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 薇

（云南師范大學(xué)文學(xué)院，昆明 650031）

怒族民間傳說中女性形象解讀

劉 薇

（云南師范大學(xué)文學(xué)院，昆明 650031）

怒族民間傳說中女神、女仙社會角色感強，形象豐富多彩，貼近民眾生活，傳說中女性角色正是怒族社會女性的生活寫照。文章通過分析怒族民間傳說中女神和女仙形象特征及其相關(guān)情節(jié)單元，解讀怒族社會中的女性崇拜。

怒族；民間傳說；女性文化；探討

怒族是中國人口較少的民族之一，主要聚居于云南省怒江傈僳族自治州境內(nèi)，有民族自己的語言但沒有文字，民族文化傳承主要通過口傳心授。千百年來，怒族先民們創(chuàng)造了內(nèi)涵豐富的民間傳說，這些作品不僅凝聚了民眾的智慧和心血，還體現(xiàn)了怒族人民的審美觀念，是民族寶貴的精神財富和文化遺產(chǎn)。怒族信仰原始宗教，多神信仰崇拜，因此，民間傳說中大量出現(xiàn)始祖神、自然神和具有神奇法力的精靈，其中女性神靈扮演著舉足輕重的角色，成為傳說中絕對的主角。本文選取的神話主要來自于《怒族民間故事》[1]《怒族文學(xué)簡史》[2]《怒族獨龍族民間故事選》[3]《七彩貢山——貢山民間故事集》[4]《福貢縣民間故事集》（上、下）①等著作中。通過梳理怒族傳說中的女性形象，對傳說中豐富多彩的女性群體進行解讀，闡釋怒族女性形象形成的文化成因和社會體現(xiàn)。

一 豐富多彩的怒族女性世界

（一）女始祖形象

怒族社會中，幾乎每個村寨都流傳著自己始祖的傳說，這就很好地解釋怒族氏族名稱多如繁星，數(shù)不勝數(shù)的原因。在《女人出嫁和生育的來由》中，[1]7女始祖茂充掌管著世間一切大權(quán)，茂英允與花蛇、馬鹿、蜜蜂、老虎交配后，才有了怒族的后代。起先是由男人嫁給女人，但男人出嫁時舍不得家產(chǎn)，放聲大哭，女人看后覺得可憐，就答應(yīng)由女人嫁到男人家。起先由男人生孩子，坐月子要殺一頭牛，還日日夜夜呻吟不止，女人看到后可憐男人說：“以后你們男人不要生孩子了，由我們女人生好了”，從那時起，就由女人來生孩子了。從這則神話中看，早期怒族社會女強男弱的現(xiàn)象，同時也表現(xiàn)出了怒族女人吃苦耐勞，敢于擔(dān)當(dāng)?shù)木?，至到今天，在怒江地區(qū)還有老人的記憶中保留著過去男子出嫁的史話?！懊⒃省痹谂Z中為“從天上降下來的人”，在怒族社會中茂英充被公認為各氏族共同的女始祖，但各氏族仍然有各自代代相傳的始祖神話。如聚居于福貢縣匹河鄉(xiāng)老姆登村人的傳說，認為其祖先為鳥；福貢縣果科、普樂等地傳說，他們是虎氏族的后代。在《臘普和亞妞》中，[1]10-13天神派下未成年的臘普和亞妞兄妹倆來到人間，兄妹為了繁衍人類而結(jié)合，生育下七個子女，有的兄妹結(jié)為夫妻，有的與會說話的蛇、蜂、魚、虎結(jié)姻繁育下一代。這則傳說講到人與動物結(jié)合后，與蛇所生的為蛇氏族，與蜂所生的為蜂氏族，與魚所生為魚氏族，與虎所生為虎氏族。在進入農(nóng)業(yè)社會之前，怒族主要以狩獵為生，人與動物保持著親密的關(guān)系，怒族傳說中人與動物成親的故事特別多，始祖?zhèn)髡f中的動物被認為是本族人的圖騰，成為了民族的姓氏，有的成為民間信仰的崇拜物?！赌锹榕c亞尼公主》[1]29-34講述了亞尼公主即怒族傳說中的四腳蛇公主授天神的旨意下凡來到人間，在大蟒蛇的口中救了勤勞勇敢而又善良的那麻，并與他結(jié)為夫妻，亞尼傳授給他們的子孫烤灑和織布等生活技能。在怒族村寨里，認為四腳蛇是亞尼公主的妹妹，是為了來看望和保護他們的了孫，永遠留在人間的。在怒族的洪水再生神話《小白蛇的恩惠》，[4]7-11則認為女始祖是龍女。遠古時期，洪水過后只剩下一個善良的男青年，他在尋找同伴的途中，遇到白蛇和黑蛇在打架，他幫助了處于弱勢的白蛇打敗了黑蛇，原來白蛇是龍女所變，龍王看到男青年在世上孤苦伶仃，就讓龍女與男青年一同來到人間繁衍人類。在貢山一帶的怒族認為他們是龍的后代，對龍非常崇敬。始祖形象是祖先崇拜和母權(quán)崇拜的結(jié)合，另外圖騰崇拜文化的體現(xiàn)，成為尋找氏族血緣的紐帶。

