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菲
(北京語言大學,北京 海淀 100083)
中西神話差異初探——以中國古代神話和西方古希臘神話的對比為例
何菲
(北京語言大學,北京 海淀 100083)
作為一種民間文學,神話是遠古時代人們的集體口頭創(chuàng)作。那時,人們對世界起源、自然現(xiàn)象等的原始理解不盡相同,產(chǎn)生于不同環(huán)境背景下的中西神話更是有著較大的差異。研究中西神話的差異,有助于從根本上考察中西文化的差異。本文將以中國古代神話和西方古希臘神話為例,對中西神話中神的形象、人與神的關(guān)系及其體現(xiàn)出的不同的審美觀進行對比分析,并試圖追尋這些差異背后的深層次原因。
中西神話;差異;中西文化
作為一種民間文學,神話是遠古時代人們的集體口頭創(chuàng)作。產(chǎn)生于不同環(huán)境背景下的中西神話,從一開始就呈現(xiàn)出了各自不同的特點,并對后來中西方文化的發(fā)展產(chǎn)生了深遠的影響。因此,研究中西神話的差異,有助于從根本上考察中西文化的差異,且對研究人類文明的起源也有著重大意義。本文將以中國古代神話與西方古希臘神話為例,對中西神話中神的形象、人與神的關(guān)系及其體現(xiàn)出的不同的審美觀進行對比分析,并試圖追尋這些差異背后的深層次原因。
據(jù)先秦古籍《山海經(jīng)》記載,中國古代神話中最初神的形象通常都是人獸同體、半人半獸,如人面蛇身的女媧、牛面人身的炎帝等。在后來的演變中,玉皇大帝等神的形象越來越像人。但是,和天宮十二星宿一樣,有些神仍然保留了部分動物性特征。中國古代神話中人獸同體半人半獸的神的形象,說明當時的人們已經(jīng)在自然身上打上了他們自己的烙?。鹤匀徊辉偈峭耆惣旱?、有著無限威力的、不可接近的客體,人形與獸形的大膽組接象征性地表現(xiàn)了人與自然通過神而融為一體的觀念,神的形象既帶有自然特征,又融合了人格意志[1]。從圖騰的純獸形到人獸同體的轉(zhuǎn)變,表現(xiàn)出了古代中國人對人類自身信心的提高。
相比較而言,除了極少帶有突出圖騰性質(zhì)、人獸同體的怪神,如半人半蛇的厄喀德那、獅面人身的斯芬克斯等,西方古希臘神話中神的最初形象大多都是完全按照人的形象去塑造的。那些神和人同形同性,他們不僅具備人的形態(tài)和性別特點,還具有人的思想和情感。
除了外貌特征,中西神話中神的個性特征也是有差異的。在女媧補天、夸父追日、后羿射日等中國古代神話中,凸顯的都是諸神勇敢、善良等美好品質(zhì)和樂于助人的奉獻精神。這些神不能有七情六欲,也不能與人類相愛;一旦有個人感情產(chǎn)生,都常以悲劇收場。比如,織女與凡人牛郎相愛,最終被迫分開每年只能相見一次;因觸犯天條和凡人相愛,寶蓮燈故事中的三圣母最終被壓在華山之下。總之,受道家和佛家思想的影響,中國古代的神大多不食人間煙火,清心寡欲,他們是正義與道德的化身,是人類的保護者[2]。西方古希臘神話中的神,卻不一定擁有這樣完美的道德品質(zhì),他們大多有自己的愛恨情仇,會為欲望所左右,也追求物質(zhì)享受,甚至有時還會去捉弄人類,諸神之間也會充斥著嫉妒和仇恨。比如,希臘神話中的天后赫拉就非常嫉妒、恨宙斯的諸多情婦,常常用殘忍的手段對她們施以報復。簡言之,中國古代的神很重視群體意識和倫理道德,具有奉獻精神,古希臘神話中的神則更傾向于追求個性自由,顯得自由奔放、獨立不羈。
