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保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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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明“大眾文化”的巨擘
——谫論馮夢龍的歷史地位
·馮保善·
既往人們對馮夢龍文化貢獻的認識,更多地著眼于其通俗文學創(chuàng)作。這最多只能說揭示其貢獻之“最突出而影響最大”的方面而已。本文從晚明“大眾娛樂文化”崛起的歷史語境下,通過對馮夢龍著述性質(zhì)和理論主張的全面考察,認為,馮氏著述的“大眾文化”特質(zhì)及其所取得的卓異成就,以及他對于文化大眾性、娛樂性、教育性系統(tǒng)深入的認識闡發(fā),使他當之無愧地成為晚明“大眾文化”的巨擘和旗手。從這一角度論定馮夢龍的文化貢獻,庶幾更能切合其文化創(chuàng)造的實質(zhì)。
馮夢龍 文化創(chuàng)造和理論 “大眾文化”巨擘
正如有學者所概括:“馮夢龍是明代末期的著名作家,他的文學活動是多方面的。對詩文、小說、戲曲、民間文學等都有一定的成就。但他畢生的大部分精力是用于搜輯、整理并介紹民間文學和通俗文學上面……最突出而影響最大的是小說方面的成績”①;“馮夢龍的文學活動,領(lǐng)域相當廣闊,有創(chuàng)作、更定,也有編選、注釋;涉及的文體有:時尚小曲、通俗小說、戲劇、散曲、詩文、經(jīng)史、雜記、曲譜、笑話、酒令、牌經(jīng)以至繪畫”②。如此多方面、跨領(lǐng)域的文化建樹,要一言以蔽之,論定其貢獻,洵非易事。
“子猶著作滿人間”(張無咎《北宋三遂平妖傳序》)。馮夢龍一生著述宏富。然而,因了年代久遠,歷史長河的淘洗,加之其著作本身的非主流大眾文化性質(zhì),以及書坊冒名偽造等原因,或亡佚失傳,或真?zhèn)坞y辨。對此,研究者已經(jīng)做了大量鉤沉索隱、辨?zhèn)未嬲娴墓ぷ?。在此基礎(chǔ)上,有關(guān)論著并對其加以歸類,如繆詠禾《馮夢龍和三言》一書將其歸納為九大類別:1.話本·小說類,2.話本·講史類,3.民歌類,4.筆記小品類,5.傳奇類,6.散曲、詩集、曲譜類,7.時事類,8.應舉類,9.其他。陸樹侖《馮夢龍研究》一書則歸納為五類(即通俗文學、戲曲、詩文筆記、經(jīng)史、雜著)十五項(時尚歌曲、通俗小說、笑話、戲劇、散曲、曲譜、詩、文、筆記、經(jīng)學、紀事、注釋、方志、畫及其他雜著)。上述統(tǒng)計中,除了如陸樹侖明確標示“為廣招徠而假馮夢龍名義刊布梓行的小說”數(shù)部外,其實仍存在不少作品歸屬不當,或遺漏未錄的問題。如小說《盤古至唐虞傳》《有夏志傳》《有商志傳》《兩漢志傳》《古今烈女演義》,民歌《夾竹桃》《黃鶯兒》,筆記小品《癖史》《燕居筆記》,詩歌《抗戰(zhàn)詩鈔》,散曲《最娛情》,以及《楚辭句解評林》《權(quán)術(shù)揣摩》等,便很難說為馮夢龍的著作;而史著中,如《甲申紀聞》《紳志略》《再生紀略》《淮城紀事》《揚州變略》《京口變略》等,均收錄于《甲申紀事》一書中,似也沒有單列統(tǒng)計的必要。