（二）女獵神形象

怒族居住在碧羅雪山和高黎貢山的山腰地帶，邊峰際天，峭壁千仞。特殊的生活環(huán)境和習(xí)俗，在怒族傳說中塑造了非凡的恩賜女性形象，被神化了的獵神總會來到人間，教會獵人捕獵的辦法，讓狩獵者獲得豐厚的回報，甚至還來到人間教授馴養(yǎng)家畜家禽，紡線織布。《獵人與女獵神》這個傳說就是其中的代表，傳說講述了一個獵神化身的姑娘，在森林中遇到了一個善良、勇敢的狩獵人，并結(jié)為夫妻，與獵人來到村子，一起建房、種地、砍柴、飼養(yǎng)家畜，教授獵人捕獲獵物的技巧，共同生活幾年后女獵神不得不離開獵人和他們的兒子。女獵神雖然離開了，但怒族后代在女獵神的庇護下豐衣足食。在怒族的民間信仰中，森林中的一切飛禽走獸都是由獵神來掌管的，獵神是一位女性，不僅在傳說中有所體現(xiàn)，在怒族著名的《獵神歌》中所歌頌的同樣也是一位女獵神，“獵神姐姐?。∽鹁吹墨C神母；你是管轄大山的神靈，你是管轄大箐的神靈；那天，我去山上住一夜，夢見犄頭上戴著珠珠帽；身上挎著漂亮的彩串珠，管轄大山神靈的兒女?！盵5]138生活在怒江和瀾滄江兩岸的怒族，背靠山，面對水，幾乎沒有平地，人與自然，獵人與獵物，在這片領(lǐng)土上和平相處，怒族的成年男子左肩背弩及箭包，用以狩獵或防御敵人，獲得獵物認為是獵神相送?，F(xiàn)在的怒族社會雖已是以農(nóng)業(yè)為主，但狩獵在怒族人民的生活中，始終占有一席之地，仍然保留下了一些特殊的儀式習(xí)俗。如，獵人在野外獵得獵物后，在他背著獵物進門前，需用門壓死一只雞來祭獵神，作為回敬獵神的禮物，獵物是雄的，壓的就是母雞，獵物是雌的，必定是公雞。有關(guān)獵神的傳說，并沒有用很多華麗的言語,而是用很樸實的語言,塑造了一個個結(jié)實而勤勞的女性形象。

