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希玲
摘 要:就中國花鳥畫以自然界中異常豐富的花鳥禽獸為主要表現(xiàn)對象,豐富多變的畫面、獨特的審美風格,與人物畫、山水畫等共同構成了中國畫的獨特面貌?;B畫在長期的演變與發(fā)展的過程當中,伴隨著中華民族文學、藝術修養(yǎng)的提高而不斷的繁衍與繼承。她或含蓄,或張狂,或水墨淋漓,或典雅高貴,他的存在證明了一個個時代文明的價值,一個個民族審美的取向,在花鳥畫的演進之中追循中華民族美的歷程,顯然對于掌握自己民族的歷史和文化,對于這個時代的藝術創(chuàng)新,具有非常重要的現(xiàn)實意義。五代時期的花鳥畫家黃筌、徐熙,一在宮廷,一為處士,不同的生活環(huán)境、思想情懷及不同的筆墨技巧,都使他們形成面貌迥異的風格?!靶禳S異體”現(xiàn)象的出現(xiàn),昭示出中國花鳥畫兩個基本發(fā)展方向:及工筆和寫意,前者執(zhí)著于世象,尊儒家務實入世之理,泛濫于世俗,為皇室所青睞:后者超然于物外,本道家離世絕俗之想,精研于文人,為士大夫所鐘情。宋人謂:“諺語云:黃家富貴,徐熙野逸,不惟各言其志,蓋亦耳目所習,得之心而應之于手也?!币彩侵高@一點。
關鍵詞:富貴;野逸;特點;影響
中圖分類號:J209.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5-5312(2016)36-0066-02
一、花鳥畫歷史背景
中國花鳥畫隨著中國繪畫的發(fā)展而一起發(fā)展。在中國繪畫中,花鳥畫是一個寬泛的概念,除了本意花卉和禽鳥之外,還包括了禽獸、蟲魚等動物,以及樹木、蔬果等職務。在原始彩陶和商用青銅器上,“花鳥”充滿神秘色彩,遺留著圖騰的氣息。新石器時代的彩陶紋飾,春秋戰(zhàn)國時期的漆器、壁畫、刺繡等方面的使用裝飾藝術,都大量運用花卉、鳥禽題材。據(jù)史書記載,到六朝時期,已出現(xiàn)不少獨立形態(tài)的花鳥繪畫作品,如顧愷之的《鳧雀圖》、《鵝鵠圖》,陸探微的《蟬雀圖》等,雖然現(xiàn)在年代已久,已看不到這些原作,但著錄資料已表明當時花鳥畫已具有相當高的水平了,畫面上追求生活中的鳥禽的具體想象,不乏自然氣息。
到了唐代,花鳥畫才算是比較廣泛的流行開來,當時的花鳥畫名手如薛稷畫鶴,曹霸畫馬,張立畫竹等,唐代早期的花鳥畫成就,可以從周昉的《簪花仕女圖》中作為人物畫背景的白鶴參考大概,也代表了此時唐代宮廷的富貴氣面貌。中晚唐的刁光胤、滕昌佑及邊鸞等花鳥畫名手對西蜀的畫風影響很大,晚唐花鳥畫流遷西蜀,帶去了唐代宮廷審美風貌。
二、歷史環(huán)境
(一)社會環(huán)境
從社會環(huán)境來說,必須相對安定,才能有公正寫實細致的藝術生存發(fā)展的空間。唐末北方戰(zhàn)亂仍頻,政權交接如走馬燈。而南唐與西蜀則有較穩(wěn)定的政權和比較繁榮的經(jīng)濟,由于物產(chǎn)富庶,商業(yè)經(jīng)濟發(fā)展,為文學藝術的發(fā)展,提供了社會條件,是徐黃藝術得以延綿發(fā)展的首要基礎條件。
(二)自然環(huán)境
從自然環(huán)境來說,南唐和西蜀都很有適合文人藝術的靈秀之氣。環(huán)境的十一,孕育了較為主觀方面的藝術審美環(huán)境。五代南唐的地域,大約為現(xiàn)在的安徽、江蘇、江西三省,這些地區(qū)自然環(huán)境總的特點是氣候適宜、山明水秀,東晉田園使人陶淵明留下了“種豆南山下,草盛豆苗稀”的詩句,巍峨黃山、奇特廬山、秀美鄱陽湖、佛教圣地九華山等都屬此地域范圍之內(nèi),對江南人的心理形成,潛移默化的滲透了靈秀氣、隱逸氣,成為了江南文化內(nèi)在特質(zhì)的重要方面。江南野外景色的獨特風味,匯合成江南花鳥畫的野逸之氣,致使形成江南野逸風格的花鳥畫派:人的心悉入大自然微妙所表現(xiàn)出的蜀地花鳥景色,西蜀繁盛的自然風貌是孕育黃筌畫派的溫床。
