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王建濤

老北京茶莊匾額探微（上）

文/王建濤

馮恕像

大柵欄舊影

古都北京，處處蘊涵著中國的傳統(tǒng)文化，單是店鋪的匾額，就足以顯現(xiàn)它的歷史價值。在北京眾多的店鋪匾額中，茶莊的匾額多由名家題寫，從某種程度上反映出當時北京書壇的風格。

“開門七件事，柴米油鹽醬醋茶”是老北京百姓生活的一個寫照，由此也看出茶在老北京人生活中的重要性。舊時在北京從事茶莊生意的人以安徽、福建人居多，有方家、吳家、孟家等六大家茶莊之說。當時茶莊之間的商業(yè)競爭非常激烈，茶莊的主人也附庸風雅，不僅求文人學士為其店鋪命名，而且講究懸掛由名人書寫的匾額，其實這是招攬生意的一種方法。一個字號的匾額上的書法是否有特色，有獨到之處，是其能否讓顧客認知的一個重要方面。

匾額在店鋪中使用的歷史悠久，據(jù)記載北宋時期匾額就已經(jīng)開始用于店鋪酒肆。民國時期北京茶莊的匾額，雖經(jīng)歷百年滄桑，但還是保留下來一些，這對于研究民國時期北京茶莊的歷史，以及當時書法風格有一定的參考價值。店鋪門楣上那古樸、精美，風格迥異的匾額既是買賣字號的代筆，又是一幅書法作品。這些匾額字體或古樸端莊、或清新俊逸，展示著老北京深厚的商業(yè)文化。

隨著歷史的變遷以及社會的變革，很多老字號茶莊已經(jīng)成為歷史，其店鋪、匾額早已蕩然無存。但是，還有些歷史悠久、口碑甚佳的老茶莊的匾額得以保存下來，且茶莊生意日益興隆。也有些茶莊雖然字號依舊在，其老匾額卻只聞其聲，不見其蹤，這也給后人留下了眾多遺憾。本文試圖從老北京茶莊的一絲一縷信息，去探尋這些匾額及其題寫者的歷史。

無匾不恕的“張一元”

張一元茶莊始建于清光緒二十六年（1900），已有百余年的歷史，創(chuàng)始人是安徽人張文卿，茶莊坐落在前門外大柵欄商業(yè)街上，數(shù)十年來門庭若市，多年以來許多老北京人還保留著買茶葉必到張一元的傳統(tǒng)。

關于“張一元”字號的來歷有幾種說法：

馮恕題張一元匾額

一種說法是，茶莊老板姓張，剛到北京時正趕上發(fā)售“黃河彩票”，花了一元錢買了張彩票，結果中了大獎，開辦了這家茶莊，遂取名“張一元”?！包S河彩票”發(fā)行時期是在1933年，當時黃河中下游發(fā)生大水，造成數(shù)十萬人無家可歸。為籌集資金救濟黃河災民，當時的河北省政府責成天津全市各銀號分期發(fā)售“黃河水災救濟獎券”。每張彩票售國幣1元，在北平的中山公園內(nèi)當眾開獎。1而張一元茶莊在清末就已經(jīng)開張了，所以說這種說法不符合實際。

第二種說法是“張一元”茶莊因當時售賣一元錢一包的小包茶而得名，從當時茶行的經(jīng)營情況看也不符合，由此可見這種說法也站不住腳。

第三種說法，也是真實的情況。茶莊的創(chuàng)始人為張昌翼（1869—1931），字文卿。安徽省歙縣定潭村人，出生在北京，七八歲時進了南城同仁堂辦的義學念書，十幾歲在崇文門外瓷器口榮泰行茶莊學徒。由于他聰明好學，十多年后開始自立門戶，在花市擺茶葉攤。1900年在花市開辦了第一家茶莊，取名“張玉元”，“玉”在古漢語里又通“茗”，有“好茶”的意思，“元”是第一的意思。

