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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詩心禪境了相依:禪宗詩學內(nèi)容研究

      2016-11-25 17:01:26皮朝綱潘國好
      中國文藝評論 2016年8期
      關鍵詞:禪宗禪師詩學

      皮朝綱 潘國好

      詩心禪境了相依:禪宗詩學內(nèi)容研究

      皮朝綱 潘國好

      金人托夢,釋氏幻化中華文化韻味。一葉五花,禪宗涵養(yǎng)傳統(tǒng)信仰品格。不離文字,文學成就禪宗詩學精神。與詩學精神相聯(lián)系,禪宗以獨貴心源、提倡心性修養(yǎng),構建其人生論哲學;以崇尚禪悟、獲得境界般若,構建其境界論哲學;以接引眾生、注重開示法門,構建其實踐論哲學。作為禪宗哲學的文學化,禪宗詩學理論的內(nèi)容包括以心為源、胸襟修養(yǎng)、生命體驗、藝境追求、像教悅情、禪藝互釋六個方面。

      一、以心為源

      所謂“心源”者,乃心為一切萬有之根源也。

      禪宗又名佛心宗?!胺鹦摹?,一指如來慈愛之心,一指不執(zhí)著于任何事、理之心,一指人人心中本來具足之清凈真如心。從客觀之心到主觀之心,禪宗“不立文字,教外別傳,直指人心,見性成佛”的法門,為以心傳心的傳道方法提供了依據(jù)。憨山老人因此說:“佛法宗旨之要,不出一心。由迷此心,而有無???。以苦本無常,則性自空??談t我本無我,無我則誰當生死者?此一大藏經(jīng),佛祖所傳心印,蓋不出此六法?!保?]在禪宗看來,佛性和智慧皆人心固有,因而佛法要旨,不出一心。若悟得離思慮分別之心識,即是真知見,此“真知見”與智慧同義。獲真知見,即得佛心。然而參修者常常依照自己的思慮分別,只是口誦佛經(jīng),在文字口舌間賣弄經(jīng)義教理,心不悟佛法,徒增諸煩惱,所獲者為“知見”,而非佛知見、非知見波羅蜜,故曰“心迷”?!靶拿苑ㄈA轉(zhuǎn)”者,獲有漏之果報,故稱為苦;世間皆因緣所生滅,而無固定不變之實相,故稱為空。拋卻知見,見苦、見空,則達到遠離二執(zhí)、斷滅煩惱之無漏境界。無執(zhí)則可無我,可了知諸法因緣所生,實無自性實體。一旦悟入,則知心性即真如。離迷得悟、離染得凈,成就自性清凈心,即得本源。

      以心為源,首先契合了楞伽師“以心為宗”的禪風。

      從達摩到弘忍,禪宗五祖皆以《楞伽經(jīng)》為根本經(jīng)典,他們的思想和宗風一脈相承,故稱為楞伽師。《楞伽阿跋多羅寶經(jīng)》共四品,每品皆名為“一切佛語心品”?!蹲阽R錄》說:“所以《楞伽經(jīng)》云:‘一切諸度門,佛心為第一’;又云:‘佛語心為宗,無門是法門’”。[1]馬祖道一認為:“佛語心為宗,無門為法門。何故佛語心為宗?佛語心者,即心即佛。今語即是心語,故云佛語心為宗。無門為法門者,達本性空,更無一法,性自是門,性無有相,亦無有門,故云無門為法門?!保?]由此可見,楞伽師十分強調(diào)“以心為宗”的禪風。

      以心為宗,先悟后修,是修行的法門。云谷把禪學之悟引入詩歌創(chuàng)作,認為包括詩歌在內(nèi)的百工伎藝也各有悟門:“譬如諸子百家百工伎藝,亦各有悟門。若得悟去,自然脫白露凈,便有精妙之理?!保?]經(jīng)過長期實踐,禪與文字建立如下關系:“不可離文以為禪,即不可離禪以為文,此石門老人文字禪之所由作也?!瘪R端臨因此說:“(禪宗)本初自謂直指人心,不立文字,今四燈總一百二十卷,數(shù)千萬言,乃正不離文字耳。”[4]

      既然以心為宗可以不離文字,那么詩文、禪意結合,就能相得益彰。禪宗思想從以心傳心到以文字傳心的過渡,推動了禪宗“以心為宗”詩學觀的形成發(fā)展。

      道燦就有“以心為宗”的詩學觀:“或問詩以何為宗?予曰:心為宗。茍得其宗矣,可以晉魏,可以唐,可以宋,可以江西,投之所向,無不如意,有本者如是,難與專門曲學泥紙上死語者論也。”[5]在道燦看來,以心為源,師心獨造乃詩歌創(chuàng)作之根本。在師心和師古、師今之間,師心是師古、師今的基礎。道燦的“以心為宗”的詩學見解,與后世很多主流文藝理論家的理論主張相一致。王世貞在批評李夢陽文必西京、詩必盛唐之后說:“遇有操觚,一師心匠,氣從意暢,神與境合,分途策馭,默受指揮,臺閣山林,絕跡大漠,豈不快哉!世亦有知是古非今者,然使招之而后來,麾之而后卻,已落第二義矣?!保?]以心為源,如若外求,則會師古、師今、師自然;如若內(nèi)搜,則會獨抒性靈。袁枚因此說:“人閑居時,不可一刻無古人;落筆時,不可一刻有古人。平居有古人,而學力方深;落筆無古人,而精神始出?!保?]禪宗“以心為源”的詩學觀,體現(xiàn)著儒、釋兩家詩學觀的融合。

      儒家倡導詩言志,覺浪道盛禪師也有用詩寫志之說:“予嘆賞其風神,亦步十詩之韻為憶嵩詩,以寫吾志?!保?]在禪宗詩學著述中,專門論詩的專論極少,覺浪禪師的論詩專論《詩論》就顯得彌足珍貴。他論詩,乃充分吸取儒家的詩學觀。如曰:“詩者,志之所之也,持也,時也”;如引“六義”說、“興觀群怨”之“四可”說:“詩有六義,實是比興賦,三互而風轉(zhuǎn),古今之輪焉。詩有四可,實是哀樂之兩端,感于中而相生者也。風寫情景,雅敘事理,頌稱功德,用之鄉(xiāng)國朝廷宗廟。其概也,約言之,雅頌皆興于風,而比興所以為賦,三自兼六,而三自互焉。古今之輪,轉(zhuǎn)而不已,就海洗海,圣人因之。四可者,可以興可以觀可以群可以怨也,是遠近一多之貫也。惟興乃觀,惟觀乃群,惟群乃怨。”他提出詩是“傳心光”之論:“聲氣實傳心光,心不見心,以寓而顯,故詩以風始,是曰心聲?!保?]

