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鏡權(quán)
【摘 要】《趙氏孤兒》作為富含民族色彩的悲劇,具有歷史典型性和倫理道德批判性。全劇由個人悲劇上升到民族悲劇,這部“來自東方之神”的作品應(yīng)當(dāng)引人深思。
【關(guān)鍵詞】趙氏孤兒;悲劇;元雜劇
魯迅先生曾定義悲劇為:“悲劇就是將人生有價值的東西毀滅給人看?!?/p>
《趙氏孤兒》講了以戰(zhàn)功起家的晉國貴族趙氏家族,權(quán)勢和聲望不斷擴大,一直遭趙氏輕視和排擠的將軍屠岸賈,在國王的默許下將趙氏一家三百口誅殺?!囤w氏孤兒》是典型的民族歷史悲劇,是對倫理道德的評判劇。1912年,王國維在《宋元戲曲史》一書中就對《趙氏孤兒》做出了相當(dāng)高的評價,他指出:“明以后,傳奇無非喜劇,而元則有悲劇在其中。就其存者言之……其最有悲劇之性質(zhì)者,則如關(guān)漢卿之《竇娥冤》、紀(jì)君祥之《趙氏孤兒》。劇中雖有惡人交構(gòu)其間,而其蹈湯赴火者,仍出于其主人翁之意志,即列之于世界大悲劇中,亦無愧色也?!?/p>
一、趙氏孤兒的個人悲劇
(一)趙氏孤兒“背負(fù)”著多條人命,他的命是多條人命換來的
文章首先展現(xiàn)的是趙氏孤兒下生時便沾染著血光。趙氏孤兒是遺腹子,由于父輩、祖父輩的恩怨,他受到牽連。整一個趙氏大家族無辜三百丁殘忍被殺,他在血光中誕生,其命運由此揭開,血光之災(zāi)拘囿其一生。公孫杵臼道其為“妨爺娘的小業(yè)種”。
其逃生時韓厥將軍自刎保其命。趙氏孤兒的母親被屠岸賈拘禁在府中,派韓厥看守“不搜進去的,只搜出來的”。在如此嚴(yán)閉的把守中,趙氏孤兒逃出府談何容易?程嬰將他放在藥箱里必然躲不過韓厥將軍的檢查,程嬰的“知恩報恩”使韓厥發(fā)出“怎能做這勾當(dāng)”的感慨,拔刀相助放生,而后自刎。
屠岸賈為取其性命不惜殺害全城嬰兒。趙氏孤兒被放走后,屠岸賈“獸性大發(fā)”,下令將全城嬰兒召集,找不出趙氏孤兒就全部殺死。全城嬰兒的命抵趙氏孤兒一人的命,可見其負(fù)債累累。
程嬰舍親生骨肉賭趙氏孤兒的命。程嬰有個和趙氏孤兒年紀(jì)相符的男嬰,為了讓趙氏孤兒活命,他將自己的兒子交出頂替趙氏孤兒并眼睜睜看他被剁成三段。趙氏孤兒存活,程嬰兒子代替他被殺。
“老宰輔”雙簧表演搭性命。公孫杵臼與程嬰導(dǎo)演了一出戲,讓程嬰告發(fā)他藏匿趙氏孤兒,讓屠岸賈帶領(lǐng)人去查,上演苦肉計。這出戲不止葬送了“假趙氏孤兒”的性命,也將公孫杵臼送上了刀口,他搶地而死。
(二)古人的宿命論,將趙氏孤兒推上了歷史舞臺
生來為復(fù)仇的宿命。趙朔臨死前將其遺腹子取名為“趙氏孤兒”,并囑托其母讓他長大后“雪冤報仇”。于是其下生便被安排成了報仇的一生,任何事都要為此服務(wù),無選擇可言?!摆w氏孤兒”一名也昭示這一點,趙家的遺孤。
“屠成”、“程勃”的雙重悲哀。趙氏孤兒在公孫杵臼死后便成了程嬰的兒子,屠岸賈的義子。雙重身份使他文武雙全、如魚得水。只是他并不清楚自己身份,對屠岸賈盡忠盡孝、對程嬰孝順尊敬。肩負(fù)著重大使命“潛藏”屠府,只為有朝一日報家仇;程嬰對其有愛有恨,一步步引導(dǎo)其入“正道”,不僅為家族報仇,也為讓自己的兒子死得有價值。
實為國君的一枚棋子。趙氏孤兒單純目的是報仇,與主公道后得到其的許可,便慷慨地去報仇,其實這不過是晉靈公為除掉心患屠岸賈的一步棋,卻是趙氏孤兒給揭開并實踐的,晉靈公在無意中便消除了大患。
二、民族道義的重重體現(xiàn)
鋤麑舍生取義。當(dāng)屠岸賈派刺客鋤麑去刺殺趙盾、鋤麑看到趙盾專一報國之心時,道義感油然而生。既然不能“背叛主人”,便舍生取義,觸槐而死。
靈輒對趙盾投之以桃,報之以李。當(dāng)靈輒快餓死的時候,趙盾救了他,他不辭而去卻在趙盾逃跑有難時,他及時出現(xiàn),當(dāng)“人力車”助趙盾逃走。
提彌明打死惡犬為趙盾逃走提供可乘之機。當(dāng)屠岸賈的神獒在撲向趙盾的那一刻,提彌明適時掏出刀將惡狗劈成兩半,只為讓“忠良有處逃”。
韓厥知曉“知恩圖報”,所以選擇道義一邊。作品中并沒有提到韓厥從程嬰進府到出府的具體心理及行為,不過筆者認(rèn)為韓厥已猜到程嬰的目的,只是他表面例行公事,實則在幫助他們逃走,在他看來,生死遠不比知恩圖報重要。