1906年張昌翼在前門大柵欄觀音寺街開設了第二家店，取名“張一元”，比“張玉元”更好記、更有寓意。“張一元”取“一”和“元”兩個第一的意思，有“一元復始、萬象更新”之意，寓意企業(yè)能像字號一樣在同行業(yè)中爭第一。1908年在前門大柵欄街開設了第三家店，同樣取名“張一元”，為區(qū)別前一個店，該店亦稱“張一元文記”。

1925年張家在福建開辦了自己的茶場，雇傭當?shù)毓と税磿r收購新摘的茶葉，依照京城及北方人的口味，就地進行窨制、拼配，形成具有特色的小葉花茶，以“湯清味濃、入口芳香、回味悠長”的特點在京城茶莊中形成了自己的特色。2

20世紀30至40年代的北京，張一元茶莊是第一個用高音喇叭播放歌曲、戲劇等來招徠顧客的茶莊。據(jù)說，當時張一元茶莊播放彭素海演唱的西河大鼓《三下南唐》。當年的京劇名家裘盛戎、馬連良、李長春、李萬春、譚富英等都是張一元的老主顧兒。1937年之后的抗戰(zhàn)讓張一元的三家店鋪都歸到大柵欄。1947年冬，大柵欄張一元文記發(fā)生了火災傷了元氣，直到1952年才重新開張。同年，張家關了觀音寺的張一元，與大柵欄的文記合并，統(tǒng)稱張一元茶莊。解放后的1956年張一元茶莊公私合營。同時，張玉元的字號則取消，不再使用。3

公私合營后的張一元歸為國有，在統(tǒng)購統(tǒng)銷的計劃經(jīng)濟時期，各個茶莊賣的茶葉都一模一樣，張一元自此失去了往日的特色?！拔母铩北l(fā)后，茶莊先后改稱紅旗茶莊、大柵欄茶莊、閩春茶店。

1982年恢復“張一元”字號。1991年張一元商標正式注冊，1992年成立了“北京市張一元茶葉公司”。1993年張一元被國內(nèi)貿(mào)易部命名為“中華老字號”。1994年在福建重新建立了自己的生產(chǎn)基地——閩東張一元茶葉有限公司?，F(xiàn)在的張一元在保留了大柵欄店的同時，恢復了觀音寺原張一元茶莊的店面。

“張一元”的匾額原為清末進士馮恕所題。馮?。?867—1948），字公度，號華農(nóng)。原籍浙江，寄居大興。原為徐世昌的幕僚，因購得一塊乾隆的御匾“自得園”，故齋號為“自得園主人”。

張一元文記茶葉盒

張一元文記茶葉盒

董石良題張一元匾額

馮恕為光緒進士出身。曾任大清海軍部軍樞司司長、海軍協(xié)都統(tǒng)。1920年，購得西城今羊肉胡同75號和73號原陸潤庠宅寓，在此定居，直至1948年去世。馮氏好收藏，所藏文物甚多，編有《馮氏金文研譜》，又主持刻成私家刻石《蘊真堂石刻》。4

關于馮恕題匾張一元，戶力平先生在《馮恕題匾張一元》是這樣記載的：“據(jù)傳馮恕他有兩大嗜好：品茶和題字。其書法功力頗深，尤善顏體，且待人和善，幾乎是有求必應，所以當時北平的商號匾額多出其手書，故有‘無匾不恕’之說。當年為了擴大聲譽，張一元茶莊內(nèi)設置了一間茶室，用以接待名流雅客，也就是以茶會友，京城不少的文人雅士都光顧過，馮恕便是其中一位。馮恕閑暇之時，頗好品茶鑒水，所以成了張一元的?？停⑴c掌柜成了好友。當掌柜請他題寫匾額時，便毫不猶豫地答應了。第二天就題寫了張一元茶莊和張一元兩塊匾額，落款為其字‘公度’?！?

