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海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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肅順與鈔票舞弊案

王海文

（中央民族大學 歷史文化學院，北京 100081）

咸豐帝為了扭轉財政危機，大量發(fā)行錢票，并招商設官號，期冀官票、寶鈔暢行。而在此過程中，官商勾結，強迫推行，結果鬧得官民交累，兩敗俱傷。肅順在主持戶部時，發(fā)現(xiàn)案情，奏請咸豐帝嚴查戶部鈔票舞弊案，整飭了吏治，改善了財政狀況。對此之后的咸同政局有著深遠的影響。

咸豐帝；肅順；鈔票舞弊案

咸豐即位以來，內(nèi)外交困，而最為棘手的問題之一就是財政危機。正如咸豐元年，御史王茂蔭所言：今日之需財急矣，而理財亦正不容緩。[1]317咸豐帝也曾詔諭臣工：議停文武官俸，議減外吏養(yǎng)廉，議暫停各衙公費，議暫收鋪租房屋，議征借山西、陜西、四川三省錢糧一年，議鑄大錢、開官錢局，其所以撙節(jié)之而籌計之者，幾微不至矣。[2]123其中，咸豐帝把通貨膨脹視為生財之道。

一、鈔票舞弊案之環(huán)境

咸豐三年二月二十七日，上諭：著即照所請定為官票名目，先于京師行用，俟流通漸廣，再行頒發(fā)各省一律遵辦。官票之行，與銀錢并重，部庫出入收放相均。其民間行用銀錢私票仍聽其便，商賈交易亦不致稍有抑勒，洵為裕國便民良法?？偲谏舷孪嘈?，歷久無弊，即使國用充裕，官票照舊通行。[1]352同年十一月二十四日，咸豐又頒布發(fā)行寶鈔的上諭：前有旨令戶部制造錢鈔，與官票銀錢并行，頒發(fā)中外，酌定章程具奏。[1]377清政府開始鑄造銅大錢、鐵大錢，而在此過程甚至鑄造鉛大錢等。這些巨額新幣投放市場后，頓時引起金融市場的極大的混亂，因缺乏信用，軍民人等都不愿意收授。如鮑康所言：如都城市肆是也，凡以鈔買物者，或堅執(zhí)不收，或倍昂其值，或競以貨盡為詞。有戲呼為吵票者，殊謔。[1]385

官票、寶鈔窒礙難行，清政府遂仿照民間錢鋪發(fā)行錢票的辦法，招商設立官銀錢號，承辦收鈔發(fā)錢的業(yè)務，期冀官票、寶鈔暢行。咸豐三年四月，戶部奏準設立第一批官銀錢號，即乾豫、乾恒、乾豐、乾益，欽稱“四乾官號”。“咸豐四年商人白亮，劉宏振呈請捐助鈔本，承辦鈔務，惟遂其牟利之私，既無報效之實心，且亦并無資本。經(jīng)管理鐵錢局王大臣奏請設立宇大通，分設宇升、宇恒、宇謙、宇豐、宇泰官錢鋪，以鐵大錢為鈔本，另募商人承辦，準其開出本票，照民鋪一律交易。”[3]107錢商遂用“架空騰挪”的辦法發(fā)行銀錢，實際上是耍了一場空手道。就這樣，官商勾結，強迫推行，結果鬧得官民交累，兩敗俱傷。

咸豐八年十二月底肅順改任戶部尚書，接辦戶部事務。肅順，字雨亭，鄭親王烏爾恭阿第六子也。道光中，考封三等輔國將軍，授委散秩大臣、奉辰苑卿。文宗即位，擢內(nèi)閣學士，兼副都統(tǒng)、護軍統(tǒng)領、鑾儀使。以其敢任事，漸向用。[4]11699肅順改任后，派員覆封寶鈔處五宇字官號欠款，以資整理。結果竟發(fā)現(xiàn)其數(shù)目與官錢總局所立存稿不符，因此奏請查辦，并請求對戶部官員進行調(diào)整。于是，咸豐帝先后調(diào)工部右侍郎景廉為刑部右侍郎，以都察院左副都御使成琦為工部右侍郎兼管錢法堂事務。又命吏部右侍郎錢寶青署戶部右侍郎，兼管錢法堂事務。通過對戶部官員的調(diào)整，從而加強了肅順對于戶部的控制，進而加快了對寶鈔舞弊案的整頓力度。