（三）女山神形象

怒族是一個以大山大江來命名的民族，它巍然屹立在西南邊陲，有著雄偉怒山的豪邁氣概。怒族人民的生產(chǎn)勞動都與大山息息相關(guān)，人們對山神有一種共同意識，認為每一座山峰都是神祇和精靈所在。怒族神話中，除了山神是高高在上、神圣不可侵犯之外，更多表現(xiàn)出的是世俗的一面。在《靈芝姑娘》[4]107-108一文中，故事講述了很早以前高黎貢山上光禿禿一片，沒有生機，山洞里住著山神姐妹，姐姐叫靈芝。離高黎貢山不離的卡哇嘎布村寨有一個妖精王，心狠手辣、無惡不作、強奪民女，當(dāng)?shù)厝藗兩钍芷浜Γ痪蒙缴衩妹靡脖谎阶?，姐姐在花仙老人的幫助下除掉這個害人精，同時也身負重傷，腿上的血流了一地，那些血流到的地方，光禿禿的山變成了綠幽幽的山崗。當(dāng)?shù)囟颊f，高黎貢山上的奇花異草是山神靈芝的血變的。傳說中有不少是神仙下凡來到人間，而下面這則山神的神話，卻是人為神后，對家鄉(xiāng)父老的饋贈。相傳福貢縣匹河鄉(xiāng)一帶流傳著《山神娶妻》的故事，[3]3凡間女子義梅被臘馬王直巖山神看中后娶為妻，被封為女山神，后來義梅的舅舅和叔叔上山打獵，受義梅恩賜收獲頗豐，當(dāng)?shù)氐娜藗優(yōu)榱艘驳玫脚缴竦亩骰?，每年都要帶著家畜和家禽到山神所居之地臘馬王直巖處祭祀，祈求山神多賜獵物，迄今，居住在果科格甲登村的怒蘇自稱是山神氏族，又稱為拉甲要。凡間女子已化身為女山神來庇護她的鄉(xiāng)親，擁有神奇的法力，體現(xiàn)出神靈的神圣色彩。福貢縣匹河鄉(xiāng)怒族的傳統(tǒng)節(jié)日“如密期”的一個重要儀式是對山神的祭祀，怒族生活的環(huán)境山高谷深，地勢險峻，惡劣的生存環(huán)境使得人們自然需要去尋求山神的護庇，在“如密期”祭詞中，“先祭深谷的巖神，巖神保佑怒村安寧；巖神保佑莊稼豐收”。②怒族人砍大樹之前，要帶上公雞和酒祭山神，大樹砍倒后，都會在樹樁上放一塊石，認為樹是石頭砍的，希望山神不要怪罪。正是人們對山神的這份敬畏之心和感激之情，才使得當(dāng)?shù)負碛胸S富的生態(tài)資源。

二 神幻奇境中的仙女形象

（一）圣母仙姑形象

這類女性形象是怒族百姓的救世主，為了人民的利益，甚至犧牲自己的性命?！鄂r花節(jié)的傳說》[4]4塑造的就是一個為民謀利的女性形象，阿茸姑娘為給鄉(xiāng)親們找水源，不辭辛苦，手提砍刀、肩扛石錘，在高黎貢山的懸崖峭壁上苦熬了九十九個晝夜，終于在半腰鑿了一個洞找到了泉水，使怒江兩岸變成了綠洲，人們都說機智聰明的阿茸是仙女下凡，但阿茸為民造福的行為卻招來了土司的陷害，土司認為阿茸在半腰鑿洞破壞了風(fēng)水，要抓阿茸問罪。阿茸逃到了自己開鑿的洞里，土司用火燒洞口也沒有把她逼出來，據(jù)說她變成了一座石像，甘甜的泉水就是從她身上流出的。阿茸遇害這一天，正是農(nóng)歷三月十五日，怒江兩岸的村寨都沉浸在一片悲憤中，人們想念為民造福的阿茸姑娘，人人都采了一把把鮮花送進溶洞，久而久之，就形成了怒族的傳統(tǒng)節(jié)日——鮮花節(jié)，也叫仙女節(jié)。貢山的怒族在節(jié)日這天，全體村民穿上節(jié)日盛裝，帶著祭品，牲禮從四周村寨會聚到仙女洞前祭拜，以求人們五谷豐登、六畜興旺，免去病災(zāi)，怒族信奉“仙女”是母系氏族尊崇女性的一種體現(xiàn)。仙姑與孤兒的婚戀在怒族社會傳為佳話，天上的飛禽、林中的走獸，水中的魚兒均可化為美麗善良的仙姑，仙姑被勤勞善良的孤兒打動，他們結(jié)為夫妻相親相愛生活在一起，但其中還要經(jīng)歷許多難題考驗，如《蝴蝶姑娘》《仙草與公主》《夢中的仙姑》[1]78-90，在這些故事中，丈夫遇到迫害一籌莫展時，仙姑卻表現(xiàn)出有膽有識勇于反抗的精神，在同邪惡勢力抗?fàn)幹?，又被塑造成有膽有識，機智過人的“女強人”形象。這類女性形象的共有特征是機智勇敢，關(guān)心百姓的疾苦，有強烈的奉獻精神，體現(xiàn)和傳承了中華民族的優(yōu)秀傳統(tǒng)美德，至今仍然深受當(dāng)?shù)孛癖娤矏鄹挥诨盍Α?/p>