“文革”期間馮恕所題匾額不知去向，直至1995年，在首都博物館內(nèi)偶然被發(fā)現(xiàn)。琉璃廠的“戴月軒”筆店也存在類似的情況，由郭沫若題寫的匾額在“文革”時也找不到了，2015年在國家博物館的庫房內(nèi)被發(fā)現(xiàn)。

馮恕所題“張一元”匾紅底金字，結構方正茂密，筆力渾厚、蒼勁飽滿、厚重沉靜，略帶有行書的一些筆意，陽剛之中略顯陰柔之美，落款為“公度”兩字，沒有題匾的紀年，因此具體題匾時間無從考起。

1982年恢復老字號后，因張一元老匾未能找到，故請當時的書法家董石良為張一元重新題匾，其字為行書，灑脫而飄逸，富有張力，頗具特色。

注釋：

1民國彩票的是與非http：//www.gongyishibao.com/newdzb/ html/2015-01/20/content_10727.htm？div=-1.

2中國茶張一元http：//www.zhangyiyuan.net/main. php？optionid=31

3中國茶張一元http：//www.zhangyiyuan.net/main. php？optionid=31

4喬曉軍編著《京華奇人錄》，《中國美術家人名辭典》補遺一編，67頁，三秦出版社，2007年。

5馮恕題匾張一元http：//bjrb.bjd.com.cn/html/2015-04/14/ content_271671.htm

于右任題永安茶莊匾額

馮公度一生喜書法、詩詞和金石鐘鼎收藏。他的書法取法顏真卿、柳公權，其楷書清剛雄健，結字平穩(wěn)，疏密有致，圓融流暢。善寫榜書，風格磅礴大氣，雄勁有力，當時北京市民曾有“有匾皆有恕，無腔不學程”的口頭禪。時北京商號匾額多出其書，北京同和居飯莊、中華大藥房、仁德茶莊等匾額均為其代表之作。此外，馮公度更有大量楹聯(lián)和中堂等書法作品傳世。6

馮恕還是一名實業(yè)家，入民國后，參與創(chuàng)辦京師華商電燈股份有限公司，并出任華商電燈公司的總經(jīng)理。袁世凱時代所設立的鞏縣兵工廠，也是他所謀劃。1912年華商在司法部街開辦電氣學校，馮恕為校董。

獨樹一幟的“永安茶莊”

永安茶莊亦系京城著名老字號茶莊，它的聞名有兩個因素，一是它的字號匾額為當時的監(jiān)察院長、著名書法家于右任先生所書，二因其出售自制的“拼茶”7馥郁芳香，別具一格。當時多有文人墨客慕名而來，借購茶之機欣賞于先生的墨寶。

與其他老北京的茶莊相比，永安茶莊成立較晚，且創(chuàng)始人有待考證。關于永安茶莊的創(chuàng)立有幾種說法：

一種說法是，1935年由資深茶葉行家創(chuàng)辦于北京前門外西珠市口大街東頭路南。

另一說法是，原位于北京前門外珠市口西大街東頭路南，由安徽茶商王永安創(chuàng)辦于民國二十年（1931）。8

還有一種說法，永安茶莊是天津永安茶莊的分店。

民國期間，天津永安茶莊是享譽津門的五大老字號茶莊之一。天津永安茶莊始建于1924年，店址在河北大街西側與石橋胡同交口，門市為兩間樓房。

關于天津永安茶莊有這樣的記載：創(chuàng)始人耿日初（1891—1949）名吉迪，直隸（今河北）武清（今屬天津市）人。1921年，河北大街“昊隆泰”經(jīng)理方鶴年因經(jīng)營不善，致使茶莊瀕于倒閉。經(jīng)中間人王子鶴介紹，請耿合伙經(jīng)營，遂商議將原鋪底貨物作為3000元股本，方鶴年、方明清、吳吉人各占1000元，再由耿加入1000元，共計4000元。議妥后，當即修理門面，并改名“永安茶莊”開張營業(yè)。由于修理門面時用去大部資金，以至開張后沒有流動資金，耿靠著自己的信用向西頭局店、茶莊賒欠貨物，經(jīng)門市部銷貨后歸還欠款?！坝腊病痹诮?jīng)營中得到了通泰茶莊、廣裕茶莊的大力支持，業(yè)務做得很活躍，從此在河北大街一帶稍有名聲。1930年永安擴大業(yè)務，在南市東興市場開設第一支店，第二年又在西南角增設第二支店，1940年因華北各地交通不便，耿在北京珠市口開設了北京分店。9

