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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出簡牘所見秦與漢初的田租制度及相關問題

      2017-03-20 16:39:32慕容浩
      社會科學研究 2017年2期

      慕容浩

      〔摘要〕 秦與漢初的田租制度呈現出以勞役租為基礎,兼有定額租因素的雜糅形態(tài)。納租戶每年將全部耕地的十分之一劃出作為稅田,稅田內作物全部作為田租上繳。每年在作物成熟之前,鄉(xiāng)吏參考土地的地力、作物種類、年景等因素“取程”,計算出稅田內作物的產量,并以此作為每戶田租繳納的下限。收獲季節(jié),在政府的監(jiān)督下,每戶將稅田內的作物收獲并上繳,如果出現低于繳納下限的情況,則需要補齊。秦與漢初的田租制度具有較強的過渡性特征,本身并不完善,加之西漢文景以來厲行低田租政策,這一制度隨之瓦解。

      〔關鍵詞〕 田租;稅田;稅田制;取程

      〔中圖分類號〕K23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0-4769(2017)02-0171-06

      秦漢田租制度歷來是史家關注的重點問題,但是傳世文獻只簡單提及漢代的田租征收存在十稅一、十五稅一與三十稅一的情況,細節(jié)方面則語焉不詳。秦代的制度更是幾乎不見史載?!稘h書·食貨志》雖記載了魏國的情況:“今一夫挾五口,治田百畝,歲收畝一石半,為粟百五十石,除十一之稅十五石,余百三十五石?!薄?〕只是闡述了畝產的平均狀況與田租率,具體每一戶糧食產出如何計量,田租征收如何執(zhí)行,均尚付闕如。研究者們針對秦漢時期的田租制度進行了很多積極的探索,提出不少觀點,代表性的有四種:1、勞幹的浮動稅制說〔2〕,即秦漢田租的數量與每年的收成相關,采取的是一種比例租的形式;2、吉田虎雄〔3〕與韓連琪〔4〕的定額稅制說,即秦漢田租的田租額是一個參照數年情況制定的固定數額;3、高敏的田畝與產量相結合征收制度說〔5〕,即將田畝與產量都納入到田租征收的考量范圍之內;4、谷霽光的以戶為基礎征收說〔6〕,即秦漢田租的征收與土地無關,而是以戶為單位征收的。

      近些年很多新出簡牘涉及秦代、漢初田租制度,如:龍崗秦簡、里耶秦簡、岳麓秦簡《田律》。另有一些數術類典籍,如北大秦簡《田書》、岳麓秦簡《數》與張家山漢簡的《算數書》,盡管這些數術類典籍不是當時制度的實際記錄,但是剔除數字方面虛構的因素,也具有很高的參考價值?;谶@些新出材料,學界對于秦漢時期的田租制度進行了多方面的討論。①研究者著力于積極厘清“稅田”“程”“取程”等內容,力圖深化對秦漢時期田租制度的認識,理順秦漢田租制度發(fā)展的線索,且取得了一定進展。但是目前的研究尚存在不少疑問需要進一步探討,第一,如何認識“稅田制”與“取程之制”,第二,具有分成租特征的“稅田制”與定額租特征明顯的“取程之制”如何同時在秦代與漢初的田租制度中并存;第三,秦漢田租制度演變的軌跡與內在邏輯是什么。本文擬在學界既有研究的基礎上,對秦漢田租制度及相關問題進行考察,以求教于方家。

      一、 秦與漢初的“稅田”與“稅田制”

      “稅田”是算數書中經常出現的概念,岳麓秦簡《數》:

      租誤券。田多若少,耤令田十畝,稅田二百卌步,三步一斗,租八石?!そ裾`券多五斗,欲益田。其述(術)曰:以八石五斗為八百。(0939)〔7〕

      禾兌(稅)田卌步,五步一斗,租八斗,今誤券九斗,問幾可(何)步一斗?得曰:四步九分步四而一斗。述(術)曰:兌(稅)田為(實),九斗(0982)〔8〕

      稅田三步半步,七步少半一斗,租四升廿四〈二〉分升十七。(0847)〔9〕

      張家山漢簡《算數書》“稅田”條:

      稅田 稅田廿四步,八步一斗,租三斗。今誤券三斗一升,問幾何步一斗。得曰:七步卅七〈一〉分步廿三而一斗。術(術)曰:三斗一升者為法,十稅田為實。令如法一?!?0〕

      這些關于“稅田”的算題中,經核算,田租率均為百分之百。據此有學者對稅田的性質進行了推斷:“‘稅田是由國家政府機構直接經營管理的農耕地,就是‘公田。……使用刑徒耕種國有田地,收獲盡入國庫,田租率當然是百分之百?!?〔11〕但是里耶秦簡的一份涉及墾田與田租征收文書中的內容與上述觀點相左。里耶秦簡8—1519簡:

      遷陵卅五年貇田輿五十二頃九十五畝,稅田四頃【卌二畝】

      戶百五十二,租六百七十七石。(率)之畝一石五【斗少半斗】

      戶嬰四石四斗五升,奇不(率)六斗(正)

      啟田九頃十畝租九十七石六斗 六百七十七石

      都田十七頃五十一畝租二百卌一石

      貳田廿六頃卅四畝租三百卅九石三

      凡田七十頃卌二畝·租凡九百一十 (背)(8—1519)〔12〕

      簡文中記載了遷陵縣與下轄諸鄉(xiāng)墾田數、稅田數、田租數與戶數等數據,這份文書是現有文獻中唯一一份直接反映秦代田租征收的原始材料,為厘清秦代田租制度提供了重要證據。從文書內容來看,秦始皇三十三年遷陵縣下轄都鄉(xiāng)、啟陵鄉(xiāng)與貳春鄉(xiāng)共開墾土地五十二頃九十五畝,收田租六百七十七石,平均每畝一石五斗少半斗。稍加計算可以發(fā)現,全縣墾田面積乘以每畝的田租數量,遠遠高于該年的田租總量,而稅田面積乘以每畝的田租數量,恰與該年的田租總量相合,顯然該年度遷陵縣所有田租皆出自稅田。而從簡文各鄉(xiāng)的內容來看,先列墾田數,再列田租數,并沒有列稅田數,可見,稅田應該不是墾田之外的另一種土地,據此,有學者敏銳地指出:“當時征收田租,似乎是分別從每戶田地中劃出一定數量的‘稅田,而田租就來自‘稅田?!?〔13〕從以上簡文內容,結合上文所引岳麓書院《數》的材料,這一推測可以成立。綜上,可以得出兩點結論,其一,稅田并不是政府直接經營管理的土地,而是百姓耕種土地的一部分。其二,每戶將授田的一部分單獨劃出成為“稅田”,稅田之上全部收獲作為田租上交政府,這就是秦與漢初相關文獻所反映出的田租征收制度。為了方便行文,此一租稅制度本文暫稱之為“稅田制”。

      諸種出土文獻印證了“稅田制”的存在,從“稅田制”操作的狀況來看,其屬于一種分成租,將應繳納田租的土地按照一定比例分成兩部分,一部分是稅田,收獲全部上繳,另一部分土地的收獲則歸納租者。那么稅田占全部應納租土地面積的多少比例,即田租率是多少,無疑是一個值得探討的問題。目前涉及“稅田制”田租率的出土文獻有數種,但是存在齟齬之處,現主要有“十稅一”與“十二稅一”兩種情況。岳麓秦簡《數》中所有的田租率均為“十稅一”,如上文所列簡0939:“租誤券。田多若少,耤令田十畝,稅田二百卌步,三步一斗,租八石?!そ裾`券多五斗,欲益田。其述(術)曰:以八石五斗為八百?!边@道算題中稅田面積二百四十步,合當時的一畝,相當于全部土地面積的十分之一。又如簡1654:“禾輿(與)田十一畝,□二百六十四步,五步半一斗,租四石八斗,其述(術)曰:倍二百六十四步……”經計算,二百六十四步合當時的1.1畝是稅田的總面積,占全部十一畝應納稅土地的十分之一。北京大學藏秦簡《田書》①稅率則均為“十二稅一”,簡8-007: “廣廿四步,從(縱)廿步,成田二。稅田卌步,租一石”;簡8-003:“廣百廿步、從(縱)百步,成田五十畝。稅田千步,廿步一斗,租五石”;簡8-023:“廣廿四步,從(縱)卅步,成田三畝。稅田六十步,五步一斗,租一石二斗”。經計算,這些簡文中的稅田面積都是全部土地面積的十二分之一。

