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士軍
(信陽師范學院大學外語部,河南信陽 464000)
趙蘿蕤與《哈依瓦撒之歌》的譯介
柳士軍
(信陽師范學院大學外語部,河南信陽 464000)
趙蘿蕤先生對19世紀美國詩人朗費羅的詩歌在國內(nèi)的譯介做出了積極的貢獻。通過對20世紀50年代國內(nèi)的文化語境“小氣候”、國際的“大氣候”以及譯者與朗費羅的情緣等三方面的辨析,在品讀趙蘿蕤先生采用的譯介策略及其所暗含的時代闡釋的同時,體會她《哈依瓦撒之歌》研究中提出的獨到見解,并以此管窺早期中國學界對朗費羅詩歌經(jīng)典的態(tài)度。事實上,《哈依瓦撒之歌》的翻譯綜合體現(xiàn)了“文以載道”的思想、政治標準第一的意識形態(tài)等中國傳統(tǒng)文化的強勢方面,而譯者對翻譯文本的控制使得它絕非簡單的文字轉(zhuǎn)換。
趙蘿蕤;《哈依瓦撒之歌》;文化語境;文學操縱
趙蘿蕤先生對19世紀美國詩人朗費羅的經(jīng)典詩歌《哈依瓦撒之歌》在中國的傳播做出了積極的貢獻。但不得不面對的問題是,目前學界對趙先生翻譯的《荒原》研究比較深入,而對其它的譯作沒有給予足夠的重視。系統(tǒng)地研究其在《哈依瓦撒之歌》譯介方面的業(yè)績,并由此探究《哈依瓦撒之歌》在中國的流傳程度以及中國學界對朗費羅詩歌經(jīng)典的闡釋與接受情況是一個很有意義的選題。
朗費羅的詩歌能夠給予讀者堅定的信念,充滿了樂觀向上的精神,為當時身處思想混亂時期的美國讀者提供了精神慰藉,朗費羅在當時的美國聲望極高。在美國國內(nèi)外引起了強烈反響的朗費羅的三大著名長詩之一——印第安民族史詩《哈依瓦撒之歌》,主要講述了印第安神話中的英雄故事。故事的主人公哈依瓦撒將文明帶給了印第安各部落,為印第安人清理河道、滅除瘟疫并向他們教授種植技術(shù),創(chuàng)造古老的象形文字并結(jié)束了印第安各部落之間的混戰(zhàn),最終引導當?shù)厝嗣襁^上了和平幸福的生活。
打開塵封的歷史。1957年,可謂是中國的“朗費羅年”,在美國詩歌翻譯方面,先后有三本有關(guān)朗費羅的長詩出版:趙蘿蕤譯《哈依瓦撒之歌》,人民文學出版社5月發(fā)行;李平漚譯《伊凡吉琳》,新文藝出版社出版,6月發(fā)行;王科一譯《海華沙之歌》,新文藝出版社出版,7月發(fā)行。同年,《譯文》在第2期發(fā)表了穆旦翻譯的10首朗費羅詩,刊登了譯者的《詩選——朗費羅誕生150周年紀念》一文;《文藝月報》在第7期刊登了屠岸、俞竹舟翻譯的朗費羅的兩首詩:《破曉》、《箭與歌》,并刊登了王科一的《朗費羅和他的海華沙之歌》一文。在特殊的紅色時期,這些翻譯后的詩歌能夠完整地集中在同一年發(fā)表是一個奇跡。
在這當中,我們選擇趙蘿蕤的翻譯文本作為個案來分析朗費羅在中國的“旅行”,結(jié)合勒菲弗爾、佐哈等人的翻譯理論,將“文化操縱”、“翻譯規(guī)范”作為理論依據(jù),透析特殊的歷史和社會文化語境對朗費羅詩歌翻譯的約束,探究翻譯者意識形態(tài)對翻譯的制約和影響以及其在翻譯過程中的自我意識和能動性?!豆劳呷鲋琛返姆g展現(xiàn)了文以載道的思想、政治標準第一的意識形態(tài)等中國傳統(tǒng)文化的強勢方面對譯者文本控制的影響。事實上,文學操縱體現(xiàn)在翻譯的各個環(huán)節(jié)中,這絕非簡單的文字轉(zhuǎn)換。
