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曌華，王育林

(北京中醫(yī)藥大學(xué) ，北京 1000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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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獻(xiàn)研究·

李曌華，王育林*

(北京中醫(yī)藥大學(xué) ，北京 100029)

“”應(yīng)是眼睛的一種生理狀態(tài)，本義指嬰兒剛出生時(shí)眼睛尚未睜開的樣子；“瞥”指用目光掠過迅速的看一眼，并沒有指眼病的意義；“眛”指眼睛看不清楚;“眜”指眼睛不正視，今本《說文》中“眛”“眜”兩字的字序顛倒；“眢”本義指眼睛中沒有眼珠而導(dǎo)致的失明，其亦可作為“葾”的通假字指枯萎、干枯。

；瞥；眜；眜；眢；考釋

綜上，“瞏”本義指人驚恐時(shí)眼睛瞪大直視的樣子，俗省作“睘”。后人加形旁“目”作“”，泛指眼睛睜大的樣子，俗省作“”，此義與“睔”的意義相同，故兩字變?yōu)楫愺w字。而“”本義指嬰兒剛出生時(shí)眼睛尚未睜開的樣子，與“瞏”之后起字為同形字。因此，“”一指嬰兒剛出生時(shí)眼睛尚未睜開的樣子，引申泛指閉目；一指眼睛睜大的樣子，為“瞏”的后起字，此義大概出現(xiàn)在宋代。且“”的兩義讀音不同，前者讀為“方免切”，后者讀為“胡關(guān)切”，當(dāng)予區(qū)別?！啊睉?yīng)是眼睛的一種生理狀態(tài)，而非指眼睛的翳障。此外，《漢語大詞典》中“”字僅有一義釋為閉目，且注音取“胡關(guān)切”，可據(jù)以補(bǔ)正。

2 “瞥”

《說文病疏(上)》“瞥”字條，余氏雖然指出“瞥之為翳，于古無征”，但仍然承繼了前面“”字中所說的觀點(diǎn)，認(rèn)為“瞥”之“目翳”即指眼睛翳障[1]90。

《說文》：“瞥，過目也，又目翳也，從目，敝聲，一曰，財(cái)見也。”[2]141《玉篇》：“瞥，目瞥見?！盵6]22“瞥”指眼光掠過。根據(jù)今本《說文》的注釋，“瞥”還可指眼睛生障瞙遮蓋，但此義未見文獻(xiàn)用例。

此外，《說文》“瞥”字尚有“財(cái)見也”一訓(xùn)，此處“財(cái)”為“才”的通假字，指僅僅。則“財(cái)見”是指僅僅能看到，為瞥見的另一種說法。又，雖然“瞥”的字序在“眚”字之後，然其前尚有“瞑”“睉”“盻”“”“睇”“眙”等字均是指眼睛看東西的某種狀態(tài)，而“瞥”指用目光掠過迅速的看一眼亦是眼睛看東西的一種狀態(tài)，符合《說文》中字序排列的規(guī)律，其并非指眼睛的翳障。

3 “眜”“眜”

《說文病疏(上)》“眜”字條，余氏列出段玉裁、王筠、朱俊聲三人對“眛”“眜”兩字所持的不同觀點(diǎn)，段玉裁認(rèn)為“眛”為訛字，王筠認(rèn)為“眛”指目不明，“眜”指目不正，而朱俊聲則認(rèn)為“眛”“眜”為同字。余氏又對《說文》《玉篇》中“眜”“眜”兩字的字序進(jìn)行分析，認(rèn)為今本《說文》中兩字的字序無誤，只是“眜”當(dāng)釋為“目不正”[1]93-94。

《說文》：“眜，目不明也?！盵2]138“眛，目不明也?！盵2]141《說文》中兩字同訓(xùn)，均有眼睛看不清之義。段玉裁根據(jù)古書中沒有從“未”之字以及《玉篇》字序認(rèn)為“眛”應(yīng)為“眜”之訛字，為后人所增[2]141。王力先生亦認(rèn)為“眛”字本作“眜”[9]786。考《廣韻》：“眛，目暗?！盵7]389“眛，眛，目不明也?！盵7]385(今周祖謨先生校為“眜”字。)“眜，目不正也。”[7]487(今周祖謨先生校為“目不明也?！?此二字《廣韻》中出現(xiàn)了“目暗”“目不明”“目不正”三種注釋。而《玉篇》：“眜，目不明。”[6]22“眛，目不明?！盵6]21兩字同訓(xùn)。

