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方元
編者按:
為了配合《音樂文化研究》“宋代音樂研究欄目”,編輯部得到上海高校音樂人類學(xué)e-研究院主持的大型音樂文獻(xiàn)整理項(xiàng)目《中國歷代樂論》主編的支持,從本期開始陸續(xù)選登《中國歷代樂論·宋代卷》部分內(nèi)容以饗讀者。上海高校音樂人類學(xué)e-研究院主持的大型音樂文獻(xiàn)整理項(xiàng)目《中國歷代樂論》(主編洛秦、審訂王小盾),歷經(jīng)參與者們的多年辛勤努力,即將出版。
《宋代樂論》導(dǎo)論
李方元①
《宋代樂論》是《中國歷代樂論》叢書之一,由宋代“樂論”資料輯錄而成,總計(jì)570余篇,可以大致反映整個宋代“樂論”的概貌。從時間上看,包括了“兩宋”②,北宋大致“樂論”350篇,南宋大致“樂論”220余篇,可以說基本反映了“兩宋”對音樂的關(guān)注和重視的情況。從作者角度看,包括了“兩宋”眾多的官員和文化要人,故也可以說較集中反映了有宋一代“樂論”的主流與主體。
名曰“樂論”,實(shí)即有關(guān)對“音樂”的議論、分析與闡釋,也就是“論樂”之文。故《宋代樂論》收錄之文即宋人對音樂事理的“論說”,非對音樂事實(shí)的“描述”。此“樂論”編纂主旨在此。“論”的基本含義,即“議論與明理”。本編所收入的文字,即“議論明理”之文,可以看作是包括了“樂論”和“論樂”這兩類稍有區(qū)分的文字。前者,作為文體之一,自先秦已降已形成一個傳統(tǒng),歷朝皆有以“樂論”名篇者,而后者,其內(nèi)容和范圍則更寬泛一些,凡涉及音樂之“論說”者,皆被囊括于內(nèi)。
粗略講,這批“論樂”文字內(nèi)容豐富多樣,具體言,這批“樂論”文字的特點(diǎn)也是具體而顯見的,或可以如下角度去觀察和理解:1.從知識分類角度(經(jīng)史子集);2.從文本體制角度(詩與文);3.從文體類別角度(論說與雜記);4.從社會屬性角度(政務(wù)與日常生活)等。這里的多重角度,可以見出這批“樂論”文字多個側(cè)面,無論是文體或是內(nèi)容都是相當(dāng)?shù)呢S厚和多樣。
宋代的“樂論”,數(shù)量眾多,在史籍中分布亦較廣泛,若按古代圖書的“四部”分類,則散布于經(jīng)史子集四大部類之中。本編所收“樂論”文字,若以《四庫》為例,則在四部中的分類情況可舉如下數(shù)例,以為幫助。如出自“經(jīng)部”的,有歐陽修《詩本義》十五卷附鄭氏詩譜一卷、朱熹《詩經(jīng)集傳》八卷(詩類),等等;出自“史部”的:有脫脫《宋史》四百九十六卷目錄三卷附考證(正史類)、李燾《續(xù)資治通鑒長編》五百二十卷目錄二卷,等等;出自子部的:有張載《張子全書》十四卷附錄一卷,程顥、程頤《二程遺書》二十五卷附錄一卷,等等;出自“集部”的最多,有田錫《咸平集》三十卷、楊億《武夷新集》二十卷,等等,而散見于其他集部的文字則更多。
這批“樂論”文字,若從文本“體制”看,則有韻文、有散文。韻文有“詩”,如王禹偁《笙磬同音》詩,蘇軾《聽杭僧惟賢琴》詩等;有“歌詞”,如胡宿《集英殿春宴教坊詞》,蘇軾《紫宸殿正旦教坊詞》等;亦有“賦”,如田錫《五聲聽政賦》《南省試圣人并用三代禮樂賦》等,而“賦”一體是韻文中“論樂”數(shù)量最多的一種。當(dāng)然,“樂論”還是以散文為主,這當(dāng)與“樂論”的性質(zhì)有關(guān)——以說理見長。而詩歌則以抒情為主,故二者文類有別。
