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秀香
摘 要:羅蘭·巴特是法國著名的結構主義文學理論家與文化評論家,《明室》是他應《電影手冊》雜志之邀寫成的,在攝影評論界聲譽卓著。本文從《明室》對筆者影響最深的意趣、刺點、溫室庭園里的照片出發(fā),探討了羅蘭·巴特對攝影的獨特思考。
關鍵詞:羅蘭·巴特;意趣;刺點;溫室庭園里的照片
閱讀《明室·攝影札記》給筆者一種非常愉快的感覺,這是閱讀其他攝影著作沒有的感受?!睹魇摇吩诠P者看來它的一小節(jié)一小節(jié)就像是一篇篇的小故事,或一部抒寫巴特觀看照片的情感寫意短篇小說,閱讀起來不沉重又發(fā)人深省。《明室》一書是巴特應《電影手冊》雜志之邀寫成的,在攝影評論界聲譽卓著。巴特在書中選了十幾幅過去的和當代的,著名的和無名的照片,穿插在文本之中作為評說的對象。在書中,巴特不討論攝影師與照片之間的關系,而是以觀看照片的人與照片之間的互動為考察的中心,構筑了自己關于攝影的理論框架。
《明室》一書分為上篇和下篇,給筆者印象最深的是上篇的“意趣和刺點”,下篇的“溫室庭園里的照片”。什么是意趣和刺點呢?巴特在書中寫道:“意趣是個寬泛的領域,包含著漫不經(jīng)心的欲望,五花八門的興趣,前后不一致的偏好:筆者喜歡/筆者不喜歡。意趣屬于喜歡而不是愛的范疇,它調(diào)動起來的是半吊子欲望?!盵1]之后巴特還說:“文化修養(yǎng)(意趣屬于文化范疇)是創(chuàng)作者和欣賞者之間簽訂的一項契約?!盵1]在筆者看來,意趣是照片體現(xiàn)出來的專注,對某一事物或人的興趣(但不是特別強烈),從文化的角度來欣賞這些形象(人、景色、事物)。具有這一特性的照片已經(jīng)是超過一般水平的好照片,它證明事物存在過,告訴筆者們有用的信息,以十分精煉和完美的形式。簡言之,意趣就是照片體現(xiàn)出來的有意思、有信息、有故事的形式?!按厅c”巴特在書中是這樣解釋的:“刺點也是針眼、小孔、小斑點、小傷口,而且它還有碰碰運氣的意思。照片上的刺點是一種偶然的東西,正是照片上這種偶然的東西刺了筆者(而且也傷害了筆者,令筆者痛苦)?!盵1]依筆者之見,“刺點”就相當于有故事、有意義、有聯(lián)想性質(zhì)的細節(jié)。這個細節(jié)可能是創(chuàng)傷、刺傷,也許還帶有痛苦。照片中的某個細節(jié)給你帶來的觸動或痛苦的東西。例如:“啊!豐滿的黑人女子——的那條寬腰帶;那雙帶襻兒的皮鞋;小男孩的一口壞牙……”[1]為什么這些會刺中巴特呢?可能是那條腰帶使巴特想到了他的祖母的那條腰帶,帶襻兒的皮鞋讓他想起了哪個年代?小男孩的一口壞牙讓巴特驚奇,想去探究。刺點是個寬泛的、出其不意的領域。照片有沒有刺點,都不盡相同,是純粹的個人視覺體驗。有人可以在一張照片前駐足良久,甚至哭出聲來;另一些人卻對此毫無感受。這是感受方面的不同,是個人社會經(jīng)歷體驗的不同。巴特還在下篇中深化了刺點的意義——時間有如刺點?,F(xiàn)在我知道了,還存在著另一種和“細節(jié)”不同的刺點(另一種“傷痕”)。這個新刺點不再是形式上的,而是強度方面的,這就是時間,是真諦(“這個存在過”)的令人心碎的夸張表現(xiàn),即真諦的純粹顯現(xiàn)。[1]這個刺點不存在于相片本身,而是游離于時間的長河中。當年邁的老人看到年輕的照片時,那種感動、感嘆,并非照片中的某個細節(jié)給他帶來的,而是時間刺痛了情感的脈點。
