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義春
論庚辰定本時第十九回之回目已經完備
張義春
現(xiàn)存庚辰本第十九回無回目,對此紅學界多認為此系曹雪芹之責任,亦即庚辰定本時曹雪芹尚未完成該回回目之創(chuàng)作。其實庚辰定本時《石頭記》該回之回目已經完備,庚辰本第十九回之所以無回目,系庚辰本底本正文“抄錄之人遺漏”。此點有六個方面之證據(jù)可以證明。
庚辰本 第十九回 回目 完備
現(xiàn)存庚辰本第十九回無回目①己卯本第十九回亦無回目,但己卯本與庚辰本區(qū)別不大。故本文關于庚辰本之分析同樣適合己卯本,于此文中不另討論。,對此紅學界多以為曹雪芹應該對此負責,亦即庚辰定本時曹雪芹尚未完成該回回目之創(chuàng)作②胡適最早主張庚辰定本時第十九回無回目,系曹雪芹尚未最后完成該回之創(chuàng)作,之后繼承、延續(xù)胡適觀點之學者很多,不贅。胡適文見《跋乾隆庚辰本脂硯齋重評石頭記抄本》,后收入《胡適紅樓夢研究論述全編》,上海古籍出版社1988 年3月第一版。人民文學出版社1993年影印出版庚辰本亦收此文。。
其實現(xiàn)存庚辰本第十九回無回目,并非曹雪芹庚辰定本時尚未完成該回回目之創(chuàng)作。現(xiàn)在有諸多證據(jù)說明,庚辰定本時該回之回目已經完備,曹雪芹此時已經創(chuàng)作了頗具匠心之大好回目?,F(xiàn)存庚辰本第十九回之所以無回目,實“系抄錄之人遺漏”。
戚序本、蒙府本之第十九回已有回目,且都作:“情切切良宵花解語意綿綿靜日玉生香。”此回目之“情切切”與“意綿綿”乃虛字,取修飾限定之效果,并無切實意義。而“花解語”之“花”相關諧合花襲人,具體指花襲人巧用“贖身之論”,箴規(guī)賈寶玉三件事;“玉生香”之“玉”相關諧合林黛玉,具體指林黛玉、賈寶玉借小耗子故事逗趣親昵。
現(xiàn)存庚辰本第十九回無回目,但現(xiàn)存庚辰本此回之脂批卻有戚序等本回目中之特色字句或曰標志性字句。即在“寶玉聽了,贊嘆了兩聲。襲人道:‘嘆什么’”一句正文之后,赫然有墨筆雙行夾批一條:“只一‘嘆’字便引出‘花解語’一回來?!保好?、戚序、蒙府本同,且都為雙行夾批)
問題應屬明顯非常,現(xiàn)存庚辰本脂批之“引出‘花解語’一回來”之“花解語”三個字,顯然摘錄于庚辰定本時曹雪芹已創(chuàng)作完成之第十九回之回目,而“一回”顯然指第十九回這一回(詳見第三部分論述)。
更讓筆者驚奇的是,這條批語之抄寫格式乃雙行夾批,這分明又暗含著這樣的信息──這條批語創(chuàng)作較早,最晚在庚辰本定本時已經存在(詳見第四部分論述)。
這條批語證明第十九回庚辰定本時即有回目之問題暫且放下不表,現(xiàn)在討論一個與此另有關系之問題,即:現(xiàn)存庚辰本第十九回無回目是否系庚辰本過錄時抄漏?,F(xiàn)存庚辰本乃過錄本,此點紅學界之認識高度一致①庚辰本系過錄本亦由胡適最早提出,之后學者多有補益。胡適文見《跋乾隆庚辰本脂硯齋重評石頭記抄本》。。所以現(xiàn)存庚辰本過錄時,或許庚辰本之底本已有回目,但過錄本抄手卻抄漏了本回這一在事實上已經存在之回目。
現(xiàn)存庚辰本大約抄成于公元1761年,即乾隆二十六年之后,屬現(xiàn)存所有《石頭記》早期抄本中抄寫比較完整的唯一的存七十八回本。包括第一回至第八十回,中缺第六十四回及六十七回,第六十八回脫去約六百余字。該本十回一冊,共八冊,每冊前有目錄。因為各冊卷首標寫“脂硯齋凡四閱評過”,第五冊至第八冊封面書名下注云“庚辰秋月定本”或“庚辰秋定本”,故名庚辰本。
