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 葉
《詩經(jīng)·曹風·候人》釋義
呂 葉
詩經(jīng)是我國第一部詩歌總集,同時也是我國現(xiàn)實主義詩歌的源頭。其中《國風》即為民歌,在15國風共160篇中有曹風四篇,反映了曹地民情風貌,《曹風·候人》以其現(xiàn)實主義手法,表達了對位高權(quán)重卻不思作為者的不滿。同時,也表達了賢者希望為國所用的愿望。
曹風 候人 現(xiàn)實主義 批判
曹國故地,大致包括今天的牡丹區(qū)、定陶區(qū)和曹縣等地,從國土面積上說,在諸侯國中不過是一個小國,但其作為克商之初分封的十二個諸侯國之一,其第一代國君曹叔振鐸地位尊崇。《史記·周本紀》載,紂死后,武王舉行入城儀式,周公姬旦把大鉞,畢公姬高把小鉞,左右保衛(wèi),叔振鐸當駕馭手,師尚父牽牲,從這里可見叔振鐸地位之重要。作為公爵封國的曹國地處中原腹地,在農(nóng)耕時代是比較富饒的,況且是周王室的東大門,為周初屏息商的殘余勢力做出了較大貢獻,但其后來在武庚叛亂中,曹國涉嫌參與,后被降為侯國。加之后期隨著諸侯王的強大和周王室的示威,曹國在歷經(jīng)數(shù)次內(nèi)亂之后,逐漸地走向衰落。
《候人》篇多被認為是諷曹共公近小人的,最早也是最權(quán)威持這一觀點的便是東漢毛壽,其后有鄭玄,這一觀點亦被后世學者所繼承。但若站在當時的歷史時期,并結(jié)合《候人》篇綜合來看,這一觀點雖有其合理性,但也有失偏頗,當為諷刺群臣無用為國更為貼切。封建制度之下,群臣官僚都是為國君服務(wù)的,即所謂:“率土之濱,莫非王臣”,作為臣子理應(yīng)佐君王治理天下,安撫四方。但試觀曹國的三百赤芾,位列公卿,不思為國,占據(jù)要職卻不理政事,其所作所為與其尊貴的地位毫不相稱,國人對曹國貴族的不滿情緒,借候人之口發(fā)泄出來。
詩的第一章寫到:“彼侯人兮,何戈與殳。彼其之子,三百赤芾?!庇觅x的手法,將“候人”和“彼子”不同的遭際進行了對比,他們的分工因身份的不同而差別很大。“候人”作為“士”,是負責國家禮儀的,大致相當于現(xiàn)在的國家儀仗隊,負責迎來送往和道路管理,從一定意義上講,他是屬于體制內(nèi)的最底層,是離統(tǒng)治階級生活最近的人。因工作之便,他對貴族有更多的接觸機會,對貴族的生活也有更深的了解;另一層面,候人帶著戈與殳忠于職守,而身著赤芾的三百彼子,衣著光鮮華貴,本應(yīng)承擔更多的國家責任。況且身著赤芾之人多達三百,何愁曹國不治?
