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磊磊,葉宇彤

(華南理工大學 科學技術哲學研究中心,廣東 廣州 510641)

對女性本質的探究及面向賽博格的思考

齊磊磊,葉宇彤

(華南理工大學 科學技術哲學研究中心,廣東 廣州 510641)

西方傳統(tǒng)的人的本質理論實際上是一種以男性為主導的人的本質模式,通常忽視對女性本質的探討。女權主義對此提出批判,并對女性本質進行探究。在賽博格社會,哈拉維懷疑、批判女性本質,主張賽博格打破傳統(tǒng)二元論、模糊性別界限,人人都是賽博格。但哈拉維忽略了另一種可能:賽博格技術的介入將建構女性本質,為女性本質的展開和實現(xiàn)提供可能。在賽博格社會,勞動將成為女性本質,成為女性獲得生存、地位和發(fā)展的最后堡壘。

女性本質;賽博格;人的本質

Abstract:Human essence in western tradition is actually a kind of male-dominated model,usually ignoring exploring female essence.Feminism criticizes this tradition,and explores the female essence.In cyborg society,Haraway doubts and criticizes the female essence,and advocates that the Cyborg break up the traditional dualism and blur the gender boundary,and that everyone is Cyborg.But Haraway neglects another possibility that the involvement of Cyborg technology will construct the female essence and provide the possibility for the development and realization of the female essence.In Cyborg society,working will become the female essence,and the last fortress for women to get survival,status and development.

Key words:female essence;Cyborg;human essence

馬克思首先明確提出人的本質命題:人的本質是一切社會關系的總和,勞動或實踐是人的本質。相對于人的本質,女性是否具有女性本質?對于女性本質的疑問源于女性幼年成長中家庭、學校、社會所告知的“女孩要有女孩的樣子”,源于各種社會媒介所呈現(xiàn)出的令人眼花繚亂的女性形象,源于戀愛、結婚、生育中女性的心理體驗與扮演的角色,源于高科技與多元主義沖擊下女性對自我意識、自我本質、自我價值認同的反思?！吧鷳B(tài)女性主義者假設女性的本質不同于男性;女性的特殊性在于與自然的密切聯(lián)系。”[1]對于女性本質的思考要追溯到傳統(tǒng)哲學家對人性的思考、女權主義對父權制和二元論的批判及對女性本質的探究。同時也要將其放在賽博格的背景下進一步研究,因為技術賦予女性更多力量,“揭開女性本質,需要技術介入”[2]。技術的介入為女性本質的展開和實現(xiàn)創(chuàng)造了可能性和條件。

一、什么是女性本質?

女性本質是在引入性別后,從人的本質派生而來的概念,因此在探究女性本質的含義之前,需先厘清人的本質的含義。實際上,“人性和人的本質在歷史上經(jīng)常是不作區(qū)分的,這造成了許多理論上的混亂”[3]。因此需分清人的屬性、人性和人的本質這三個含義相近的概念。黃楠森教授認為:“人的屬性是表層的東西,屬于存在的范圍;而人性和人的本質則是更深層次的東西,屬于本質的范圍,它們也是人的屬性,但相比其他屬性,它們能表現(xiàn)人之所以為人而根本區(qū)別于其他動物;人性和人的本質是人的根本的屬性,人性是人的許多根本屬性,而人的本質則是人的最根本的屬性,人的本質只能有一個?！盵3]比如食與性不是人的本質,而只是人的屬性;而理性、感性也不是人的本質,都只是諸多人性之一。

對于如何考察最根本的人的本質問題,黃楠森教授主張從人的本性、人的地位和人的發(fā)展來研究人的本質問題。“通過人的存在揭示人的本質和規(guī)律性,人的本質問題也就是從本質上講人是什么的問題,可以從三個方面來考察,即從本身講,從人和他的條件的關系來講,從人的將來發(fā)展來講。”[3]社會主義女權主義流派代表人物阿莉森·賈格爾(Alison M.Jaggar)認為,“任何人的本質理論的核心必然是一個關于人類能力、需求、愿望和目的的概念。一個關于人的本質理論要求我們從人們實際表達出來的無數(shù)的需要和愿望中分離出‘真正的’或基礎的或必不可少的需要和愿望,而且在那些關于基本需求和愿望的觀念與人類繁榮和幸福的觀念之間似乎存在緊密的聯(lián)系?！盵4](P28)對于如何考察人的本質,賈格爾認為人的本質是與人類繁榮幸福相關的真正的,基本的能力、需求及愿望相關。女性本質是從性別切入的角度談女性究竟是什么的問題。根據(jù)對人的本質的定義,可將女性本質定義為:女性本質是女性最根本的屬性,它不是表層的屬性,而是更深層次的屬性。比如生殖、性就不構成女性的本質?？疾炫员举|問題,也應從女性的本性、女性地位、女性的發(fā)展,從與人類繁榮幸福相關的女性真正的,基本的能力、需求及愿望來研究。