      由于以上文獻性質屬于供人學習田畝、租稅計算的算數類教材,并不是現實意義上的行政文書,所以其數字與現實情況可能存在偏差,需要與其他文獻進行互證,才能去偽存真。戰(zhàn)國時期關東諸國的田租率并不一致,且田租普遍較重,《漢書·食貨志》載魏國制度為什一之稅:“今一夫挾五口,治田百畝,歲收畝一石半,為粟百五十石,除十一之稅十五石,余百三十五石。” 〔14〕銀雀山漢墓出土的《守法守令等十三篇·田法》規(guī)定:“卒歲田入少五十斗者,□。卒歲少入百斗者罰為公人一歲。卒歲少入二百斗者,罰為公人二歲。出之之歲【□□□□】□者,以為公人終身。卒歲少入三百斗者,黥刑以為公人”?!?5〕一般認為銀雀山漢簡反映的是戰(zhàn)國時期齊國的制度,從簡文來看,處罰最重的是“卒歲少入三百斗者”,據此可以推斷,齊國的田租在一戶每年三百斗以上,即至少每畝三石,是魏國田租率的一倍以上,遠高于什一之稅。戰(zhàn)國時人推崇什一之稅為“天下中正”,孟子就認為什一之稅是堯舜之道,“欲輕之于堯舜之道者,大貉小貉也;欲重之于堯舜之道者,大桀小桀也。”秦自商鞅變法以來,積極備戰(zhàn)擴張,為了維持戰(zhàn)爭機器的運轉,田租率絕不會比所謂的“堯舜之道”更低,文獻中甚至出現秦政府收“泰半之賦”的說法。較之十二稅一,什一之稅更可能接近于秦代最初的制度設計。

      二、秦與漢初的“程”與“取程之制”

      秦與漢初的出土簡牘中,與田租相關的內容里多提及 “取程”。如岳麓書院藏秦簡《數》:

      取程,八步一斗,今干之九升。述(術)曰:十田八步者,以為臼(實),以九升為法,如法一步,不盈步,以法命之。(0537)

      取程,禾田五步一斗,今干之為九升,問幾可(何)步一斗?曰:五步九分步五而一斗。(0955)

      張家山漢簡《算數書》也有“取程”的內容:“取程 取程十步一斗,今干之八升,問幾何”。《荀子·致士》:“程者,物之準也?!薄?6〕所謂的“程”就是一斗田租的田畝步數,“以此‘程作為標準,將240平方步的畝換算成若干程,程數與一斗之積即為每畝之‘租、‘稅?!?〔17〕 “程”可以視為計租的一個單位,因此“程”能夠以數量計算,龍崗秦簡中就可以見到“一程”、“二程”等內容,如:

      盜田二町,當遺三程者,□□□□□□□?(126)〔18〕

      一町,當遺二程者,而□□□□□□□?(127)〔19〕

      (詐)一程若二程□□之□□?(128)〔20〕

      既然“程”是一個計租的單位,“取程”就是確定這一單位的程序,通過“程”的引入,秦國鄉(xiāng)吏通過測算田畝步數這種簡單易行的方式就能直接計算出一個田租的數量。從北京大學藏秦簡牘《田書》來看,“取程”的對象就是稅田。簡8-023:“廣百廿步,從(縱)百步,成田五十畝。稅田千步,廿步一斗,租五斗”,其中 “廿步一斗”就是程。

      由于計算田租過程中“取程”這一程序的存在, “程”本身不是一個常數,在每次“取程”過程中都要重新認定,這一點從岳麓秦簡《數》中,不同稅田上大枲“程”的差異就可以看出來:

      枲【輿】田六步,大枲高六尺,七步一束,租一兩十七朱(銖)七分朱(銖)一。(0835)

      枲輿田五十步,大枲高八尺,六步一束,租一斤六兩五朱(銖)三分朱(銖)一。(0890)

      大枲田三步少半步,高六尺,六步一束,租一兩二朱(銖)大半朱(銖)。(0849)

      大枲田三步大半步,高五尺=,(尺)五兩,三步半步一束,租一兩十七朱(銖)廿一分朱(銖)十九。(0888)

      枲輿田,周廿七步,大枲高五尺,四步一束,成田六十步四分步三,租一斤九兩七朱(銖)半朱(銖)。(0411)〔21〕

      上述簡文中,大枲同樣高六尺,“程”既有“七步一束”,也有“六步一束”。同樣高五尺,“程”有“三步半一束”,也有“四步一束”。同時我們也可以看到,大枲漲勢越好,“程”定得越高,計算出的租額也就越多。其原因可以從以下諸方面來考慮:

      其一,地力不一。各地土地由于降水量、土壤種類、灌溉條件等原因,地力存在較大差異,秦漢政府在授田與制定賦稅政策時注意到了這一點?!稘h書·食貨志》載田畝有上、中、下之分:“民受田:上田夫百畝,中田夫二百畝,下田夫三百畝”?!?2〕睡虎地秦簡《田律》中則在征收芻稾稅時,將土地貧瘠的上郡單列:“入頃芻稾,頃入芻三石;上郡地惡,頃入芻二石;稾皆二石” 〔23〕,均是基于地力差異的考量。

      其二,年景不同。中國屬于溫帶、亞熱帶季風氣候,降水量與氣溫年際差異較大,多水旱之災,特別是秦國偏居華夏西陲,處于季風區(qū)的邊緣地帶,氣候、降水條件更不穩(wěn)定,農作物的年景波動更甚,因此需要通過“取程”的形式依據年景對賦稅標準進行調整。

      其三,作物產量不同。各種農作物的產量存在一定差異,一般而言,禾粟多產,小麥次之,黍稷又次之。張家山漢簡《算數書》簡43:“禾三步一斗,麥四步一斗,苔五步一斗,今并之租一石,問租幾何。得曰:禾租四斗卅七分十二,麥租三斗分九”。〔24〕算題中征收的作物種類有粟、麥與豆,諸作物因產量差異,“程”均不同。

      三、 “稅田制”與“取程之制”之間的關系

      “稅田制”與“取程之制”在制度取向上存在捍格之處,“稅田制”本質上是一種分成租制,而“取程之制”恰恰相反,通過“取程”,政府每年都要在收獲之前計算出一個田租的征收量,確定一個定額,顯然“取程之制”更傾向于定額租制。這兩種近乎于相悖的制度如何在秦代與漢初的田租征收中同時存在,并有條不紊地運作,這無疑是一個值得深入探討的問題。

      對于二者之間的關系,一些學者試圖做出解釋,有學者認為:“‘稅田制是征收田稅過程中征繳谷物和其他農作物的計算方式,其程序是在每年五月根據莊稼長勢‘取程,依‘程確定產量;官府額定的應該繳納的稅額,按照‘稅田標準產量,在民戶墾田中劃定‘稅田面積,用作田稅,秋時按戶征收?!?〔25〕這一觀點強調,田租征收的過程中先進行“取程”,計算出稅額后,再根據“程”計算出“稅田”面積,最后在應稅土地中劃定“稅田”。這一主張顯然與出土文獻存在較大出入,所有的出土材料中均是在“稅田”中“取程”,進而計算出稅額,先“取程”再劃定“稅田”的說法顯然與當時的行政程序不符。另外,如果官府存在一個“額定的應該繳納的稅額”,就可以直接在秋后征稅,完全沒有必要再進行“取程”、計算“稅田”及劃定“稅田”等一系列畫蛇添足之舉,既嚴重增加行政成本,也于國家稅收增收無益。因而這種觀點十分值得商榷。

      還有學者認為,秦人的稅田所占應稅土地面積的比例是固定的,但是“其稅率確實存在變化”,“田稅征收方式則依據田畝質量優(yōu)劣與作物不同而相應增減”。①這種觀點自身存在相互矛盾之處,所謂稅田所占應稅土地面積的比例其實就是稅率,既然這個比例是固定的,又何來變化之說,更遑論根據田畝質量優(yōu)劣與作物不同而相應增減了。

      所幸岳麓書院藏秦簡《田律》中,為解決這一問題提供了重要的線索。簡173:“田律曰:毋令租者自收入租,入租、貣者不給,令它官吏助之。不如令,官嗇夫、吏貲各二甲,丞、令、令史弗得及入租、貣不給,不令它官吏助之,貲各一甲。” 〔26〕這條簡文有兩點需要注意:

      第一,納租者不能自己將田租徑自交至官府,即政府不允許納租者在缺乏政府監(jiān)管的情況下將田租交至官府,政府會參與到田租的征繳之中。這說明簡牘材料中所提及的“稅田制”是切實得到執(zhí)行的, “稅田制”之下,政府的田租收入全部來自稅田,政府唯有監(jiān)督納租者在稅田上的收割及繳納田租的過程,才能確保田租征收過程中不出現納租者隱匿田租的行為,避免國家蒙受損失。