（二）龍女形象

在怒族社會中龍女形象尤為活躍廣為流傳，她們聰明善良，有恩必報。龍女與凡人的戀情更是人們津津樂道的主題，故事類型大多是孤兒因為善良或救助了龍女變身的動物，得到了龍女的青睞，帶著他來到龍宮，在龍王的許可下，龍女以身相許報恩，此后，男青年遇到了一系列的難題，都在龍女的神奇魔法下化險為夷，最終過上了幸福美滿的日子。在《臘塞與龍女》中，[1]36-44怒江東岸的孤兒臘塞救下了受惡龍欺負的龍女，龍女報恩與臘塞結(jié)為夫妻，但惡龍不肯就此罷休，使用種種計謀來陷害龍女，后在龍王和龍女的智慧下制服了惡龍?！豆聝旱钠嬗觥?、《金花和銀花》和《變小狗的姑娘》都表現(xiàn)了龍女的有情有義，滴水之恩，涌泉相報。[1]56-77《孤兒的奇遇》中的孤兒救了龍王，龍女為了報答救父之恩，以身相許，并帶來了可以變出任何東西的寶葫蘆。當(dāng)?shù)氐念^人看到寶葫蘆后，用盡各種辦法想占為已有，但都被龍女所制服?！堆┓宥础穂1]51-55塑造是則一個違抗父命、敢愛敢恨的龍女形象。怒江龍王的小女兒被許配給兇惡殘暴的開江龍子，龍女逃婚來到人間與孤兒結(jié)合，正當(dāng)他們用雙手創(chuàng)造美好未來之時，龍王強行擄走了龍女，孤兒通過自己的智慧和勇敢救回龍女，得以團聚。怒族生活在江河之畔，靠怒江豐富的水資源生存繁衍。怒族認為龍神是水源之頭，被人們奉為司云雨和掌管江河水源之神，對水資源的依賴導(dǎo)致對江河的敬畏，如果說對龍王的崇拜是為風(fēng)調(diào)雨順的話，那么龍女故事體現(xiàn)出的則是人類自身的繁衍，龍女與孤兒的婚戀，是生活在社會底層的貧孤男青年的意愿，也是怒族民眾向龍神祈求生殖力量，獲取繁衍后代能力的訴求。

三 怒族女神崇拜的文化內(nèi)涵

綜觀怒族民間傳說，不難發(fā)現(xiàn)典型的女神、女仙都以怒族社會中特定女性角色為原型。雖然女性至上已經(jīng)成為怒族社會中的歷史，但從當(dāng)代怒族社會中仍然能窺視到女性崇拜的蹤影。怒族主房的中柱、橫梁或中柱與橫梁間的襯墊上還可以看到用玉米面畫的日、月及星星圖案，他們認為，太陽是母親、月亮是父親，這與中國漢人社會中太陽為陽，月亮為陰是相反。在怒族社會中，沒有父親的孩子可憐但不被稱為孤兒，但沒有母親，人就會成為孤兒，很可憐。怒族婦女在社會和家庭中都具有相當(dāng)高的地位，從宗教信仰、人生儀禮、節(jié)日習(xí)俗等方面都可以找到女性在社會中的重要性。

（一）傳統(tǒng)社會女性角色的原型折射

在怒族很多人神婚戀故事中，強調(diào)戀愛自由的同時，也需征得家長的認可?！洱埮N瓜》中就講述了龍女大膽直白的求愛方式，如龍女見到男青年后，直表心意地說：“我要跟你走，請帶我去吧！”男青年再三回絕，但龍女用魔法使他只得答應(yīng)。怒族青年戀愛大多不受父母的干預(yù)，但戀愛不等同于婚姻，婚姻最終還是由父母來決定和安排。在婚俗中以“母”為大，一切活動都聽從女方家人的意見和安排，從訂婚起，女方家的地位總是比男方家高，姑爺以及他的父母在女方親屬面前都要畢恭畢敬。在婚禮中，新娘的父母及親戚扮演著重要的角色，在開席前，要先由新娘家的人對菜品進行品嘗，在得到肯定后婚禮才可以正常進行。怒族的婚姻制度中，還留存著母權(quán)制的殘余，如姑舅表的優(yōu)先婚，據(jù)50年代對怒族社會歷史調(diào)查資料反映，“在達拉（三村）、秀楞、茶臘村和彭登四村的調(diào)查，在68對婚姻中，14對是姑表婚，12對是舅表婚，3對是姨表婚，10對是三代以上的氏族內(nèi)婚。有27對同藏、白、傈僳和漢等民族通婚?！盵5]77舅權(quán)的習(xí)俗反映了現(xiàn)代的父系家庭結(jié)構(gòu)，在社會控制上卻很大程度依靠母系血緣延伸出的舅權(quán)制度。