翻譯在一個民族的文化建構(gòu)中起到了非常重要的作用,它也是一個國家文學創(chuàng)新力量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在中國,翻譯界對新中國的建立功不可沒,毛澤東就曾提出“沒有翻譯就沒有共產(chǎn)黨”[1]380的觀點。這種認識使建國之后的翻譯家們獲得一種精神上的被認同感,甚至有一種尋得知己的愉悅,因此他們翻譯外國文學的激情迅速高漲。1954年,茅盾指出“我們也深切關(guān)懷和愛好各資本主義國家、殖民地、半殖民地國家的革命的和進步的文學作品,通過這些作品,我們深刻地認識到這些國家的人民,在反動統(tǒng)治下,在帝國主義的侵略和奴役下,為爭取自己的解放,創(chuàng)造明天的幸福生活而怎樣地進行著艱苦、不屈的斗爭”[2]。1956年,周恩來也提出:“必須擴大外國語的教學,而且擴大外國重要書籍的翻譯工作?!盵1]382之后,中國的翻譯家們將視角逐漸轉(zhuǎn)向西方國家革命的和進步的文學作品,這是中國的翻譯界打開封閉的文學視野,走向世界的一個良好開端。
1957年的外國文學雜志稿曰“歡迎世界各國的現(xiàn)代文學作品及富有代表性的古典文學的譯稿”。這明確體現(xiàn)了中國文學界已開始從蘇聯(lián)一邊倒走向譯介多元化。1957年5月,外文雜志社召開了一次座談會,羅大岡、王佐良、吳興華、楊周翰、朱光潛、袁可嘉等人提出向世界文學吸取營養(yǎng)的目標,指出“對西方文學的忽視,正是新文學達不到應有水平的原因”。同年的《譯文》在第5期倡導大力破除清規(guī)戒律,呼吁人們深入到世界優(yōu)秀文學的海洋中去,呼吁多刊登一些現(xiàn)代資本主義國家內(nèi)各種流派和風格的文學作品。寬松的文化語境對當時的翻譯家、出版編輯產(chǎn)生了積極影響,美國文學的翻譯亦由此迎來了短暫的春天。知識分子的“早春天氣”與1957年的“解凍”現(xiàn)象促使趙蘿蕤先生在1955年翻譯完成的《哈依瓦撒之歌》在1957年得以出版。在思想政治嚴格控制前的松懈期,非主流的文學觀念獲得暫時的生存空間。
眾所周知,1950年代中國“接受”的西方文學“以時間而言,對外國文學的有限度的肯定大體限在19世紀以前的文學;以創(chuàng)作方法而言,則‘現(xiàn)實主義’是一個衡量的標尺;而這兩個尺度大致又是重合的?!盵3]朗費羅詩歌很幸運地符合了紅色中國這個文化語境的小氣候。然而,主要的原因還是來自于國際文化語境的大氣候:1949年4月在巴黎和布拉格召開了“社會主義陣營”組織的第一屆世界保衛(wèi)和平大會;中國人民保衛(wèi)世界和平委員會于1949年10月成立,推選郭沫若為主席;在世界和平理事會每年都要選定的幾位“世界文化名人”中,李時珍、屈原、關(guān)漢卿、杜甫、齊白石先后被推舉并成為世界文化名人。在1957年,朗費羅有幸被世界和平理事會推舉為世界文化名人,隨后在世界范圍內(nèi)召開了關(guān)于朗費羅的學術(shù)討論會,獲得“社會主義陣營”認同的朗費羅的詩歌在中國的翻譯、出版出現(xiàn)了契機。在匈牙利、波蘭等“東方”陣營的動蕩和變革中,尤其是在1953年斯大林去世后,蘇聯(lián)文學內(nèi)部思想藝術(shù)派別的爭論、沖突加劇也是一個歷史的機遇。1956年2月,蘇共二十大召開,赫魯曉夫的秘密報告在世界范圍內(nèi)引起轟動。1950年代后期經(jīng)過中蘇關(guān)系的破裂,中國開展了對“現(xiàn)代修正主義”的批判,蘇聯(lián)文學在國內(nèi)的介紹也開始冷卻。
中國世界和平理事會學習美國詩人朗費羅既是對世界和平理事會號召的回應,也體現(xiàn)了對蘇聯(lián)文學與蘇聯(lián)的意識形態(tài)長期影響的反思。趙蘿蕤在1957年2月28號《人民日報》發(fā)表了《紀念美國詩人朗費羅》的文章,對朗費羅的家庭、教育狀況、詩歌成就等作了具體的分析,穆旦也為此寫了長篇研究論文,這些都無疑加速了1957年朗費羅在中國的譯介與學術(shù)活動的展開。實際上,中國學者在意識形態(tài)話語權(quán)力的規(guī)訓下,以特別的語言表達方式在譯介中賦予了朗費羅詩學在中國的合法性。在這場“體制為游戲規(guī)定了一些界線”的傳播運動中,被視為沒落腐朽的資本主義詩歌逐步被中國知識分子接受,并在以后的思想啟蒙運動中起到了積極的作用。