明白庚辰本之基本情況后,筆者認為:因為現(xiàn)存庚辰本每一冊前都有目錄,而第二冊前所列之目錄與之后具體回目的情況完全相同,即第二冊目錄中庚辰本第十七回至十八回是一大回,之后正文之第十七回至十八回亦如是;目錄中無第十九回回目,之后正文之第十九回亦無回目。這樣,如現(xiàn)存庚辰本無回目系過錄時抄手抄漏,不可能在目錄與之后之正文中都抄漏。
按紅學界之意見,脂批系統(tǒng)之本子分上游諸本與下游諸本。所謂上游諸本,甲戌本、己卯本、庚辰本即是;所謂下游諸本,戚序本、蒙府本等即是。以所謂之上游諸本而論,現(xiàn)存之甲戌本、己卯本、庚辰本,作品之第一回都有這樣幾句關于曹雪芹創(chuàng)作情況之記敘。即:“后因曹雪芹于悼紅軒中披閱十載,增刪五次,纂成目錄,分出章回,則題曰《金陵十二釵》。并題一絕云……”筆者認為,既然這里說作品已經是“纂成目錄,分出章回”,說明在庚辰定本階段,作品前面之多數(shù)目錄已經完備,至于八十回以后之情形,因其相對靠后,估計尚欠完整。而第十七回至十八回,以及第十九回,都屬相對靠前之章節(jié),無回目之可能不大。
認識現(xiàn)存庚辰本第十九回有無回目之問題,應該尊重現(xiàn)存庚辰本之現(xiàn)實面目,亦需尊重第十七回到第十九回這個大的范圍中正文之描寫實際。對讀現(xiàn)存庚辰本與戚序本、蒙府本之第十七回至十八回以及第十九回,不難發(fā)現(xiàn),雖然現(xiàn)存庚辰定本之第十七回至十八回未分回,第十九回無回目,但兩者正文卻只有極少數(shù)異文,而主要之內容并無多大不同,此點請有條件讀者復按。
于此筆者以一個例子說明問題。戚本第十七回開始于“話說秦鐘既死,寶玉痛哭不已”,結束于“于是大家出來”;第十八回開始于“那寶玉一心只記掛著里邊,又不見賈政吩咐”,結束于“賈母、王夫人安慰解勸,攙扶出園去了”;第十九回開始于“且說賈妃回宮,次日見駕謝恩”,結束于“只聽寶玉房中一片聲嚷,吵鬧起來。正是”。以上此類終始標志性之句子,在庚辰本中之正文中都已經存在,且絲毫不爽。
在把現(xiàn)存庚辰本在第十七回至第十八回以及第十九回作為一個大范圍來討論的視野下,可以發(fā)現(xiàn)這幾回存在之問題很多:一是第十七回至第十八回未分開,這其實還連帶包括著第十八回也無回目與回次之問題;一是第十九回無回目。現(xiàn)在需要分析的是,既然正文已經完善、已經完備,對具體的創(chuàng)作而言完善此類問題困難嗎?如果完善這些問題對創(chuàng)作來說是難點,一般不好解決、不易解決,則存在以上問題,很可能系曹雪芹一時無暇顧及或暫時知難而退等。如果完善這些問題對創(chuàng)作來說并非難點,特別是對曹雪芹創(chuàng)作來說并非難點,相反解決此類問題還輕而易舉、不過舉手之勞,則以上問題之存在,就很可能與曹雪芹無關了。
對此筆者認為,既然正文創(chuàng)作已經完備、已經成熟,所謂分開第十七回至第十八回這一大回,于正文中之某處截斷、另起一行寫來即是。曹雪芹是作品的作者,他已經創(chuàng)作出具體而完善之內容,但還為分回之問題而躊躇,這難以理解。所謂第十八回與第十九回無回目與回次的問題,無回次則順承之前之回次編寫一個即可,此點具備基本才智者不難勝任。至于無回目之問題,對諸如筆者之流恐束手無策,但對曹雪芹則容易非常。
