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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論《左傳》關(guān)于春秋霸主重耳的納諫敘寫

      2016-11-14 21:03:37郭惠芬
      關(guān)鍵詞:納諫左傳

      摘 要:《左傳》既是一部記述春秋爭霸故事的優(yōu)秀歷史著作,也是一部具有強(qiáng)烈思想傾向性的杰出文學(xué)作品。而晉文公重耳無疑是作者傾注心血、著意刻畫并盡力美化的一位霸王形象。單從作者對這位霸主納諫行為的敘述這個小側(cè)面就能看出作者的這種傾向性,不管是用直接敘述表現(xiàn)之,還是用間接敘述突顯之。

      關(guān)鍵詞:《左傳》 重耳 納諫 直接敘寫 間接敘寫

      《左傳》既是一部記述春秋爭霸故事的優(yōu)秀歷史著作, 也是一部具有強(qiáng)烈思想傾向性的杰出文學(xué)作品。而晉文公重耳無疑是作者傾注心血、著意刻畫并且盡力美化的一位霸王形象。晉文公在周天子衰微、社會劇烈動蕩之時,而自己又被迫流亡十九年的情況下發(fā)奮圖強(qiáng),最終開創(chuàng)了晉國的繁榮局面,擊敗楚國,穩(wěn)定了中原諸國,“惠此中國,以綏四方”,作者把他刻畫得近乎完美,單從作者對這位霸主納諫行為的敘寫這個小側(cè)面就能看出作者的這種傾向性,不管是用直接敘述表現(xiàn)之,還是用間接敘述突顯之。

      一、直接敘寫——納與不納皆出于禮義信

      不管是在重耳流亡還是晉文公稱霸的過程中,關(guān)于諫與納諫的敘述有很多次,對于諫言,重耳有的接受了,有的拒絕了,但不管是納還是不納,作者都交代清楚了前因后果,把晉文公刻畫成了一個知錯能改、樂于納諫、愛惜民眾 、取信于民 、禮讓在先 、重諾誠信的君主形象。

      僖公二十三年,秦穆公宴請重耳。重耳教樂工奏《河水》以示對秦穆公的尊敬,秦穆公命人奏了《六月》作為回謝。同去的隨從趙衰直接命令:“重耳拜賜?!倍涌赡苓€沒搞清楚趙衰的用意,就直接“降,拜,稽首”,簡直是“言聽計從”。后來趙衰才解釋:“君稱所以佐天子者命重耳,重耳敢不拜?”意思是說:君主用輔佐天子的詩來命令重耳,重耳豈有不拜的道理?

      僖公二十四年,重耳得以重回晉地掌握軍隊,呂甥、卻芮等人害怕受到重耳懲罰,準(zhǔn)備焚燒公宮并殺死重耳。這時候當(dāng)初在蒲城之戰(zhàn)中砍掉重耳一只袖子的寺人披求見,但重耳拒絕。寺人披毫無懼色地反諷:“臣謂君之入也,其知之矣。若猶未也,又將及難?!币馑际牵何乙詾槟貒鵀榫瑧?yīng)該懂得為君之道;如果現(xiàn)在還不懂,那離災(zāi)難又不遠(yuǎn)了。接著寺人披就說明了自己當(dāng)初不遺余力地追殺重耳是自己忠心的表現(xiàn);又舉出了齊桓公不計射鉤之仇而重用管仲的例子要重耳學(xué)習(xí);同時指出,如果重耳沒有齊桓公的度量,那我寺人披還是走遠(yuǎn)點(diǎn),并且走遠(yuǎn)的人何止我寺人披一個呢?一番諫言理直氣壯,納諫之人從善如流。后來寺人披就把呂甥作亂之事告知了重耳,重耳的胸懷拯救了自己的性命。

      對于晉文公納諫最集中的敘述是在“僖公二十七年”。先軫、狐偃諫說解救宋國,理由一為報答,二為在諸侯中取得威望,奠定霸業(yè);趙衰推薦郤穀為中軍元帥人選,理由是郤穀熟讀《詩》《書》,明曉德與義;后來,子犯、狐偃諫說要讓百姓懂得道義、信用、禮義,聽從指揮、明辨是非、服從命令而不疑惑,然后才使用他們作戰(zhàn)。對于這些,晉文公全部一一聽從執(zhí)行,結(jié)果是“出谷戍,釋宋圍,一戰(zhàn)而霸”,原因只在于“文之教也”,就是說,晉國能夠成就霸業(yè),這都是文公的教化所致啊,也就是文公納諫的好結(jié)果。

