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媛媛
(河南經貿職業(yè)學院,河南 鄭州 450046)
試論真實主義歌劇創(chuàng)作的文化根基與藝術特性
高媛媛
(河南經貿職業(yè)學院,河南 鄭州 450046)
本文的研究著眼于真實主義歌劇的由來、創(chuàng)作靈感、取材范圍、審美側重等問題,在與古典和浪漫主義歌劇形態(tài)的對比中,論述了真實主義歌劇如何一步步在威爾第、比才、普契尼等大師的過度中自成一派的。在對人物、題材、技法的比較觀察之余,主要思考了真實主義創(chuàng)作的核心觀念與立意,以及如何循序漸進的做到在潛移默化之中與公眾審美緊密結合在一起。本研究力求呈現(xiàn)出獨具魅力的真實主義歌劇創(chuàng)作語境,在多樣性視角中揭示其特立獨行的文化根基與藝術特征。
真實主義;歌劇創(chuàng)作;對比研究;審美訴求;表現(xiàn)手法;文化精神
歐洲作為人類藝術文明的一個重要的發(fā)源地,從18世紀以來便湮沒在歌劇美妙的旋律海洋中。莫扎特歌劇的古典氣質照亮了聲樂從藝術歌曲走向戲劇巔峰的通途,雖然只有短暫的幾個瞬間,但所釋放出的能量與精彩紛呈,足以點亮整個歐陸大地。莫扎特的英年早逝,使迷戀歌劇人們陷入長久的悲痛,也標志著一個嚴謹規(guī)整的藝術時代就此宣告結束。當然,藝術的發(fā)展并沒有就此一蹶不振,寂靜中孕育著新思潮的涌動。當19世紀的第一縷陽光投射在歌劇舞臺上時,浪漫主義破土而出。與古典時期三兩位作曲家獨領風騷的局面不同的是,浪漫主義時期的歌劇作家人才濟濟,百家爭鳴。當然,其中最為耀眼的當屬瓦格納與威爾第。在整個19世紀中期長達近三十年的創(chuàng)作黃金階段,二人聯(lián)手顛覆了古典歌劇的遺存,并將這種戲劇形式帶入了新的紀元。
威爾第的歌劇在浪漫主義的藝術生態(tài)中如魚得水,他的創(chuàng)作視角大多匯集于宮廷浮華的生活與浪漫愜意的愛情故事。幾十年的嘔心瀝血之后,年事已高的他開始對人生自省,對社會的面貌與活生生的人也有了不同于以往的感官。此時,馬斯卡尼與萊昂卡瓦洛的獨幕歌劇向浪漫主義歌劇正式宣戰(zhàn),隨后脫穎而出的普契尼成為了真實主義歌劇的主宰。一部經典的《圖蘭朵》使其躍然于巔峰之上,也結束了浪漫主義時代近一個世紀的璀璨。
何謂真實主義歌劇?這需從幾個方面來解構:首先,真實主義這一稱謂的來源出自于文學領域中的拉左,在他的創(chuàng)作理念中,希望形成一種與古典和浪漫主義文學背道而馳的新氣息,一種關注人文,揭示社會底層生活狀態(tài)的文學內容。這樣的創(chuàng)作思想得到了戲劇界的廣泛響應,并與易卜生的自然主義戲劇內涵不謀而合;其次,真實主義的主旨在于樸實的敘述,并從敘述中引發(fā)審美與思想層面的覺醒與批判。在19世紀末的歐洲,貴族專權正大行其道,爾虞吾詐的內部斗爭與橫征暴斂的圈地奪利造成了貧富差距懸殊,人民生活困苦。在新銳藝術家的眼中,高雅藝術不僅僅在于附庸風雅,更應反映現(xiàn)實,成為一種文化武器。真實主義的揭竿而起,正是對傳統(tǒng)正劇題材的挑戰(zhàn),更是壓抑許久的民眾覺醒;此外,從感官審美來講,真實主義歌劇的音樂風貌淳樸自然,充滿生活氣息。調性運用穩(wěn)定,不突進或以炫技為目的轉換。擅長以節(jié)奏律動的速度加減來表現(xiàn)人物內心的波瀾起伏。宣敘調的功能性得到了加強,相對于浪漫主義時期通常存在于劇情承接中的可有可無,真實主義歌劇中的宣敘調時常與詠嘆調交織在一起,增強了歌唱中的情感變化,也凸顯了人物情感的張力。