一位翻譯家與其翻譯的對象總會有各種各樣的文學情緣:有的為了報效國家,強大國家的需要,如嚴復;有的純粹因為個人的喜好,如梁實秋翻譯莎士比亞;趙蘿蕤與朗費羅的情緣多是兩者的交集。趙先生自幼聰慧,加上其父的指導,對國學和外國文學都有很深的造詣。在清華學習3年期間,先生聽了吳宓、葉公超、溫德的文學課,還跟吳可選讀了英意對照但丁的《神曲》[4]。而美國英譯《神曲》第一人就是朗費羅,其在美國、歐洲影響深遠。另外,吳宓在20歲的時候就改寫朗費羅的《伊凡吉琳》,對朗費羅的喜愛也會對其學生趙蘿蕤有所影響。除此之外,筆者認為最主要的還是趙先生的主體場域與基因場域起到重要作用,畢竟有關(guān)朗費羅的介紹在中國有很久的歷史淵源。錢鐘書曾經(jīng)論證朗費羅是最早被譯介到中國的美國文學家。1929年,中國學者如此評論:“和平的生活把朗費羅養(yǎng)成個極端莊、極和藹的性格,不論在教室里或在社會中,他是一切人的朋友,一切人的領(lǐng)袖。他有豐富的同情心,隨意安適地坐在大學中的教座上,他能感覺到失掉小孩子者的痛苦,他能知道勞工的苦悶,讓他們認識自己的偉大,而發(fā)生一種自尊的心思。他簡單地推崇村里的鐵工,拿他們比喻人生的奮斗。因為這個緣故,他能使多數(shù)的膜拜者,心服誠悅地俯伏在他的足下。常有很多人很遠地趕來找他談話,敬仰的信件一天不曉得有幾十封。往年時往歐洲旅行的時候,上流社會爭著歡迎他,著名的大學,像劍橋牛津等爭著把名譽學位送給他?!盵5]1933年,學者們對朗費羅進一步肯定和褒獎:“他永遠歌頌人生,裝飾人生的意義。朗費羅深得古代民歌中質(zhì)樸的雄勁的風韻。他善于敘述故事。朗費羅的成功在于長詩。他之所以普及是因為他能變簡陋的,平凡的為美麗的,新奇的,變苦痛的人生為優(yōu)美的,豐富的。作風清明簡潔,以單純的音節(jié)表達普通的情緒?!盵6]1949年,聯(lián)系陳夢家到芝加哥大學東方學院教授古文字學工作的美國哈佛大學費正清先生與中國學者聯(lián)合推出《美國文學叢書》在中國的譯介,其中就包括署名簡企之翻譯的《朗費羅詩選》。建國前胡適、屠岸、郭沫若等都翻譯介紹了朗費羅[7]。從接受理論的角度看,無論是國內(nèi)的小氣候,還是國際的大氣候,趙先生此時翻譯朗費羅已經(jīng)具備了適宜的接受語境了。筆者通過對1957年的文藝報、文藝月報的閱讀和分析,發(fā)現(xiàn)這一個時期對國外的作家譯介非常多,聯(lián)想到趙先生,也許只有翻譯是她當時最好的選擇:首先避免因為創(chuàng)作而被讀者上綱上線,使自己陷于階級斗爭的漩渦中,尤其是作為從歐美留學歸來的學者,受到的沖擊也許會更大。其次,翻譯作為另一種自我言說的方式可以消遣當時知識分子的寂寞,既可以擔當為國家、為社會服務的責任,又不必焦慮能否獲得他人的信任。第三,對共同認可的作家的翻譯也避免了國內(nèi)作家之間的攻擊、揭發(fā)。1940年5月14日《時事新報》記載,趙蘿蕤對翻譯的《荒原》曾有一種盼望:我們生活在一個不平常的大時代里,這其中的喜、怒、衰、樂,失望與盼望,悲觀與信仰,能有誰將活的語言來一瀉數(shù)百年來我們這民族的靈魂里至痛至深的創(chuàng)傷與不變不屈的信心。因此我在譯這首艱難而冗長的長詩時,時時為這種盼望所鼓舞,愿他早與讀者相見。趙蘿蕤盼望通過好的文學作品鼓舞中國人的精神,因為“一國的文學就是一個民族的靈魂的表現(xiàn),個人的文章就是他個人的靈魂的表現(xiàn)。如果我們還盼望著人類的進步、光明,國族的昌盛、繁衍,個人的健康與幸福,終不欲墮入空虛,衰竭與愚妄中去。因此我們應該十分重視文學。……文學應該在人類的心理建設上占最重要的一席”[8]226?!豆劳呷鲋琛返姆g活動證明趙蘿蕤正行進在這條道路上。