      晉文公善于納諫,但并不等同于對所有的諫言都接納,納與不納都有他自己的道德價值判斷,標(biāo)準(zhǔn)就是禮義信,不禮不義不信之言堅決不納。最典型的例子是在驪姬之亂中,重耳被陷害逃至蒲城,晉獻(xiàn)公派人攻城,重耳不聽蒲城將士迎戰(zhàn)的要求而拒戰(zhàn),在《左傳》中有兩次提到了這一事件。

      (1)及難,公使寺人披伐蒲。重耳曰:“君父之命不校?!蹦酸咴唬骸靶U撸岢鹨??!庇庠摺E麛仄潇?,遂出奔翟。(《左傳·僖公五年》)

      (2)晉公子重耳之及于難也。晉人伐諸蒲城,蒲城人欲戰(zhàn),重耳不可,曰:“保君父之命而享其生祿,于是乎得人。有人而校,罪莫大焉。吾其奔也。”遂奔狄。(《 左傳·僖公二十三年》)

      在此,作者顯然在短短的文字中寄放了對重耳極大的敬意,“蒲城人欲戰(zhàn)”顯然是用來襯托重耳的深得人心,而重耳選擇逃亡而不選擇戰(zhàn)斗的理由是:一,不做不忠不孝之事,我是靠了國君的命令才有了養(yǎng)生的祿邑;二,不做不信不義之事,我有百姓的擁護(hù)才有今天,不能因為我個人而讓百姓陷入戰(zhàn)爭之中;三,百姓的擁戴也是君主的賜予,我用百姓的擁戴對抗君主的命令,罪過就更大了。最后他選擇了逃亡而讓百姓免于因他而起的戰(zhàn)火。

      晉文公是如此重情重意重禮重義的一代霸王,但重耳畢竟是血肉之軀,有他的喜怒哀樂,也會有做錯的時候,那么作者又是如何來表現(xiàn)這一點(diǎn)的呢?

      (3)文公過衛(wèi),衛(wèi)文公不禮焉。出于五鹿,野人與之塊。公子怒,欲鞭之。子犯曰:稽首,受而載之。(《左傳·僖公二十三年》)

      “公子怒,欲鞭之”這是極不合乎“禮”的行為,但作者先給重耳鋪設(shè)了一個大背景,“文公過衛(wèi),衛(wèi)文公不禮焉”,再設(shè)置一個小背景“野人與之塊”,在受到“無禮”待遇、饑寒交迫之下,一個鄉(xiāng)下人再給他一塊泥土讓他填饑,公子“怒”完全就是“發(fā)乎情”之舉了,再在子犯“天賜也”的勸諫之下以“稽首”“止乎禮”告終,重耳就是一個從善如流、知錯就改、不違天命、依禮而行的坦蕩君子了。

      二、間接敘述——在與其他人對比中顯優(yōu)劣

      對晉文公納諫的間接敘寫首先表現(xiàn)在與其他霸主的對比之中。在晉文公、齊桓公、秦穆公、楚莊王、宋襄公這春秋五霸中,除了宋襄公實際上沒有成為諸侯霸主外,其他人的在位時間都比晉文公長,晉文公即位時已經(jīng)62歲,而且在位時間也就短短九年,但晉文公卻成為作者重點(diǎn)刻畫的對象,并且作者不吝褒揚(yáng)之詞,在客觀之中總帶主觀褒揚(yáng),幾乎不帶暇疵,而相比之下,其他人總會有這樣或那樣的不足,在這些不足之中,更顯晉文公之完美。比如在著名的“燭之武退秦師”故事中,秦穆公納了燭之武之言,為了一己之利益,單方與鄭結(jié)盟,私自退出了秦晉聯(lián)盟,違背了信義。但晉文公卻拒絕了子犯“請擊之”的建議,并申明大義:“不可。微夫人之力不及此。困人之力而敝之,不仁;失其所與,不知;以亂易整,不武。吾其還也?!保ㄙ夜辏┰谶@樣的對比中,晉文公知恩圖報、仁義明智的形象就突顯得更為高大。