      第二,如果納租者繳納的田租不足,必須由其他官員助其補足田租。這一點說明在納租者交租之前已經存在一個田租額度,這個額度成為了百姓納租數額的下限。那么這個額度是如何計算出來的,一種可能是百姓數年來繳納田租的平均值,但所有的出土文獻與傳世文獻均沒有證據表明這一時期存在這樣一個數據。另一種可能就是來源于“取程之制”,簡牘文獻中大量涉及“取程”的內容,不但數術類文獻出現,律令類文獻也有不少,說明在當時“取程之制”是行政過程中廣泛施行的,而“取程之制”又是與田租征收直接相關的制度,因此簡文中的這一田租最低額度極可能是“取程”之后,在稅田中計算出的田租值。

      盡管岳麓書院藏秦簡《田律》這條簡文可以勾勒出秦與漢初田租制度的大致輪廓,但是仍有一些問題,既然納租者的田租來自于稅田,政府又介入、監(jiān)督了納租者收獲作物、繳納田租的全過程,上繳的糧食就是全部田租,不應該存在納租不足的問題,政府為何又要設置一個租額的下限。筆者認為,解決這一問題的關鍵在于如何認識“取程之制”下計算出的這個田租的數字。首先,這一數字并不是定額租的租額,納租者不是按照這一數字繳納田租的,否則,政府完全沒有必要參與到田租的收獲與繳納過程中,直接收租即可,從更大層面上講,如果田租可以預先計算出來,程序復雜的“稅田制”就完全沒有存在的必要。其次,這個數字確實有實際意義,它是一個田租征收的預估值,在田租征收之前制定,田租征收過程中,納租者繳納的田租不得低于這一額度。

      據此,可以勾勒出秦與漢初田租征收的一個大致流程:每年在作物成熟之前,鄉(xiāng)吏按照十分之一的比例,在每戶需納租的土地中劃出一部分作為稅田,至于具體時間,應該視不同作物品種的成熟時間而定,可能并沒有一個全國范圍內制度性的時間。接著地方官吏參考土地的地力、作物種類、年景等因素“取程”,計算出稅田內作物的產量,并以此作為每戶田租繳納的下限。收獲季節(jié),在政府的監(jiān)督下,每戶將稅田內的作物收獲并上繳,記于券書。本文開篇所列數術類簡牘中多提及“誤券”“租誤券”,這里的“券”就是田租繳納后記錄的租券。如果出現田租低于繳納下限的情況,則需要補齊,如果納租者沒有能力補齊,則由其他官吏助其補齊。

      之所以出現上述復雜的流程,是由當時的租稅制度造成的?!岸愄镏啤睉撌乔嘏c漢初的基礎田租制度,由于是分成租,百姓的田租數量決定于收獲的多少,可以充分照顧到地力、年景、作物產量等因素,這是這一制度的優(yōu)勢,但是缺點也十分明顯,即國家難以保障稅田上的田租能順利、足額地上繳至政府。盡管政府可以通過派遣官吏進行監(jiān)管,但是受限于基層官吏的數量,實踐上真正實現全面監(jiān)管十分困難,百姓很容易隱匿田租,若是官民勾結貪墨田租,狀況則更糟糕。因此必須制定一個制度,預估稅田的田租額,以此作為每戶繳納田租的最低額度以防弊,這就是“取程之制”制度設計的出發(fā)點。

      結論

      秦與漢初的田租制度中,“稅田制”與“取程之制”并存,“稅田制”為基礎性制度,“取程之制”為輔助性制度,共同建構了這一時期的田租制度形態(tài)。就制度本身而言,具有鮮明的過渡性特征。