值得注意的是,正是這些文學作品1880-1888年之間的誕生,真實主義文學的感染力迅速感染到了歌劇劇本創(chuàng)作和表演領域。1890馬斯卡尼的《鄉(xiāng)村騎士》獨幕歌劇首演于羅馬,其劇本內容正是來自于七年前維爾加短篇小說集《鄉(xiāng)村故事》中的《鄉(xiāng)村騎士》。這個來自于西西里民族普通鄉(xiāng)村的愛情悲劇,將淳樸自然之風清新吹動,掃去了浪漫主義的浮華,把戲劇重新拉回到“人間”。此后的《伊利絲》、《友人弗里尼》、《假面具》、《丑角》等劇目此起彼伏,接踵而至。無論馬斯卡尼,或者列昂卡瓦洛、普契尼,真實主義的靈魂已經深埋于他們心中。
較之于浪漫主義對上流社會審美趣味的迎合,真實主義歌劇無意于錦上添花,將筆鋒轉而投向底層現(xiàn)實生活的揭示。在《茶花女》的創(chuàng)作中,威爾第隱藏了原作中維奧萊塔的高級妓女的身份,講述了一個女人與一個家庭之間的斗爭。在沖突、較量、妥協(xié)、激化的戲劇拉力作用下,最終釀成了兩個年輕人的愛情悲劇。雖此時的威爾第還未徹底抽離浪漫主義的包圍,但創(chuàng)作已逐漸開始著眼于階級斗爭中的玉石俱焚,提升了社會大眾的角色地位。
在歌劇唱段安排方面,真實主義歌劇一改古典和浪漫時期大篇幅的主人公詠嘆調,不再以主要人物的內心獨白作為歌劇的重點支撐。比如:在馬斯卡尼的《鄉(xiāng)村騎士》中,我們可以清晰地感受到詠嘆調的長度和出現(xiàn)頻率少了很多,全劇只在開篇和中間的兩個回目中有過詠嘆調的出現(xiàn)。這樣的安排是有意降低主人公的突出性,轉而將重點分散到周圍戲劇環(huán)境中的多個配角。一方面直觀的顯現(xiàn)出作曲家對于配角形象的關注,另一方面也展現(xiàn)社會環(huán)境氛圍的陰暗與畸形。
從另一角度來看,真實主義歌劇詠嘆調中的抒情性得到了深刻的提升。在以往的歌劇結構中,詠嘆調往往是大人物的專屬,浮夸的表演和空洞的歌詞內容,很多時候會使人感到乏善可陳。真實主義歌劇的詠嘆調將焦點聚集到了小人物的身上,詠嘆中流露出的萬般愁苦凸顯了他們在現(xiàn)實社會中的種種被動、焦慮、無奈,甚至是哀鳴?!多l(xiāng)村騎士》中圖里杜的《媽媽,這酒真烈》;《藝術家的生涯中》波西米亞底層藝術家口中的《冰涼的小手》和《人們叫我咪咪》;《丑角》中膾炙人口卻又生動展現(xiàn)賣藝人困苦的《穿上戲裝》。這些經典唱段之所以廣為流傳,除了優(yōu)美的旋律,最難能可貴的當屬真摯的情感,樸實語言,直指人心精神觸動。
對于宣敘調運用的改革,是真實主義歌劇的又一亮點。在古典時期,宣敘調的主要角色在于承擔故事概梗的介紹,承接上下劇情,在戲劇性方面并沒有實際用途。莫扎特的歌劇中,宣敘調通常在羽管鍵琴的伴奏中拖著長長的音調,從聽感上來說,實在乏善可陳。這樣的創(chuàng)作手法并非空穴來風,與古典時代音樂的宗教色彩以及莫扎特對歌劇的認識不謀而合。在宣敘調的語言編配與音調設計方面,形成了較為緊密的規(guī)范樣式,保持音樂風格的連續(xù)感,同時又使戲劇情節(jié)不拖沓,不懈怠。
重唱段落在推動戲劇矛盾激化方面承擔了重要的角色。精彩的重唱表演在真實主義歌劇中使觀眾耳目一新,尤其在故事情節(jié)的關鍵節(jié)點上,重唱的藝術效力被運用的出神入化,起到了推波助瀾的作用。馬斯卡尼的《鄉(xiāng)村騎士》中,在教堂門前廣場上,怒不可遏的桑杜查與阿爾菲奧上演了一段敘事性的二重唱,其間吐露了自己丈夫和其妻子的秘密關系,將戲劇矛盾直接引向定點;無獨有偶,普契尼的《瑪儂萊斯科》中,格里厄與瑪儂的愛情在第一幕的二重唱中點燃,在此后的每一幕,兩人的愛情都在重唱中升華交織。在潛移默化之中,人物的情感與重唱的默契交相輝映,使人感覺清新自然,毫無違和感??梢?,重唱的藝術魅力與真實主義歌劇的文化理想不謀而合,成為沖破歌劇創(chuàng)作舊紀元的一把“利器”。