      其次,這種間接敘寫也表現(xiàn)在與重耳的兄弟的對比之中。司馬遷《史記》說:“獻(xiàn)公子八人,而太子申生、重耳、夷吾皆有賢行?!钡褪巧晟?、夷吾這兩個跟重耳具有可比性的“賢人”,也被作者當(dāng)成了彰顯重耳的“反面教材”。申生是重耳的兄長,本為太子,很有仁孝之義,他在驪姬的陷害之后有人勸諫“子辭,君必辯焉”,而申生說出了那番著名的仁孝之語:“君非姬氏,居不安,食不飽。我辭,姬必有罪。君老矣,吾又不樂?!保ㄙ夜迥辏Ψ蕉际窍莺λ⒆窔⑺某鹑肆?,他還迂腐地為對方辯護(hù),替對方著想。別人又勸他逃亡,他又說:“國君還沒查清我的罪過,背負(fù)著弒君的罪名出逃,誰會收留我呢?”本也堂堂正正,清清白白,但在殘酷的政治斗爭形勢下,一個只會用死來表明自己清白的太子,多少顯得懦弱無能,一個連自衛(wèi)勇氣都沒有的人,日后也決不會成就霸業(yè)的。相比之下,重耳同樣也沒有選擇抵抗君主,但他明智地選擇了保存自己。

      夷吾是跟重耳一起被陷害、一起逃亡的公子,后來夷吾成了惠公,但也是作者有意拿來與文公重耳作對比的一個參照。同樣逃亡,同樣受到各種恩施,晉文公選擇知恩圖報,但晉惠公往往是過河拆橋。比如惠公對于扶他上臺的里克,先是許以好處,加以利用,當(dāng)上國君后卻立即逼里克自盡;他歸晉國時曾答應(yīng)穆姬善待賈姬,并接納諸公子返晉,可回國后立即與賈姬私通,也不接納眾公子回國,甚至追殺重耳;他背信棄義“朝濟(jì)而夕設(shè)版焉”,成為燭之武退秦師的直接證據(jù)。最有名的拒諫例子是,惠公遇災(zāi)接受秦國賑救,但秦遇災(zāi)時,他卻忘恩負(fù)義顆粒不借,慶鄭指出惠公“四德皆失,何以守國?”“棄信,背鄰,患孰恤之?”“背施、幸災(zāi),民所棄也?!?,也即惠公失德將失車,有難時別人不會來幫助你,百姓也會拋棄你,如此地竭力勸諫、申明利害,結(jié)果是惠公“弗聽”?;莨倪@些行為無信無義,當(dāng)然會遭到人民的遺棄。而晉公子重耳重信貴義、受恩必報以及重賞功臣、禮遇諫臣都是有意與夷吾的食言、拒諫行為作對比的。《左傳》寫晉文公重耳即位前,“天不靖晉國”“晉侯無親,外內(nèi)惡之”,這不能不說是有惠公的“功勞”的。而重耳即位后即平定了王子帶之亂,扶助周襄王歸還王城,四年就迎來了城濮之戰(zhàn)大捷,會盟諸侯及周天子,建立了霸業(yè)。

      作者如此美化晉文公重耳,究其原因,在作者心目中,晉文公是春秋諸霸中最愛惜人民、講究仁德 、文治武功兼而有之的一位霸主。他深明大義,不違天、不違君臣父子之禮,明智大度,在納諫過程中更懂得“君子有所為有所不為”,直接體現(xiàn)了作者的政治理想及為君之道,治國平天下者必須道德過硬、志向遠(yuǎn)大,忠于職守、以民為主、討伐無義無道。

      (基金項目:本文為江蘇高校哲學(xué)社會科學(xué)研究指導(dǎo)項目“先秦諫言文學(xué)研究”[編號:2015SJD384]階段性成果。)

      參考文獻(xiàn):

      [1]左丘明·左傳[M].北京:中華書局,2014:246.

      [2]段愛萍.春秋霸主重耳形象探析[J].西北工業(yè)大學(xué)學(xué)報(社會科學(xué)版),2002,(2).

      (郭惠芬 江蘇無錫 無錫城市職業(yè)技術(shù)學(xué)院 2141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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