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海燕
小胖子岳秀峰跳繩不過關(guān),這天正在教學(xué)樓下刻苦練習(xí),突然一個粉筆頭從天而降正打中他的左手,他手一松,繩子的木手柄便飛了出去,打在一個女生的腳上,把她鞋面上的蝴蝶結(jié)打飛了,那個女生立即捂著腳大叫:“哎喲!我的腳遭受了恐怖襲擊!我的紅皮鞋毀容了!”
“我叫他賠你!”岳秀峰說完拎著繩子就往樓上跑。
他的繩子打了人,還叫別人賠,這明顯是找個借口逃跑啊!那女生自然很生氣,可她腳疼,跑不動,見岳秀峰已經(jīng)到了樓梯轉(zhuǎn)角,一會兒就要看不見了,也不知他叫什么名字,便急得大喊:“回來!那繩子!”
她旁邊的女生緊張地看著她說:“馮曉青,你被打的是腳還是頭???”
教體育的趙老師剛好打這兒經(jīng)過,聽見這話便問:“她被誰打了?傷哪兒了?”
馮曉青指著岳秀峰說:“那個拿繩子的小胖子,他打了我就跑了?!?/p>
“岳秀峰?”
“您認(rèn)識他?”
“他是我的學(xué)生,你別著 急,我這就把他叫來。”
很快,趙老師就把岳秀峰拽到馮曉青面前,說:“向她道歉!”
岳秀峰低著頭說:“對不起!因?yàn)槲遗艿锰?,還沒抓住肇事者呢,自己就被老師抓了,我誠懇地向你道歉,以后我一定多跑快跑,讓老師追不上我……”
馮曉青被他逗樂了,但還是說:“你自己就是肇事者,還想抓個替罪羊來嗎?”
“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只知我手里拿的木柄打中了你,卻不知在此之前,一個幽靈般的粉筆頭打中了我這只手?!?/p>
“幽靈般的粉筆頭?就是說,誰都沒看見是吧?你想叫一個子虛烏有的粉筆頭來替你承擔(dān)責(zé)任嗎?”趙老師問。
“怎么是子虛烏有呢?您看!您看!那粉筆頭的印子還在這兒呢!”岳秀峰說著便伸出手,他的左手上確實(shí)有一小塊粉筆灰,還是紅色的。
“你在這兒跳繩,就被粉筆頭打中了?”趙老師仍然將信將疑。
“對呀!”
“那你怎么知道是別人故意扔的呢?”
“我一抬頭就看見他得意的笑?!?/p>
“誰?”
“我不想出賣別人。”
趙老師瞪他一眼,立即沖上樓,叫站在過道的同學(xué)都將手伸出來,結(jié)果發(fā)現(xiàn)只有沈一泉的手上有紅色的粉筆灰,就問他:“剛才打岳秀峰的粉筆頭是你扔的嗎?”
沈一泉不僅不否認(rèn),還笑著說:“我那是在跟他打招呼?!?/p>
這事新鮮,他與人打招呼的方式不是喊人家的名字,也不是拍人家的肩頭,而是朝人家扔一個粉筆頭。
“你是不是覺得這樣很瀟灑?知不知道,就因?yàn)槟氵@粉筆頭打了岳秀峰的手,他手里的木柄才飛出去砸了一個同學(xué)的腳。”
“老師,您要經(jīng)過調(diào)查才能得出結(jié)論啊!”
“你怎么知道我沒調(diào)查?我問過岳秀峰,也問過被砸了腳的女生。”
“可您沒問木手柄,它飛出去的原因究竟是粉筆頭來襲,還是岳秀峰的手汗太多?”
這簡直是強(qiáng)詞奪理,趙老師很生氣,就打電話請家長。
沈一泉的媽媽來了,得知事情經(jīng)過后說:“這孩子的思想的確比較前衛(wèi)……”
“這怎么能說是思想前衛(wèi)呢?”趙老師不解。
“老師,您想想,幾十年前人們是怎么拜年的?都要親自登門吧?現(xiàn)在呢,彼此不用見面,發(fā)個短信或是電子賀卡,這都是友誼的使者呀!同樣的道理,現(xiàn)在人們打招呼的方式還比較落后,非要面對面說聲您好,而思想前衛(wèi)的人呢,就會請出友誼的使者代為問候,粉筆頭就是這樣的一個使者?!?/p>
“沈媽媽,我真是佩服您啊!您愣是給一個古老的惡作劇方式賦予了新的內(nèi)涵。”
“過獎!過獎!家長難當(dāng)?。∫庾x孩子是需要大智慧的?!?/p>
“可是沈媽媽,無論您怎么解讀,沈一泉扔出去的粉筆頭還是引起了一連串的連鎖反應(yīng),最終造成一個女生的腳指頭和她的紅皮鞋受傷,您說,這事怎么解決?”