文學翻譯對于我國現(xiàn)代文學藝術(shù)的發(fā)展,具有極其重要的意義。中國學者熱愛寶貴的文學藝術(shù)遺產(chǎn),同樣也珍視世界文學中的優(yōu)秀作品?!巴鈬膶W的翻譯介紹,對于我國新文學的發(fā)展,是起了極大的鼓舞和借鑒作用的。如果說,五四新文學的創(chuàng)作,其中有很大部分,是由于吸取近代世界文學中現(xiàn)實主義精神和民主主義、社會主義思想的豐厚養(yǎng)料而成長起來的,那也不是一句過分夸張的話罷?!盵2]茅盾的諄諄教導猶如春風在翻譯家的心海掀起陣陣漣漪。在1957年春天的整風中,中國貫徹“百花齊放、百家爭鳴”的指導方針,公開號召“鳴”、“放”,曾經(jīng)出現(xiàn)了生動活潑的良好局面。然而很多翻譯家依然心存顧慮,為了很好地言說自己,部分翻譯家在翻譯外國文學的過程中采取“周邊文本”的自我保護策略。
“周邊文本”指“報紙評論”、“序言”、“跋”、“注釋”、“譯后記”,它忠實地記錄一個時代的面目和聲音,同時為翻譯家的翻譯披上一件與意識形態(tài)一致的外衣,利用意識形態(tài)話語對作品分析和評論,將作品中蘊含的精神氣質(zhì)與中國的主流意識形態(tài)相契合的內(nèi)容擺到桌面上,或揭露、或批判、或歌頌、或凸顯,滿足時代話語建構(gòu)的訴求。
我們探究趙先生的“周邊文本”,分析趙先生在朗費羅詩歌譯后記中對朗費羅詩歌的革命性言說,可以感悟到那個時代翻譯家的艱難。為了使自己的翻譯在特殊的政治環(huán)境中生存,趙蘿蕤先生在“周邊文本”中肯定朗費羅詩歌的革命價值,證明朗費羅適合中國的需要,可以“增進我們對世界各國人民的生活、斗爭、思想、感情的深切了解,培養(yǎng)和提高我們的國際主義的思想感情,豐富我們對人類精神文化的知識,開展和擴大我們對世界文學藝術(shù)的視野,并以之為‘借鑒’而發(fā)展、提高我們的文學創(chuàng)作”[2]。趙先生在《紀念美國詩人朗費羅》中指出朗費羅晚年的主要作品描寫冗長而頗為乏味的“基督教神秘劇”,然而,他那許多好詩的內(nèi)容與樸素的風格卻是非常獨特而卓越的,“不可否認,朗費羅的許多作品是近乎貧乏而庸俗的。他的思想、意境有庸俗的方面,如他的宗教味,說教味,感傷味,但是應該承認他的風格的許多優(yōu)點?!彼貏e指出朗費羅有七首反對奴隸制的詩歌,《奴役篇》表達了對殘酷的奴役制的不滿以及對黑人奴隸的深切同情,表明了朗費羅有十分可貴的正義感。在《哈依瓦撒之歌》的譯后記中趙蘿蕤指出“朗費羅自幼受的是當時美國資產(chǎn)階級最優(yōu)越的教育”,這表明了趙先生翻譯的階級立場,所以其會在翻譯中剔除那些屬于資產(chǎn)階級的思想。至此,我們完全可以感受到文化語境對文本闡釋與思考的一種規(guī)訓。
“周邊文本”中對作品的現(xiàn)實性、大眾性言說也是1950年代中國翻譯國外(尤其是資本主義國家)詩歌的必備條件,它首先要求翻譯的作品關(guān)注社會現(xiàn)實,其次關(guān)注作品中的現(xiàn)實書寫是褒獎還是諷刺。趙蘿蕤先生深諳此法,在朗費羅作品譯后記中有如此評價:這位美國文學史上的有拓荒功績的詩人在若干方面可以啟發(fā)我們的工作,如他有民間氣息的藝術(shù)手法、他的開創(chuàng)精神、他的致力于民族文化,學習世界優(yōu)良的文學與文化傳統(tǒng)的方法與精神。