      儒、禪詩學融合的直接表現(xiàn),就是詩文創(chuàng)作“情性說”的提倡。

      作為詩歌藝術本質(zhì)規(guī)律的內(nèi)在組成,“情性”是“詩道”觀研究的重要內(nèi)容。皎然說:“兩重意已上,皆文外之旨,若遇高手如康樂公,覽而察之,但見情性,不睹文字,蓋詣道之極也。向使此道,尊之于儒,則冠六經(jīng)之首;貴之于道,則居眾妙之門;崇之于釋,則徹空王之奧?!保?]在皎然看來,情性是道之極則,如儒家之六經(jīng),如釋家之空王。因此,他認為詩歌只要吟詠情性,就不以用事為貴。如果說“詩道”重在研究詩歌的創(chuàng)作規(guī)律,那么“詩教”則重在強調(diào)詩歌的宣傳教育作用。兩者的輕重問題,引起了禪門中人的探討。釋斯植從詩道觀出發(fā),主張詩歌要“樂情性”,就要關注詩歌的“言志”功能,而不是它的教化作用:“詩,志也,樂于情性而已,非所以有關于風教者?!保?]與之相對的是,永覺元賢禪師則持詩教觀,推崇詩歌的教化功能。他引莊子詩論,贊成“詩以道性情”之說,又引儒家“溫柔敦厚詩教”之論,贊成“詩惟在得其性情之正而已”。他批評有的詩論家“反是專以雕琢為工,新麗為貴,而溫柔敦厚之意,索然無復存者。是豈詩之教哉?”他贊賞潭陽立上人之詩,“有古之道焉,其情宛而至,其氣肅而和,其辭雅而溫,其趣清而逸,無非率其性情之正發(fā)其所欲言者而已?!保?]

      性情有正有邪,禪師們往往強調(diào)詩歌吟詠性情之正。

      通門主張,詩的“觸境命詞”,應“皆得性情之正”[5]。道霈禪師論詩,吸取儒家詩學觀(如“關睢樂而不淫,哀而不傷”),看重“詩得性情之正”者:他認為覺非先生之詩,“得性情之正,匪徒事風云花鳥求句之工體之肖而已”,“夫人莫不有是性,亦莫不有是情。天賦全者得其正,則形諸語言,見諸行事,皆足為天下后世法?!保?]道燦吸收儒家詩學觀:“詩主性情,止禮義,非深于學者,不敢言”,他因此肯定營玉澗“本之禮義以浚其源,參之經(jīng)史以暢其文,游觀遠覽以利其器,反聞黙照以導其歸,由千煅萬煉以歸于平易,自大江大河而入于短淺,輕不浮,巧不淫,肥不腴,癯不瘠”。[1]以此類推,就可以得出一個“性—情—文”的詩學言說邏輯:“文所以達其情者也,情所以極乎性者也。”由此可見,情之極至為至正之性。

      二、胸襟修養(yǎng)

      方立天認為,“平常心是道”和“明心見性”是禪師們提出的心性修養(yǎng)的重要命題。[2]“平常心是道”源于禪宗公案:“南泉因趙州問:‘如何是道?’泉云:‘平常心是道?!保?]從南泉普愿接化趙州從諗?shù)脑捳Z中,我們可以發(fā)現(xiàn),禪林中人認為,日常生活所體現(xiàn)出的根本心,見諸于喝茶、吃飯、搬柴、運水等日?,嵤?,都與道連為一體。平常心內(nèi)連道體,外顯為行、住、坐、臥等四威儀舉止。如果不放逸懈怠,常肅穆莊嚴,那么四威儀中就能顯示真實的禪意?!懊餍囊娦浴敝该髁俗孕郧鍍粜?,徹見自心本然之佛性。修行人拋開一切顛倒妄想而達到明徹境界,即是明心見性。明心見性之說,在六祖慧能那里,就是“見性成佛”之論?!读娲髱煼▽殙?jīng)·機緣品》云:“汝之本性猶如虛空,了無一物可見,是名正見;無一物可知,是名真知。無有青黃長短,但見本源清凈,覺體圓明,即名見性成佛?!保?]禪宗強調(diào)“不作佛求,不作法求,不作僧求”,惟作心求。

      但是,頓悟之宗離不開漸修之教。嚴格意義上的胸襟修養(yǎng),在禪宗那里,就是修行。論及修為之準則,佛教有所謂“八萬四千法門”之稱,然其主要者,即包括以上的三學、四諦、四禪天、四念處、八正道等條目。所修階級,從聲聞、緣覺、菩薩之修行,至最后果位。其修行時間各有不同,聲聞須三生六十劫,緣覺須四生百劫,菩薩須三祇百劫。

      對于很多禪僧而言,其胸襟修養(yǎng)可以實現(xiàn)“文學化”的轉(zhuǎn)化。中國禪宗文學活動,可以說是禪宗哲學思想的形象化表現(xiàn)。禪宗詩學的很多內(nèi)容,都涉及到胸襟修養(yǎng)。

