女孩的父親給我錢時，她竟撥了110。我和她父親都不知道，我出門時警車來了。我一慌就跑，兩個警察追上我，把我按倒在地上。我大叫：“你們抓錯了人，我是賣刀的?！本彀盐?guī)У綀缶呐⒓依?。女孩的父親說：“他沒搶劫?！迸s說：“是搶劫，我爸給了他一千塊錢。”父親給了女兒一巴掌：“你亂說，爸只給了五十塊錢?！迸⒖拗f：“不，我爸就是給了一千塊錢。我爸怕他報復(fù)，我不怕。”

在派出所，我還說我不是搶劫的，我是賣刀的。警察說：“一把刀賣一千塊錢？”“那錢是他主動給的?！薄八X太多了？你不拿刀威脅，他會給錢？他怎么不拿錢給別人？”我說：“我真不是搶劫的，我還給過一個女人一千塊錢?！本彀盐?guī)У侥桥思?。那女人見了戴手銬的我，眼圈紅了。女人對警察說：“他真的不是搶劫的，如果他是搶劫的，怎么會給我一千塊錢？只是人家見了賣刀的，便誤以為他是搶劫的，我第一眼見了他拿著寒光閃閃的菜刀，也以為他是搶劫的。我說我下崗了，離婚了，還得養(yǎng)活一個兒子，他便給了我一千塊錢。”警察問：“他有沒有對你怎么樣？”女人明白了警察的話，臉紅了，忙搖頭：“沒有，你想到哪兒去了！'，警察說：“沒有就好，要不再加一條強奸罪?！蔽腋屑さ乜戳伺艘谎邸?/p>

我還是以搶劫罪判刑了，不過判得輕，才兩年。

我服滿刑放出來了，才知道我那老鄉(xiāng)因搶劫殺人判了死刑。我十分感謝那個撥110的女孩，如果不是她，我的膽子會越來越大，往邪路上越走越遠。我便買了一百多塊錢東西登門答謝。小女孩見了我說：“有錯就改就是好人。”男人卻一個勁向我賠不是：“我女兒不懂事，你千萬別記恨在心。我真的不知道她報了警，要不我會阻止的。我女兒讓你坐了兩年牢，我想給你一些補償，請千萬別再來找我們……”男人說著進了里屋，我知道他是去拿錢。我只有走了。

我再不敢去小女孩的家了。

幾天后，我給小女孩住的小區(qū)送水，竟見到小女孩的父親往一輛寫著“螞蟻搬家”的貨車上搬家具。我鼻子一酸，眼淚掉下來了。

瘋女人

李光南到達蛤蟆村時，天已暗了，到蛤蟆鎮(zhèn)還得翻過幾座山。此時的李光南冷得瑟瑟發(fā)抖，肚子里也像有雞爪樣的東西抓個不停。冷風(fēng)呼呼地狂叫，風(fēng)裹著沙子砸在臉上，火灼樣辣辣地痛?；疑脑茋?yán)嚴(yán)地壓在頭頂上，要下雪了。

得在蛤蟆村借宿了。李光南敲開一家的門，那人一見李光南，就“砰”的一聲關(guān)上門。李光南又敲門：“大哥，能否借宿一夜？”“不行?！闭Z氣斬釘截鐵的，沒點商量的余地。

李光南又去敲第二家的門。

門開了，又關(guān)了。

李光南想，或許自己一副壞人相嚇住了他們。唉，誰叫自己一臉的絡(luò)腮胡，頭上卻稀拉拉的沒幾根頭發(fā)。

李光南一連敲了幾家的門，可他們一聽說李光南借宿，都迅速地把門關(guān)上了。

一男人對李光南說：“你就死了這心吧，我們這村現(xiàn)在從不讓人借宿?！崩罟饽蠁枮槭裁?，男人說：“我們村曾有一戶人家留人過宿，那歹人不但殺死了男人，還強奸了女人，搶走了一切值錢的東西，后來那女人也瘋了?！?/p>

看樣子自己得露宿一晚上，那不餓個半死也得凍個半死。去鎮(zhèn)上吧，還得走三十里山路，路都是羊腸小道。這黑燈瞎火的，一不留神，就得掉下山崖。而這山里又有很多狼，如回鎮(zhèn)上，不摔死那也得被狼吃了。

