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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三貼

      2016-12-06 09:33:57劉劍飛
      微型小說選刊 2016年21期
      關(guān)鍵詞:貼膏藥傷處馬三

      □劉劍飛

      趙三貼

      □劉劍飛

      清末民初,譙城南門里有一趙家正骨堂,主堂大夫姓趙,名重山,擅接骨,尤擅配制膏藥,人稱“趙三貼”。

      這趙三貼長得白白胖胖,又終日愛笑,活脫脫就是廟里的彌勒??杀驴雌渖砼煮w拙,手上功夫卻是了得。碰到有人傷筋斷骨找他來,他笑瞇瞇地看著對方,伸出胖手這么一摸,里面怎么回事,立馬心知肚明。而后,談笑間,趁人不備,忽而雙手如電,分抓斷骨兩端,一推一送一按一揉,但聞咔咔幾響,不待那人喊疼,斷骨就已接上。隨即,再往傷處敷一貼膏藥,上兩塊夾板,就算完事。臨走時(shí),照例給傷者另拿兩貼膏藥,囑咐好七天一換?;厝チ?,不出二十一天,傷處自愈。

      按趙三貼的話講,他這三貼膏藥是有講究的:一曰正骨,二曰生肌,三曰閉合。不管你是骨裂骨折還是傷胳膊斷腿,只要貼完他這三貼藥,準(zhǔn)能行動(dòng)如常。

      起先,譙城人多有不信,說是傷筋動(dòng)骨一百天,哪有那么快就能好的?可見其所治傷者無不是三貼藥即能活動(dòng),不禁嘖嘖稱奇。于是,就給他送了個(gè)綽號(hào),叫作“趙三貼”。

      有一年,譙城震遠(yuǎn)鏢局的楊鏢頭外出護(hù)鏢,路遇悍匪,被打得四肢齊斷、奄奄一息。抬回來,看了幾個(gè)大夫,均是搖頭嘆息,說是傷勢太重,即使能治,也要落個(gè)終身殘廢。后來找到趙三貼,接上斷骨,貼了膏藥,到了一個(gè)月頭上,就能在院子里打拳練棒了。

      楊鏢頭重傷痊愈,很是感激,花重金為趙家正骨堂做一牌匾,并請本地書法名家題寫了“趙三貼”三個(gè)大字。

      自此,趙三貼名聲更盛。

      自古道:同行是冤家。在城北永安巷,也有一家治骨傷的老字號(hào),主家姓孫,人稱“孫接骨”。前些年,孫接骨在譙城也是有些名氣的,可自從趙三貼名聲大盛后,這孫家的生意就一天比一天冷清。

      生意不好做,孫接骨就恨上了趙三貼,逢人便講趙三貼是江湖野醫(yī),根本不懂接骨續(xù)骨之正法。

      這話就傳到了趙三貼的耳朵里,趙三貼也不生氣,依然樂呵呵地配藥接骨,給人治傷。

      一日上午,趙家正骨堂突然鬧嚷嚷地抬進(jìn)一個(gè)傷者。趙三貼一看,見這人正是街面上的一個(gè)混混,名叫馬三。再看馬三的傷勢,但見左腳低垂,小腿紅腫,顯然是左小腿骨斷了。

      正位,接骨,貼膏藥。正當(dāng)趙三貼準(zhǔn)備上夾板時(shí),馬三吸溜著嘴,陰陽怪氣地道:“都說你趙三貼擅接骨,是膏藥神,馬爺我這腿,你確保能接好嗎?”

      張三貼淡然一笑,不緊不慢地道:“一貼正骨、二貼生肌、三貼閉合,不出三七二十一天,定能讓你走路?!?/p>

      “呵,好大的口氣!”馬三一撇嘴,“咱今天可把丑話說在前頭,到時(shí)我這腿要是不好,可要砸你的招牌!”

      趙三貼就知道是遇上找碴的了,輕笑一聲,不再多言。

      二十一天后的下晌,十多個(gè)無賴抬著馬三,罵罵咧咧地闖進(jìn)趙家正骨堂。

      一進(jìn)門,馬三就指著趙三貼大罵:“你他娘的什么趙三貼?當(dāng)初在馬爺面前牛皮哄哄,說什么二十一天準(zhǔn)能行走,現(xiàn)在你給我睜眼瞧瞧,老子的腿接好了嗎?”

      趙三貼一愣,走上前細(xì)看馬三的傷處,但見左腿依然紅腫,一只腳無力地垂著,竟是沒能接上!待伸手去摸斷骨的部位,不禁心中一驚,豆大的汗珠順額頭流下。

      “弟兄們,給我砸!”隨著馬三的一聲喊,眾無賴早已跑出堂外,摘掉寫有“趙三貼”的那塊牌匾,稀里嘩啦,一通猛砸。

      就有人勸趙三貼,讓他報(bào)官;也有人說,早上明明看到馬三都能上街走路了,而今腿骨重?cái)?,莫非有詐?

      趙三貼也不講話,臉上依然帶著笑,抄起一把大掃帚,慢悠悠地清掃地上的碎匾。

      再說孫接骨,聽聞趙家招牌被砸,高興得又是放鞭炮又是換匾,發(fā)誓要研制一種骨傷新藥,蓋過趙三貼。

      轉(zhuǎn)眼到了第二年春天。

      這一日,孫接骨親帶徒弟,去城西60里的龍山采藥。

      也是該著有事!在攀爬一處斷崖時(shí),孫接骨腳下一滑,從崖上摔下,竟硬生生把脊椎骨給摔折了。

      盡管他也是骨傷名家,但由于傷在脊椎,且骨折嚴(yán)重,抬回家里,其徒弟再三施救,也沒能將他的斷骨續(xù)上。

      正當(dāng)孫家人哭天喊地、一籌莫展時(shí),趙三貼竟背著藥箱,上門治傷來了。

      經(jīng)此一事,孫接骨是又慚愧又感激。傷愈后,親在芍香樓訂一桌酒席,答謝趙三貼。

      席間,孫接骨滿面愧疚,說起當(dāng)年馬三找碴鬧事,砸趙家的招牌,皆是他花錢收買,幕后指使的。

      趙三貼一笑:“這事你不說我也知曉。當(dāng)初馬三的斷骨本是齊碴,傷在膝下四寸;第二次再去找我,斷的卻是斜碴,傷在膝下五寸,顯然是外力挫傷所致。而細(xì)觀挫斷其腿骨的手法,正是你孫家的分筋挫骨手。只是,當(dāng)時(shí)有些震驚,這生生將人閉合之骨再次挫斷,也未免太有違我們醫(yī)道了!”

      喝了一口酒,趙三貼又道:“其實(shí),孫兄不知,我們行醫(yī)之人,招牌不在店門,全在病人的心里。故此,你雖讓人砸了我的招牌,但卻無法砸去病人對我的信任?!?/p>

      一旁的孫接骨,早已聽得又羞又愧……

      (原載《短篇小說》2016年第3期 河北湯世達(dá)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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