但到第二章話鋒斗轉(zhuǎn),用興寫到:“維鵜在梁,不濡其翼。彼其之子,不稱其服。”這里拿鵜鶘與彼子對比,由鵜鶘在梁,寫到彼子在朝。而西漢毛詩認為:“維鵜鳥在梁,可謂不濡其翼乎?言必濡其翼。以興小人之在朝,可謂不亂其政乎?言必亂其政。彼其曹朝之子,謂卿大夫等,其人無德,不能稱其尊服,言其終必亂國也?!倍娬x曰:箋以經(jīng)言“不濡其翼”,是怪其不濡,故知言非其常,以喻小人在朝亦非其常。其實,《候人》篇遠不及后世經(jīng)學家考究的那么復(fù)雜,既為現(xiàn)實主義民歌,其表意亦應(yīng)是淺顯直白的。此章意即:鵜鶘本來應(yīng)該是游在水里緊張勞碌捕食魚蝦,而又喜群居的鳥,那么三百“赤芾”,位高權(quán)重,就應(yīng)該像在水的鵜鶘一樣,忙于朝政,為君分憂,為民勞碌。此處借鵜鶘不濡其翼來彰顯揭露曹國群臣無所作為,故曰:“不稱其服”。
第三章是第二章的延續(xù)和深化?!熬S鵜在梁,不濡其咮。彼其之子,不遂其媾?!辨牛褚病`嵭{云:遂猶久也。不久其厚,言終將薄于君也。終日碌碌無為卻身居要職的達官貴族,上不思為國君分憂,下不思為民眾謀利,長此以往,終將陷國家于民憤,陷國君于不義,所以說將薄于君。這是對庸者居高位,賢者沉下僚的控訴。而這一切是由于封建爵位的世襲抑或小人的得志,但最根本的原因卻在于國君的昏庸,這也是大多數(shù)學者認為此詩為諷曹公共的根本原因。曹共公作為曹國的第十六任國君,不修德行,昏庸無能。《史記管蔡世家第五》:“共公十六年,初,晉公子重耳其亡過曹,曹君無禮,欲觀其駢脅。釐負羈諫,不聽,私善于重耳。二十一年,晉文公重耳伐曹,虜共公以歸,令軍毋入釐負羈之宗族閭”。即公元前637年,晉公子重耳流亡途中經(jīng)曹國,曹共公不聽大夫釐負羈的勸阻,執(zhí)意要看重耳據(jù)說長在一起的肋骨,惡意羞辱了重耳。后來晉公子回國復(fù)位,即晉文公,公元前632年晉文公為解楚國對宋之圍,討伐曹國,并俘虜了曹共公。史記為信史,可見當時的曹國既無明君,不思強國,又無賢臣,尸位素餐。其國家命運走向難免隨歷史變遷而走向衰亡。
詩的第四節(jié):“薈兮蔚兮,南山朝隮。婉兮孌兮,季女斯饑。”歷來是存爭議頗多之處,多認為是寫借候人小女之饑寫民眾之苦。若順承以上三章,則是在把君子與小人對比之后,表明小人終屬南山朝隮,不會長久;德能兼?zhèn)涞木尤钥释麨閲ЯΑ!办o女其孌,貽我彤管?!薄对姟ぺL·靜女》。《毛詩》解釋為:“既有靜德,又有美色。明王世貞 《鳴鳳記·仙游祈夢》:“當今小人得志,季女斯饑。學生雖得僥幸,未知究竟如何?!鼻迦送醴蛑对姀V傳》把“薈”、“蔚”、“婉”、“孌”都作為人品的比喻語。“薈”、“蔚”是比忽興、忽止,忽合、忽離,無堅定操守,專以蒙騙取得信任,巧取豪奪這類行為?!巴瘛薄ⅰ皩D”是比言辭急切而不凌弱,自我約束而去取不逾越本分,嚴于操守、感情專一這類行為。前者比昏君佞臣,后者比英主賢臣。結(jié)合史料記載,當時的曹國還遠遠未到生靈涂炭,民不聊生的地步,況且候人本身也是曹國之士人,故年輕女子因為國君無德、群臣無行而致饑餓說法欠妥,此處季女與游移不定的小人是相對的,應(yīng)理解為德行良好的君子仍如饑似渴的想為國效力。
故此,《候人》篇不僅僅是刺曹共公“遠君子而好近小人”,在對位居高位的誤國小人極盡諷刺之后,更充滿了對賢能君子能被重用的一種渴望。
[1]姜亮夫.先秦詩鑒賞辭典[M].上海:上海辭書出版社,1998.
[2](漢)司馬遷.史記[M].北京:中華書局,1982.
(作者單位:山東省菏澤家政職業(yè)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