李光南又一家門一家門地敲下去。

李光南也不知敲了多少家門，終于有人愿讓他借宿。那一刻李光南的眼里澀澀的，李光南不停地說：“謝謝，謝謝。”聲音抖抖的。

女主人為李光南弄吃的。

“嫂子，你真是個大好人。全村人只有你愿讓我借宿。”“他們都怕你是個壞人，可我一看你的眼睛就知道你是個好人，壞人不會有你這樣的眼睛。”“是的，我是個好人，我是報社的記者，去最偏遠的牛角村采訪，回來天就黑了?！?/p>

一碗熱氣騰騰的面條端上桌子，面條里面還臥著三只雞蛋?！霸卩l(xiāng)下沒有啥招待你的，你將就填飽肚子吧?！崩罟饽现烂鏃l里臥三只雞蛋，那是鄉(xiāng)下人招待貴客的。一般只有親家母、媳婦、女婿第一次上門，才在面條里放三只雞蛋。

“大嫂，大哥呢？”“他在城里打工，他是世上最好的男人，他在家時，重活累活從不讓我干，有好吃的，他舍不得吃，總留著給我吃，一回他幫人打基溝，早餐每人有兩個茶葉蛋，他舍不得吃，藏在口袋里留給我吃。他也舍不得把我一個人扔在家里，可他想多掙點錢，想讓我們過上好日子……瞧，我說哪里去了……你先吃，要不冷了，我去喊我兒子來吃飯，他在鄰居家耍。”

片刻，女人帶著一個十三四歲左右的男孩進來了，男孩一見李光南，一臉驚慌：“媽，壞人，壞人，他會殺了我們，看，他還有刀?！迸苏f：“他是好人?！崩罟饽蠌难g解下刀，說：“小朋友，我這刀是防野獸用的，現(xiàn)在用不著，送給你留個紀(jì)念?！?/p>

男孩拿著刀向李光南刺來，李光南躲過去了，女人搶下男孩手里的刀，打了男孩一巴掌。男孩哇哇地哭起來，女人忙向李光南賠不是：“不好意思，他以前受了驚嚇。一日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女人又對男孩說，“兒子，你說，一個人被一只狗咬了一次，難道那個人今后一見狗，就把狗打死？”男孩說：“他就是壞人……媽，你忘了爸是怎么死的？”

李光南吃驚地望著女人，女人說：“我兒子胡言亂語的，你吃面，快趁熱吃?！崩罟饽铣酝暌煌朊鏃l，掏出十塊錢壓在碗底下，就告辭了。李光南不想讓男孩感到恐懼。女人不讓：“這黑燈瞎火的，你去哪？你如看得起我這個瘋女人，就在這留宿吧。哦，人家都叫我瘋女人，其實我自己覺得我沒瘋，你看我像個瘋女人嗎？”

李光南搖搖頭：“不像，一點也不像，你沒瘋……你執(zhí)意留我過宿，就借床被子給我，我在你屋檐下蹲一夜。”“你是怕人家嚼閑話？他們愛嚼就讓他們嚼。只要我男人相信我就行。我男人從不懷疑我?！薄澳悴唤璞蛔咏o我，我就去蛤蟆鎮(zhèn)?！薄翱蛇@天寒地凍的……行，我拿兩床被子給你?！?/p>

后來，女人睡夢中被幾聲慘叫聲吵醒，左鄰右舍也醒了，都起了床。女人一開門，三匹狼撲在李光南身上撕咬著。

女人順手拿起鋤頭砸向狼。

一匹狼朝女人撲來。幸好左鄰右舍來了，三匹狼跑了。

李光南的血淌了一地，女人把李光南的頭抱在懷里：“你別死，千萬別死，都怪我，我沒讓你睡屋里，我，我好后悔……”“嫂子，你是世界上最好的人……”李光南還想說啥，嘴動了動，卻沒一個字吐出來。李光南的頭一歪，眼睛永遠地合上了。

一到黃昏，女人就站在村口，女人一見陌生人，就拉：“天晚了，去我家過宿。我不會讓你睡屋檐下，我讓你睡我的床……”

村人都說，瘋女人這回瘋得太厲害了。

但此后一有人來村里借宿，村人都熱情地答應(yīng)，并拿出家里最好的東西招待借宿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