(三)藝術審美環(huán)境
五代時期的皇帝貴族生活以奢麗相尚、殿堂府第、日用器物皆施以華美裝飾。有些文人士大夫悠游園圃,栽花植竹,托物寄情,也增強了對自然花鳥的興趣。自中晚唐始,以邊鸞為代表逐漸形成工筆花鳥畫藝術強勁陣勢的同時,新的文學體裁————詞,適應著人們細膩微妙的感情而產(chǎn)生發(fā)展著?;B畫能在五代、北宋大盛并成為時代的繪畫,與詞的藝術審美環(huán)境有著密切不可分的關系。詞與畫相得益彰,造成的審美心理氛圍使人們最大程度地感應和肯定南唐景色之自然美和藝術美。借一花一鳥一草一蟲來傳達心境,是文學藝術給予了繪畫藝術的花鳥畫的極好契機。
在五代,詞的藝術審美意緒推波助瀾了西蜀黃筌畫派的形成,也同樣推動了南唐徐熙畫派的形成。
三、“徐黃異體”
黃筌,(公元903~968年)字要叔,成都人。曾隨刁光胤學畫,“全該六法,遠過三師”。他擅長花竹翎毛,也能畫佛道、人物、山水,是一位技藝全面的畫家。黃筌早年成名,17歲即成為西蜀宮廷畫家,歷經(jīng)王氏孟氏兩朝,主持畫院直至宋滅西蜀為止,歷時四十余年,收到統(tǒng)治者的欣賞。黃家諸人先后在西蜀畫院供職達四十年,為宮殿墻壁、宮闈屏障作畫無數(shù),他們的畫風也左右了的當時畫院。黃筌繼承了唐代花鳥畫傳統(tǒng),所畫多為宮廷中的奇禽名花,以極細的線條勾勒,配以柔麗的賦色,線色相融,幾不見勾勒墨跡,情態(tài)生動逼真。從現(xiàn)存黃筌所作《寫生珍禽圖》中可見他精湛的寫實技巧和細膩明麗的風格。
徐熙,鐘陵(今江西南昌附近)人,出身江南名族,一生以高雅自任而不肯出仕。徐熙是江南處士,自稱布衣者,他經(jīng)常漫步游覽于田野園圃,所見景物多為汀花野竹、水鳥淵魚。每遇景物,必細心觀察,故傳寫物態(tài),皆富有生動的意趣。徐熙的青少年是在飽經(jīng)戰(zhàn)亂年代中度過的,其戰(zhàn)爭之殘酷的鍵位在心靈中不會沒有深刻的印象和影響。戰(zhàn)爭中人生的無常、生死的無定,最能予以人心靈的震顫和無言的深思。雖然現(xiàn)今無資料可依據(jù)來研究和說明徐熙為什么會適度遠離仕族的家庭,去尋求自然的真趣和樂趣,但從可能的年齡推測,徐熙所處的具體時代和所受的家庭教育來說,徐熙不是完全沒有其上所述心跡的可能性。相較黃筌杰出而輝煌的宮廷畫師經(jīng)歷,徐熙則是一生清淡如水,其心態(tài)情性的高潔和畫藝的高超備受后代士大夫們的青睞和推崇。
四、徐、黃兩派的風格特點
(一)黃家富貴(世俗價值)
黃筌畫派富貴特點的奠基,是魏晉隋唐宮廷繪畫形成的尊嚴、高貴的雍穆作風。黃筌畫派作品中,絕大多數(shù)都展現(xiàn)的是一種設色明麗、工筆規(guī)整的視覺特點。追求自然生活中花卉色彩鮮艷亮麗的真實感覺,禽鳥獸蟲的準確生動,是黃筌畫派花鳥畫一目了然的表現(xiàn)特色。正如郭若虛《圖畫見聞志》中指出的那樣“翎毛骨氣尚豐滿,而水天分色”。造型、用筆、設色諸方面都圍繞著這兩點,從而成為黃家富貴畫風的特點。
與黃筌代表的宮廷富貴風格花鳥畫相對而言,徐熙代表了宮廷外游心自在的江湖野逸風格花鳥畫。從某種角度來說,由于徐黃對仕途、對心態(tài)各不相同追求的結果之于花鳥畫的體現(xiàn)。
徐熙出身于富貴的江南顯族家庭,有很好的發(fā)達出仕機會,以繪畫來表達內(nèi)心淡泊清高的清性,進而形成了以野逸風格為特點的徐熙畫派。
(二)徐家野逸(文人氣度)
徐熙野逸風格的認定基礎,主要是跟黃筌富貴風格的比較中確定的。徐黃同處于五代時期,又同在中國古老文化的熏陶下成長,其中息息相通的地方有很多。雖然后人習慣于稱他們?yōu)樾禳S異體,但是他們在富貴和野逸題材方面有很多的相同處。他們都追求畫面中逼真生動的物象造型,在肖形酷似中達到生動傳神,在徐熙的《豆花蜻蜓圖》中的蜻蜓,黃筌的《珍禽圖》中各式動物等都可體現(xiàn)這一點。此外,徐熙的富貴類畫目與黃筌的野逸類畫目都有不少的記載,所以,單純的以是否富貴或野逸來判定他們不免有失偏頗。
五、“徐黃異體”對后世的影響及現(xiàn)實意義