結(jié)合最新研究成果,我們不妨將基本上可以確認為馮夢龍著作的作品重新加以歸類,大體可分成七類十五項:(一)通俗小說:1.話本小說(《喻世明言》《警世通言》《醒世恒言》《三教偶拈》);2.長篇章回小說(《三遂平妖傳》《新列國志》)。(二)戲曲、散曲、曲譜:1.傳奇《墨憨齋定本傳奇》(《新灌園》《酒家傭》《女丈夫》《量江記》《精忠旗》《雙雄記》《萬事足》《夢磊記》《灑雪堂》《楚江情》《風流夢》《邯鄲夢》《人獸關(guān)》《永團圓》,另有《殺狗記》《三報恩》《一捧雪》《占花魁》改本未見);2.散曲(《宛轉(zhuǎn)歌》《太霞新奏》);3.曲譜(《墨憨齋詞譜》)。(三)民歌俗曲(《掛枝兒》《山歌》)。(四)文言小說、專題故事:1.笑話(《笑府》《古今譚概》);2.智慧故事(《智囊》《智囊補》);3.情感故事(《情史》);4.文言小說(《太平廣記鈔》)。(五)史著類(《壽寧待志》《甲申紀事》《中興偉略》)。(六)實用類圖書:1.科舉教材(《麟經(jīng)指月》《春秋衡庫》《春秋定旨參新》《四書指月》《綱鑒統(tǒng)一》);2.民間生活類圖書(《折梅箋》);3.游藝類圖書(《牌經(jīng)》《馬吊腳例》)。(七)詩集(《七樂齋集》《游閩吟稿》)。
上述馮夢龍的著作,其屬于傳統(tǒng)雅文化范圍的,大約僅有第五類“史著類”、第七類“詩集”等數(shù)種而已。其主要著作,均可列入“大眾閱讀”類圖書范圍。
其四,馮夢龍刪定文言小說集,編纂專題故事集,其大眾文化追求同樣昭然可見?!短綇V記》由宋人李昉等奉宋太宗之命編纂,全書500卷。馮夢龍“自少涉獵,輒喜其博奧,厭其蕪穢”,鑒于其“繁瑣”“卷帙浩漫”,以及已有印本“掛漏差錯,往往有之”,于是“去同存異,芟繁就簡,類可并者并之,事可合者合之,前后宜更置者更置之,大約削簡十三,減句字復十二,所留才半,定為八十卷”,希望以適量的篇幅,可信的本子,便于讀者的閱讀,并以之為“療俗之圣藥”,讓世人閱讀后一洗俗腸,于是有沈飛仲“愛而刻之”,流通于世(馮夢龍《太平廣記鈔·小引》)。其智慧故事集《智囊》《智囊補》的編纂,是“憂夫人性之錮于土石,而以紙上言為之畚揷,庶于應世有瘳爾”,希望“令人學智”(《智囊續(xù)序》),“知人之所以不能知,而斷人之所以不能斷,害以之避,利以之集,名以之成,事以之立”(《明智部總序》),具有開民智的用心。其編選情感故事集《情史》,是抓住大眾感興趣的熱門題材,以此張揚其“情教”思想,如其《序》中說:“我欲立情教,教誨諸眾生。子有情于父,臣有情于君。推之種種相,俱作如是觀”,“知情之可久,于是乎無情化有,私情化公,庶鄉(xiāng)國天下,藹然以情相與,于澆俗冀有更焉”。后世書賈將《情史》易名《情天寶鑒》等等,翻印不輟,無非是馮夢龍其書本身大眾性特色的進一步放大而已。笑話類著作的編纂,據(jù)韻社第五人題《古今笑》中記載,馮夢龍認為:“夫雷霆不能奪我之笑聲,鬼神不能定我之笑局,混沌不能息我之笑機。眼孔小者,吾將笑之使大,心孔塞者,吾將笑之使達。方且破煩蠲忿,夷難解惑,豈特療腐而已哉!”于是社中人慫恿:“吾兄無以笑為社中私,請輯一部鼓吹,以開當世之眉宇?!币灾隘煾?,以之“破煩蠲忿,夷難解惑”,這正是馮夢龍編纂《古今譚概》的初衷。然如李漁《古今笑史序》中說:“無如世之善談者寡,喜笑者眾……同一書也,始名‘譚概’,而問者寥寥,易名‘古今笑’,而雅俗并嗜,購之唯恨不早”,以“譚概”命名,讀者寥寥,易名“古今笑”,則“雅俗并嗜,購之唯恨不早”,易名之舉,無非更加彰顯其“大眾文化”讀物的性質(zhì)而已。相比較,《笑府》的定位要更為顯豁。其《序》中云:“古今來莫非話也,話莫非笑也?!?jīng)書子史,鬼話也,而爭傳焉;詩賦文章,淡話也,而爭工焉;褒譏伸抑,亂話也,而爭趨避焉?;蛐θ?,或笑于人。笑人者,亦復笑于人;笑于人者,亦復笑人;人之相笑寧有已時?!缎Ω芳υ捯?,十三篇猶曰薄乎云爾?;蜷喼?,請勿喜;或閱之而嗔,請勿嗔。古今世界一大笑府,我與若皆在其中,供人話柄。不話不成人,不笑不成話,不笑不話不成世界。布袋和尚,吾師乎,吾師乎?!?/p>
