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曉敏
(山東大學文學與新聞傳播學院,山東濟南250000)
管窺柏拉圖的“相論”與“摹仿”
王曉敏
(山東大學文學與新聞傳播學院,山東濟南250000)
前人對“相論”與“摹仿”都有過許多研究,柏拉圖有著明顯的貶低摹仿的傾向。柏拉圖為何會如此重“相”而輕摹仿?本文將著重論述此問題。首先,筆者援引柏拉圖著名的“日喻”、“線喻”與“床喻”,重述柏拉圖的“相論”。接下來,筆者將探討“摹仿”產生的歷史語境,揭示柏拉圖以畫喻詩,將矛頭直指詩歌,繼而對摹仿型藝術大加批判的原因。在筆者看來,柏拉圖的“相論”與“摹仿”均服務于他的“理想國”的建立。因此,摹仿需要進行接受監(jiān)督和改造,也只有這樣才能促進美好心靈的塑造與理想城邦的建成。因而,對于柏拉圖的“相論”、“摹仿”的理解,我們也應當回歸到柏拉圖設置的語境之中去。
“相論”;“摹仿”;摹仿型藝術;道德理想主義
(一)“相”的源起
古希臘人崇尚簡樸的生活方式,與之相對應的,思維方式也趨于簡明。由此產生的古希臘的哲學更是如此,哲學家們從具體的事物出發(fā),運用理智的思維和縝密的邏輯,力圖從現(xiàn)實世界的萬千事物中總結歸納出一種本質性的原理。對于世界本源的問題,泰勒斯歸于“水”,畢達哥拉斯歸于“數(shù)”,巴門尼德歸于永恒不變的“是”。柏拉圖也深受古希臘哲學的這種思維習慣的影響,他曾在《理想國》中表露了這樣的觀點:“在凡是我們能用同一名稱稱呼多數(shù)事物的場合,我認為我們總是假定它們只有一個形式或理念”,①這便昭示著“相論”的產生。
上文中提到“同一名稱”,“一”指的就是本文所要討論的“相”,而“多”是指現(xiàn)實世界中的萬千事物。眾多的事物依賴“相”而產生并存在。在“相”的統(tǒng)攝下,整個世界變得秩序井然。
(二)“相”與最高層次的“善”
柏拉圖的“相”是萬事萬物存在的根本原因,是最真實的,是萬物追求的終極目標。它是從普遍的善、正義、美等一類概念出發(fā),按照從特殊到一般的方法歸納總結出來的,探求真理的過程不使用任何感性事物,因此具有普遍性。
說到“相”,就不得不提到“善”。“善”是柏拉圖哲學的核心,是其他一切“相”的原因,是最高層次的“相”。為了便于形象地描繪“善”,柏拉圖在《國家篇》與《理想國》第六卷中通過“太陽之喻”做出了解釋?!吧啤笔强芍豢梢姷模俏覀兛梢酝ㄟ^現(xiàn)實世界中“善”的兒子來了解它。“善在可見世界中產生的兒子——那個很像它的東西——所指的就是太陽。太陽跟視覺和可見事物的關系,正好像可理知世界里面善本身跟理智和可理知事物的關系一樣。”②在柏拉圖的“相論”中,“善”在可見世界與可知世界里都扮演者極為重要的角色。
(一)被高看的“可知世界”與被輕視的“可見世界”
在《理想國》第六卷中,柏拉圖借蘇格拉底之口明確地劃分出兩個世界:可見世界和可知世界,并且用一條線段來代替??v觀柏拉圖的著述,我們可以清晰地看到他看重可知世界而輕視可見世界的態(tài)度。
柏拉圖在劃分了可知世界與可見世界之后,又區(qū)分了兩種人,一種人是聲色的愛好者,喜歡美的聲調、美的顏色,美的形象,但他們的思想并不能認識和喜愛美本身;另一種人不沉湎于聲色之中,能夠理解美本身。因此,柏拉圖貶低可見世界,抬高可知世界。認為前者是真實的,高級的,而后者是虛假的,低級的。這種對可見世界的貶低直接影到柏拉圖對“摹仿”的態(tài)度。
(二)“床喻”
如果說“線喻”只是順帶著點出真理與摹仿之關系的話,那么“床喻”就一語道破了柏拉圖對“摹仿”態(tài)度。柏拉圖認為世上存在三種床,第一種是自然的床,是由神創(chuàng)造的,是本體性的存在,也是真理;第二種是木匠的床,由木匠所制,是實物的存在,是對自然的床的摹仿,也是“相”的影子;第三種是畫家的床,由畫家所創(chuàng),是對木匠所造之床的摹仿,是影子的影子,與真理隔了兩層。這三種床只有第一種是真實的,其余兩種均是假象。但相比之下,木匠的床要比畫家的床稍好一些。因為木匠的床不僅可以滿足人類現(xiàn)實生活的某種需求,具有實用價值,而且在實際制造床的過程中還涉及到諸多專門的技藝和相關的知識。至于畫家的床作為摹本之摹本,沒有實用價值;作為影子之影子,也沒有認識價值,因而被柏拉圖所輕視。