又有一字“昧”與“眛”字形相近，文獻(xiàn)中可見其指眼睛看不清之義，如《左傳·僖公二十四年》：“目不別五色之章為昧。”又有“蒙昧”一詞指眼睛看不清?！邦笔且环N眼睛看不見的疾病，則“蒙昧”即指眼睛看不清。考《說文》：“昧，昧爽，且明也。從日未聲。一曰闇也?！盵2]320“昧”本義指昏暗不明，又引申出愚昧、迷糊、昏聵等義?！懊擅痢睘殡p聲聯(lián)綿詞，亦引申有昏暗、迷糊、迷茫、昏昧等義，又寫作“朦昧”“蒙昧”“瞢眛”“蒙昧”“曚昧”等形。此外，“沬”有微暗之義“妹”有蔑棄之義，“魅”“寐”的詞義中亦暗含有幽暗的意思?？梢姡瑥摹拔础敝侄嗪杏陌?、昏暗之義，故我們認(rèn)為指眼睛看不清的本字應(yīng)作“眛”。而《廣韻》所釋“目暗”亦是指其含有幽暗、昏暗之義。

綜上，今本《說文》中“眜”“眜”兩字的字序顛倒，“眛”應(yīng)在“睽”字之后，指眼睛看不清楚，“眜”應(yīng)在“”字之后，指眼睛不正視。

4 “眢”

《說文病疏(上)》“眢”字條余氏主要探討了“眢”字的讀音，他引徐鍇“讀若宛委”的注文，贊同段玉裁“眢”讀若委、刪“宛”字的觀點(diǎn)，并舉王筠、錢坫和葉德輝的分析為證，在此基礎(chǔ)上進(jìn)一步認(rèn)為“眢”與“瞍”字異而義同[1]87。

《說文》：“眢，目無明也?！盵2]139“眢”指眼睛失明，《漢語大詞典》中引用的最早用例出自清代，而《左傳》中有“眢井”一詞指井枯無水之義。段玉裁認(rèn)為“眢”是由眼睛失明引申指井枯無水[2]139。又《廣韻》：“眢，目空皃。于袁切?！盵7]115“眢，井無水。一曰目無精。一丸切?！盵7]124根據(jù)《廣韻》的注釋和井枯無水之義，“眢”很可能是指眼睛中沒有眼珠而導(dǎo)致的失明。徐鍇亦云：“讀若宛委。臣鍇按：《春秋左傳》曰：‘目于眢井。’蓋為隱語也，言井無水，若目無精為眢。”[10]讀音上，段玉裁采用了徐鍇的說法，但云：“近刊系傳者益‘一’字云‘讀若宛委’，謂讀若宛，誤甚?！盵2]139但首先“眢”和“宛”的聲符都是“夗”。其次，《廣韻》中的“眢”字很明顯有兩讀，一為“于袁切”，一為“一丸切”，而《廣韻》中“宛”字亦有一讀為“于袁切”，《廣韻》：“宛，于袁切。屈草自覆?！盵7]115考《說文》：“宛，屈草自覆也?！盵2]361“宛”本義指草彎曲自相覆蓋的樣子，引申泛指彎曲、屈曲，又引申有宛轉(zhuǎn)之義。亦可指宛轉(zhuǎn)委曲之義。而“委”上古音為影母微部，《廣韻》中讀為“于為切”和“于詭切”，“眢”上古音為影母元部，兩者上古音、中古音均不同。因此我們認(rèn)為，今本《說文解字系傳》中所言“讀若宛委”應(yīng)為“讀若宛”之訛，“委”字是后人所加對“宛”字的注釋，故應(yīng)刪去“委”字，而非如段氏所言刪“宛”字。