馮夢龍能夠超邁前人,實現(xiàn)突破,以他豐碩的編創(chuàng)成果,創(chuàng)造出卓越的“大眾文化”實績,與他宏通進步的文化觀念、文藝主張密切相關(guān)。從他關(guān)于文學文化的若干論述,我們還可以覘知其畢生致力于“大眾文化”建樹的動因所在。
(一)文化的大眾性
署名“江南詹詹外史述”《情史敘》廣為人知。以往的評說,多以為其比附經(jīng)史,缺乏對于文學自身獨立地位的充分認識。其實,這正是局限于“文學”視域所帶來的誤區(qū)。先看序文:
六經(jīng)皆以情教也?!兑住纷鸱驄D,《詩》有《關(guān)雎》,《書》序嬪虞之文,《禮》謹聘、奔之別,《春秋》于姬、姜之際詳然言之?!惗酥畬W,欲人鰥曠以求清凈,其究不至無君父不止,情之功效亦可知已。是編也,始乎“貞”,令人慕義;繼乎“緣”,令人知命;“私”“愛”以暢其悅,“仇”“憾”以伸其氣,“豪”“俠”以大其胸,“靈”“感”以神其事,“癡”“幻”以開其悟,“穢”“累”以窒其淫,“通”“化”以達其類,“芽”非以誣圣賢,而“疑”亦不敢以誣鬼神。辟諸《詩》云興、觀、群、怨、多識,種種俱足,或亦有情者之朗鑒,而無情者之磁石乎!
“詹詹外史”的意思十分顯豁,無非認為世界是有情的世界,以“六經(jīng)”為代表的一切文字皆以情教人化人,凡優(yōu)秀的文化,皆根植于情;只有文化異端,才會扼殺人性人情,使道德崩壞,人倫澌滅。這里,他顯然不是局限于“文學”立論,而是著眼于文化本質(zhì)來闡釋。其《情史》的編纂,張揚“情”之種種,“使人知情之可久,于是乎無情化有,私情化公,庶鄉(xiāng)國天下,藹然以情相與,于澆俗冀有更焉”(吳人龍子猶敘),以及“欲立情教,教誨諸眾生”,“死不能忘情世人,必當作佛度世,其佛號當云‘多情歡喜如來’”(吳人龍子猶敘),以自己的著述,體現(xiàn)文化的功能,情教大眾、普度眾生的用心彰然可見,這也是他執(zhí)著于大眾文化著述的不竭動力所在。
馮夢龍編輯小說、評選散曲、改訂戲曲、編制曲譜、搜集評點民歌、刪定文言小說集、編纂專題故事集等等,正因他對于這些文體的大眾特性有著清晰的認識,深切了解它們所具有的廣泛影響,于是或完善提升其形式,或借其載體,傳播文化,以“情”教人,化育眾生。
(二)文化的娛樂性
馮夢龍曾參加韻社,為韻社社長。限于資料,我們對于韻社的組成等具體情況,所知甚少。在署名“韻社第五人題于蕭林之碧泓”的《題〈古今笑〉》中,談到了韻社的活動內(nèi)容:
韻社諸兄弟抑郁無聊,不堪復讀《離騷》,計唯一笑足以自娛,于是爭以笑尚,推社長子猶為笑宗焉。子猶固博物者,至稗編叢說,流覽無不遍,凡揮麈而談,雜以近聞,諸兄弟輒放聲狂笑。粲風起而郁云開,夕鳥驚而寒鱗躍,山花為之遍放,林葉為之振落。日夕相聚,撫掌掀髯,不復知有南面王樂矣?!嗨脚c子猶曰:“笑能療腐邪?”子猶曰:“固也。夫雷霆不能奪我之笑聲,鬼神不能定我之笑局,混沌不能息我之笑機。眼孔小者,吾將笑之使大;心孔塞者,吾將笑之使達。方且破煩蠲忿,夷難解惑,豈特療腐而已哉!”諸兄弟前曰:“吾兄無以笑為社中私,請輯一部鼓吹,以開當世之眉宇。”子猶曰:“可。”乃授簡小青衣,無問杯馀茶罷,有暇,輒疏所睹記,錯綜成帙,顏曰“古今笑”?!浇穹焦?,笑亦無窮,即以子猶為千秋笑宗,胡不可?世有三年不開口如楊子者,請先以一編為之療腐。