      首先,禪學修為是詩文創(chuàng)作的前提條件。天隱和尚指出,詩頌創(chuàng)作的先決條件,是超脫一切“圣凡迷悟三乘學解”,成為一個“依真道人”:“實乃圣凡迷悟三乘學解一齊超脫活脫無依真道人也!”[5]基于此,禪師在進行詩文創(chuàng)作中,要詩品、人品合一。牧云通門禪師認為“人乎近詩”,人品即詩品,詩品即人品。他認為“懶亦能感人”,即是說“懶”作為一種人生態(tài)度,也有感染人的力量?!皯小闭?,優(yōu)閑也,閑適也,無事于心,無心于事也。[6]基于同樣道理,牧云評價“梅谿庵主”之詩,有沁人心脾之力,可使人脫去塵俗:“非詩不洩梅之神,非梅不發(fā)詩之韻。詩乎,梅乎?殆莫可分矣?!蹦猎扑灾皯小保⒎钦鎽?,而是相對于方外之人役役不休,為身所患的“勤”而言,是一種超凡脫俗的逸境;牧云所言之“梅”,并非是僅指梅溪庵主,而是包含“斯是陋室,惟吾德馨”的梅花神韻和精神修養(yǎng)。懶以喻逸,梅以喻德,其中比德韻味濃郁,展現(xiàn)出胸襟修養(yǎng)之美。

      其次,文學活動是提高禪僧修為的重要方法。禪宗中獨特的理論體系和精神風貌,深刻地影響著中國的文學藝術活動。禪門中人在“游戲翰墨,作大佛事”的同時,也讓文學活動走進佛事,使得文學步入禪境。這種境界為修行者身心愉悅地參禪悟道,提供了重要的方法?!斗ㄈA經(jīng)》有“開示悟入”之說。開,開發(fā)之意;即破除眾生之無明,開如來藏,見實相之理。示,顯示之意;惑障既除則知見體顯,法界萬德顯示分明。悟,證悟之意;障除體顯后,則事(現(xiàn)象)、理(本體)融通而有所悟。入,證入之意;謂事理既已融通,則可自在無礙,證入智慧海。禪門詩歌因為充滿禪意,而成為“開示悟入”的方便法門。憨山老人特別欣賞《法華經(jīng)歌》的開示悟入功能:“余少時即知誦此歌,可謂深入法華三昧者。每一展卷,不覺精神踴躍,頓生歡喜無量。往往書之,以貽向道者?!保?]在禪宗初創(chuàng)的時候,菩提達摩即強調(diào)文藝活動的無功利性。梁武帝蕭衍問禪宗初祖菩提達摩:“朕造寺度人、寫經(jīng)鑄像,有何功德?”祖答曰:“并無功德,此乃有為之善,非真功德?!保?]之所以無功德,是因為“此是人天小果,有漏之因,如影隨形,雖有善因,非是實相?!保?]后來燈錄記載“了無功德”一句,指出禪祖已超越有無對待的妄執(zhí),也指出造寺、度人、寫經(jīng)、鑄像,自認有功德,即一無功德,唯有不計較功德,不求回報的功德才是真功德。

      禪宗的這種不求回報的功德觀,要求禪門中人在進行文學活動時,要秉持無功利的胸懷。道燦論詩,提出心路絕、靜參禪、萬象顯的創(chuàng)作方法,以及“胸中清氣”的人格修養(yǎng)。所謂心路絕,就是指好詩、至文的成功秘訣,在于“學之無他術,先要心路絕”,即要摒去思維,摒去分別心,有一個澄澈空明的心胸。所謂靜參禪,就是要“兀坐送清晝,萬事付一拙。如是三十年,大巧自發(fā)越”,參禪靜坐,無思無慮,做一個無事于心,無心于事的如拙如愚之人,長期堅持,大巧頓顯。所謂萬象顯,即是說,經(jīng)過前兩個過程之后,作家創(chuàng)作就會百怪萬象紛至沓來,供驅(qū)使、陶鑄。[4]他還提出要懷清氣于胸的人格修養(yǎng)主張:“詩,天地間清氣;非胸中清氣者,不足與論詩?!彼虼伺u當時詩家之弊:“近時詩家艷麗新美,如插花舞女,一見非不使人心醉,移頃則意敗無他,其所自出者有欠耳!”他們是“不以性情而以意氣,不以學問而以才力甚者,務為艱深晦澀,謂之托興幽遠”。[1]

      在胸襟修養(yǎng)上,禪宗詩學關注的一個重要方面,就是才情的涵養(yǎng)。

      在詩文創(chuàng)作中,才情具有十分重要的作用。天王水鑒海和尚充分肯定天童悟和尚的詩才:“不事翰墨,而動筆皆是竹圣;不精詩書,而開口便成章法?!逼洹兜墙鹕皆姟酚小蔼氉猿鍪盅邸?,“玉韻驚人”之說:“和尚萬歷丁未春,自燕還南,是時尚未受囑,氣宇已自不群,偶登金山,輒成是句,不獨自出手眼,尤且玉韻驚人,其繪文琢句者,曷能有此哉?”他提出觀賞天童悟之詩的原則:“然則讀之者,幸毋作文字詩句觀,當眼豁心開可也。”[2]這說明,才情利鈍,可以從詩文中觀見。

      由于才情難固,即使是同一位作者,在不同評論者那里,所見才情也可能不同。拿寒山詩為例,雪嶠信禪師充分肯定寒山詩:“我見寒山詩,字字言真實。”[3]真可與他有類似見解:“世之高明者,無論今昔,皆味之而不能忘”。這是因為寒山詩“天趣自然”:“豈不以其天趣自然,即物而無累者乎?”[4]在解寒山詩時,無明慧性禪師卻認為寒山也執(zhí)著“解脫”,是“坐在解脫深坑”,并未達到能所雙忘之境。[5]