合唱在歌劇中是一種常見的聲樂體例,可以充分表達環(huán)境氣氛的渲染效果,塑造普通人物的形象風貌。在古典歌劇中,男女主角通常獨當一面,重唱為數(shù)不多,合唱的排布更是鳳毛麟角。浪漫時期,這樣的局面得到了改觀,《游吟詩人》中著名的《讓理想長出金色的翅膀》與《茶花女》中的《飲酒歌》都成為膾炙人口的經典合唱段落。透過合唱的藝術特效,不僅能夠對環(huán)境背景渲染的更加透徹,還可在其中看到配角角色的惟妙惟肖。在真實主義作曲家的筆下,合唱成為了與詠嘆調同等重要的表現(xiàn)手法?!多l(xiāng)村騎士》中幾乎每個場間都由合唱進行劇情串聯(lián);《丑角》中合唱的比重甚至壓蓋了一些主演的獨唱時長;普契尼在《蝴蝶夫人》、《西方女郎》、《圖蘭朵》中大篇幅的合唱潤色,使我們感受到排山倒海的音浪對于戲劇悲情色彩的訴說。值得一提的是,中國的《茉莉花》也轉化成為合唱段落,融入到創(chuàng)作之中。
真實主義歌劇創(chuàng)作中的序曲、間奏曲以及伴奏編配方面同樣繼往開來,以一種多元性和世俗化的平易近人獲得了良好的社會口碑。豐富的音樂語言照顧到了西西里民族音樂的特性,又將宗教音樂的莊重典雅植入其中,使人感受到作曲家對音樂汲取的無窮智慧?!恫杌ㄅ返谝荒恢卸啻我砸獯罄耖g音樂為引子穿插,以描繪出清新的樂風;《鄉(xiāng)村騎士》第三幕中穿插了近50小節(jié)的宗教音樂作為高潮來臨之前的間奏曲;《丑角》的序曲部分借鑒了貝多芬《命運交響曲》開篇,木管樂器的級進預示著主題的悲壯。這些別出心裁的樂思創(chuàng)意使人眼前一亮,也無形中為真實主義歌劇的獨特性渲染出濃重的一筆。
創(chuàng)作技法的變革,源于作曲家審美哲學的思辨。古典與浪漫主義的藝術創(chuàng)作都極力刻畫“點”的縱深感,大量筆墨傾注在主人公的唱段和對白中,力求以點帶面,形成戲劇的扭力。但真實主義創(chuàng)編邏輯則主動改變了發(fā)力方式,形成人物與環(huán)境之間的互動性。通過對主角與戲劇環(huán)境中所有人物的一一描述,影射了戲劇悲劇的造成并非一人的單獨力量,而是社會環(huán)境驅使下的必然結局。
新派的真實主義歌劇在19世紀末完成了一次“去精英化”的革命,將藝術從虛無飄渺的幻境拉回到情真意切的現(xiàn)實。在音樂世俗化發(fā)展趨勢明確的背景之下,民眾對于王宮貴胄的審美嗜好不予茍同,這也為新銳改革者的決心意志給予了強有力的支撐。在二次工業(yè)革命的催化中,等級的差異與勞動方式的改變,使民眾產生了焦躁與不安的情緒。社會財富的擴充與個人生存困境的落差,讓藝術家對社會現(xiàn)狀和主體問題不斷自省與反思。真實主義歌劇的繁盛雖并未持續(xù)很長時間,但幾位大師卻聯(lián)手奉獻了諸多流芳百世的作品。他們共同締造了一個充滿世間百態(tài),悲喜交加的藝術夢境,超越歷史,警醒世人,為現(xiàn)代音樂與戲劇創(chuàng)作指引了一條光明大道。■
[1] 沈璇.西方歌劇辭典[C].上海:上海音樂出版社,2011:355-391.
[2] 錢苑,林華.歌劇概論(修訂版)[M].上海:上海音樂出版社,2004: 276-289.
[3] [波]麗莎.音樂美學譯著新編[M].北京:中央音樂學院出版社,2003:7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