從該題詞我們得知,韻社活動的重要內(nèi)容之一便是笑談自娛。而《古今譚概》(后易名《古今笑》)的付梓面世,則有以之“破煩蠲忿”,“開當世之眉宇”,娛樂世人,并為之“療腐”的目的追求,換言之,這也是對于文化娛樂性的一種具體實踐。
署名綠天館主人《古今小說敘》中談到:
史統(tǒng)散而小說興……若通俗演義,不知何昉?按南宋供奉局,有說話人,如今說書之流。其文必通俗。其作者莫可考。泥馬倦勒,以太上享天下之養(yǎng),仁壽清暇,喜閱話本,命內(nèi)珰日進一帙,當意,則以金錢厚酬。于是內(nèi)珰輩廣求先代奇跡及閭里新聞,倩人敷演進御,以怡天顏。然一覽輒置,卒多浮沉內(nèi)庭,其傳布民間者,什不一二耳。然如《玩江樓》《雙魚墜記》等類,又皆鄙俚淺薄,齒牙弗馨焉。暨施、羅兩公,鼓吹胡元,而《三國志》《水滸》《平妖》諸傳,遂成巨觀。要以韞玉違時,銷熔歲月,非龍見之日所暇也。
這里由通俗小說起源于南宋說話談起,論說了朝廷供奉藝人為太上皇說書,上皇清閑多暇,喜讀話本小說自娛,于是宮中宦官廣泛搜羅民間新聞故事,請人敷演,“以怡天顏”;一脈相承,綿延而至于《三國志》《水滸》《平妖》等通俗小說,由此揭示了通俗小說消閑娛樂的功能其來有自。這也是馮夢龍對于話本小說、通俗演義文體特性的準確把握,是他從事通俗小說創(chuàng)作編輯的原則指針。
其他,如《警世通言敘》中稱話本為“村醪市脯”、齊東之言,以之“佐酒”云云,暗示了話本小說具有娛樂讀者的作用。江南詹詹外史述《情史·序》中稱該書所收故事“耳目不廣,識見未超,姑就睹記憑臆成書,甚愧雅裁,僅當諧史”,為其定性為“諧史”,也不難看出其對于大眾娛樂的追求。至于其所編寫的《牌經(jīng)》論品、吊、發(fā)、捉放、斗、滅、留、隱、忍、還、意、損益、勝負,《馬吊腳例》的論緣起、名目、牌式、坐次拍散、買注、斗百老法、吊法、看賞法、免斗、開注、罰例,本身便是純粹的游戲娛樂文化內(nèi)容。
(三)文化的教育性
馮夢龍自稱欲立情教,欲做教主,不是一種戲稱,其中既反映了他對于新崛起的“大眾文化”特質(zhì)的敏銳捕捉,也蘊含了中國傳統(tǒng)士人“鐵肩擔道義”的使命追求。其《情史·序》中說:“使人知情之可久,于是乎無情化有,私情化公,庶鄉(xiāng)國天下,藹然以情相與,于澆俗冀有更焉。”其《情史類略》卷一《情貞類》卷末情主人批語曰:“自來忠孝節(jié)烈之事,從道理上做者必勉強,從至情上出者必真切。夫婦其最近者也。無情之夫,必不能為義夫,無情之婦,必不能為節(jié)婦。世儒但知理為情之范,孰知情為理之維乎!”綜合而觀,不難看出,馮夢龍對于既往文學(文化)存在的主觀空疏之說教流弊,有深入的思考和清醒的認識,因此其順應“大眾文化”崛起時代的消費心理,注入了主情思潮的內(nèi)涵,提出了新穎的“情教”主張,希望以情化人,教化眾生,革除偽詐,改良澆薄世風,使每一個人都能夠發(fā)自衷情去自覺踐行“忠孝節(jié)烈之事”,使社會成為有情有序和諧的社會。