這里存在一個疑問,那就是為何畫家的床會與真理隔了兩層。首先,我們來從字面上理解。自然的床(真理)——木匠的床(真理的影子)——畫家的床(影子的影子),第一與第三種床之間只隔了木匠的床,又何來隔離兩層之說呢?柏拉圖恰巧弄錯的可能性很小,極有可能是故意而為之。
柏拉圖貶低摹仿型藝術,認為他們荼毒心靈,劣跡斑斑,因而就要將他們放置在離真理越遠越好的位置。柏拉圖這樣做的目的是為了時刻提醒被藝術迷惑了雙眼的城邦公民,對于藝術要擦亮眼睛,清醒地意識到藝術所描繪的東西都是不真實的。只有“相”是萬事萬物的根源和摹本,可見世界的一切特殊物都是對“相”的“摹仿”。正如《巴門尼德篇》中蘇格拉底對巴門尼德說:“這些“型”豎立在自然界好像模型,其他的事物則像它們,是一些摹本;說其他東西分沾著“型”,無非是說照著它們的樣子造的”。③
摹仿憑借外觀形象上的逼真,使人們沉浸于虛假的幻影之中。這一點不利于人們對真理的追求。因此,柏拉圖對摹仿型藝術的態(tài)度是否定的。他直言不諱道:“模仿術和真實距離是很遠的”。④柏拉圖便通過繪畫過渡到詩歌,以繪畫喻詩歌,認為兩者是一樣的,都是出于摹仿。自然,柏拉圖對詩歌的批評必定毫不客氣,他甚至聲稱:“模仿術乃是低賤的父母所生的低賤的孩子”⑤
后代理論家對柏拉圖的“相論”與“摹仿”褒貶不一,此處不再一一列舉。在筆者看來,對柏氏的理論眾說紛紜的原因在于,后人對該理論的審視均未放置在柏拉圖所設置的特殊語境之中。真理往往是有條件的,“相論”與“摹仿”也并非孤立而存在,只有在一定的語境下才能適用。時代在變,語境在變,“刻舟求劍”式的思維方式顯然已不合時宜。脫離了適宜的語境便可由真理變?yōu)橹囌`,柏氏的主張也不例外。
立場決定觀點,“相論”與“摹仿”均服務于柏拉圖“理想國”的建立。從此立場出發(fā),柏氏對“摹仿”進行了一定修正,使之共同服務于公民品行與道德、美好心靈與品格的塑造,最終完成理想國的建設。
(一)“相論”服務于理想
一切事物的產生都是源于目的,“相論”也不例外。柏拉圖苦心經營“相論”,原因有二。首先,“相”即真理。它可以讓城邦公民擁有廣博的知識,擺脫無知蒙昧的沉睡狀態(tài)。第二,終極目的,那就是為了培養(yǎng)城邦公民的理想品格和治理城邦的哲學之王。象征著終極真理的“相”至高無上,俯視著可見世界里的一切事物,世人應該窮其一生而將它追尋,切不可本末倒置,被眼前表象所迷惑。
(二)對“摹仿”的監(jiān)督和改造:戴著鐐銬的舞者
柏拉圖雖不遺余力地批判摹仿,但他不否認摹仿有好壞之分,也沒有將其全盤否定。但是,人在孩提時代天真無知,無法識別真?zhèn)紊茞?。因此,藝術極有可能憑借逼真的外表來哄騙他們。如此說來,摹仿的藝術必須受到監(jiān)督。此外,柏拉圖深知藝術是一把雙刃劍。它雖有巨大的影響力,倘若不能以理想的形式被利用卻會適得其反,產生極大的危害。鑒于以上考慮,還需要對摹仿進行改造。
柏拉圖對摹仿的監(jiān)督和改造深受道德理想主義的影響,那么,好的摹仿型藝術必須符合最高的“善”,以盡善盡美為標準。從此尺度出發(fā),藝人們必須接受監(jiān)督,洗心革面,一切創(chuàng)作需以城邦教育與心靈發(fā)展為原則。他們的作品中不能描繪邪惡、放蕩、卑鄙、齷齪等壞內容。這樣一來,被修正了的摹仿型藝術便不會再荼毒心靈。城邦里的公民可以通過可見世界的藝術陶冶心靈,修身養(yǎng)性,憑借健康的心智透過現(xiàn)象看到實物背后的“相”,最終獲得夢寐以求的真知。
注釋:
①②④⑤柏拉圖,郭斌和,張竹明(譯).理想國[M].北京:商務印書館,2009:269,391,396,404.
③柏拉圖,郭斌和,張竹明(譯).理想國[M].北京:商務印書館,2009:26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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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5-5312(2016)08-0255-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