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志科

去年，我讀初三。當(dāng)時，班上的同學(xué)都叫我“瘦猴”，是因我一米七八的個子體重卻不到五十公斤。怎么也沒想到，后來“瘦猴”的綽號變了，“勇敢的紅高粱”的桂冠戴在了我的頭上。

“紅高粱”之稱是因我常穿著一件漂亮的紅衫子，“勇敢”二字大概有這么一點原因：有一天，我們班正上課，忽然校長進來跟班主任說，教育局馬上來學(xué)校檢查，讓我們班立即去把校門口的衛(wèi)生再打掃一遍。當(dāng)時很多同學(xué)都覺得這種行為打擾了我們上課，可都敢怒不敢言，我卻站起來問校長：“現(xiàn)在是我們的上課時間，隨意剝奪我們的上課權(quán)利，該怎么解釋？”校長被我問愣了，同學(xué)們都為我鼓掌。

初中生活結(jié)束后，不少同學(xué)考上了重點高中，我也考上了。暑假里，我們結(jié)伴到學(xué)校東邊的伐魚河洗澡。六月底下了一場雷雨，發(fā)了一次大水，伐魚河里的水越發(fā)深起來。

一天下午五點多鐘，我們在伐魚河邊玩，正準(zhǔn)備離開，忽然，一輛小轎車開過來，從車上下來兩個人。一個胖子肚子向前挺著，還留了山羊胡子，一個跟我一樣精瘦，還架了一副眼鏡。那兩個人看著潭水，問我們有多深，金全同學(xué)說：“河邊淺，中間深?！彼麄冇謫査疀霾粵觯ㄎ耐瑢W(xué)說：“不熱不涼，剛好?！?/p>

胖子讓我們下水游泳，定文說：“我們都不會水。”胖子說：“我教給你們方法。”金全和定文一聽，就脫了衣服要下水。我不想下水，便站在高處看。胖子看了看我，有點兒輕蔑地說：“小伙子，你怎么不敢下水，是害怕了嗎？你看他們兩個多么勇敢?。　蔽掖舐晫δ桥肿诱f：“在學(xué)校里，誰不知道數(shù)我最勇敢？！”說著，我快速脫了衣服，為表現(xiàn)我的勇敢，不知從哪兒來的勇氣，我竟站在那高處縱身一躍，“咚”的一聲跳進了潭水中。

我一下子就跳進了潭的深處，嘴里吹著氣泡，兩條胳膊急得胡亂打著水，一副拼命掙扎的樣子。金全和定文嚇壞了，胖子也嚇呆了，精瘦的漢子趕緊脫了衣服，一下子跳到我的身邊。這人水性極好，他瞅準(zhǔn)機會一下子揪住了我的頭發(fā)梢，將我拉到淺水處，胖子順勢一拉將我抱在他的懷里，抱上岸來。我雙眼緊閉，肚子圓圓的，他們幾個將我抬起來倒栽著，給我倒出肚子里的水。我吐了幾口水后，哇地叫出聲來，接著睜開眼睛看見幾個人望著我又是驚恐又是喜悅地笑。

救我的精瘦漢子確實游得非常好，一會兒像鳥兒一樣滑翔，一會兒像青蛙一樣跳躍，一會兒又像水蛇一樣向前鳧著。胖子沒有下去游，走到我身邊，摸了摸我的頭，看我恢復(fù)得差不多了，黑著臉罵我：“你還勇敢呢？叫我看──你的‘勇敢就像豬一樣笨！你拿生命開玩笑，差點兒沒把人嚇?biāo)溃　?/p>

我在心里感謝這兩個人，感謝那精瘦的漢子將我從鬼門關(guān)拉了回來，他是我的救命恩人；同時，我也感謝那個胖子，他雖攛掇我游泳，卻毫不留情地罵了我，讓我懂得什么是瞎逞能，什么是真勇敢！

選自《絕妙小小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