趙蘿蕤認為“詩人(朗費羅)完成了詩歌創(chuàng)作與介紹的歷史人物,為美國人民、尊重世界文化的人們所敬仰。在歷史的每一個革新階段,會出現(xiàn)各式各樣的優(yōu)秀人物,在各方面代表著新生中的廣大人民的愿望與努力。這一點,我想新中國的人們是可以深刻體會的?!毙轮袊娜藗兛梢陨羁腆w會朗費羅詩歌里描寫的美國生活、美國的農(nóng)村、田莊、家庭生活、美國人民熟悉的的歷史、民間傳說,還有對于普通人民與一般的日常生活的歌詠與關(guān)懷。周揚在第三次文代會上說:要為反對帝國主義,爭取世界持久和平的崇高事業(yè)服務;就是要表現(xiàn)我國人民在革命和建設事業(yè)中所樹立的豐功偉績,表現(xiàn)他們的艱苦奮斗精神和共產(chǎn)主義的崇高品質(zhì);就是要配合群眾的技術(shù)革命和文化革命,徹底打破少數(shù)人對于文藝的壟斷,使文藝為最廣大的工農(nóng)群眾所接受和運用。1957年趙蘿蕤先生的“周邊文本”技巧確實是一個非常明智的選擇,1959年上海文藝出版社再版朗費羅的兩部長詩翻譯也說明了朗費羅能夠“為工農(nóng)兵服務,在今天就是要為千百萬群眾正在轟轟烈烈地進行著的社會主義建設服務,為黨的總路線服務,為偉大的共產(chǎn)主義的明天服務”[9]。
文學翻譯過程就是文學接受。“一個作家翻譯外國文學的作品本身就意味著這個作家對外國文學的接受,也是外國文學對該國文學產(chǎn)生影響的表現(xiàn)?!盵10]文化語境與譯者主體在文學翻譯選擇中起著決定作用。在對趙蘿蕤先生翻譯的文化語境作深入解讀的同時,我們發(fā)現(xiàn)趙先生在翻譯朗費羅的詩歌中接受了朗費羅的翻譯觀:直譯法。趙蘿蕤在《我是怎么翻譯文學作品的》中說,“直譯法”是她“從事文學翻譯的唯一方法”,其內(nèi)涵是:“保持語言的一個單位接著一個單位的順序,用準確的同義詞一個單位、一個單位地譯下去”?!白g者沒有權(quán)力改造一個嚴肅作家的嚴肅作品,只能是十分謙虛地、忘我地向原作學習?!盵8]182在《哈依瓦撒之歌》譯作的“譯后記”中,趙先生不僅介紹了她對作品的認識,而且坦率地說明在翻譯過程中采用的翻譯方法、遇到的困難以及如何解決困難?!豆劳呷鲋琛返姆g體現(xiàn)了強勢的中國傳統(tǒng)文化,像文以載道的思想、政治標準第一的意識形態(tài)等對翻譯文本的控制和改寫,文學操縱體現(xiàn)在翻譯的各個環(huán)節(jié)中,遠非簡單的文字轉(zhuǎn)換。至此,我們也可以看出趙蘿蕤遵循意識形態(tài)敘事的規(guī)訓,采用的譯介策略主要有:在朗費羅的政治立場中找出意識形態(tài)許可的合法性因素,尤其是與無產(chǎn)階級作家較為接近的因素,采取“取其一點,不及其余”的實用主義策略,將朗費羅自身具備的人性、美德等個人話語轉(zhuǎn)化為一種政治性的集體話語;從朗費羅的現(xiàn)實主義創(chuàng)作手法出發(fā),肯定這種寫作技巧適應時代的需要,造就了朗費羅在中國合法化的過程也是“閱讀期待”導致的必然結(jié)果。
[1] 陳??? 中國譯學理論史稿[M]. 上海:上海外語教育出版社,2000.
[2] 茅盾. 為發(fā)展文學翻譯事業(yè)和提高翻譯質(zhì)量而奮斗[C] // 翻譯通訊編輯部. 翻譯研究論文集(1949-1983). 上海:上海外語教育出版社,2001:10.
[3] 洪子誠. 中國當代文學史[M]. 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7:22.
[4] 巫寧坤. 一代才女趙蘿蕤教授[J]. 中外書摘,2007(10):14-16.
[5] 曾虛白. 美國文學ABC[M]. 上海:世界書局,1929:38.
[6] 張越瑞. 美利堅文學[M]. 上海:商務印書館,1934:84.