“這還用說嗎?賠錢啊!哎呀老師!能用錢解決的問題都不是問題。”
沈媽媽用一筆錢為這件事劃上了句號。
打那以后,沈一泉便更加熱情地派粉筆頭使者去問候每一位同學(xué),無論對方是怒目而視還是杏眼圓睜,他都照拋不誤,可有人總喜歡告訴老師,讓他覺得有點(diǎn)煩,后來他問候的對象便漸漸從人變成了物。
校園里的樹、別人的自行車、單杠、雙杠、籃球架、乒乓球臺……他的粉筆頭都要挨個兒打招呼,可這些東西都不太友好,粉筆頭使者到了,它們不僅不歡迎,還往外踢,這樣,粉筆頭又會反彈到人的身上,老師便又來找他。
他覺得學(xué)校對粉筆頭太不寬容了,于是便決定到校外去找知音。當(dāng)然粉筆頭是不能帶出校門的,即便已經(jīng)短得寫不了字了,它們也是公物,可是,離了粉筆頭就不能打招呼了嗎?當(dāng)然不是!天涯何處無石頭?那平凡的小石子也能當(dāng)使者嘛!
這天放學(xué)后,他就用小石子打樹葉,天快黑了才揣著石子兒回家。經(jīng)過一條商業(yè)街時,他看到一輛黑色的車,像油光發(fā)亮的甲殼蟲一樣停在路旁,霓虹燈已經(jīng)亮了,七彩的光斑在車上跳躍,他覺得很好玩,便突發(fā)奇想,用口袋里的小石子兒打那些光斑。
打得正帶勁呢,旁邊的店門突然開了,一個中年男人沖出來,猛地抓住他的手。
“你為什么打我的車?”那個中年人憤怒地問。
“我,打著玩的?!?/p>
“打著玩?”車主十分吃驚,愣了一會兒說,“算了,我不跟你說,叫你家長來?!?/p>
沈一泉想,怎么喊家長之風(fēng)從校園蔓延到校外了?
“快給你父母打電話啊!”車主大聲催促。
“打就打!這么大聲干嗎?嚇我一跳?!鄙蛞蝗止玖艘痪渚徒o媽媽打了電話。
他以為媽媽還會像在學(xué)校那樣,用一筆錢給這事劃上句號,沒想到,這次她劃的卻是驚嘆號。
她只看了那車一眼便吃驚得張大了嘴巴:“這,這,這車多少錢?。俊?/p>
“您看出來了吧?這車600萬!我上個月才買的,現(xiàn)在玻璃被你兒子打碎了,車身還被打出兩個坑……”
他的話還沒說完,沈媽媽便咬牙切齒地說:“沈一泉!你玩什么不好,要玩石子???砸出這兩個天價坑,叫我們怎么賠?”
“哎!你們可不能賴賬?。 避囍骷绷?。
“放心!不會賴賬,不過,誰打的,叫誰賠!”沈媽媽說完就要走。
車主攔住她說:“他是未成年人,您是他的監(jiān)護(hù)人,他打壞了東西,自然應(yīng)該是您賠,您怎么能走呢?”
沈一泉也小聲對媽媽說:“您不是常說,能用錢解決的問題都不是問題嗎?我就是在您這句話的激勵下才將扔粉筆頭進(jìn)行到底的?!?/p>
“那你倒是將扔粉筆頭進(jìn)行到底,別扔石頭啊!”
“我覺得這扔石頭只是扔粉筆頭的姊妹篇……”
“照你這邏輯,砸飛機(jī)也只是砸汽車的姊妹篇,你會越玩越大的?!避囍鞔舐曊f。
“我們知道錯了,這賠償能不能少點(diǎn)兒?”沈媽媽小心翼翼地問。
“少點(diǎn)兒?您還想讓他將砸豪車進(jìn)行到底嗎?我要是您,從他扔第一個粉筆頭開始就嚴(yán)加管教,決不慣他這毛病。”車主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