這批“樂論”文字,若從文類角度看,其所收之文,除先秦正宗“樂論”文體之外,更多的還是其他各種類型的“論樂”文字。這些文字的文類不同,如:有“詔”,像宋太宗、真宗、仁宗、英宗和徽宗五位皇帝有關(guān)禮樂制度建設(shè)的御詔14篇;有“奏”“疏”與“議”等,像張昭《請改十二和樂奏》《改樂章疏》等110篇;有“表”,像楊億《代中書密院請舉樂表》4篇、胡宿《代中書樞密院陳乞御制明堂樂章表》等33篇;有“記”,像歐陽修《三琴記》、蔡京《太清樓侍宴記》等19篇;有“序”,如柳開《贈曲植彈琴序》、趙湘《觀王巖彈箏序》等51篇;有“銘”,像田錫《鐘銘》、劉敞《新律銘》等19篇;有“論”,像張方平《禮樂論》、王安石《禮樂論》等91篇。此外,還有其他如考選類的策問、制策、對策、制對等文體與文類。這些文體與文類,文字不多,只占“樂論”少數(shù),但盡管如此,還是體現(xiàn)出“樂論”的一些不同面相和特殊的方面。
這批“樂論”文字,若從社會屬性角度看,上述文體、文類還有著“公私領(lǐng)域”的區(qū)別。像上述諸多文體均屬“公文”。從性質(zhì)上講,公文是管理國家和治理社會的文字工具,與國家意志、國家權(quán)力和意識形態(tài)有著至為密切的關(guān)系,其特別的社會功能和意義也使得這些類別的文字具有某些特色,像奏、議、表、詔、制一類文字,因?yàn)槌⒅械纳闲泄?奏疏一類)和下行公文(詔令一類),故都與治理或處理國家事務(wù)有著十分緊密的聯(lián)系。若從此著眼,而另一些文體相對說則屬于“非公文”一類,像記、序、銘等,這些文類又常常是與個人日常生活或社會文化生活相聯(lián)系。
此外,這批“論樂”文字的寫作者,若從社會角度看,也有值得關(guān)注的地方。不可忽視的是他們的社會“身份”?!皹氛摗弊髡叩纳矸莶粌H與“樂論”文體相聯(lián)系,同時更因?yàn)橥髡呔哂卸嘀氐纳鐣矸?,如官員、文士、學(xué)者、琴樂愛好者不等,這些身份反映了“樂論”的不同語境與情景,而且不僅會影響到“論樂”文字的內(nèi)容,同時還會影響到“樂論”文字的性質(zhì)?!拔娜恕边@重身份,可以看作是這批“樂論”資料的一個基礎(chǔ),然而,不同的“論樂”文字卻又因作者各種不同身份的疊加,而呈現(xiàn)出各種不同的情況和意圖。由此,顯示了“宋代樂論”一個特色——政治與學(xué)術(shù)上的復(fù)雜關(guān)系。這里的情況表明,宋代的“樂論”資料,本身就內(nèi)含了多樣性含義,其歷史的價(jià)值和學(xué)術(shù)的價(jià)值均不可忽視,故應(yīng)對其文本作具體而深入的分析與理解。
最后,這批“樂論”文字,若就內(nèi)容角度看,也是相當(dāng)?shù)刎S富,它們從多個維度反映了宋代社會及音樂的復(fù)雜與多樣。大致說,“樂論”內(nèi)容的以下情形值得特別地留意:其一,以“禮樂”為中心的“音樂”世界被關(guān)注;其二,“音樂”傳統(tǒng)的觀念世界持續(xù)地被關(guān)注;其三,社會多樣的“聲音”世界被關(guān)注;其四,音樂的“展演與操作”世界亦有所關(guān)注。
我國古代“樂論”的基礎(chǔ),是周初建立起來的禮樂制度,以及其后形成正統(tǒng)的“禮樂”觀念。這種制度和觀念從“文論”角度與其定型或初成,則是以戰(zhàn)國末荀子《樂論》篇為其范例的,加之后來的《禮記·樂記》而逐漸形成了“論樂”傳統(tǒng)中的“正統(tǒng)”。故自秦漢已降,各朝統(tǒng)治者和主流社會都竭力維護(hù)著這個“正統(tǒng)”,至宋代概莫能外。由于宋代“樂論”作者多是出于文士與臣僚,諸多篇什又都以“禮樂”立論、為現(xiàn)實(shí)的“禮樂”建設(shè)服務(wù),故這類“樂論”都主要傾向于維護(hù)這個傳統(tǒng)。如范鎮(zhèn)《樂論自序》所言:“臣昔為禮官,從諸儒難問樂之差謬,凡十余事。厥初未習(xí),不能不小抵牾。后考《周官》《王制》、司馬遷《書》、班氏《志》,得其法,流通貫穿,悉取舊書,去其抵牾,掇其要,作為八論。”由于“樂論”的正統(tǒng)意識很深,故宋代“樂論”的主體和核心當(dāng)是以“禮樂”為中心的論述。像張方平、王安石、侯溥、華鎮(zhèn)、韓元吉、楊簡、葉適等不少作者,其所論不僅都以“禮樂”之“論”名篇,且多數(shù)人在論述中一直將其歷史傳統(tǒng)追溯至帝舜和周代一脈。