      在胸襟修養(yǎng)上,禪宗詩學的另一個重要方面,就是學識的養(yǎng)成。

      才情屬于先天稟賦,學識屬于后天修養(yǎng)。禪門中人有人強調(diào)學識的重要性,提出“既精本業(yè)”又通“外學”的觀點,主張精通“詩禮”“詩式”等“外學”,佛門弟子應“既精本業(yè)”,又應“鉆極以廣見聞,勿滯于一方”。應懂得“學不厭博”之理,因在“魔障相陵”時“必須御侮”,而“御侮之術,莫若知彼敵情”。主張者舉習鑿齒、道安、宗雷、慧遠、陸鴻漸、皎然等人為例,說明他們“御侮”之法,“皆不施他術,唯通外學耳”[6]。即非禪師認為,非胸中洞澈,筆底玲瓏,焉能并露。他評《山居合詠》:“句含蘸碧之淵,韻協(xié)五音之洞,儼然一座斂石山,飛來海外,與五島爭奇矣。非胸中洞澈,筆底玲瓏,焉能并露?山身谿舌,不惟調(diào)高一時,抑道合千古,誠足傳也。”[7]即非的“胸中洞澈”,在道霈那里就是學問淹博,道霈禪師肯定“湛菴禪公”“游于詩余”且“日臻其妙”,是因為“閱世日久,聞見益親,學問淹博,性地愈明。故發(fā)為詩辭,意句俱到,情境皆真。匪徒留連風月雕刻字句已也”。[8]

      無論先天后天,只要胸襟修養(yǎng)達到,就能才長工熟,離形得神。元叟行端禪師評價趙子昂詩:“韻高而氣清,才長而工熟,非韋蘇州、柳河東,則不能為也?!保?]從這個意義上說,詩歌(偈頌)中呈現(xiàn)的胸襟修養(yǎng),是作者精神境界的外化。覺浪禪師指出:“吾故謂天下有真人,始有真性情;有真性情,始有真知見;有真知見,始有真事業(yè);有真事業(yè),始有真文章?!保?]明確指出只有真人,才有真詩。

      三、生命體驗

      禪宗詩學的生命體驗,和禪宗哲學的“悟”理密切相關。禪宗以“悟”為要義,“悟”也是貫穿禪宗詩學的主題。禪門宗人借助詩學化表達,首先感悟天然美景,其次可以感物以寄情,最終可以體悟到天真性情。

      禪宗哲學之“悟”,與“迷”對應,如稱轉(zhuǎn)迷開悟或迷悟染凈中之悟。有證悟、悟入、覺悟、開悟等名詞。悟能生起真智,反轉(zhuǎn)迷夢,覺悟真理實相。佛教修行之目的在求開悟,菩提為能證之智慧,涅槃為所證之理,佛及阿羅漢為能證悟者。佛教由于教理之深淺不同,悟之境界亦有區(qū)別;小乘斷三界之煩惱證擇滅之理,大乘之悟界乃是證見真理,斷除煩惱之擾亂,圓具無量妙德,應萬境而施自在之妙用。在地獄、餓鬼、畜生、修羅、人間、天上、聲聞、緣覺、菩薩、佛等十界中有迷悟之分,前六界為迷界,后四界為悟界,稱六凡四圣。若以九一相對來說,前九界為因,后一界為果,圓滿之悟界唯有佛界。又從悟之程度而言,悟一分為小悟,悟十分為大悟。若依時間之遲速,可分漸悟、頓悟。依智解而言,解知其理,稱為解悟;由修行而體達其理,則稱證悟。

      禪宗詩學之“悟”,是哲學之“悟”的詩意化表達。正所謂“世間文章技藝,尚要悟門,然后得其精妙”。[3]在大慧看來,一切“世間文章技藝”都崇尚“悟門”,只有證悟,“然后得其精妙”。持相似觀點的,還有齊己。他說:“道自閑機長,詩從靜境生”,這告訴我們一個道理,那就是道(禪心)與詩(詩思),都只能在生命體悟的“閑機”、“靜境”中產(chǎn)生。[4]齊己認為,吟詩作畫,均可傳心悟道,所謂“詩心何以傳,所證自同禪”。[5]詩心、畫心、書心及一切文藝之心的傳達(抒寫、表現(xiàn)),必須通過詩、畫、書及一切文藝創(chuàng)作來實現(xiàn),而詩人、書畫家及一切文藝家,也只有在觀察、體驗審美對象中,有了深切的感悟(證悟)時,才會有審美興會的爆發(fā),審美意象的形成,才能有詩、畫、書及一切文藝作品的產(chǎn)生。其創(chuàng)作過程中的證悟的獲得,同禪家參禪悟道中的證悟(其證悟是在般若觀照即禪體驗中獲得的)是相似相通而相同的。

      《老子》第二十五章云:“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不過在道家著作中,“自然”更多簡稱為“天”,即自然天成、不假人為、本真固有的存在。禪宗也講自然,指的是不假任何造作之力而自然而然、本然如是存在之狀態(tài)。禪宗詩學認為,佳詩出于無意為之,乃出之自然。牧云指出:“絕無思慮于其間,任天而已矣”。[1]

      禪宗詩學觀照的“自然”,又分為幾個層次。

      首先,是自在存在的審美客體。契嵩認為自然美景,有待人之發(fā)喧昭著:“然物景出沒,亦猶人之懷奇挾異者,隱顯窮通必有時數(shù)。若此十詠之景,所布于山中,固亦久矣棄置,而未嘗稍發(fā),今晝師振之,眾賢詩而光之,豈其數(shù)相會亦有時然乎?”[2]在來復看來,自然山水往往倚人而重:“夫山岳之雄麗,必有不世出之材而鎮(zhèn)之,故其云霞水石草木禽獸,亦得托名不朽,往往倚人而重”。[3]與此相對應,山水為詩家創(chuàng)作之助:“水闊山高對日華,山嶸水艷助詩家。”[4]大自然有“天開畫圖之妙”,“頻觀興愈清”,“快意樂天真”[5],詩歌的上乘之作,總是寫即目所見。禪詩崇尚不假任何造作之力而自然而然、本然如是存在之狀態(tài)。入就瑞白禪師曾作《又題四景(并引)》,內(nèi)有“任運禪人搬木回,至五龍湫憩息。舉目偶見一水瀑布,噴珠而下,遂有瀑布泉五龍湫之詩?!保?]這個序說明,禪門宗師主張詩歌創(chuàng)作應寫即目所見。詩歌的上乘之作,總是寫即目所見?!凹茨克姟笔窃谧非笤娋常霸娋场焙蝸??吹萬禪師云:“何事與君堪敬節(jié),何境與君共題詩?”那就是千姿萬態(tài)的大自然:“唯有白雪亂山巔,梅花依舊吐寒枝。”[7]也就是說,詩境源于自然。達到這種狀態(tài)之后,就會“天機所至,不期然而然”。