[7] 柳士軍. 朗費羅在中國的譯介[J]. 時代文學,2008(7):28-29.
[8] 趙蘿蕤: 我的讀書生涯[M]. 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1996.
[9] 北京師院中文系現(xiàn)代文學教研室. 中國當代文學史料選[M]. 北京:北京師范學院出版社,1983:439.
[10] 上海外語學院外國語言文學研究所. 中西比較文學手冊[M]. 成都:四川人民出版社,1987:104.
Study on Zhao Luorui’s Translation and Introduction of The Song of Hiawatha
LIU ShiJun
(Department of Public Foreign Language Teaching, Xinyang Normal University, Xinyang, China 464000)
Zhao Luorui had contributed a lot to the translation and introduction of the poems written by H. W. Longfellow, an American poet in 19th century. Through analysis of the domestic cultural context in 1950s, international macro-climate and the translator’s relation with Longfellow, we can not only appreciate Zhao Luorui’s translation strategies and the implied interpretation in The Song of Hiawatha but also understand her unique viewpoints, so as to judge the earlier Chinese translators’ attitude toward Longfellow’s classical poems. In fact, translation of The Song of Hiawatha reflects the strong aspects of Chinese traditional culture, such as the idea of “writing with morality” or political standard as the most important, therefore the translator’s manipulation of the text makes it impossible to be a kind of simple text conversion.
Zhao Luorui; The Song of Hiawatha; Cultural Context; Literary Manipulation
I046
A
1674-3555(2017)01-0111-06
10.3875/j.issn.1674-3555.2017.01.017 本文的PDF文件可以從xuebao.wzu.edu.cn獲得
(編輯:付昌玲)
2015-11-11
教育部人文社會科學研究一般項目(15YJA752008)
柳士軍(1973- ),男,河南信陽人,副教授,博士,研究方向:西方文藝理論與中西詩歌比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