二、女性:被貶低、質疑具有理性本質

自亞里士多德以降的西方哲學深受二元思想的影響,美國后現(xiàn)代女性主義學者唐娜·哈拉維(Donna Haraway)也認為西方傳統(tǒng)哲學充斥著對立二元論。這一系列影響深遠的二分法,將男/女、理性/情感、文化/自然、客觀/主觀、工作/家庭等等對立起來?！斑@種二元性的劃分一直延續(xù)至今,并影響了我們的認識方式和科學。在一種隱喻的方式中,這一系列二元性中的前者,往往與男性相聯(lián)系,而后者則與女性相聯(lián)系”[5],前者是主要的,后者是次要的,前者主導、支配著后者。這種二元論是一種將女性、自然、動物當作他者對待的符號暴力,助成了其對他們實行統(tǒng)治的邏輯和實踐?！霸谏鷳B(tài)女性主義者看來,傳統(tǒng)西方認識論中的二元結構是不合理的,因為這種二元結構將男性與理性、社會等同,將女性與情感、自然等同?！盵1]這種思維模式下的西方傳統(tǒng)哲學中的人的本質理論,實際上是一種以男性為主的人的本質理論?！皻W洲哲學史上對人之本質的探究,其基本進路是與肯定男性、貶低女性聯(lián)系在一起的;或者說,對人之本質的探究就是建立在對男性作為理性人的肯定、對女性作為理性人的否定的基礎之上的?！硇浴瘜嶋H上是在人之本質探究中被性別化、男權化了的一個哲學范疇?！盵6]

理性是人的本質,這種觀點由來已久,并且在西方的哲學傳統(tǒng)中處于首要地位。柏拉圖認為靈魂是人性中更高的成分,軀體是較低的成分。他將靈魂分為肉欲、理性和精神三個部分,認為人性中的這三個成分應保持完美和諧,但理性應當居支配地位,控制精神和肉欲。在《費德羅篇》中,他把靈魂比作由一匹白馬(精神)和一匹黑馬(肉欲)拉的馬車,并由一個駕車人(理性)駕馭著車子。亞里士多德認為靈魂是包括理性的一組功能,是活的事物的“形式”,這個形式是表示使某種屬性成為它所屬事物的根本性質的那種東西。亞里士多德沒有嚴格地遵循柏拉圖的三分法,他將靈魂分為理性和非理性兩部分,前者支配著后者。柏拉圖和亞里士多德都將理性作為最根本的人性,即人的本質。實際上,以理性為人的本質的傳統(tǒng)思想貶低、甚至質疑女性具有理性能力?！皝喞锸慷嗟略趮D女問題上是保守的,他認為婦女雖然是人,但是在理性上天生就不同于男性,不太適合理性思維,比較適合生兒育女和操勞家務。”[7]中世紀的思想家也認為女性的理性能力低于男性?！鞍乩瓐D許多討論的對象是男性,而不是女性,他認為總的來說男人在所有的事情上都勝過婦女?！盵7]現(xiàn)代哲學家像康德、休謨、盧梭、黑格爾等都對女性具有充分理性能力產(chǎn)生質疑[4](P51)?？傊?西方傳統(tǒng)的人的本質理論,帶有一種男性偏見,貶低、否定女性具有理性本質,忽視了對女性本質的探討。

三、女權主義的回應

西方傳統(tǒng)的人的本質理論,由于忽視、貶低女性受到了女權主義極大的批判。西蒙·波伏娃(Simone de Beauvoir)說:“女人不是天生的,而是后天形成的。也就是說是男人、社會使她成為第二性。社會把第一性給與了男人,男人是主要者,女人是次要者。”[8]20世紀60年代,這種女性從屬理論開始傳播開來,被人們視為科學發(fā)現(xiàn)的新起點。在這種背景下,當代女權主義對西方傳統(tǒng)以男性為主的人的本質模式提出了批判并對女性本質進行了探究。