      “稅田制”從運作過程來看是一種屬于力役形態(tài)的稅制,可以視作商周以來“助”“徹”制度的延伸形態(tài),較為原始。秦之所以將“稅田制”作為田租征收的基礎制度,可能與秦國偏居西陲,經濟欠發(fā)達,制度發(fā)展滯后有關。從出土文獻來看,東方一些諸侯國已經實行定額租,銀雀山漢簡出土的《守法守令等十三篇》提供了齊國田租制度的情況:“……歲收:中田小畝畝廿斗,中歲也。上田畝廿七斗,下田畝十三斗,大(太)上與大(太)下相與復(覆)以為(率)。”〔27〕從簡文內容來看,齊國將土地分為“上田”“中田”“下田”,且將每歲的年景也分上、中、下,進而制定出田租的數額,這是典型的定額租。三晉的田租制度可能與齊國類似,董說《七國考》引桓譚《新論》曰:“魏三月上祀,農官讀法,法曰……上上之田收下下,女則有罰,下下之田收上上,女則有賞。”〔28〕魏國的稅收制度也存在地次之差,與秦國制度有別,與齊國制度更為相近,韓、趙同出三晉,田租制度應該相類。秦國的田租制度逐漸受到東方諸國的影響,首先,芻稾的征收已經擺脫了“稅田制”的方式,實行定額租。睡虎地秦簡《秦律十八種·田律》中對每頃土地需繳納的芻稾數量做出了明確規(guī)定:“入頃芻槀,以其受田之數,無墾不墾,頃入芻三石、槀二石?!薄?9〕“取程之制”可能也是受到東方制度的影響而后出的制度,《商君書》卷一《墾令》載,商鞅變法中對田租制度進行了改革,“訾粟而稅,則上壹而民平”。高亨注:“訾,量也?!薄?0〕這里提及的應該就是“取程之制”。相對而言,“取程之制”是一種較為先進的制度,如果政府可以根據“取程”后計算出來的田租數直接收租,就可以減少很多行政程序,稅田制的弊端也可以避免。進一步講,如果每年“取程”可以逐漸發(fā)展為采用數年的平均值,幾年調整一次,這樣“取程之制”就與定額租十分接近。但是商鞅變法之后,“取程之制”并沒有取代“稅田制”成為田租制度的主體,反而只作為一種輔助性制度存在,就出現了秦與漢初的田租制度中,“稅田制”與“取程之制”并行的雜糅狀況。

      從行政實踐來看,秦與漢初的田租制度顯然不是一個理想的制度,原因有二:其一,這一制度的行政成本過于高昂。“稅田制”只適用于小國寡民的狀況,因為每年從稅田的劃分到田租收獲、上繳的監(jiān)督,政府均需要投入較多人力,國小民少尚可,隨著諸侯國疆域擴張、人口滋衍,基層鄉(xiāng)里下轄的民戶越來越多,新占領區(qū)域盡管人口少,但是面積卻很大,田租征繳很容易出現人手不足、顧此失彼的情況,進而導致田租征收監(jiān)管不力,國家蒙受損失。在此背景下,政府不得不創(chuàng)造出一套輔助性的制度,來彌補“稅田制”的漏洞,但是“取程之制”的實行,進一步加大了基層官吏的工作量,基層官吏人數必須隨之調整,秦代基層出現田部、鄉(xiāng)部并行的復雜行政系統(tǒng),與這一時期獨特的田租制度有直接關系。其二,這一制度下,政府監(jiān)管難度大,易滋生腐敗。盡管政府設計了“取程之制”以防“稅田制”之弊,但是“取程之制”本身漏洞也不小,“取程”過程中主觀性太大,會出現龍崗秦簡中的遺程、敗程、稀程等現象,加之政府在稅田作物的收獲與征繳中監(jiān)管不力,就進一步出現了虛租、租不能實、匿租、失租等狀況。這些徇私舞弊行為大量出現暴露出田租制度本身的弊端,容易讓基層官員從中鉆制度的空子,不似定額租那般容易操作。

      秦與漢初田租制度的瓦解具有必然性,一方面制度的痼疾難以消除,必須進行大刀闊斧的改革,否則必然會對國家的稅收乃至糧食安全構成威脅。另一方面,西漢文景以來實行的低田租政策,成為了舊田租瓦解的催化劑。西漢建立以來,田租率從十五稅一降至三十稅一,在低田租的情況下,國家從每戶征收的田租大幅減少,舊田租制度下的行政成本卻沒有降低,特別是隨著西漢人口增加,每戶授田明顯減少的情況下,以土地面積為依據的定額租無疑對于國家更為有利,“稅田制”與“取程之制”相結合的田租舊制已經完全不適應新的形勢,也就逐漸被時代淘汰,勞役地租這種相對原始的土地賦稅形式也徹底退出國家主流賦稅形態(tài)的行列。

      〔參考文獻〕

      〔1〕〔14〕〔22〕班固.漢書:卷24上·食貨志上〔M〕. 北京:中華書局,1962:1125,1125,11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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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責任編輯:謝 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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