怒族民間故事中，女神或女仙在與凡間貧賤男子的生活中，她們沒有因為自己的高貴出生而高高在上，相反在大多故事情節(jié)中她們只在幕后出謀劃策。這些都是怒族社會男主外女主內(nèi)的化身，如《龍女種瓜》[4]75-79中的龍女與一個怒族窮小子結(jié)為夫妻，龍女在家織布，丈夫去外犁地。當(dāng)財主看到美貌的龍女后心存妒忌，有意為難她的丈夫，他只好回家求助龍女，這些難題都被龍女一一破解。房屋的主房是怒族家庭活動中心區(qū)域，房中的中柱是神圣的象征，中柱里一定會放置錢幣和七彩線，他們認為錢幣代表的是父親，負責(zé)全家的生計，七彩線代表的是母親，她照顧家人的飲食起居，給全家?guī)頊嘏?，故事中體現(xiàn)的正是現(xiàn)實生活中賢妻良母的形象。從龍女傳說我們發(fā)現(xiàn)，她們熱愛勞動，不嫌貧愛富，富有反抗精神等性格特點，使得她們成為了無懈可擊的完美女性。

（二）原始宗教信仰的反映

宗教信仰與社會發(fā)展、生產(chǎn)生活有必然聯(lián)系，在民間故事里也會得到相應(yīng)的反映。人們無償?shù)貜拇笞匀恢蝎@得食物，從而對大自然產(chǎn)生強烈的依賴感，但狂風(fēng)暴雨、野獸侵襲，也會把人們辛勤勞動的成果毀于一旦，甚至危及人命，又產(chǎn)生恐懼感。人們?yōu)榱嘶饷墚a(chǎn)生了自然崇拜。怒族的山神、崖神、獵神多數(shù)被認為是凡人變的，《女子崖》[5]中的凡間女子被獵神看中，被封為崖神。貢山怒族“望夫崖”的傳說講的是，有個叫吉娜木忍的婦女為等待打獵不歸的丈夫化為崖神。這些凡間女子成為保護神后，當(dāng)?shù)厝税阉齻兛醋鳙C神、山神、生育神等諸神職能于一身的神祇。人們每逢建房需要砍伐樹木，或是開荒種地等生產(chǎn)活動時都要祭山神，目的是勞作中萬一觸犯了山神，也會得到山神的寬恕。要開墾一塊山地，要先行由巫師主持祭祀山神，巫師是本民族的智者，知道一塊地是否可耕種，哪些樹木需要保護，祭山神反映了怒族的對環(huán)境依賴以及對大自然恩賜的感激，同時也反映出無意識的生態(tài)環(huán)境保護。

（三）審美追求的體現(xiàn)

《獵人與女獵神》[1]20中年輕的獵人追著女獵神到樹洞里，女獵神居住的樹洞里堆著麻皮和麻線，她穿的裙子是麻線織成的，那麻布織得又勻細又漂亮。姑娘的頭上戴著品飄（頭飾），身上掛著紅紅綠綠的珠子，那頭發(fā)辮子長長的、黑亮黑亮的；姑娘的臉龐兒端端正正的，皮膚紅潤紅潤的；牙齒排的很整齊，雪白雪白的；姑娘的身材又勻稱又結(jié)實，結(jié)實的手臂，結(jié)實的腳板，結(jié)實飽滿的胸脯。人格化的女獵神，正是怒族先民對女性審美標(biāo)準(zhǔn)的反映。女獵神心靈手巧的形象，也正是怒族社會對女孩子編織技藝水平的評判標(biāo)準(zhǔn)，織布技藝在怒族社會中占有重要的地位，是女性本分職責(zé)和身份的象征。怒族女孩子一般在12歲左右開始勤學(xué)紡線織布，代表傳統(tǒng)織技的怒毯，主要通過看線條是否筆直，寬度是否對稱，來評價姑娘手工藝水平，在對福貢怒族的一些村寨調(diào)查中了解到，目前四十歲以上的婦女都能嫻熟地掌握織布技藝。另外，女性健壯的身軀、烏黑的頭發(fā),是怒族男青年擇偶的標(biāo)準(zhǔn)。