就整體而言,中國古代神話中人與神的關(guān)系是和諧而自然的。一方面,人對神敬而不畏,當人類在現(xiàn)實生活中遇到無法解決的困難和問題時,便會想起神靈,虔誠地祈求他們的援助;另一方面,神大多具有高尚的品德,非常樂意接受人類的祈求,為他們較好地生存繁衍造福:女媧補天,夸父追日,神農(nóng)嘗百草,無一不是此類典型。另外,人類的世界和神的世界不是彼此分開永遠隔絕的,相反,人和神是可以相互轉(zhuǎn)換身份的。除了按血統(tǒng)繼承以外,中國古代神話中的有些神,就是由人苦苦修煉或吃過仙藥而位列仙班的,比如:財神趙公明,就是因精修而至道;月神嫦娥本也是一凡人,卻因偷食了后羿自西王母處取得的不死藥而奔月成仙[3]。同時,神一旦犯錯,就會被貶為凡人,此后,與一般人類無異。
在古希臘神話中,卻常常存在著人神對立。首先,神和人之間的區(qū)別不僅僅表現(xiàn)在地位上的巨大差異,而且也表現(xiàn)在這種差異是絕對的、永久的。即便神的外貌形象與人極其相似,神與人也可通婚,但他們結(jié)合后所生的子女卻不會被尊為神。其次,很多神的品德并沒有多么高尚,對人類的苦難并不同情,有時還會去故意捉弄甚至懲罰人類。比如,以宙斯為首的諸神常常會在奧林匹斯山上縱情歡樂,他們不但不同情正處于水深火熱之中的人類,還有意捉弄,并三番五次地想毀掉人類;生活在人間的神普羅米修斯因心生憐憫而為人類盜得火種,卻被震怒的宙斯責罰,被釘在高加索山上,終日忍受禿鷹的啄食;為懲罰人類,天神宙斯還派潘多拉來到人間,為人類增添禍害、疾病、仇恨等種種災(zāi)難[4]。
其實,中國古代神話中這種和諧自然的人神關(guān)系,體現(xiàn)的正是中國人一直以來都在強調(diào)的“天人合一”觀念,而西方古希臘神話體現(xiàn)的則是古希臘人的“天人對立”思想。中西方之所以在思想觀念上有如此大的差異,主要是因為其各自所處的環(huán)境背景差異較大。希臘半島瀕臨海洋,境內(nèi)多山少耕地,使得古希臘人不得不把發(fā)展的眼光主要放在航海事業(yè)上。長期的海外冒險和艱苦漂泊的生涯,卻讓古希臘人逐漸感受到了大海乃至整個自然的神秘與威力。懼怕大自然的神秘,又不甘于屈服于大自然的威力,古希臘人最終形成了“人神對立”的思想[5]。遠古時代的中國人民,卻生活在土地肥沃的黃河中游。他們?nèi)粘龆?,日落而息,春播秋收,不違農(nóng)時,生活和諧有序。
在記載神的形貌時,中國古代神話大多只是寥寥幾筆帶過,甚至根本不作具體描繪,更不用說有多少藝術(shù)加工的痕跡,多半都只會給人留下人獸同體半人半獸的印象;談到神祗們的德行和功績時,卻是濃墨重彩細加描繪,如描寫堯時曾這樣寫道,“ 逮至堯之時,十日并出。焦禾稼,殺草木,而民無所食。猰貐、鑿齒、九嬰、大風、封豖希、修蛇皆為民害。堯乃使羿誅鑿齒于疇華之野,殺九嬰于兇水之上,繳大風于青邱之澤,上射十日而下殺猰貐,斷修蛇于洞庭,擒封豖希于桑林。萬民皆喜,置堯以為天子[6]?!庇纱丝梢姡啾绕稹靶巍?,中國古代神話更加重視對神祗們的“神”的描繪和宣揚。當然,所謂的“神”,主要指的就是諸神的德行和功績,即要有善心善行。另外,在中國古代神話里,不管是女媧補天,還是大禹治水,只要諸神夠“善”,人們就會虔誠地敬仰,并頌揚他們的善心善行,以示感激;最終,神話的講述者和傾聽者,都感動不已,這些神也都因為“善”而顯得異常地美了。