回目即我國古代所謂之聯(lián)語,對小說來說即概括具體一節(jié)描寫之聯(lián)語。曹雪芹何許人也?敦敏、敦誠說他工詩善畫,詩有李賀之風格,甚至是“詩才憶曹植”。張宜泉稱他家門前面那塘水是“謝家池塘”,暗示他有謝靈運之才氣。脂批說詩詞創(chuàng)作是他“平生所長”。在這樣的情況下,既然內容已經固定,創(chuàng)作幾條概括具體內容之聯(lián)語對曹雪芹來說并非難事,甚至可以說是他最為得心應手之本領。這同樣說明第十九回之回目缺失并非因為曹雪芹未來得及創(chuàng)作。
以上帶有推測性的論述暫時放下,下面具體從現(xiàn)存庚辰本批語中說些道理,除文前所引之那條批語外,現(xiàn)存庚辰本另有一些批語亦可以支持拙論。庚辰本第十七回至十八回之回目及正文之前有一單頁,其上抄有批語兩條以及回前詩一首,即:
此回宜分二回方妥。
寶玉系諸艷之冠(原誤為貫),故大觀園對額必得玉兄題跋,且暫題燈匾聯(lián)上,再請賜題,此千妥萬當之章法。
詩曰:
豪華雖足羨,離別卻難堪。博得虛名在,誰人識苦甘?關于以上兩條批語并一首回前詩,筆者對第一條批語──“此回宜分二回方妥”最有興趣,還以為最需要辯證。過去紅學界認為,這句批語指曹雪芹應該對沒有分開之問題承擔責任,是因為他沒有完成最后之創(chuàng)作,所以把兩回文字混為一談。不過筆者覺得,于過去紅學界的解釋之外,為什么就不可以再作這樣的認識,即:這里并非追究曹雪芹之責任問題,而是指庚辰本底本正文之抄手做得不妥。亦即所謂未分開之問題,在人家曹雪芹那里其實是已經分開的、全然沒有問題的,而庚辰本底本正文之抄手卻因為某種原因,把應該分開、事實上已經分開之內容連續(xù)對接了起來。
對這兩種情況,筆者希望事實屬于后一種。但筆者無才,暫時還無力對此做出論證。不過筆者需要說明的是,過去于此之紅學研究也有問題。即:這條批語本來包括兩種解釋,但他們卻只看好對自己有利之一種,而對另一種應該同樣重視之解釋卻熟視無睹、視而不見。
“此回宜分二回方妥”之問題不論,再看另一條批語。在現(xiàn)存庚辰本第十九回回末,有這樣一條回末批:“此回宜分三回方妙,系抄錄之人遺漏。玉藍坡”。玉藍坡之此條批語值得重視、也值得研究。這條批語雖然放在第十九回回末,但它并非指第十九回“宜分三回方妙”,而是針對第十七回到第十九回拋棄回目連續(xù)抄寫對接正文之情況才有的?,F(xiàn)存庚辰本第十九回前有一條批語──“第十九回”,這條批語未署名,但通過與已經署名“玉藍坡”之批語比照筆跡,“第十九回”幾個字亦屬玉藍坡批語無疑,這一點紅學界已有討論,不贅。這不僅說明現(xiàn)存庚辰本第十七回到第十九回之正文是拋棄回目與回次連續(xù)對接抄寫,也說明玉藍坡這條批語是針對第十七回到第十九回連續(xù)對接抄寫正文之問題而講的。
玉藍坡應該熟悉作品,對每回的篇幅大小應該有認識。因為“此回宜分三回方妙”抄在第十九回回末,筆者還曾經認為這里是說第十九回“宜分三回方妙”。后仔細琢磨才知事實并非如此。如果玉藍坡之“此回宜分三回方妙”指第十九回,是主張第十九回應該分為三回,這分開之后之篇幅也太過短小了。筆者曾經大體統(tǒng)計過,《石頭記》前八十回約五十六萬字,每回約九千字,而第十九回亦大體此字數(shù)。所以玉藍坡所謂的“宜分三回”,是指從第十七回到第十九回這一大部分內容。
討論現(xiàn)存庚辰本抄手從第十七回到第十九回拋開回目連續(xù)對接抄寫正文有何意義呢?筆者以為這里其實已經暗含了現(xiàn)存庚辰本第十九回無回目之底里。第十九回無回目,其實第十八回亦無回目。君不見,現(xiàn)存庚辰本之抄手是拋棄回目連續(xù)對接抄寫第十七回到第十九回,那兩回它能有回目嗎?