筆者認為第三種說法還是有一定可信度的。

永安茶莊雖然不像其他茶莊在南方投資自己的茶場，但也派專人去產(chǎn)地采購。收購加工過的“茶胚”后運到北京再進行“窨制”。老北京人都喜歡茉莉花茶，所以永安茶莊銷量最大的產(chǎn)品是茉莉花茶，高、中、低不同檔次的茶葉都有，滿足不同消費群體的需求。

“20世紀50年代之前，永安茶莊門市出售茶葉的包裝，除鐵筒裝之外，都用印有‘永安茶莊’字樣的白紙，將茶葉包成包，印有門市地址、電話等信息，非常便于顧客記憶和購買”。10

于右任像

永安茶莊茶葉筒

永安茶莊的鼎盛期一直延續(xù)到20世紀50年代。解放后茶莊經(jīng)歷了公私合營、“文化大革命”?！拔母铩逼陂g，永安茶莊更名為“青春茶莊”。1987年，永安茶莊在前門西珠市口大街原址翻修，恢復老字號營業(yè)。2000年，永安茶莊遷址于珠市口西大街27號，2003年成立永安茶葉公司。2008年4月，永安茶莊遷址到煤市街1號，重張開業(yè)?，F(xiàn)如今永安茶莊按照傳統(tǒng)方式自采、自制、自熏、自拼。保持了茶葉的條索緊結，色重味長，馥郁芳香的特點。

為永安茶莊題匾的于右任先生，原名伯循（1879—1964），字誘人，因以“誘人”諧音“右任”為名，別署“騷心”“髯翁”，晚年自號“太平老人”。曾用名劉學裕、原春雨；“右任”本為清光緒三十年（1904）開始向報社投稿用的筆名，后成為他最常用的名字。陜西三原人，祖籍涇陽，是中國近現(xiàn)代政治家、教育家、書法家。1922年創(chuàng)辦上海大學，1932年秋籌備建立國立西北農(nóng)林?？茖W校（今西北農(nóng)林科技大學），1928年擔任私立南通大學校董等。于右任早年系同盟會成員，孫中山任臨時大總統(tǒng)時，于右任曾為交通次長。起草了《總理遺囑》，此后長期擔任監(jiān)察院長職務。1949年，于右任遷居臺灣，1964年逝世并安葬于臺北。

于右任作為書法家的名聲，早已超過了他作為政治家的名聲，早在20世紀20年代便有“北于南鄭”11之稱。他的書法藝術，一般認為可分為兩個時期：一是以魏碑為基礎，寫出具有強烈個性的行楷書時期；二是創(chuàng)立標準草書的時期。1927年前后，于先生開始研究草書。1932年，他發(fā)起成立草書社。以易識、易寫、準確、美麗為原則，整理、研究與推廣草書。主持編成的《標準草書》，總結了草書規(guī)律，對中國書法藝術的發(fā)展做出了卓越的貢獻。著有《右任詩存》《右任文存》《右任墨存》《標準草書》等。

于右任為永安茶莊題寫的匾額是其京城僅存的匾額墨跡，獨樹一幟，具有與其他茶莊迥然不同的特點。一是于右任很少為買賣字號題匾，二是民國時期的匾額多以楷書，特別是顏楷為主。永安茶莊這種融楷、隸、行、草于一爐的匾額甚為罕見。民國坊間亦有“草書三原于右任，榜書天津華世奎，核桃楷北京潘齡皋”之語。該匾黑底綠字，落款為紅字。遒勁有力，用筆灑脫自然，中鋒用筆氣內(nèi)蓄，墨酣力足，圓筆為主，卻不圓滑。筆勢練達，筋骨內(nèi)隱，既有北碑筆意，又有顏楷的姿態(tài)，參差俯仰、映帶呼應。結字寬博有力，章法安詳，落落大方。給人以飽滿渾厚的感覺。體現(xiàn)出于右任書法的深厚的功力。現(xiàn)在茶莊內(nèi)懸掛的匾為復制的新匾，原匾因為過大，無法懸掛，保存在公司內(nèi)。