如張方平《禮樂論》所云:“臣聞昔在帝舜,命伯夷秩宗,以典三禮;命夔典樂,以教胄子。爰及夏商,制作損益,不相沿襲。周監(jiān)二代,文物全備,事為之制,曲為之防,數(shù)度紀(jì)律,具于六典。于是教化浹洽,獄訟衰息。后之孱王,其所守者惟祭與號,而天下尚知宗周,以其典禮攸出,根本所系?!焙钿摺抖Y樂論》亦云:“臣聞天下之事固有古以為急而后世以為迂者,雅樂之謂也。古之治天下者,禮、樂二事而已,故曰:安上治民,莫善于禮;移風(fēng)易俗,莫善于樂。古人為治,蓋未嘗去禮、樂于斯須也?!比A鎮(zhèn)《禮樂論》曰:“唐虞之君與三代之盛王,所以涵養(yǎng)生靈,陶冶善俗,德與天地并,氣與陰陽和,風(fēng)俗渾然躋于仁壽,刑罰措而弗用者,禮樂教化之功也?!边@表明我國的“禮樂”傳統(tǒng),總體上尤其是觀念上還是一脈相承的。
當(dāng)然,有宋一代,社會發(fā)展,政教變換,人們對禮樂亦有不同理解和解讀,同時,宋代又是“理學(xué)”發(fā)展的一次高峰,故“樂論”在這些方面亦有反映。比如,積極變法的王安石,禮樂立場與正統(tǒng)頗有些不同。他亦有《禮樂論》一篇,但其云:“氣之所稟命者,心也。視之能必見,聽之能必聞,行之能必至,思之能必得,是誠之所至也。不聽而聰,不視而明,不思而得,不行而至,是性之所固有,而神之所自生也,盡心盡誠者之所至也。故誠之所以能不測者,性也。賢者,盡誠以立性者也;圣人,盡性以至誠者也?!韧踔淙?,是故體天下之性而為之禮,和天下之性而為之樂。禮者,天下之中經(jīng);樂者,天下之中和。禮樂者,先王所以養(yǎng)人之神,正人氣而歸正性也。是故大禮之極,簡而無文;大樂之極,易而希聲。簡易者,先王建禮樂之本意也?!彼U釋禮樂頗有“心性論”的傾向。
宋代“樂論”,就總體情況言,其音樂觀念仍與主流意識形態(tài)聯(lián)系緊密,因而像以往樂論一樣,論述的主體內(nèi)容大致是:一、涉及制度建設(shè)層面,如論樂章、論鐘、論磬、論八音、論律尺,以及論用樂等。二、涉及音樂觀念層面,如張方平《樂者天地之命論》,又如劉昺的《樂論》八篇,其一云:“樂由陽來,陽之?dāng)?shù)極于九,圣人攝其數(shù)于九鼎,寓其聲于九成。陽之?dāng)?shù)復(fù)而為一,則寶鼎之卦為《坎》;極而為九,則彤鼎之卦為《離》?!峨x》,南方之卦也。圣人以光明盛大之業(yè),如日方中,向明而治,故極九之?dāng)?shù)則曰景鐘,大樂之名則曰《大晟》?!比㈥P(guān)于音樂操演層面的論述,還是所見不多。但也有情況表明,宋人論樂,開始關(guān)注到“雅樂”自身的“音樂”問題,其中不乏操演的論述。如楊杰著名的《上言大樂七事》等。這表明,盡管楊杰提出的問題仍包裹在禮樂的外衣下,但所關(guān)注的問題,則實(shí)際上多是“雅樂”操演中具體的“音樂”問題。這些“論樂”言論背后潛藏著一種信號,即它表明宋代宮廷音樂正在發(fā)生著潛在和緩慢的變化,對“音樂”自身的關(guān)注在持續(xù)地加深。
總之,這本《宋代樂論》所輯文字,因其豐富和多樣,而凸顯出本書特色,同時其“樂論”內(nèi)容和文類的多樣性和獨(dú)特性,可以成為深入了解宋代音樂文化的一扇窗口。如果說,音樂是一種書寫方式,那么,宋代“樂論”的書寫正好是這種書寫的一次生動而具體的顯示??v觀我國音樂歷史發(fā)展,宋代音樂的歷史較之前代有了諸多的變化和不同,其獨(dú)特價(jià)值亦值得音樂史關(guān)注。這種不同確有一些特別之處,尤其在以下的四個方面:宋代音樂文化整體的特別形貌,宋代對過去音樂傳統(tǒng)特別的理解,宋代對禮樂文化獨(dú)特的繼承與發(fā)展,以及上述這些情況對宋代音樂文化獨(dú)特的影響等。宋代音樂歷史的這種狀況,都可以從宋代“樂論”文字的角度得到相當(dāng)程度的反映。
文獻(xiàn)示例:
嘉祐集(選錄)蘇洵撰
題解
《嘉祐集》十六卷,附錄二卷,蘇洵撰。