二、鈔票舞弊案之演變

咸豐九年七月二十四日，上諭：近日京城關閉錢鋪總因奸商于開設之初，已心存誆騙，迨出票既多驟然歇閉，無盜賊之名而有其實。為害閭閻殊屬可惡，著該管地方官，查明虧欠若干，交刑部嚴追治罪。[5]237十月初二，戶部奏：查出核對寶鈔總局司員，聽從革商將交款易換空鈔等弊，請斥交刑部審訊。得旨：著派載垣會同刑部認真研訊，不準稍涉輕縱。惟錢帖鈔條等項，刑部追欠時，因何含混草率，著刑部明白回奏。[6]660十月二十一日，戶部尚書肅順上奏：查明革商欠項應照官款歸案追辦，并請將蒙混辦稿之司員嚴訊治罪。上諭：五宇官員欠款，上年經(jīng)戶部具奏清結。該核對寶鈔處司員，輒將五宇虧短官款，作為私欠辦理，不惟蒙混，實屬有意欺罔。茲據(jù)該部自行查明，著刑部查照更正。所有奏交刑部之宇謙革商張兆麟，并移交五城追繳之宇升革商韓得祿，及奏交刑部追繳捐鈔之宇恒革商顧青田等，應追官款，尚未完結，著一并交派審王大臣歸案從嚴刑訊催追，如限滿不完，即行加等治罪。已革郎中王正誼等于核封寶鈔處有意蒙混，郎中暹福管理官錢總局兼管核對處，及核對處隨同畫稿之司員等交吏部議處，戶部郎中基溥、寶鑾于辦理情結五宇奏稿呈畫時未能查出，大學士端麟、尚書肅順、周祖培、侍郎梁瀚、劉琨并未畫稿，且系自行查出均著加恩免議。五宇官號革商張兆麟、韓得祿、顧青田、馬錫祿等京寓家產(chǎn)資材及自開鋪戶查封備抵。[5]353又查封了宇恒保鋪長茂號、宇升保鋪隆和聚記、宇豐保鋪雙盛寅記、宇謙保鋪云益號。并把保人王廷榮、樊大旺、劉德全、從九品劉文槐，抓捉拿歸案，嚴加審訊。因此，京城掀起一股抄家的風波。

就在案情漸趨明朗之際，戶部稿庫于咸豐九年十一月二十九日忽然失火，延燒大堂及南北檔房、司務廳、俸餉八旗司等處，于之相連的禮部衙署的祠祭司廨亦遭波及。這場大火焚毀房屋二百余間，連燒三日方熄。于是，戶部上奏咸豐帝懷疑有人故意放火滅跡，咸豐帝便命載垣等詳查此事。在這以后，咸豐帝對肅順的案件審訊更為關注。