無處可尋的“森泰茶莊”

森泰茶莊舊影

張海若像

6馮公度與金石書畫http：//www.chinaqw.com/zgqj/qkjc_ hnyhw/201004/26/178485.shtml

7“拼茶”是茶葉加工的一種工藝，多為在非產(chǎn)茶區(qū)的北方茶葉加工企業(yè)，茶葉拼配是指將二種以上形質(zhì)不一，具有一定共性和茶葉，拼合在一起的作業(yè)。是一種常用的提高茶葉品質(zhì)、穩(wěn)定茶葉品質(zhì)的方法。

8王永斌《享譽京城的老店鋪》，89頁，中國時代經(jīng)濟出版社，2009年。

森泰茶莊是北京歷史最悠久的一家茶莊，始創(chuàng)于清咸豐年間，創(chuàng)業(yè)者是安徽歙縣杞梓里村人王森泰，字復齋。原店鋪位于前門大街118號。

王森泰的祖父和父親都是以種植茶葉為生的茶農(nóng)。王森泰自小就幫助父親采摘茶葉。年少時到北京一家老鄉(xiāng)開的茶莊里學徒。清咸豐年間，王森泰把前門外珠市口以南路東的一家雜貨店盤了下來，開辦了屬于自己的茶莊。

民國初年，森泰在前門大街珠市口迤北開辦第一個分號“利泰茶莊”，不久又在安定門大街開辦第二分號“和泰茶莊”。此后，相繼在崇文門外小市口開辦第三個分號“廣泰茶莊”，在京西藍錠廠開辦第四個分號“萬泰茶莊”。其聲譽和生意盛極一時。12

民國年間的森泰茶莊是木結構二層小樓，雕梁畫棟絢麗秀雅，懸于門前的“森泰茶莊”是清末翰林張海若于1945年抗戰(zhàn)勝利后所書，正堂內(nèi)懸掛張大千的“猛虎圖”及出自其二哥張善孖之手的春、夏、秋、冬四季彩屏和“孔雀圖”。1938年森泰進行翻修，將古建門臉改成玻璃門窗，門上還架設了孔雀圖形的霓虹燈（其經(jīng)銷的茶葉系孔雀牌商標）。13新中國成立前還曾懸掛張伯英為其所書對聯(lián)：“明月招來玉川子，清風吹破武林春?！贝寺?lián)取自蘇軾的《次韻記壑源試焙新茶》：“仙人靈草濕行云，洗盡香肌粉未勻。明月來投玉川子，春風吹破武林春。要知玉雪心腸好，不是膏油首面新。戲作小詩君勿笑，從來佳茗似佳人?！?4從茶莊內(nèi)懸掛的這些名人字畫不難體會到當時茶莊的品味。

1937年抗戰(zhàn)爆發(fā)，八年抗戰(zhàn)使得森泰的生意受到極大影響。1945年日本無條件投降后，南北方恢復了交通，但不久內(nèi)戰(zhàn)爆發(fā)，南方茶葉又時有時無。森泰茶莊的買賣依然不振。1956年森泰茶莊實行了公私合營，森泰自己的特色漸失，特別是“文化大革命”中，店堂的名畫被洗劫一空，張海若題寫的匾額已經(jīng)無存了，改名為“春莉茶莊”。1988年恢復老字號時，按照張海若體復制了新的匾額。前些年與啟元茶莊、慶林春茶莊共同組成了北京啟元茶葉公司，2013年又因為城市規(guī)劃而被迫拆遷了，至今尚無其重張開業(yè)的消息。

森泰茶莊距今已有160多年歷史，以經(jīng)營安徽的“大方”茶葉而聞名京城?！败岳虼蠓健币步凶觥拌F葉大方”，是一種著名的綠茶，由于在初制中要經(jīng)過“拷扁”的操作，所以又稱為“拷方”。原產(chǎn)于安徽歙縣南鄉(xiāng)，始于清代。茶形扁平，碩壯挺直，色澤綠潤，湯色黃綠明凈，葉底嫩勻柔軟，香味醇厚。以茉莉鮮花窨制的茉莉大方茶，為花茶中的一種特殊茶品，成為了百年老店森泰茶莊的的看家茶。京劇名伶金少山、李多奎等都成為光顧此店的?？?。