蘇洵(1009—1066),字明允,號老泉,眉州眉山(今四川眉山)人。年二十七始發(fā)憤為學(xué),歲余舉進(jìn)士,又舉茂才異等皆不中,遂絕意于科舉,閉戶讀書,遂通《六經(jīng)》、百家之說,下筆頃刻數(shù)千言。嘉祐間,翰林學(xué)士歐陽修薦,并上其所著書于朝,召試舍人院,辭不至。五年,命為試秘書省試校書郎。六年,為霸州文安縣主簿,與陳州項(xiàng)城令姚辟同修太常禮書,治平二年,修成《太常因革禮》一百卷。三年四月卒,年五十八。贈光祿寺丞?!端问贰肪硭乃娜緜?。著有《嘉祐集》二十卷(存),《謚法》三卷(存)等。《嘉祐集》,宋時已有二十卷和十五卷兩個版本。該書論樂文字極少,見《樂論》一篇。
樂論
是文收入《嘉祐集》卷六。又見《文編》卷二七,《唐宋八大家文鈔》卷一一○,《文章辨體匯選》卷四○四,《古文奇賞》卷二一。今據(jù)曾棗莊、劉琳主編《全宋文》巴蜀書社2006年本(第43冊,卷九二三)采錄。
禮之始作也難,而易行;既行也易,而難久。天下未知君之為君,父之為父,兄之為兄,而圣人為之君父兄;天下未有以異其君父兄,而圣人為之拜起坐立;天下未肯靡然以從我拜起坐立,而圣人身先之以恥。嗚呼,其亦難矣!天下惡夫死也久矣,圣人招之曰:來,吾生爾。既而其法果可以生天下之人,天下之人視其向也如此之危,而今也如此之安,則宜何從?故當(dāng)其時,雖難而易行。既行也,天下之人視君父兄,如頭足之不待別白而后識,視拜起坐立如寢食之不待告語而后從事。雖然,百人從之,一人不從,則其勢不得遽至乎死。天下之人,不知其初之無禮而死,而見其今之無禮而不至乎死也,則曰圣人欺我。故當(dāng)其時,雖易而難久。嗚呼,圣人之所恃以勝天下之勞逸者,獨(dú)有死生之說耳。死生之說不信于天下,則勞逸之說將出而勝之。勞逸之說勝,則圣人之權(quán)去矣。酒有鴆,肉有堇,然后人不敢飲食。藥可以生死,然后人不敢以苦口為諱。去其鴆,徹其堇,則酒肉之權(quán)固勝于藥。圣人之始作禮也,其亦逆知其勢之將必如此也,曰:告人以誠,而后人信之,幸今之時吾之所以告人者,其理誠然,而其事亦然,故人以為信。吾知其理,而天下之人知其事,事有不必然者,則吾之理不足以折天下之口,此告語之所不及也。告語之所不及,必有以陰驅(qū)而潛率之,于是觀之天地之間,得其至神之機(jī),而竊之以為樂。雨,吾見其所以濕萬物也;日,吾見其所以燥萬物也;風(fēng),吾見其所以動萬物也。隱隱谹谹,而謂之雷者,彼何用也?陰凝而不散,物蹙而不遂,雨之所不能濕,日之所不能燥,風(fēng)之所不能動,雷一震焉而凝者散,蹙者遂。曰雨者,曰日者,曰風(fēng)者,以形用;曰雷者,以神用。用莫神于聲,故圣人因聲以為樂。為之君臣、父子、兄弟者,禮也。禮之所不及,而樂及焉。正聲入乎耳,而人皆有事君、事父、事兄之心,則禮者固吾心之所有也,而圣人之說,又何從而不信乎?
臨川先生文集王安石撰
題解
《臨川先生文集》一百卷,王安石撰。
王安石(1021—1086),字介甫,晚號半山,自號臨川先生,撫州臨川(今屬江西撫州)人。慶歷二年,登進(jìn)士甲科,授簽書淮南判官公事。七年,再調(diào)知鄞縣,通判舒州。神宗即位,除知江寧府,召翰林學(xué)士兼侍講。熙寧年間,除諫議大夫、參知政事。拜禮部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后因變法被罷相,以觀文殿大學(xué)士出知江寧府。八年復(fù)相,九年再罷相,出判江寧府,退居江寧半山園。次年封舒國公,元豐三年,改封荊國公。元祐元年卒,年六十六。紹圣中,謚曰“文”。崇寧三年,追封舒王。《宋史》卷三二七本傳。安石著述甚豐,傳世文集有文集百卷傳世。另有《三經(jīng)新義》(已佚)、《字說》等。王安石主要論樂文字有《禮樂論》《夔說》與《老子》等。
禮樂論
是文收入《臨川先生文集》卷六六。又見《圣宋文選》卷一○,《文章類選》卷一一,《唐宋八大家文鈔》卷八九,《古今圖書集成》禮儀典卷四。今據(jù)曾棗莊、劉琳主編《全宋文》巴蜀書社2006年本(第64冊,卷一四○二)采錄。