      其次,是感物寄情的審美境界?!拔铩敝辽賾袃蓪雍x,一指客觀事物,二指客觀事物在人頭腦中的映象,也就是陸機所說的“情曈昽而彌鮮,物昭晰而互進”[8],客觀之物與主觀映象交相湊泊,是產(chǎn)生新的審美特質(zhì)的過程。劉勰則把“物”與“自然”并舉,認為“人稟七情,應物斯感,感物吟志,莫非自然”。[9]陸機和劉勰把創(chuàng)作過程看作是由感物生情到情物交融,再選義擇聲,物化為美的作品的過程。禪宗詩學繼承了這種建構在外物之上,對觀物方式、文人精神生活的深切思索,把感物寄情升華為一種精神境界的追求。妙聲說:“離則思,思則詠歌形焉,詠歌既形,則凡物之感于中者,皆足以寄情而宣意,此風人托物之旨,而陶淵明所以有停云之賦也?!保?]正因為物我相召,才有將自然美人格化的表達,才有了“比德”之說。妙聲就欣賞這種“比德”式的物我關照:“古之取友者于一鄉(xiāng),于一國,于天下,猶以為未也,又尚友古之人。古人遠矣,求之于今而未足也,又取諸物之似者而友之。蓋友者所以成德也,茍可以比德焉,雖草木之微,在所不棄之?!保?]契嵩也表達了一種對“比德”式觀照的偏好:“然人皆有所嗜之事,而有雅有俗、有遙有正,視其物,則其人之賢否可知也。若石之為物也,其性剛,其質(zhì)固,其形靜,其勢方。方者似乎君子疆正而不茍也,靜者似乎君子不為不義而動也,固者似乎君子操節(jié)而不易也,剛者似乎君子雄鋭而能立也。然移石之名益美乎,是其外峰拒似乎賢人嚴重而肅物也,其中空洞似乎至人虛心而合道也。今無以吾道為禪者師,以翰墨與儒人游,取其石而樹之于庭,朝觀夕視,必欲資其六者以為道德之外獎、操修之黙鑒也。”[3]契嵩把人的稟賦氣質(zhì)和石之存在狀態(tài)進行類比,再將這種對人和物的觀照寄托在翰墨之間強調(diào)了道德節(jié)操的人格境界對于文學家的重要作用。

      第三,是心性天真的人生追求。所謂心性,指心之本性。自性有清凈、染污,天真可以使它去染得凈、去污得清。在禪宗哲學那里,所謂“天真”,是指天然而不假造作之真理?!赌υX止觀》卷一說:“法門浩妙,為天真獨朗,為從藍而青?!保?]禪宗有“天真獨朗”之說,即是了悟不生無作之本體,超越生死差別而朗然大覺。在禪宗詩學看來,天真是一種適意而為,是對閑淡之趣的抒寫。鄂州龍光達夫禪師追求一種“適意輒吟詩”的境界,即認為“吟詩”出于“適意”。[5]禪宗詩學對生命體驗的表達,常常顯現(xiàn)出適化無方的特征。這是一種隨機教化眾生,而不拘泥于特定方式。菩薩出入生死,教化眾生,令悟性空,乃權巧方便之智,亦為如來適應眾生機緣所施設之法門。所謂“適化無方,陶誘非一”。[6]這恰如寒山之詩,無意于詩而似詩:“寒山詩,非詩也,無意于詩而似詩,故謂之寒山詩?!保?]詩之本質(zhì):“皆所以歌詠性靈,闡揚道妙,欲使眾生去妄歸真,舍凡入圣,厥旨微矣?!保?]閑是佛道修行的有暇境界,佛教鄙薄俗套之“閑”,反對落入閑塵境,成為諸閑不閑之人。所謂閑塵境,就是指無意義、無價值之外在諸條件。尤指不用之文字、言語。塵境之“境”,指六根(眼耳鼻舌身意)之對象六境(色聲香味觸法),以其有染污心之性質(zhì),故稱塵境?!杜R濟錄》“示眾”說:“如今學道人且要自信,莫向外覓,總上他閑塵境,都不辨邪正,只如有祖有佛,皆是教跡中事?!保?]所謂“不閑”,指有八難等而無暇之境界。所謂“諸閑”,指于人天趣中無障難者;反之,墮于難處者,稱為不閑?!稛o量壽經(jīng)》云:“悉睹現(xiàn)在無量諸佛,一念之頃,無不周遍,濟諸劇難,諸閑不閑?!保?]禪宗詩學中的生命體悟,不是要人步入閑塵境,墮落成諸閑不閑之人。它是“以音聲文字而作佛事”,體現(xiàn)出隨緣適化的特征。

      四、藝境追求

      在佛學看來,從消極意義上說,境是心與感官所感覺或思維的對象。它能引起眼、耳、鼻、舌、身、意六根之感覺思維作用,產(chǎn)生色、聲、香、味、觸、法六境,以其能污染人心,故又稱為六塵。從積極意義上說,境可指勝妙智慧之對象,即是佛理(真如、實相)。境界般若,五種般若之一。五種般若,指照了法界、洞達真理之五種般若圣智。其中,境界般若指般若所緣之一切諸法。

      禪宗渾簡鋒利、超然特立之思想,為中國文壇開啟一種筆隨神具、氣韻有致的禪詩之風。禪宗詩學所言之藝境追求,其實是對禪門詩歌(詩偈)審美屬性的思考。禪宗詩歌的藝境追求,可以分意義層、意蘊層和哲理層三個方面加以論述。