（四）節(jié)日儀禮中折射出的社會表現(xiàn)

貢山怒族一年一度的“仙女節(jié)”是以女性為主的重要節(jié)日活動，源自紀念阿茸姑娘，每年農(nóng)歷三月十五日這天，當(dāng)?shù)孛癖娛峙趸鸺t的杜娟花或其他艷麗的山花，帶上牲禮酒器，聚集于各自村落附近的“仙女洞”同祭“仙女”，以求來年得到仙女的保佑，保佑人們五谷豐登、六畜興旺，免去病災(zāi)。這個節(jié)日是母系氏族崇拜的遺存，早已在2006年列入我國首批國家物質(zhì)文化遺產(chǎn)?！跋膳?jié)”以祭祀女神阿茸為主題，同時也把生殖崇拜、性器官崇拜的觀念緊密結(jié)合在一起。石灰?guī)r溶洞中的水滴，傳說是阿茸化作身為神后流出的“仙乳”，據(jù)說喝了“仙乳”后不僅能強身健體、消災(zāi)避難，還能讓久婚不育的婦女受孕、產(chǎn)乳，使嬰幼兒健康成長。因此，仙女節(jié)這天主祭人率領(lǐng)所有朝拜者在仙女洞前跪拜后，大家都會爭先恐后地去接“仙女乳汁”?！跋膳?jié)”作為怒族社會的集體記憶，在建構(gòu)的過程中維系了怒族女性的地位，也折射出了母系社會的女性崇拜。

綜上所述，透過分析怒族民間故事里女性群體的共有特征，看到故事中的女性何嘗不是生活中鮮活的女人們生活原型。怒族民間傳說中的女性形象折射出了怒族人民對女神、女仙的崇拜，進一步反映出怒族遠古時期的生殖崇拜和母權(quán)意識。在現(xiàn)代社會中，我們從民間信仰、家庭婚姻、節(jié)日習(xí)俗等方面仍然可以看出怒族女性具有較高的地位。

注釋：

①福貢縣文學(xué)藝術(shù)界聯(lián)合會編.福貢縣民間故事集（上、下）,2008年。

②葉世富，李衛(wèi)才，普利顏，羅自群.怒族神歌，2009年，第13頁。

[1]葉世富,郭鴻才.怒族民間故事[M].昆明:云南人民出版社,1988.

[2]攸延春.怒族文學(xué)簡史[M].昆明:云南民族出版社,2003.

[3]左玉堂, 葉世富,陳榮祥.怒族獨龍族民間故事[M].上海:上海文藝出版社,1994.

[4]澤米,王新宇.七彩貢山——貢山民間故事集[M]. 呼和浩特:遠方出版社,2004.

[5]“民族問題五種叢書”云南省編輯委員會.怒族社會歷史調(diào)查[M].北京:民族出版社,2009.

[責(zé)任編輯龍倮貴]

Nu nationality Folklore in Female Image Interpretation

LIU Wei
(College of Chinese Language and Literature, Yunnan Normal University, Kunming 650031, China)

The goddess of clan in the folklore, nymph,strong sense of social roles,colorful image,close to people’s lives, female characters in the story is just the life portrayal of clan society women. In this paper,by analyzing the clan folklore of the goddess and the Sprite image characteristics and its related plot,reading the female worship of the clan society.

Nu Nationality; Folklore; Female culture; Discuss

C953

A

：1008-9128（2017）04-0049-04

10.13963/j.cnki.hhuxb.2017.04.014

2017-01-14

劉薇（198 0-），女，四川會東人，講師，博士，研究方向：民間文學(xué)、民俗學(xu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