氣之所稟命者,心也。視之能必見,聽之能必聞,行之能必至,思之能必得,是誠之所至也。不聽而聰,不視而明,不思而得,不行而至,是性之所固有,而神之所自生也,盡心盡誠者之所至也。故誠之所以能不測者,性也。賢者,盡誠以立性者也;圣人,盡性以至誠者也。神生于性,性生于誠,誠生于心,心生于氣,氣生于形。形者,有生之本。故養(yǎng)生在于保形,充形在于育氣,養(yǎng)氣在于寧心,寧心在于致誠,養(yǎng)誠在于盡性,不盡性不足以養(yǎng)生。能盡性者,至誠者也;能至誠者,寧心者也;能寧心者,養(yǎng)氣者也;能養(yǎng)氣者,保形者也;能保形者,養(yǎng)生者也;不養(yǎng)生不足以盡性也。生與性之相因循,志之與氣相為表里也。生渾則蔽性,性渾則蔽生,猶志一則動氣,氣一則動志也。先王知其然,是故體天下之性而為之禮,和天下之性而為之樂。禮者,天下之中經(jīng);樂者,天下之中和。禮樂者,先王所以養(yǎng)人之神,正人氣而歸正性也。是故大禮之極,簡而無文;大樂之極,易而希聲。簡易者,先王建禮樂之本意也。
世之所重,圣人之所輕;世之所樂,圣人之所悲。非圣人之情與世人相反,圣人內(nèi)求,世人外求,內(nèi)求者樂得其性,外求者樂得其欲,欲易發(fā)而性難知,此情性之所以正反也。衣食所以養(yǎng)人之形氣,禮樂所以養(yǎng)人之性也。禮反其所自始,樂反其所自生,吾于禮樂見圣人所貴其生者至矣。世俗之言曰“養(yǎng)生非君子之事”,是未知先王建禮樂之意也。
養(yǎng)生以為仁,保氣以為義,去情卻欲以盡天下之性,修神致明以趨圣人之域。圣人之言,莫大顏淵之問,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非禮勿言,非禮勿動,則仁之道亦不遠(yuǎn)也。耳非取人而后聰,目非取人而后視,口非取諸人而后言也,身非取諸人而后動也,其守至約,其取至近,有心有形者皆有之也。然而顏?zhàn)忧要q病之,何也?蓋人之道莫大于此。非禮勿聽,非謂掩耳而避之,天下之物不足以干吾之聰也;非禮勿視,非謂掩目而避之,天下之物不足以亂吾之明也;非禮勿言,非謂止口而無言也,天下之物不足以易吾之辭也;非禮勿動,非謂止其躬而不動,天下之物不足以干吾之氣也。天下之物豈特形骸自為哉?其所由來蓋微矣。不聽之時,有先聰焉;不視之時,有先明焉;不言之時,有先言焉;不動之時,有先動焉。圣人之門,惟顏?zhàn)涌梢援?dāng)斯語矣。是故非耳以為聰,而不知所以聰者,不足以盡天下之聽;非目以為明,而不知所以明者,不足以盡天下之視。聰明者,耳目之所能為;而所以聰明者,非耳目之所能為也。是故待鐘鼓而后樂者,非深于樂者也;待玉帛而后恭者,非深于禮者也。蕢桴土鼓,而樂之道備矣;燔黍捭豚,污尊抔飲,禮既備矣。然大裘無文,大輅無飾,圣人獨(dú)以其事之所貴者何也?所以明禮樂之本也。故曰禮之近人情,非其至者也。
曾子謂孟敬子:“君子之所貴乎道者三:動容貌,斯遠(yuǎn)暴慢矣;正顏色,斯近信矣;出辭氣,斯遠(yuǎn)鄙倍矣?;e豆之事,則有司存?!庇^此言也,曾子而不知道也則可,使曾子而為知道,則道不違乎言貌辭氣之間,何待于外哉?是故古之人目擊而道已存,不言而意已傳,不賞而人自勸,不罰而人自畏,莫不由此也。是故先王之道可以傳諸言、效諸行者,皆其法度刑政,而非神明之用也。《易》曰:“神而明之,存乎其人;默而成之,不言而信,存乎德行。”去情卻欲而神明生矣,修神致明而物自成矣,是故君子之道鮮矣。齊明其心,清明其德,則天地之間所有之物皆自至矣。君子之守至約,而其至也廣;其取至近,而其應(yīng)也遠(yuǎn)。《易》曰:“擬之而后言,議之而后動,擬議以成其變化?!弊兓畱?yīng),天人之極致也。是以《書》言天人之道,莫大于《洪范》,《洪范》之言天人之道,莫大于貌、言、視、聽、思。大哉,圣人獨(dú)見之理、傳心之言乎,儲精晦息而通神明!