      在意義層面上,首先是詩歌用詞和音韻問題。真可云:“夫機緣者,活句耳。”[3]凡富有生命力之詩句,即是活句;凡無豐致、無寄托、無韻味的詩句,即為死句。嚴羽《滄浪詩話·詩法》云:“須參活句,勿參死句?!保?]曾幾在《讀呂居仁舊詩有懷》中說:“學詩如參禪,慎勿參死句?!保?]人們往往有一個片面認識,那就是活句不是尋常語,常語多是死句。乾隆年間學者張問陶卻不這么認為,他在《論詩絕句》中說:“躍躍詩情在眼前,驟如風雨散如煙。敢為常語談何易,百煉功純始自然?!保?]禪僧修睦和張問陶有相似見解,強調(diào)寫詩多用常語:“常語亦關詩,常流安得知?!保?]寫常語到爐火純青的地步,就會進入牧云所說“意圓詞爽,旨深格高”的境界。

      用詞往往和音律結合起來。有人認為,詩偈創(chuàng)作,是“興到隨腔信口歌”,并不留心于什么“協(xié)韻”與否。明方云:“我無玄亦無奧,相逢只唱漁家傲。更問如何性與心,斷拂一枝當面挫。也作詩,也作偈,協(xié)韻何曾有文字。興到隨腔信口歌,記取是名雪書記?!保?]也有注重詩歌音律的,吹萬禪師強調(diào)詩應協(xié)韻。他說:“怛闥老子大圣人也,尚美頻伽未出之卵,蓋重其音也。夫音借韻以成句,續(xù)句以成章,章之長短即言之長短也。是而有風焉,有雅焉,有三頌焉,復又稽之樂經(jīng)之五音也,析顯剛?cè)嶂?,一之六律也。潛通歲時之氣,故音變則聲變,律變則氣變,所以毛詩之后有離騷,離騷之后有十九首,十九首之后變辭為絕敲樂為律?!保?]

      用詞和音律是詩文創(chuàng)作的語言問題,詩歌的體制形式與用詞、音韻的關系,也每每被人論及。

      雪關高度評價寒山之詩:第一,寒山詩不拘時人窠臼,打破程式束縛,“我愛寒山詩,不入時人調(diào)”。第二,寒山的詩意句清新,勿事華藻,句句能滌除塵情忘識。第三,寒山的詩能讓人玩味,“乍看意句新,轉(zhuǎn)玩滋味好”[2]。同是評價寒山詩,吹萬禪師則充分肯定寒山詩通俗流暢,“拈語不粘唇”;有強大的感染力,有如“風吹野火”,可以燎原;有很強的審美教育作用,能“喚醒眾生心”[3]。

      在意蘊層面上,禪宗詩學強調(diào)禪體詩用的體用結構。憨休禪師指出,佳詩有很強烈的感染力:孝廉公之《風穴游記》并詩“讀之,如鐘聞午夜,俗耳頓清,似劍淬豐城,星河耀彩,蓋緣思超而才俊,興遠而語雄”。其使人“俗耳頓清”,緣于“思超而才俊,興遠而語雄”。[4]高泉強調(diào)寫詩唯求適趣:“詩不求工唯適趣”[5]。齊己指出,在參禪悟道外,也尋求詩之妙趣:“禪外求詩妙,年來鬢已秋?!保?]而對意蘊的強調(diào),往往強調(diào)詩偈的美育功能。居簡吸收儒家詩教說,重詩“厚人倫美教化移風俗”之功用,批評“末流著工夫于風煙草木,爭研取竒,自負能事盡矣”之風[7]。

      大汕論詩,既提到興會,也參雜五位君臣,論述詩禪關系,從而論證了禪宗詩學意蘊產(chǎn)生的哲學基礎。他認為,第一,寫詩起于興會,無容心于詩:“偶興會所至,信口發(fā)聲,侍者記錄成帙,無容心于其間也。”第二,以“重離六爻、偏正回互”論詩、論禪:“惟吾洞上一宗,言禪而不離五位”?!拔嶙谥?,為君臣道合,君不偏于正,臣不正于偏,如銀盤盛雪,明月藏鷺,混然而分明,斯為向上一路。知斯旨者,始可以言禪,并可以言詩?!保?]第三,禪不離詩,詩不離禪:“以為禪則離詩非也,以為詩則離禪非也”。第四,然而,詩禪有別。它們是“合之未始合,則離之亦未始離”,不即不離。把五位君臣學說引入禪宗詩學,便于形象地認識禪詩意蘊的現(xiàn)象和本質(zhì)。大汕借禪宗的五位君臣之說,將詩禪之偏正關系,對應于事理之偏正關系,強調(diào)了禪詩以禪為正,以詩為偏的詩禪關系。

      在哲理層面上,禪宗詩學主張“融文心為禪思”。天隱和尚指出了詩頌創(chuàng)作的先決條件,超脫一切“圣凡迷悟三乘學解”,成為一個“依真道人”:“實乃圣凡迷悟三乘學解一齊超脫活脫無依真道人也!”要做到這一步,必須參究公案,應“吃緊須看古人無義味語,種種因緣,密密體究,看他是個什么道理,一一俱要透過,不被他瞞,直至無疑無悟之地,七穿八穴,拶到古人不到處,則所悟既真,所行必到,所學既實,所證要明,最親切處更加親切,然后蘇醒得來,掀翻窠臼,掃絕蹤由,把從前學解的、見聞的、悟證的一拋拋向那邊更那邊”。只有到此田地,有了今人所說的“前理解”“前結構”,做到了“見在機先,意超言外”,那么,“飛泉落澗,清韻長吟,可以激揚般若之真機;空谷行風,玄音和雅,可以提挈綱宗之妙訣”。只有如此,“汝欲頌耶,不撥舌而松風浩然,豈非頌也?汝欲詩耶,未啟唇而云鳥悠然,豈非詩也?”[1]