巴特把照片的意義分成意趣和刺點兩個部分:有意趣的照片在巴特的眼里只是照片還算有點意思,只能稍稍引起他的一點興趣,那興趣是禮貌上的,喜歡也罷,不喜歡也罷。有刺點的照片則會改變巴特對這張照片的看法,讓他覺得正在看的是一張新照片,在他眼里有很高的價值。那么意趣與刺點之間有某種特殊的聯(lián)系嗎?巴特在書中表示:“在意趣和刺點(在有刺點存在的時候)之間不可能確立一種聯(lián)系規(guī)則?!盵1]之后巴特還舉例說明意趣和刺點(在有刺點存在的時候)之間只是一種共存。“遍布瓦礫的街道,兩個頭戴鋼盔正在巡邏的大兵;遠處,是兩個過路的修女。”[1]為什么這張照片會讓巴特喜歡?讓他感興趣?讓他驚訝?這張照片令人矚目之處是它讓兩種毫無關聯(lián)的要素(意趣與刺點)同時出現(xiàn)了。從真實的角度(這可能是操作者的角度)看,全部的因果關系說明了這個細節(jié)何以會存在:教會在這些拉美國家扎下了根,修女是護士,允許走動等等。從巴特這個觀眾的角度看,這個細節(jié)的出現(xiàn)純屬偶然,沒有任何理由;那個場景根本不是按照什么有創(chuàng)意性的推理“構建的”;那張照片無疑是二元的,但這種二元性不像在經(jīng)典演說里那樣,成為什么“發(fā)揮”的根據(jù)。[1]意趣和刺點在筆者看來貫穿了《明室》的整個上篇還承啟了下篇。
“溫室庭園里的照片”是下篇中給筆者印象最深的,也是《明室》中最關鍵、最重要的,最終導致巴特發(fā)現(xiàn)攝影本質(zhì)的照片。它在《明室》中是以文字的形式出現(xiàn),巴特曾在書中寫道:“筆者不能展示在暖房里拍攝的那張照片。這張照片只為筆者一個人而存在。”[2]對筆者們來說那張照片是普通的,但對巴特來說卻是非常重要的。巴特在《明室》中用了一整個章節(jié)來描述這張照片。這張照片是巴特在整理照片時發(fā)現(xiàn)的一張關于他的母親兒時的照片,照片上的那個小女孩,終于使巴特又看到了他的母親。那個小姑娘臉上的天真與善良刺中了巴特。巴特在書中是這樣描述的:“這一次,那張照片總算給筆者和記憶一樣可靠的感覺,一如普魯斯特曾經(jīng)體驗過的那樣。一天,普魯斯特低頭脫鞋時,腦海里突然閃現(xiàn)過祖母的面龐:‘我第一次于無意之中完整地回憶起祖母真實而生動的面孔?!盵1]正像普魯斯特說的那樣,溫室庭園里的那張照片,終于使巴特又看到了他的母親,尋找到了那張巴特愛戴的臉的本質(zhì)。那張照片上的小女孩的至善刺中了巴特,使他回想起他母親生前的種種,對巴特來說:“溫室庭園里的照片就是我的阿莉阿德尼,不是因為它會讓我發(fā)現(xiàn)什么秘密的東西(魔鬼或珍寶),而是因為它能夠告訴筆者,引導筆者走向攝影實質(zhì)的線是用什么做成的。”[1]那張照片引發(fā)了巴特對家庭、母親、光線色彩、相像、家族等問題的思考。
巴特對攝影的思考經(jīng)歷了從符號學結構主義到現(xiàn)象學的轉(zhuǎn)變。在書中,巴特不討論攝影師與照片之間的關系,而是從個人觀看照片的經(jīng)驗出發(fā)談論現(xiàn)象學問題,尤其是文化與社會的關系,發(fā)人深省?!八跁幸辉偬岬降恼掌械摹厅c,是不是人人都能看得出來呢?談到攝影和戲劇的關系時,作者明確地說過,有些東西只有他能夠看到:‘不過,我之所以覺得攝影和戲劇離得更近,是因為兩者之間有一種很奇怪的中介(也許只有我能看到):死亡。那么,‘刺點之類,是不是也屬于只有他才能看到的東西呢?”[1]這個問題不僅是李幼蒸教授的疑問,也是筆者疑惑的地方。
《明室》是巴特獻給自己剛過世母親的書,也是他留給人們最后的寶貴遺產(chǎn)。巴特以現(xiàn)象學的方法來探討攝影的本質(zhì),他把自我的觀看體驗置在首位,并以自己為“中介”試圖以個人情感為出發(fā)點來理解攝影。
參考文獻:
[1] 巴爾特(法).明室·攝影札記[M].趙克非,譯.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11:35-37,59,126,56-57,29,92,98,161.
[2] 羅蘭·巴特(法).明室·攝影縱橫談[M].趙克非,譯.北京:文化藝術出版社,2002:116.
[3] 陸一琛.文本的鏡頭——攝影在羅蘭·巴特自筆者書寫中的“介入”[J].浙江外國語學院學報,20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