君子之所不至者三:不失色于人,不失口于人,不失足于人。不失色者,容貌精也;不失口者,語默精也;不失足者,行止精也。君子之道也,語其大則天地不足容也,語其小則不見秋毫之末,語其強(qiáng)則天下莫能敵也,語其約則不能致傳記。圣人之遺言曰:“大禮與天地同節(jié),大樂與天地同和?!鄙w言性也。大禮性之中,大樂性之和,中和之情通乎神明。故圣人儲精九重而儀鳳凰,修五事而關(guān)陰陽,是天地位而三光明,四時行而萬物和。《詩》曰:“鶴鳴于九皋,聲聞于天。”故孟子曰:“我善養(yǎng)吾浩然之氣,充塞乎天地之間?!睋P(yáng)子曰:“貌、言、視、聽、思,性所有,潛天而天,潛地而地也?!?/p>
嗚呼,禮樂之意不傳久矣!天下之言養(yǎng)生修性者,歸于浮屠、老子而已。浮屠、老子之說行,而天下為禮樂者獨(dú)以順流俗而已。夫使天下之人驅(qū)禮樂之文以順流俗為事,欲成治其國家者,此梁、晉之君③所以取敗之禍也。然而世非知之也者,何耶?特禮樂之意大而難知,老子之言近而易曉。圣人之道得諸已,從容人事之間而不離其類焉;浮屠直空虛窮苦,絕山林之間,然后足以善其身而已。由是觀之,圣人之與釋老,其遠(yuǎn)近難易可知也。是故賞與古人同而勸不同,罰與古人同而威不同,仁與古人同而愛不同,智與古人同而識不同,言與古人同而信不同。同者道也,不同者心也。
《易》曰:“茍非其人,道不虛行。”昔宓子賤為單父宰,而單父之人化焉。今王公大人有堯、舜、伊尹之勢而無子賤一邑之功者,得非學(xué)術(shù)素淺而道未明歟?夫天下之人非不勇為圣人之道,為圣人之道者,時務(wù)速售諸人以為進(jìn)取之階。今夫進(jìn)取之道,譬諸鉤索物耳,幸而多得其數(shù),則行為王公大人;若不幸而少得其數(shù),則裂逢掖之衣為商賈矣。由是觀之,王公大人同商賈之得志者也,此之謂學(xué)術(shù)淺而道不明。由此觀之,得志而居人之上,復(fù)治圣人之道而不舍焉,幾人矣?內(nèi)而好愛之容蠱其欲,外有便嬖之諛驕其志,向之所能者日已忘矣,今之所好者日已至矣。孔子曰:“有顏回者,好學(xué),不遷怒,不貳過?!庇衷唬骸拔嵋娖溥M(jìn),未見其止也?!狈蝾?zhàn)又鶎W(xué)者,非世人之所學(xué)。不遷怒者,求諸己;不貳過者,見不善之端而止之也。世之人所謂退,顏?zhàn)又^進(jìn)也;人之所謂益,顏?zhàn)又^損也?!兑住吩唬骸皳p,先難而后獲?!鳖?zhàn)又^也。耳損于聲,目損于色,口損于言,身損于動,非先難歟?及其至也,耳無不聞,目無不見,言無不信,動無不服,非后得歟?是故君子之學(xué),始如愚人焉,如童蒙焉。及其至也,天地不足大,人物不足多,鬼神不足為隱,諸子之支離不足惑也。是故天至高也,日月星辰陰陽之氣可端策而數(shù)也;地至大也,山川丘陵萬物之形、人之常產(chǎn)可指籍而定也。是故星歷之?dāng)?shù)、天地之法、人物之所,皆前世致精好學(xué)圣人者之所建也,后世之人守其成法,而安能知其始焉?傳曰“百工之事,皆圣人作?!贝酥^也。
故古之人言道者,莫先于天地;言天地者,莫先乎身;言身者,莫先乎性;言性者,莫先乎精。精者,天之所以高,地之所以厚,圣人所以配之。故御,人莫不盡能,而造父獨(dú)得之,非車馬不同,造父精之也。射,人莫不盡能,而羿獨(dú)得之,非弓矢之不同,羿精之也。今之人與古之人一也,然而用之則二也。造父用之以為御,羿用之以為射,盜跖用之以為賊。
誠齋集楊萬里撰
題解
《誠齋集》一百三十三卷,楊萬里撰。
楊萬里(1127—1206),字廷秀,號誠齋,吉州吉水(今江西吉水)人。紹興二十四年進(jìn)士,為贛州司戶參軍,調(diào)永州零陵丞。時張浚謫居永州,勉萬里以正心誠意之學(xué),乃以“誠齋”自名書室,世稱誠齋先生。孝宗即位后,知隆興府奉新縣。乾道六年,召為國子博士。遷太常博士,尋升丞兼吏部侍右郎官,轉(zhuǎn)將作少監(jiān)。淳熙元年,出知漳州,改常州。六年,提舉廣東常平茶鹽,就除提點(diǎn)刑獄,以憂去。十一年,召為尚左郎官。十二年,孝宗親擢為東宮侍讀。累遷左司郎中,秘書少監(jiān),以直秘閣出知筠州。光宗即位,召為秘書監(jiān),兼實(shí)錄院檢討官。出為江東轉(zhuǎn)運(yùn)副使,忤宰相意,改知贛州,不赴,奉祠歸鄉(xiāng)。開禧二年卒,年八十,謚文節(jié)。著有《江湖集》等九部詩集。還著有《易傳》二十卷、《誠齋集》一百三十三卷等。