      五、像教悅情

      所謂像教者,首先指像法之教化。像法即于佛陀入滅經(jīng)500年正法后之教法;像教即指此時期佛法之總稱。其次指佛像與經(jīng)教。相對于儒教之稱“名教”,而以佛教拜佛像,故稱像教。唐末,以臨濟宗的汾陽善昭為開創(chuàng)者,禪宗內(nèi)部逐漸興起通過研究經(jīng)文、語錄、公案、偈頌等文字來習禪、教禪,進而相互討論,啟迪和勘驗。憚門宗師也常以文字的方式,表述自己對宗法的理解和接引學人的經(jīng)驗。具有“文字禪”性質(zhì)的詩文創(chuàng)作活動,因其描摹佛像、涉及佛事、弘揚佛法,因而具有了像教性質(zhì)。于是,詩文創(chuàng)作是做魔事還是做佛事,一直成為爭論的焦點。

      有禪師認為,詩文創(chuàng)作是在做魔事。其中緣由是,悟禪須正信、三業(yè)犯罪業(yè)、文字是葛藤。

      但是,也有不少禪師說,詩文創(chuàng)作是在做佛事。

      第一,詩文創(chuàng)作是游戲三昧。三昧乃三摩地之意,為禪定之異稱,即將心專注于一境。游戲三昧者,猶如無心之游戲,心無牽掛,任運自如,得法自在。亦即言獲得空無所得者,進退自由自在,毫無拘束。《壇經(jīng)》云:“見性之人,立亦得,不立亦得,去來自由,無滯無礙,應用隨作,應語隨答,普見化身,不離自性,即得自在神通游戲三昧,是名見性?!保?]首先,詩文是否符合禪理?三祖有《信心銘》、永嘉有《證道歌》,是否與禪宗“直指”之宗旨相悖?回答是:“不?!?,“蓋有以助顯其直指之道者也?!保?]其次,吟詠詩詞,是否是在做佛事?在智及看來,“達人大觀”,吟詠詩詞,乃“游戲翰墨,無非佛事”,其旨在:“蓋欲咨決大事因緣,碎塵勞窟宅,拔生死根株,豈吟詠云乎哉?”[1]再次,禪詩具有怎樣的啟發(fā)作用?如凈明確提出“借詩說教”,這是禪宗詩歌美學的重要觀點。他用“綠竹半含籜”“新梢才出墻”“雨洗娟娟凈,風吹細細香”等綠竹的三種狀態(tài),來比喻“序品第一”“正宗第二”“流通第三”。[2]所謂“序品第一”“正宗第二”“流通第三”,是指佛學大師對佛典經(jīng)論的內(nèi)容作適度的區(qū)分,通常都分為序分、正宗分、流通分等三部分。如凈禪師引用杜甫《嚴鄭公宅同詠竹》之詩句,解說佛典經(jīng)論。杜詩云:“綠竹半含籜,新梢才出墻。色侵書帙晚,陰過酒樽涼。雨洗娟娟凈,風吹細細香。但令無剪伐,會見拂云長?!贝耸自佄镌?,是著力描繪“竹”的形象。首聯(lián)即著力描寫竹的新嫩和勃發(fā)的生機。這是從視覺的角度描繪竹的兩種形態(tài):幼竹,竹子的初生形態(tài);成竹,竹子的成熟形態(tài)。如凈以之分別比喻為“序品第一”和“正宗第二”:第一句“綠竹半含籜”,有一半還包裹著筍殼的嫩綠之竹,正是竹子的初生,她會節(jié)節(jié)向上成長,正如“圣人造論,必有由致,故初明序分”;第二句“新梢才出墻”,其新長的枝梢,才剛剛伸出墻外,它是竹子的成熟,恰如“序分既彰,必有所說故,次明正宗”。此詩的第三聯(lián)是描繪竹子經(jīng)雨洗刷后的潔凈,以及竹子的清香。這是從嗅覺的角度描摹竹子縷縷清香,使人心曠神怡的感受。如凈以之比喻為“流通第三”,正如“正宗既終,勸學流通故,后明流通”。

      第二,詩文創(chuàng)作是禪宗攝受眾生之法。菩薩攝受眾生,令其生起親愛心而引入佛道,以至開悟的布施攝、愛語攝、力行攝、同事攝等四種方法。其中愛語攝,又作能攝方便愛語攝事、愛語攝方便、愛言、愛語。謂依眾生之根性而善言慰喻,令起親愛之心而依附菩薩受道。[3]基于這種認識,禪宗詩學主張禪詩功能,是弘揚佛法的重要手段。在云外云岫看來,好的山居詩,可以成為展示、傳播佛法的經(jīng)典:“陳年佛法無人問,黃葉堆金不轉(zhuǎn)官。一卷山居詩更好,焚香只可作經(jīng)看?!保?]

      第三,詩文創(chuàng)作促進儒釋道融合。儒釋道經(jīng)過長期發(fā)展,表現(xiàn)出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交融狀態(tài)。覺浪禪師對孔子的詩學觀(“樂而不淫,哀而不傷”,“思無邪”,“可以興觀群怨,事父事君”)作了闡釋,他認為“怨”之一字,乃是“造化之玄樞,性命之秘藏”:“予以‘怨’之一字,尤為造化之玄樞,性命之秘藏。凡天下之事,到于‘群’處,不能無怨,到‘無邪’處,乃能歸根復命,貞下起元也。此非千圣不傳之玅密乎?須知有性命者,必有形色,有形色者,須有造化,有造化者,須有事功,有事功者,必有文章辭令,為天下之風教?!钡朗⒌摹拔恼罗o令,為天下之風教”的觀點,表明他對詩文功能作用的重視[1]。禪門往往明確標舉孔門的詩學觀:“不學詩無以言”。并明確提出“弘道須習文翰”的主張[2]?!兑回瀯e傳》提出:“詩書六藝亦有成佛之種子”。這是一個重要的命題?!笆∥恢?,自在主童子者,所修書數(shù)算印等法,即得悟入一切工巧神通智慧門??梢娫姇?,亦有成佛之種子,此即心中發(fā)明,如凈琉璃之治地住也。”[3]像教足以悅情。的確,詩歌的上乘之作,有強烈的審美感染力,人們欣賞之,“如啜蘿岕于酩酊,令人眼目一新”。而一些山居詩,并無真情實感,因為他們不食人間煙火,心中不存丘壑煙云:“近代禪講,集必有詩,詩必有山居,多屐不食丘壑,杖不飽煙云,縱描寫十分,何異矮子觀場,而因人啼笑哉!”[4]