不過這里還有一個問題,即現(xiàn)存庚辰本第二冊目錄中為何亦無第十九回之回目?對此筆者認為,現(xiàn)存庚辰本每冊之回目是這個過錄本過錄時另行整理出來的,庚辰本底本并沒有分冊,自然更談不上有所謂之分冊目錄。于此筆者有一個證據(jù),甲戌本四回一冊,己卯本與庚辰本十回一冊,所以甲戌本與己卯本、庚辰本每冊包含之回數(shù)不同,證明分冊是一種過錄之行為,每分冊前有目錄亦如是。同時筆者懷疑,不僅庚辰本底本未分冊、無分冊之目錄,甚至整部作品之總目錄也不存在。現(xiàn)在可以見到之己卯本、庚辰本即無總目錄,甲戌本亦無總目錄。
過去,紅學界屏玉藍坡于脂批作者之外,以為此人不過庚辰本收藏者之一,所以認為其批語價值不大。在無具體證據(jù)之前,筆者認為認識玉藍坡應該謹慎。既然玉藍坡敢于斷定,第十七回到第十九回存在問題是因為“抄錄之人遺漏”,并非曹雪芹尚未完成,估計他雖然與脂批作者不同,但亦離脂批作者不遠,清楚現(xiàn)存庚辰定本抄寫之具體情況。
習慣性之邏輯與成見對具體紅學問題之影響可謂大矣!因為有《石頭記》沒有最后完成之信念,所以第十九回之無回目亦屬曹雪芹未來得及創(chuàng)作。于此玉藍坡作為與現(xiàn)在相距很遠之人,其習慣性之邏輯與成見恐或無有。抑或有人質疑,玉藍坡所主之第十九回無回目“系抄錄之人遺漏”,不過乃推斷之詞,如此筆者要問,玉藍坡何以不在曹雪芹未來得及創(chuàng)作之角度進行推斷?庚辰本不就是不完整的嗎?玉藍坡所看到的不就是一個不完整的本子嗎?由此事實出發(fā),玉藍坡得出曹雪芹未來得及創(chuàng)作相反卻更有可能。
筆者對玉藍坡“系抄錄之人遺漏”之判斷堅定不移,筆者沒有道理懷疑一個沒有任何學術背景的人會不負責任說話,會想當然說話。玉藍坡在庚辰本中署名之批語僅一條,有種種跡象表明未署名但屬于他的其余評語也不多。這樣,如果以為這僅有之一條還不可靠,這紅學研究對待資料也太過苛刻。
“只一‘嘆’字便引出‘花解語’一回來”,是拙文主張第十九回于庚辰定本時期回目已經完備之主要證據(jù)與根本依據(jù)。如“引出‘花解語’一回來”系指稱第十九回以及第十九回之回目,拙論則不證自明,如“引出‘花解語’一回來”并無此等證明價值,拙論將一無是處。
脂批中多有指稱回目之批語,但脂批指稱回目一般不引用完整之回目,而是通過摘取回目中之字句且有時作一些小小之變化來代表,這種情況在脂批中在在皆是。由此可證“引出‘花解語’一回來”屬指稱這一回的回目。
這方面的例子有:
(1)庚辰等本第二十八回有這樣一條回前批:“自‘聞曲’回以后,回回寫藥方,是白描顰兒添病也?!辈椤妒^記》回目,有“聽曲文寶玉悟禪機”,顯見這里脂批是改回目之“聽曲”為“聞曲”來指代回目。
(2)庚辰本第三十回回目是“寶釵借扇機帶雙敲,齡官劃薔癡及局外”,而庚辰本該回回前批是:“借扇敲雙玉,是寫寶釵金蟬脫殼。”顯見這里脂批是以與回目有關之新的概括描述回目。
(3)蒙府本第三十六回回目是“繡鴛鴦夢兆絳云軒,識分定情悟梨香院”,而蒙府本該回回末批則是:“絳云軒夢兆是金針暗渡法……梨香院是明寫大家蓄戲?!憋@見這里脂批是以調整回目字詞與摘取回目中之字句來概括回目。
(4)庚辰本第四十一回回目是“櫳翠庵茶品梅花雪,怡紅院劫遇母蝗蟲”,而庚辰本該回回前批則是:“此回櫳翠品茶,怡紅遇劫……”顯見這里脂批是以調換、刪減回目之字句來概括回目。
(5)庚辰本第六十六回回目是“情小妹恥情歸地府,冷二郎一冷入空門”,而庚辰本四十八回回前批則是:“至‘情小妹’回中,方寫湘蓮文字,真神化之筆?!憋@見這里脂批是以摘取回目中之一個詞來指代回目。
脂批指稱回目為何拒絕完整引用回目,而好摘錄、好調整、好改換等?此中之道理簡單非常?!昂谜洝睂儇潏D省事與省力,既然摘取其中之字句就可以清楚說明問題,這何樂而不為?至于“好調整”與“好改換”之流,有屬貪圖省事與省力之因素,更因為他們不可以準確記誦作品,于是按自己之模糊印象進行表述。
與之前引述之指稱回目之脂批相比對,“只一‘嘆’字便引出‘花解語’一回來”,屬脂批指稱回目中諸多方法中之“摘錄”?!罢洝彪m有不夠完整之遺憾,然較之調整與轉換等則明確非常。筆者以如此氣力陳述道理,如依舊有人認為這條批語并非指稱這一回以及這一回之回目,那筆者就無話可說了。
“只一‘嘆’字便引出‘花解語’一回來”是雙行夾批,以下需要從雙行夾批之特點認識這條批語之存在時間。
雙行夾批亦即雙行夾注,是具體正文之后用相對較小之字號分兩行抄寫出來之批語,兩行小字占據(jù)正文一行之位置。雙行夾批一般與正文同時抄成,形成于正文抄寫之前,亦即在某個具體批書階段之前期已經存在,是某個批書期間對之前已經存在之批語進行規(guī)整的結果。
庚辰定本是一個過程,在這個過程中,必然要產生一些新的批語,但這些新的批語在抄寫格式上一般不可能以雙行夾批之形式記錄。這個道理非常簡單:
(1)批語創(chuàng)作時,評點者一般是在已經抄寫固定之正文上進行,此時,如果批評者有話說,這些話必然以側批、眉批、回前批、回末批之形式進行記錄。因為雙行夾批是截斷正文、讓批語占據(jù)正文之位置;因為在抄寫正文時,正文的抄寫者事先并不清楚批評者要在什么地方進行評點,也不可能空出大小適度的位置供書寫評語。所以記錄一個具體評點過程中新創(chuàng)作出來之批語一般不會采取雙行夾批之抄寫格式。
(2)批語創(chuàng)作是一個的過程,抄寫正文也是一個過程。如果這兩者同時進行,即一邊抄寫正文,一邊創(chuàng)作批語,是可以以雙行夾批之格式記錄批語的。但是,如果事實如此,批評者一定是既體味作品內容,又考慮抄寫位置以及抄寫位置之大小,這基本上屬于所謂的一心二用,在事實上也不太可能。
(3)還有一種情況,即評點者先是面對一個正文已經固定之本子創(chuàng)作批語,在創(chuàng)作工作完成以后,根據(jù)批語的情況再重新抄寫一遍批語與正文,將已經創(chuàng)作出來之批語重新規(guī)整,亦即將其他形式之批語轉化為雙行夾批。這種情況可以解決雙行夾批出現(xiàn)于某個具體評點階段之問題,但根據(jù)紅學界之觀點,脂批作者多次整理過《石頭記》本子,且每次間隔不過兩三年,如果這樣脂批作者就存在工作量過大之問題,古人書寫都是紙質書寫,不比現(xiàn)在之電腦書寫方便快捷,所以出現(xiàn)這種情況之可能性也不大。
綜合以上三點,筆者認為“只一‘嘆’字便引出‘花解語’一回來”這條批語,創(chuàng)作時間應該是比較早的,在現(xiàn)存庚辰本底本抄寫正文時這條批語已經創(chuàng)作了出來。
現(xiàn)存庚辰本底本正文抄寫之前第十九回之回目已經完備是沒有疑問的,可惜現(xiàn)存庚辰本之前之本子難以證明這一點。按紅學家關于《石頭記》抄本之排序,庚辰本之前還有己卯本與甲戌本。馮其庸先生以為庚辰本是己卯本之過錄本,所以本文討論庚辰本之情況其實也是己卯本之情況。這樣己卯本紀年雖然比庚辰本早,但己卯本并不具備揭示庚辰本底本抄寫時期第十九回之回目是否完備這一問題的能力。甲戌本倒是與庚辰本沒有太多之血緣,但遺憾的是甲戌本卻沒有這一回,這樣甲戌本也不可以揭示庚辰本底本抄寫時期第十九回有無回目之問題。
庚辰本底本正文抄寫之前第十九回之回目已經完備,曹雪芹已經創(chuàng)作完成第十九回之回目,但現(xiàn)存庚辰本這一回卻沒有回目,玉藍坡說此“系抄錄之人遺漏”,至于抄錄之人是因何出現(xiàn)此等失誤,是行為粗疏,還是喜好偷懶,抑或是有另外之原因,于此筆者不敢臆斷。
在紅學諸多課題中,脂批之創(chuàng)作過程以及《石頭記》早期抄本之形成過程是一個相當復雜之問題,因為問題復雜,不說或少說也許還沒有漏洞或漏洞不大。所以本文就此打住,最后對未能深入而全面分析與本文有關之其余問題表示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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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hang Yichun
No chapter heading can be found for Chapter 19 in the existing Gengchen Version.Many scholars in the academic circle of A Dream of Red Mansions studies place the responsibility on Cao Xueqin, assuming that he didn't finish writing the chapter when the version was fixed up.Actually, the chapter heading was already complete when The Story of the Stone was compiled in definitive edition.No chapter heading of Chapter 19 for the Gengchen version resulted from the omission through negligence by the then copier.It can be proved in six aspect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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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義春,山西電大大同分校副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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