是文收入《誠齋集》卷八四。又見《十先生奧論注》前集卷八,今據(jù)曾棗莊、劉琳主編《全宋文》巴蜀書社2006年本(第238冊,卷五三二六)采錄。
論曰:天下有同然之機(jī),不動于靜而不得不動于動。不得不動于動者,執(zhí)其機(jī)以觸其機(jī)也。圣人欲天下之趨于道,而不得天下同然之機(jī)而執(zhí)之,則觸焉而無動也。觸焉而無動,則能使天下之吾從,而不能使天下之自從。使天下之吾從者,天下從圣人者也;使天下之自從者,不從圣人者也。從圣人者,非從圣人之至也;不從圣人者,從圣人之至也。蓋從圣人則亦勉焉以從與人爾,從于人未必得于己,勉而往亦必廢而歸。是故所從者雖圣人也,人耶?我耶?至于不從圣人而自從者,非其心欣然以啟也,其何能決然以趨也?欣然以啟而后圣人之道有以投,決然以趨而后圣人之道有以驅(qū)。故夫天下之情不病其不決然,病其欣然者之不動也。欣然之心一動,則圣人之道有不動而行、不挽而進(jìn)、不噓而高、不引而深者矣。是故欣然之心者,進(jìn)道之機(jī)也歟!圣人者得是機(jī)而執(zhí)焉,復(fù)執(zhí)是機(jī)而觸焉。惟其不觸天下也,觸天下也,觸則天下之機(jī)動矣。然則天下之所以決然趨于道者,圣人有以動其道之機(jī)也。其初《易》之道無所倚,而圣人申之以禮之可踐,宜亦可以少足矣。雖然,禮之道可以踐之者,未必決然也④,豈非欣然者未動而勉焉者獨(dú)行歟?人之情安于倨,而禮勞之以恭;人之情速于得,而禮緩之以遜??室捕侔菽说蔑嫞囈捕贞疚吹檬?。夫雍容文雅之化,固天下之所不能廢,而周旋委曲之節(jié),無乃天下亦有所不盡安者耶?夫使天下之情有所不盡安,則圣人之道其行豈得而遠(yuǎn)也?道行于暫而不行于遠(yuǎn),是未得天下欣然之機(jī)也。得其欣然之機(jī),而道可以遠(yuǎn)矣。且生者天下之至愛也,死者天下之至畏也,而兵家者率天下之人以趨其所至畏,而捐其所至愛也,此亦有所甚難者矣。令發(fā)而士之坐者涕沾襟,臥者涕父頤,此宜有所甚不樂者矣。然鼓鼙之聲鏜然以鳴,則三軍之士躍然以奮,悲者喜,惰者激,至于殺身而不自還,則有以動其欣然之機(jī)故也。故夫得天下之機(jī)而執(zhí)之者,可以動之而趨于死也。圣人之道非如兵家使天下趨于死之危也⑤,趨于道者趨于安也。圣人者執(zhí)其機(jī)而觸之,則天下之趨也孰御?今夫金石絲竹八物之善鳴,此其于吾道何與焉?而圣人之經(jīng)繼《禮》以《樂》者何也?人有幽憂而不樂者,散之以嘯歌;有所郁結(jié)而不平者,銷之以管弦。聲之入人心易也。然則天下欣然之機(jī)不寓于八物之質(zhì),而寓于八物之聲也。圣人得其機(jī)之所寓而執(zhí)之以觸天下之機(jī),是故取仁義道德之意而飏之于恬愉平淡之樂,使聽之者心悅,悅之者心喻,必有渙然而悟,犁然而契者矣。樂之功用至此而天下不知也。惟其不知,乃其真知也歟?善乎,孟子之言道也,曰:“樂之實(shí),樂仁義是也?!睒穭t生矣,生則烏可已也。烏可已則不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也。夫圣人之樂,至于使人手舞足蹈于仁義之中而不自知,此化之妙也。堯、舜、禹、湯、文、武、周公、孔子者,不示其機(jī)者也;孟子者,不秘其機(jī)者也。謹(jǐn)論。
水心文集葉適撰
題解
《水心文集》二十八卷,葉適撰。
葉適(1150—1223),字正則,號水心,學(xué)者稱水心先生,溫州永嘉(今浙江溫州)人。淳熙五年進(jìn)士;因薦陳傅良等三十四人皆召用,時稱得人;韓侂胄誅,因附和用兵而奪職。嘉定十六年卒,謚文定?!端问贰肪硭娜谋緜?。著作有《習(xí)學(xué)記言序目》五十卷、《水心先生文集》二十八卷及《拾遺》一卷、《別集》十六卷。