古希臘神話中與人同形同性的眾神,卻多有美麗的外貌,男神往往高大俊美雄偉健壯,女神常常婀娜多姿饒有風情。比如,在對奪取金羊毛的主要英雄伊阿宋的描寫中,就曾這樣寫道,“伊阿宋和他的朋友終于跨進了大殿,風流倜儻,十分自豪,猶如大海中升起的天狼星,神采奕奕”,直接在視覺上就先給人帶來一種美感。另外,古希臘神話還有一種悲劇美。在這些神話故事中,無論是人,還是神,都會遭遇厄運,都會難逃命運的捉弄。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們大都帶有一種悲劇性。比如,因太陽神阿波羅愛上了波斯王女,山澤女神柯萊蒂悲痛萬分,卻依然苦戀著阿波羅,從早到晚都凝望著太陽,一片深情,最終化做一株向日葵;再比如,眾神為懲罰西西弗思,令其推一塊石頭上山,石頭每每快到山頂,便自動滾落,如此往復,永無止境。乍一看,我們會為這類悲劇感到心痛,會為自身命運的多舛憂傷,會為人類的苦苦掙扎感嘆;細思量,我們卻會為它們所展現(xiàn)出的真實與深刻動容,并瞬間體驗到一種說不出的美感。
很明顯,上述這些差異,正體現(xiàn)出了中西文化中審美觀的不同。自古以來,中國人就崇尚品德與善行,認為只要“善”的東西,就是美的,最善者便最美。久而久之,便形成了因善而美的審美傾向。所以,中國古代神話中的美感大多來源于諸神的善心善行,這是一種符合中國人的樸素的、簡單的美。古希臘神話則不同。一方面,他們重視對人類自身美的肯定和對現(xiàn)實人生的贊美,認為和人一樣擁有美貌的神,才是美的;另一方面,現(xiàn)世不安的生活,又迫使他們對人生對社會進行哲學性的深入思考,他們意識到了人生中不可避免的悲劇性,但又不想放棄對美好生活的向往和追求,最終便決定頑強地同命運抗爭,以真實為最美。因此,古希臘神話帶給我們的美感,多是形象美為先,后續(xù)再加一種悲劇美,這是一種雙重的、深邃的美。
神話,本是中西方文化共同的源頭。中西神話,在神的形象、人與神的關(guān)系及審美觀等方面,卻存在著較大的差異。透過這些差異,我們可以看到中西文化各自的特點:中華民族歷來重視群體意識和倫理道德,信奉“天人合一”的觀念;西方文化則更重視人格的獨立與個性的自由,相信“天人對立”的思想;中國人具有因善而美的審美傾向,西方人則更相信真實最美。所以說,研究中西神話的差異,有助于我們從根本上了解中西文化的差異,甚至對研究人類文明的起源也有著重大意義。
[1]董新祥.中西神話中神的形象與“天人觀”差異[J].山東社會科學,2007,(9).
[2]閆家亮.中西神話比較研究[J].青春歲月,2014,(10).
[3]李翠萍.簡析中西神話差異[J].青春歲月.
[4]陶潔等.希臘羅馬神話故事一百篇[M] .北京:中國對外翻譯出版公司,2002.
[5]何文禎.中西神話與中西文化傳統(tǒng)[J].河北大學學報,1994.
[6]劉安等.淮南子全譯[Z].許匡一譯注.貴陽:貴州人民出版社,2000.
G120
A
1671-864X(2016)10-0004-02
何菲(1989-),女,漢族,湖北襄陽人,北京語言大學在讀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對外漢語教學、文化傳播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