      六、禪藝互釋

      以禪喻詩,是一個古代詩學命題,借佛家禪理以比喻創(chuàng)作與批評。宋嚴羽《滄浪詩話·詩辨》云:“大抵禪道惟在妙悟,詩道亦在妙悟?!┪蚰藶楫斝?,乃為本色?!保?]“禪家者流,乘有小大,宗有南北,道有邪正?!哒ㄑ?,悟第一義。若小乘禪,聲聞、辟支果,皆非正也。論詩如論禪:漢魏晉與盛唐之詩,則第一義也。大歷以還之詩,則小乘禪也,已落第二義矣。晚唐之詩,則聲聞、辟支果也?!保?]以禪喻詩,并非嚴羽首創(chuàng),北宋蘇軾、葉夢得與吳可等已開其端。如吳可《學詩詩》提出“學詩渾似學參禪”之說,葉夢得《石林詩話》卷上“禪宗論云間有三種語……老杜詩亦有此三種語?!保?]這些論述,均為嚴羽“以禪喻詩”之先河。

      就禪宗詩學而言,禪藝互釋有以下幾個表現(xiàn)形式:

      第一,以禪喻詩。詩歌創(chuàng)作是一個復雜的過程,在形之于心之時,禪寂可以誘發(fā)詩文創(chuàng)作。齊己認為,心機的興起,詩思的涌動,只能在禪寂中產(chǎn)生:“日日只騰騰,心機何以興?詩魔苦不利,禪寂頗相應。”[1]在行之于手的時候,禪思可凝練出玄旨。林昉指出,詩與禪都重參與悟:“詩有參,禪亦有參;禪有悟,詩亦有悟。”因而,詩與禪之悟是無差別的。文本一旦形成,就會出現(xiàn)詩中有禪的現(xiàn)象。何謂“詩中有禪”?是“非有關于性命”,不是講禪理,而是“奇幻絕人”,是“融文心為禪思”,如嚴無敕居士,因他“老于林下,聽水二三十年”,能“叩大事因緣”,領悟了生死事大,進入了禪境,獲得了禪思,從而能“融文心為禪思”,因此,其山居詩“語語遒邁,復多警人心意,如流水細聽看念斷”[2]。在這種狀態(tài)下,詩情必須近禪。此時,以詩喻禪是表面,以禪喻詩是宗旨。[3]

      第二,以詩喻禪。以詩喻禪(教),往往為宣揚佛法的方便。方便又作善權、變謀,指巧妙地接近、施設、安排等,乃一種向上進展之方法。禪家往往引詩說法,以為禪學方便。普融所作藏主《頌》,是追問什么是“本來面目”,這是借頌(詩)說教(禪)。他作《渡桑乾》,乃是回答什么是“本來面目”。這是用詩釋頌,是二度說教(禪)——是用《渡桑乾》解說普融藏主《頌》之“意”而說教(禪)。前者(藏主頌)是直說式,后者(《渡桑乾》)是曲說式。[4]普融指出,人的本來面目(真實生命)是難以把握的,它“從來往返絕蹤由”,生從何來,死從何去,也是難以領悟的,“行人莫問來時路”。普融之意,在于截斷學人的分別心,不要在葛藤里糾纏,而要返觀自心,直下承當,以直探內(nèi)在生命。

      第三,禪、詩互釋。以禪喻詩和以詩喻禪理論的提出,為禪、詩互喻理論奠定了基礎。覺浪禪師引憨山“詩禪一也”之說?!拔嶙谝灾訖C,山川煙云,竹水飛躍,感物造耑,不即不離,而協(xié)在其中矣?!保?]皎然認為,詩禪不相妨:“市隱何妨道,禪棲不廢詩?!保?]他還說:“儒服何妨道,禪心不廢詩”,詩心禪思兩相依。[7]不僅禪不廢詩,詩也不廢禪。

      禪和詩不僅不相離,而且相互滲透。智舷提出理論:“詩奪禪者言,禪奪詩人髓?!鼻熬洌v其詩無禪語(“詩奪禪者言”,乃詩語非禪語);后句,講其詩有禪意(“禪奪詩人髓”,詩人已有禪心、禪意)。[8]林昉從思維方式上,提出了禪、詩互釋的原因。他指出,詩與禪都重參與悟:“詩有參,禪亦有參;禪有悟,詩亦有悟?!币蚨?,詩與禪之悟是無差別的。他引英上人之論:“詩悟必通禪”,“妙處如何說,悟來方得知”[9]。牟巘認為,詩人往往既逸而之禪又逸而之詩的重要原因,是禪與詩有共同之處,是二者都能超然物外,擺脫世俗煩惱的束縛,使胸襟放曠逸蕩:“往往逸而之禪,又逸而之詩,二者實能外事物,曠蕩可喜,故人亦樂為之稱道?!保?]

      第四,禪、詩兩妨。在禪、詩互釋理論大行其道的同時,也有理論認為,禪、詩不同,乃至禪、詩兩妨。王庭言認為,偈頌與詩,“雖詩體不殊,而理趣各別”,“偈頌之深談(‘理’),或不如詩之玄寄(‘趣’)。若將景物會,差之毫釐?!本芭c物會,詩則擅長。[2]元叟則從作家的不同,區(qū)分了禪、詩的關系。他說,“詩禪”者,詩人之禪;“禪詩”者,禪人之詩。[3]行澤則指出:“夫詩文之學,非博學強記,殫精敝神,則不能工也。不工則不足以示人,工則徒喪光陰,于無補之學。外以無益于人,內(nèi)以無益于己,故雖窮年參學,皓首無歸者,滔滔皆然。是唯非特于生死無益,又從而滋甚之,可不為大哀歟!”[4]

      *本文為國家社會科學基金西部項目(14XZW008)、安徽高校人文社會科學研究重點項目(SK2015A738) 階段性成果。

      皮朝綱:四川師范大學文學院教授

      潘國好:淮北師范大學文學院講師

      (責任編輯:韓宵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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