禮樂論
是文見《十先生奧論注》續(xù)集卷十二。今據(jù)曾棗莊、劉琳主編《全宋文》巴蜀書社2006年本(第286冊,卷六四八九)采錄。
唐世禮備樂缺。《唐志》所載,其間儀品最密,節(jié)目最詳,貞觀初已自行得一番,上下儀制整肅,施之宗廟、朝廷、交際,各有其節(jié),張說《開元禮》又從而為繁縟盛大之文。蓋遺文古事在開元方始畢具,張說適當(dāng)盛時,故能銓采詳備如此。禮樂既至開元而備,然自此亦遂壞矣。古之圣人以禮樂治天下,因人情而不敢過,使之上下可以通行,此所謂就他本根處做工夫。后世為禮茍簡,但文飾已備便休,更不復(fù)以推行堅(jiān)久為意,而以禮文亟備為心。所以開元之后,人主狃于奢泰,堤防決壞,別開門路,遂至崇非圣之書,行不經(jīng)之禮,求方士神仙以為樂。漢世亦簿此,禮文至武帝稍備。武帝以為治天下止于如此,故其欲無窮;唐至開元之禮備,而玄宗之心亦遂壞。故曰禮樂非圣人不能行,非積德不能興。其上下和合,君臣際會,皆能通知禮樂之情偽,為治之時,斤兩皆到一處,政事備舉,室家給足,奪攘之禍屏息,信遜忠厚之心油然而生,各就本身做到,然后為禮樂之成。而成、康之盛,號稱禮樂最備。后世則不然,但考求其節(jié)目,考論其制度,使為禮樂之備,不知精神運(yùn)動全不相關(guān),則禮之備乃所以為禮之壞也。漢武帝、唐明皇同出一律,樂之要處在于聲音感人,不知舜曰:“予欲聞六律、五聲、八音,在治忽,以出納五言,汝聽。”皆就微眇處察之,則歡樂愁怨悲傷愉佚皆由聲音可見。古之圣人熏陶天下之人,納之于律呂,導(dǎo)之于五聲,和之于八音,播之于鐘鼓,拊搏管磬弦匏,上自天子,下至庶人,同處于一,便是禮之至樂之極,以之事天則天神降,以之事地則地祇格,以之祭山林川澤,神靈并至,福祥自臻。他全自人本心做出,以禮樂為正。其所以防范斯民,周旋情偽之至,皆是禮樂之功用,惟不可化者然后以刑折之,此朝廷之上所以不可一日無禮樂也。后世治天下不如此,但以刑法獄訟、簿書期會為本,而以大勢服民,乃是劫持天下之道,使以力相從,別去不得,方始更要立禮成樂,卻是別立一個道理,根腳不牢,所以做不成。漢時賈誼、董仲舒、劉向、王吉為之,臣者欲興禮樂而其君不可,唐太宗欲興禮樂而其臣不能。雖君臣各有所偏,然漢、唐禮樂自無緣可以制作?!段闹凶印份d王通何汾往來之人,房、杜、王、魏皆許以經(jīng)濟(jì)之才,獨(dú)是禮樂不許,惟以許董常,不知就使董常在,禮樂又如何興得?《文王》之詩言“雍雍在宮,肅肅在廟,不顯亦臨,無射亦?!薄S羞@般資質(zhì),方可與務(wù)禮樂。自立國之始,至于治國之成,須是逐節(jié)做得無憾處。唐太宗貞觀之治,于一二節(jié)已做不盡,而況禮樂之由興,自非太宗資質(zhì)之所及也。古樂最是散亡,而唐制度尤為茍簡,不復(fù)可考,只是器數(shù)已不能合。所謂律度長短,自天寶后,更安史之亂,盡用胡樂,雅樂于是而亡。樂本起于黃鐘之律,天下之?dāng)?shù)皆由此起,然其說不一,其義難知,往往當(dāng)世明智之士敝精力以求之猶未得其當(dāng)。本朝仁宗世,盡合天下論樂,推本其致,迄無成說。
注釋:
① 《宋代樂論》編者為李方元、康瑞軍、楊成秀,本導(dǎo)論作者為李方元,在此刊出的為精簡版。
②這里只能是大致的情況,因很多作者縱跨“兩宋”,其“樂論”的具體寫作時間難以一一確定,故只能作一種大致的概括。
③君,《全宋文》無“君”字,據(jù)庫本《臨川先生文集》卷六六補(bǔ)。
④庫本:“禮之道可以踐之者也,而踐之者未必決然也。”
⑤也,原無,據(jù)庫本補(bǔ)。
Music Theory of Song Dynasty:An Introduction/
Li Fangyuan
J609.2
A
2096-4404(2017)01-0096-10
2017-07-07
李方元(1955- ),男,文學(xué)博士,西南大學(xué)音樂學(xué)院教授、博士生導(dǎo)師(重慶,4007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