從咸豐九年底到十年的上半年，載垣等還相繼查出宇泰鈔局私換銀兩、官票所官員擅允商民互換長短號鈔、宇商濫支經(jīng)費等情弊。載垣通過對寶鈔局以短號鈔換取長號鈔一事，對官票所總辦郎中王熙震、掌關防員外郎忠麟進行審問，進一步把打擊的目標擴大到大學士翁心存等人。載垣多次對忠麟、王熙震進行刑訊逼供，追問“兌換之始，是否回堂請示？”忠、王熬刑不過，“招認曾經(jīng)回堂議準兌換”，但“不能記憶所回何堂”。載垣、肅順等向咸豐帝呈遞奏片稱，忠麟、王熙震短號整票兌換長號零鈔，曾經(jīng)回堂議準。咸豐帝命將上述人員家產(chǎn)先行查抄入官，并著戶部于七、八兩年歷任各堂官據(jù)實明白回奏，不準稍涉推委。[6]694載垣奉嚴旨詰問：是否知情？翁心存回奏：各部院公事，非一二人所能專政，斷無立談數(shù)語更改舊章之理。[7]418三月二十日，上諭稱：此案以短號寶鈔兌換長號寶鈔，其時價值雖未有低昂，但系更改舊章，自應回明各堂，立稿存案，乃忠麟等僅稱回過翁心存、杜，其余堂官概未回明，亦未立稿存檔，辦理本屬錯謬，何得以影響之辭意思存諉過。惟翁心存等在部有年，即或當時疏忽，何以鈔價既有低昂之后，仍屬毫無覺察？是忠麟回堂一節(jié)，雖無確據(jù)，而該堂官于部務漫不盡心，實難辭咎。翁心存、杜均著先行交部議處，無庸再行回奏，亦無庸傳訊。其余失察之戶部各堂官，著俟定案時一并查取職名，交部分別議處。[5]554翁心存乃道光朝進士，歷任數(shù)省學政，門生弟子“登科第、服宮中外者，指不勝屈”。在入值上書房的二十年時間里，先后授讀恭親王、惠親王等，還一度指導咸豐帝誦讀唐詩，故深受皇帝和諸王的尊敬。因此，吏部議以降五級留任，但咸豐帝旨準以“革職留任”作結。在咸豐帝的庇護下，翁心存得以避免肅順等欲將其“摘去頂戴，歸案質(zhì)訊”的懲罰。

由于英法聯(lián)軍再度北侵，咸豐帝不愿再興大獄，將翁心存、沈兆霖、基溥、寶鑾分別交吏部都察院嚴加議處，全慶于辦理五宇奏稿時尚未到任，惟隨同補畫存稿，亦有不合，著交都察院議處。咸豐十一年十一月初三日，上諭：戶部官票所掌關防司員革員外郎景雯，于停止換鈔之后，輒用短號鈔票換出長號鈔票，得受謝儀，旋將原贓繳回，例應發(fā)往軍臺效力贖罪。已革員外郎崇貴、筆帖式常祿、主事豐瑞系寶鈔局幫辦司員，輒向換鈔商民需索使費，得贓分用，但以上革員犯在恩詔大赦以前，應得罪名，準其援免，均著永不敘用。此案已革商人張兆麟、馬錫祿均充官號商人，所虧錢票，即屬官物，罪無可逭，著照監(jiān)守自盜倉庫錢糧一千兩以上例斬監(jiān)侯，秋審入于情實。已革戶部郎中王正誼、已革御使前任戶部郎中臺斐音系總辦掌印司員，于商人虧欠帑項改作私款，蒙混入奏，厥咎甚重。惟據(jù)該員等供稱九號存票，實系買賣私項，與正項毫無干涉，著即行取保，赴戶部核算，秉公定擬。其余涉案人員，各按情節(jié)輕重，分別懲處有差。[6]873咸豐八、九年戶部舞弊大案中，處斬4人，絞監(jiān)侯1人，流放3人。