要實現(xiàn)這一主張,便必須充分發(fā)揮“大眾文化”的大眾性,以大眾樂于接受的形式實施其教化大眾的目的。署名可一居土《醒世恒言敘》中說:“明者,取其可以導愚也;通者,取其可以適俗也;恒則習之而不厭,傳之而可久。三刻殊名,其義一耳?!枞鏋樾眩率癁樽?;卻嘑為醒,食嗟為醉;剖玉為醒,題石為醉。又推之,忠孝為醒,而悖逆為醉;節(jié)儉為醒,而淫蕩為醉;耳和目章、口順心貞為醒,而即聾從昧、與頑用囂為醉。人之恒心,亦可思已。從恒者吉,背恒者兇。心恒心,言恒言,行恒行,入夫婦而不驚,質(zhì)天地而無作。下之巫醫(yī)可怍,而上之善人、君子、圣人亦可見。恒之時義大矣哉!”署名綠天館主人《古今小說敘》中說:“試令說話人當場描寫,可喜可愕,可悲可涕,可歌可舞;再欲捉刀,再欲下拜,再欲決脰,再欲捐金。怯者勇,淫者貞,薄者敦,頑鈍者汗下。雖小誦《孝經(jīng)》《論語》,其感人未必如是之捷且深也。噫!不通俗而能之乎?”署名無礙居士《警世通言敘》中說:“里中兒代庖而創(chuàng)其指,不呼痛,或怪之,曰:‘吾頃從玄妙觀聽說《三國志》來,關(guān)云長刮骨療毒,且談笑自若,我何痛為?’夫能使里中兒頓有刮骨療毒之勇,推此說孝而孝,說忠而忠,說節(jié)義而節(jié)義,觸性性通,導情情出,視彼切磋之彥,貌而不情,博雅之儒,文而喪質(zhì),所得竟未知熟贗而熟真也?!币浴按蟊娢膶W”的“明言”而“導愚”,“通言”而“適俗”,“恒言”而使之“不厭、可久”,以其形象生動而使“怯者勇,淫者貞,薄者敦,頑鈍者汗下”,最終的目的,則是“說孝而孝,說忠而忠,說節(jié)義而節(jié)義,觸性性通,導情情出”,改造人性,改良社會。
綜上所述,“大眾文化”雖然是一個舶來的現(xiàn)代范疇,卻并不意味著作為文化存在,是現(xiàn)代社會憑空產(chǎn)生的文化現(xiàn)象,而有著其歷史的淵源。事實上,我國明代中期以后大批涌現(xiàn)出的具有商業(yè)化、娛樂化、模式化諸特征的文化成果,便已經(jīng)具有了“大眾文化”的若干特質(zhì)。在晚明大眾娛樂文化崛起的大潮中,馮夢龍的著述,便體現(xiàn)出鮮明的“大眾文化”取向,與之前業(yè)已存在的“通俗文化”表現(xiàn)出明顯的差異。而馮夢龍在“大眾文化”領(lǐng)域開拓創(chuàng)新,領(lǐng)導潮流,所取得的卓異成就,及其關(guān)于文化大眾性、娛樂性、教育性的深入系統(tǒng)的闡發(fā),也使他當之無愧地成為晚明“大眾文化”的巨擘、“大眾文化”領(lǐng)域里的旗手。
注:
① 胡士瑩《話本小說概論》,中華書局1980年版,第413-415頁。
②⑤ 陸樹侖《馮夢龍研究》,復旦大學出版社1987年版,第56、前言第1頁。
③ 游國恩等主編《中國文學史》第四冊,人民文學出版社1964年版,第115頁。
④ 繆詠禾《馮夢龍和三言》,上海古籍出版社1979年版,第14頁。
⑥ 王凌《畸人·情種·七品官:馮夢龍?zhí)接摹?,海峽文藝出版社1992年版,第107頁。
⑦ 張弦生《杰出的編輯家馮夢龍和造就他的時代》,《殷都學刊》1997年第1期。
⑧ 郭預衡主編《中國古代文學史》第四冊,上海古籍出版社1998年版,第205頁。
⑨ 陳曦鐘《馮夢龍》,春風文藝出版社1999年版,第1頁。
⑩ 袁行霈主編《中國文學史》第四卷,高等教育出版社2014年第3版,第159頁。
部編版初中語文教材的課文選擇大都是文質(zhì)兼美、富有文化內(nèi)涵和時代精神的精華篇,小到字詞句段,大到謀篇布局,有不少可供學生進行語言實踐的范例。課堂上,教師如果能經(jīng)常引導學生體會作者謀篇布局的獨到之處,并在實踐中遷移,就可以較好地提高語言習得的效率。
*本文系國家社科基金項目“江南文化視野下明清通俗小說研究”(項目編號:14BZW096)階段性成果。
江蘇第二師范學院文學院
責任編輯:徐永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