“森泰茶莊”匾由清末名家張海若題寫。該匾黑匾金字。上款為“乙酉□□”，下款：張海若，蓋兩枚印章。該匾融魏碑和唐楷為一體，端正莊嚴，含蓄渾厚、宏偉壯觀，乃匾額中之上品。

張海若（1877—1943），原名國溶、國蓉，號修丞、侑丞，萬善樓主。湖北蒲圻（湖北江陵）人。幼年間隨父寓居安徽蕪湖。光緒三年（1877）生，光緒二十八年（1902），與其兄張國淦同科中舉。光緒三十年甲辰（1904）進士。授翰林院編修。后奉旨留學日本。

光緒三十四年（1908），張海若回國，任漢口商業(yè)學堂學監(jiān)（校長）。宣統(tǒng)元年（1909），湖北省咨議局乙成立，湯化龍任議長，張國溶和夏壽康任副議長。辛亥首義成功，湖北軍政府成立，張任政事部編制局局長。后晉局為部，張任部長。1912年張任中華民國臨時政府政事堂參議、禮制館評議員。1915年任北京政府眾議院議員、參事堂參事，后又任國務院參議。“五四”運動后，張海若結束政治生涯，離開政界，開始以書畫、拓片為主的隱居生活。1937年，北平淪陷，侵華日軍曾慕名以重金禮聘其出來做官，其裝死并在報紙上發(fā)訃告和死亡照片，以此回擊。

張海若擅魏碑，且得《泰山經(jīng)石峪金剛經(jīng)》之神韻，以此碑為其創(chuàng)作風格。他的書法舒展含蓄，用筆兼雜隸篆筆法，起筆多以圓筆筆法，凝重渾厚，清新古雅，氣度超凡。帶有濃郁的隸書風格，在書壇上獨具一格。

張海若還是繼姚茫父（華）之后的穎拓傳人。15他看著原物拿筆墨在紙上點染，畫出拓片的效果，作品與原物在似與不似之間，有著很高的藝術價值。他在民國時期以穎拓聞名，當時要價一塊大洋穎拓一個字，可見其價格之昂。

1928年后寓居北平，專心書畫和金石研究，后任北京女子師范大學教授。張海若生前與陳云誥、郭則沄、陳師曾、齊白石、溥儒、壽石工、金息侯、張志立、傅曾湘、周肇祥、俞陛云、溥忻、徐鼐霖等金石書畫名流來往密切。16除此匾外琉璃廠“松筠閣”匾也是由其題寫。

張海若題森泰茶莊匾額

森泰茶莊茶葉筒

（本文作者任職于故宮博物院）

9人民政治協(xié)商會議天津市委員會文史資料委員會編《天津文史資料選輯》，2002年第1期總第93輯，191頁，天津人民出版社，2002年3月第1版。

10王永斌《商賈北京》，210-211頁，北京旅游教育出版社，2005年。

11“北于南鄭”：“北于”指于右任，“南鄭”指鄭孝胥。

12王永斌《雜談老北京》，63-64頁，中國城市出版社，1996年。

13吳汾、匡峰編《老北京的年節(jié)和食俗》，283-284頁，東方出版社，2008年。

14錢世明《森泰茶莊楹聯(lián)憶》，《民間對聯(lián)故事》，1995年第1期。

15穎拓：一般的傳拓是先在要拓的原物上均勻地涂上墨、鋪上紙，然后手拿軟布在紙上輕輕地拂按。而張海若先生的“穎拓”則別具一格，他把要拓的原物放在一邊，看著原物拿筆蘸墨在紙上畫、抹、點、拓。作品與原物在似與不似之間，這種“穎拓”有著很高的藝術價值。

16《張海若及其書法藝術》，《保定晚報》，2010年6月13日第04版。

責編/王可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