此外，余云岫根據(jù)“眢”讀如委，委有萎縮義，認(rèn)為“眢”與“瞍”義同”[1]87。筆者前面已經(jīng)論述了“眢”應(yīng)是與“宛”同音，而非“委”，則余氏這一推論自然也有問題。然“宛”“苑”“菀”皆可指枯萎，且皆非其本義，而《廣雅》：“葾，敗也?！盵11]“葾”亦指枯萎、衰敗，很可能才是枯萎義的本字，“宛”“苑”“菀”三字指枯萎之義時(shí)都是作為“葾”的通假字，而“眢”之井枯無水之義亦與此有關(guān)。此外，嚴(yán)復(fù)譯耶方斯《名學(xué)淺說》中稱邏輯意義上的謬誤為“眢詞”[12]，而嚴(yán)復(fù)《救亡決論》：“蓋非西學(xué)洋文，則無以為耳目，而舍格致之事，將僅得其皮毛，眢井瞽人，其無救于亡也審矣。”其指出“眢”字的“目無睛”之義和“井無水”之義雖有形似，但無實(shí)質(zhì)上的聯(lián)系，屬于邏輯意義上的謬誤，也就是說“眢”的兩義實(shí)際上沒有關(guān)系，更不是詞義的引申。我們認(rèn)為“眢”并非有井枯無水之義，而是“眢井”一詞指無水之井，“眢”則僅指枯萎、干枯，和“宛”“苑”“菀”一樣都是作為“葾”的通假字使用的，只是由于“眢井”一詞出現(xiàn)的文獻(xiàn)用例較多，且《左傳》中“目于眢井而拯之”出現(xiàn)了“目”字具有迷惑性，才讓人們誤以為“眢”有井枯無水之義。此外，《說文》：“，無目也?！盵2]142“”又作“瞍”，指沒有眼球而看不見，與“眢”義同。若說“眢”有眼球枯陷之義，亦應(yīng)是由于其作為“葾”的通假字有枯萎、干枯之義而得。

綜上，“眢”本義指眼睛中沒有眼珠而導(dǎo)致的失明，其亦可作為“葾”的通假字指枯萎、干枯，并有“眢井”一詞指井枯無水?！绊蟆钡淖x音與“宛”同，這也是“眢”和“宛”都可以作為“葾”之通假字的前提條件之一。

[1]民國·余云岫.古代疾病名候疏義[M].張葦航,王育林,點(diǎn)校.北京:學(xué)苑出版社,2012.

[2]清·段玉裁.說文解字段注[M].影印本.四川:成都古籍書店,1981.

[3]南朝梁·顧野王,宋·陳彭年,等.玉篇(元刊本)//四部叢刊續(xù)編本[M].影印本.http://dict2.variants.moe.edu.tw/variants/.

[4]丁度.宋刻集韻[M]. 影印本.北京:中華書局,1989.

[5]人民衛(wèi)生出版社影印.黃帝內(nèi)經(jīng)素問[M].影印本.北京:人民衛(wèi)生出版社,1982.

[6]顧野王.大廣益會玉篇[M].影印本.北京:中華書局,2008.

[7]周祖謨.廣韻校本[M].影印本.北京:中華書局,2004.

[8]釋行均.龍龕手鏡(高麗本)[M].北京:中華書局,1985.

[9]王力.王力古漢語字典[M].北京:中華書局,2010.

[10]徐鍇.說文解字系傳[M].北京:中華書局,2011:65.

[11]王念孫.廣雅疏正[M].影印本.北京:中華書局,2004:134.

[12]英·耶方斯.名學(xué)淺說[M].嚴(yán)復(fù),譯.北京:商務(wù)印書館,1981:100.

Make textual criticisms and explanations of bian(),pie(瞥),mei(眛),mo(眜) ,yuan (眢) inShuoWenconnected withCommentariesontheancientdiseasenamesandsyndrome

LI Zhaohua,WANG Yulin*

(Beijing University of Chinese Medicine,Beijing 100029,China)

Bian())is physiological state of eyes,and refers to babies born to has not yet opened his eyes.Pie(瞥) refers to glance without referring to the meaning of eye disease.Mei(眛) refers to somebody could not see well,and mo(眜) refers to ametropia.The word order of mei(眛) and mo(眜) inShuoWenis reversed.Yuan(眢) refers to blindness without eyeball,and it could refers to withered as the interchangeable words of Yuan(葾).

bian();pie(瞥);mei(眛);mo(眜);yuan(眢);make textual criticisms and explanations

10.13463/j.cnki.cczyy.2016.06.067

國家社會科學(xué)基金項(xiàng)目“漢語醫(yī)學(xué)名物詞研究”(11BYY068)。

李曌華(1987-)，女，博士研究生，主要從事漢語醫(yī)學(xué)詞匯研究。

R2-09

A

2095-6258(2016)06-1289-04

2016-07-22)

*通信作者：王育林，電話-13910955001，電子信箱-lionw@vip.s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