士為知己者死的公孫杵臼。公孫杵臼原是朝廷大宰輔,與趙盾情投意合,相交甚好,后辭官歸隱。當(dāng)他得知自己知己的后代面臨生死大關(guān)時二話不說選擇保趙之根,對他而言,情誼大于生死。
程嬰冒死存孤報主公。趙家對程嬰有情,所以當(dāng)晉國公主拜托他保住趙氏孤兒時,他雖有顧慮,卻還是用“義”來回報,出府時戰(zhàn)戰(zhàn)兢兢冒冷汗,為保趙氏孤兒性命時犧牲了自己親骨肉并不惜一切去保護他。
三、勇敢抗?fàn)幓癁橄?/p>
劇本以趙氏孤兒報仇為主線,高潮是趙氏孤兒知道自己的身世并決心報仇,此時隱藏的各種矛盾便順其自然的凸顯出來。趙氏孤兒的報仇并不是一腔孤勇,而是一種積淀的結(jié)果。
首先,他有報仇的必要條件:一是離屠岸賈近并得其信任。當(dāng)屠岸賈將被殺時他并沒有感到危險的接近,反而意外趙氏孤兒的出現(xiàn),這使趙氏孤兒復(fù)仇簡單化;二是文武雙全成就了報仇。趙氏孤兒二十年的沉淀不是毫無意義的,這為他復(fù)仇提供了硬件支持,如果不是二十年的能力的增強,就算有條件也沒有復(fù)仇的可能;三是其自身的勇敢與情感共同作用。趙氏孤兒有報仇的極大欲望,撐起他欲望的不只是硬件也是他內(nèi)心的勇敢,勇敢使他無所懼,也平了“只為二十年逆子妄認(rèn)他人父”之心,“便死也何妨”。
周圍人的幫助提供有利條件。晉靈公命人捉拿屠岸賈,魏絳執(zhí)行命令,程嬰是其精神支柱,社會輿論朝趙氏孤兒一方傾斜都使其復(fù)仇更順應(yīng)潮流。
四、來自東方之神的深思
《趙氏孤兒》的研究一直是熱點,除趙氏孤兒個人悲劇體現(xiàn)民族悲劇外,筆者再從幾方面談一下關(guān)于“民族悲劇”在作品中的體現(xiàn)。
最大的民族悲劇是愚忠。臣子對君主惟命是從,門客對主公言聽計從。魏絳接命暗中幫趙氏孤兒擒拿屠岸賈為的是晉靈公的“另加封賞”。鋤麑、韓厥的死體現(xiàn)的是對主公的盲從,不“背叛”主公便是其所謂的道義存在,即使在面對“對付”的人是好人時,他們也麻木不仁聽從,最后落得自殺,也不去反抗。這是整個社會的走向,人們將其歸為“一仆不侍二主”、“忠君”,卻隱藏著人們愚化不堪的思想。
國君操縱著社會走向。表面上是屠岸賈假傳命令抄趙家滿門、趙氏孤兒稟告后自行殺屠岸賈,這其實都是晉靈公的陰謀。趙盾很得人心,屠岸賈和他文武不和,一直想殺他卻不得意,為什么后來將趙家滿門抄斬后晉靈公卻默許了?那是因為晉靈公一直想除掉趙盾,他怕趙盾實力太大對他有威脅,所以他“中立”。屠岸賈的死亡也是權(quán)利爭斗的犧牲品。第五折提到“道屠岸賈兵權(quán)太重,誠恐一時激變”,可見,晉靈公隱約覺察到了屠岸賈的篡權(quán)的危險,先下手為強。
程嬰的扭曲心理也是民族悲劇的表現(xiàn)之一。縱觀全篇,程嬰的悲劇意味猶強。首先,他是趙盾門下客,為情獻義。冒生命危險救下趙氏孤兒,撫養(yǎng)其長大,“撫養(yǎng)一個孩子比死要難”,并犧牲自己的兒子;其次,他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兒子被剁成三瓣后的心疼在劇中描寫讓人觸動,于是,他對趙氏孤兒有責(zé)任的同時也帶著恨,由不負(fù)主公家的囑托變?yōu)樽屗麕е约旱某鹑?fù)仇。在二十年間他必定常常搵淚,有過心里掙扎,他讓趙氏孤兒變強大有朝一日復(fù)仇成功他也就放下心頭大石。最后,程嬰在趙氏孤兒報仇雪恨后的悵然若失和空虛。仇報了,他的承諾實現(xiàn)了,不過這都成空了,他什么都失去了,徒然變老。
屠岸賈本身巨大悲劇。不只是國君的工具,也是一個失敗的“義父”。對義子盡心盡力,卻被一個巨大的陰謀籠罩著,反被義子殺死。最后的屠岸賈想明白了“我成則為王,敗則為虜,事已至此,惟求早死”。人間情義何在,趙氏孤兒只想著復(fù)仇,二十年的栽培化為“定時炸彈”,怎不悲哀?
五、結(jié)語
《趙氏孤兒》已被賦予時代主題,每個人物都有悲劇性的命運,同時亦具備民族歷史的悲劇色彩,在倫理道德層面上亦是悲劇性的。筆者認(rèn)為對它的研究還需更進一步。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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