三、肅順在鈔票舞弊案之評價

鈔票舞弊案是在咸豐帝“以猛濟寬”、“貴嚴不貴寬”治國思想的指導下，肅順力圖求治、不惜嚴刑峻法的充分反映。咸豐九年十二月，御史朱夢元藉儆惕天象，勸諫咸豐稱：陛下求治太銳，不免操之已蹙；除弊太急，不無過為已甚。[5]123咸豐帝回諭稱：朕深宮撫省，敬畏時深，大小臣工亦宜共加惕厲，惟該御史所稱求治太銳，不免操之已蹙，除弊太急，不無過為已甚，凡事務以慈祥為念等語，持論尚未平允。近來部院各衙門辦事多趨茍且，諸臣果能力求整頓，固不宜專以刻薄殘忍為能，亦不可徒博寬大之名，因循廢弛。即如現(xiàn)辦戶部鈔票一案，種種弊端，層見迭出，上虧國帑，下朘旗民，若不嚴行懲辦，何以肅綱紀而對臣民？從此懲一儆百，各知悚惕，不至自罹法網(wǎng)，所以保全者不更大耶？朕執(zhí)兩用中，毫無偏倚，爾在廷諸臣亦當遇事持平，同加儆省以副委任。[8]“治亂世，用重典”是當時的政治教科書反復提到的歷史經(jīng)驗。在吏治久壞的頹勢下，不殺幾個高官，決不能示儆。肅順深明此理，因而決不手軟。又因肅順在審理中不因情徇私，也為滿漢官僚所嘆服，大樹肅順的政治權威。通過處置戶部司員中的貪污行徑，使他們在行為上有所收斂，對整治吏治較有裨益。王闿運詩云：自喜忠國謀，五宇算錙銖。[9]418頗能道出肅順的苦心。肅順想借此案來伸綱紀，整頓因循廢弛的庶政。但因積習太深，上下的串聯(lián)，一旦受到制裁，反而是怨聲載道。時人論之：頃年度支百出，而官吏朋奸舞弊，虧至數(shù)千萬以上，縣官振厲，固不容緩；然昔歲科場，今茲儲庫，亦非國家福也。[9]418

鈔票舞弊案也反映了肅順鏟除異己，張揚權勢的用意，這一點當時人心知肚明。戶部每閱文稿，都要審慎再三，始行畫諾。協(xié)辦大學士周祖培從吏部尚書調(diào)任戶部尚書，與肅順是同官，地位、聲望都高于肅順（肅順授協(xié)辦大學士時，周祖培又升為體仁閣大學士）。一日有一公文已畫諾，肅順佯問之：是誰之諾也？司員答曰：周中堂之諾也。肅順罵曰：若輩憒憒者流，但能多食長安米耳，烏知公事？周祖培聞此，只能默然忍受。[9]17

戶部鈔票舞弊案雖然因鈔票而起，但咸豐朝后期的政治風云和國家的內(nèi)憂外患，無不在此案中有著明顯的反應。與此同時，戶部鈔票舞弊案對其以后的咸同政局有著深遠的影響。

[1]中國人民銀行總行參事室金融史料組．中國近代貨幣史資料（上冊） [Ｍ].北京：中華書局，1964．

[2]何瑜．奈何天——咸豐皇帝傳奇[Ｍ]. 臺北：國際村文庫書店有限公司，1995．

[3]第一歷史檔案館．清代檔案史料從編：第11輯[Ｍ]. 北京：中華書局，1984

[4]趙爾巽．清史稿：第38冊[Ｍ]. 北京：中華書局，1977．

[5]清實錄．文宗顯皇帝實錄：第44冊[Ｍ]. 北京：中華書局，1986．

[6]尹福庭．清史編年：第9卷[Ｍ]. 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00．

[7]蕭一山．清代通史：卷下[Ｍ]. 北京：中華書局，1986．

[8]潘頤福．東華續(xù)錄：咸豐六十[M]. 上海：上海圖書集成印書局，1892．

[9]薛福成．庸庵筆記[Ｍ]. 南京：江蘇人民出版社，1983．

（責任編輯：蘇紅霞 校對：朱艷紅）

Su Shun with “”

WANG Hai-wen

(School of History and Culture Minzu University of China, Beijing, 100081, China)

In order to reverse the financial crisis, Emperor Xianfeng took some measures such as issuing paper currency, attracting business and setting the official number to ensure the paper currency and notes pass smoothly.However, in this process, government officials and businessmen created collusion with each other whose forcible promoted the policy, led to the exhaustion of official and civil, losing at both sides.SU Shun who took charge of the Minister of Revenue noticed the above situation and petitioned Xianfeng to strictly investigate the paper money case of Revenue, rectifying the official government and improving the financial situation. That had a profound impact on the political situation of Xianfeng and Tongzhi.

Xianfeng; SU Shun; paper money case

K252

A

1673-2030(2017)03-0076-03

2017-04-05

中央高?；究蒲袠I(yè)務費專項資助項目（項目編號：10301-01500202）

王海文（1978—），男，河北滄州人，中央民族大學歷史文化學院博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