(一)對宋以后的影響
徐熙畫派對后代的深遠影響,主要表現(xiàn)在對于創(chuàng)新精神的理解和繼承。徐熙本身作品基本工整寫實的面貌漸漸不太被人關注,而作為他的主要風格的水墨或淡彩面貌卻對后世影響很深,適合以后的文人口味。所以徐熙畫派在宋代以后的發(fā)展,基本上是在文人思想作用下發(fā)展,從而踏上了寫意花鳥畫的發(fā)展道路。徐熙畫派在北宋被易元吉與崔白等畫家所闡發(fā),在保持著五代時期的情感環(huán)境氛圍的同時也融合著黃筌畫派的成就加以發(fā)展。宋代米芾認為易元吉是“徐熙后一人而已”。與易元吉相比,北宋徐熙畫派的另一個繼承者崔白要更為平和、成熟些,崔白本身屬于畫院畫家,但是從史料記載我們可以看出崔白的作品都以雪鴨、雪塘、雪禽等平常事物為題材,這是繼承了徐熙的傳統(tǒng),親切清新、淡泊的心態(tài)在此中有深意。
徐熙畫派精神在清代被闡發(fā),大寫意花鳥畫仍然沿著徐熙畫派文人畫的方面發(fā)展,展現(xiàn)意筆花鳥的清純視覺。清代的惲南田、揚州八怪中的華喦、邊壽民及海派的任頤都被認為是徐熙畫派在后代的闡發(fā)和繼承。
黃筌畫派作為宮廷花鳥畫代表,以其嚴謹精細的畫風和細致精妙的畫面效果深受人們的喜愛,那種委婉、含蓄的美表達了人們對于美好事物的向往,所以歷經(jīng)各代而長盛不衰。黃筌畫派在北宋后期的闡發(fā)者是徽宗趙佶,作為黃筌畫派富貴風格有力的藝術創(chuàng)作者,他強化了富貴的導向且堅持精審物象的表現(xiàn),其作品《瑞鶴圖》與《芙蓉錦雞圖》都可視為這方面的代表作品。元、明兩代工筆花鳥畫弘揚了黃筌畫派之古風,得以一掃南宋工筆花鳥畫孱弱病態(tài)、奄奄一息的氣氛,使工筆花鳥畫得以重奐鼎盛之氣,元人王淵、明人邊文進、呂紀弘揚了黃氏一派深宏博大的工筆花鳥藝術精神,是五代以來黃筌畫派中最恢宏、最有氣勢的格局風貌。
在清代,黃筌畫派的嫡系受到寫意花鳥大發(fā)展的沖擊,兼容了寫意花鳥輕松快捷的筆墨趣味,或者是適當夸張的造型要素。代表人物有揚州八怪中的華喦、嶺南畫派中的居氏兄弟、海上畫派中的三任等。
(二)對近現(xiàn)代的影響
黃筌畫派在清代末期受到時代衰敗的原因影響,至新中國成立前幾乎處于氣數(shù)將近的狀態(tài)。新中國成立后,一批在花鳥畫上有較高造詣的前輩畫家諸如于非闇、陳之佛等通過美術教育和創(chuàng)作等方面的努力,才使得工筆花鳥畫得以重生。陳之佛與于非闇都是名滿天下的美術教育家,著名工筆花鳥畫家田世光、俞致貞就是于的學生,而陳之佛也培養(yǎng)出了像喻繼高、陳修范這樣杰出的代表。
寫意花鳥畫發(fā)展到現(xiàn)代,以吳昌碩和齊白石成就最高。吳昌碩將金石與碑書筆法滲入作品,貌拙氣酣、不拘成法;齊白石的繪畫以民間情趣取勝、雅俗共賞,題材多以常見事物為主,深得徐熙畫派本有的天真、平淡的特質(zhì)。
六、結語
“黃家富貴”的花鳥畫品評標準,無可違逆地導引了北宋時期“院體”花鳥畫的蓬勃發(fā)展,并使工筆重彩花鳥畫風整整統(tǒng)治了北宋畫院花鳥畫一百余年。至于徐熙的“野逸”,雖然在當時略顯敗給黃家的“富貴”,但卻以自己的創(chuàng)造為花鳥畫派提供了一個前所未有的機杼,成為傳統(tǒng)花鳥畫由工筆重彩向水墨淡彩過渡的一個重要里程碑,后由趙佶的吸收消化,終于把傳統(tǒng)花鳥畫推向了一個嶄新的局面。由此可見,徐黃異體的旨趣盡管不同,但在花鳥畫史的地位不分上下,他們?yōu)橹袊鴤鹘y(tǒng)花鳥畫作出的重要貢獻,是同樣不可抹殺的。
參考文獻:
[1]唐·張彥遠.歷代名畫記[M].北京:廣陵書社,2013.
[2]王樹村.中國民間畫訣[M].北京:北京工藝美術出版社,2003.
[3]洪再新.中國美術史[M].北京:中國美術學院出版社,2013.
[4]郭若虛.圖畫見聞志·畫繼[M].長沙:湖南美術出版社,20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