自由主義女權主義認為女性具有完整理性的潛能,主張只有人的本質,這種人的本質是沒有性別區(qū)分的。受二元論的影響,自由主義認為理性是一種“心智”的能力。不管是亞里士多德、中世紀的思想家,還是一些現(xiàn)代哲學家都質疑女性具有充分理性能力。自由主義女權主義反對這種觀點,“主張女性具有完全理性的潛能,因為女性與男性一樣具有完全的道德責任,女性通常沒有意識到這個潛能的事實是因她們被剝奪了受教育的機會并且被限制在家庭范圍內”[4](P51)。自由主義女權主義認為男性和女性在本質上是一致的,不存在男性本質或女性本質這樣的事情。自由主義女權主義的人的本質理論存在的問題是鼓吹二元論、忽視身體、賦予了人的頭腦過多的價值,充斥著男性偏見。關于人的本質,激進女權主義內部有不同的觀點。早期的激進女權主義者追求“兩性同體”的人性理想,主張廢除性別角色,消除性別角色之間的差異,認為女性可以甩掉社會強加給自己的本質,自由選擇自己未來的本質。但也有些激進女權主義者則認為人的本質的理想通過兩性同體無法實現(xiàn),這個理想應發(fā)展女性天生的特殊能力。當代激進女權主義者主張女性不是天生的,是父權制創(chuàng)造了男性和女性,普遍贊美女性氣質,否認男性化的女性是本體論的基礎,認為那些專屬于女性的特征是最有價值的特征,女性的生殖功能、女性不同于男性的心理特征具有特殊的價值。激進女權主義存在的問題是不先考慮階級結構,而是考慮性/性別結構及其生成關系,即男性在性方面對女性的構造,這使其可能淪為一種生物決定論的立場,而且激進女權主義對于父權制概念的強調掩蓋了不同社會以及相同社會不同階級、人種、民族背景下女性的差異。社會主義女權主義認為男性和女性的差別是可以減少的,社會主義女權主義繼承馬克思主義人的本質觀點,即人的本質是通過人類、社會、自然環(huán)境之間的辯證關系而被歷史創(chuàng)造的。不同于自由主義者,社會主義女權主義認為人的本質不是固定的,人的本質不是生物決定的結果,而是社會建構的產(chǎn)物。自由主義認為女性本質上不能區(qū)別于男性,但社會主義女權主義者認為人不是抽象的、無性別,認為兩性之間的差別是可以減少的,女性本質是她們生存的社會關系形成的,改變這種關系就能改變女性的本質。社會主義女權主義認為要優(yōu)先考慮社會對女性本質的影響,卻常常忽略了性或性別的因素。

激進女權主義和生態(tài)女權主義提出女性具備一些令人類贊美的有價值的特性,比如關懷、母性、照顧、細心、溫柔,具備不同于男性的心理特征、需求,“女權主義者察覺到了女性這種內在的力量和靈魂,可以想象的是母親與胚胎或母親與嬰兒之間的天生的生理聯(lián)系,所產(chǎn)生的那些心理特征一直是與女性聯(lián)系在一起的,無論在古代的傳統(tǒng)還是在現(xiàn)代的行為科學上”[4](P138)。在激進女權主義和生態(tài)女權主義看來,母性是一種潛在的能力,是一種印刻在每一個女性基因上的能力?！爱斘覀冮_始把我們自己定義為一個女人的時候,最直接的特性是母親與孩子的養(yǎng)育關系中最相同的特性:同情、直覺、適應能力,把成長的意識看作是一種過程而不是目標、創(chuàng)造力、保護他人的感情,以及既有理智又有感情的反應能力?！盵4](P142)馬克思非常注重勞動在人的本質中的作用,他在提出人的本質命題中強調了“勞動或實踐是人的本質”。黃楠森教授也認為,人的本質是勞動能力或物質生產(chǎn)的能力,他在《人學的足跡》一書中強調,“人的本質是在一定社會關系中使用人自己創(chuàng)造的工具改造物質世界以滿足自己的物質需要的能力,正是這種能力的形成和發(fā)揮產(chǎn)生多種多樣的人性,產(chǎn)生人和人類社會”[3]。因此可以將母性、關懷、同情、勞動視為女性的本性,但不能將這些女性的本性視為普遍適用女性的本質。我們承認每個女性都有自由選擇和創(chuàng)造自己本質的權利,法國哲學家薩特認為,“人的存在先于人的本質,有關于我們應當成為什么樣的人的問題沒有普遍適用的真理,主張每一個人都必須創(chuàng)造他的或她的本質”。激進女權主義和生態(tài)女權主義眼中的女性特征帶有很濃的生物學、感性色彩,“生態(tài)女性主義者只是在生物學基礎上探討女性的特征,而沒有在人類學的意義上,或者說從本質的意義上揭示出女性的特質,她們只是在感性的意義上探討女性的本質、力量和美德”[1]。對女性本質的考察,除了考慮女性本性,還應從社會中女性地位、女性發(fā)展來考察。

四、基于賽博格技術對女性本質的思考

現(xiàn)代社會科學技術迅猛發(fā)展,按照哈拉維的觀點,當代世界就是一個賽博格社會(Cyborg Society)。因為一些增強生活功能的輔助器材如手機、電腦、眼鏡已成為當代社會不可缺少的必需品。在蘇建華看來,“Cyborg Society可能代表兩種意義:其一是指社會中住著cyborg的公民,其二就是指整個社會結構就是cyborg。”[9]哈拉維承認賽博格技術雖然在開始的發(fā)展階段會強化父權統(tǒng)治,但她相信賽博格技術之后的發(fā)展將會反過來推翻父權統(tǒng)治,有利于女性的解放。也就是說,賽博格技術將賦予女性更多力量,為女性本質的展開和實現(xiàn)創(chuàng)造可能。

(一)賽博格

賽博格(Cyborg)是人與機器融合之后形成的半人半機器的新物種。這個概念是20世紀60年代美國航空和航天局的兩個科學家曼弗雷德·克林斯(Manfred Clynes)和內森·克蘭(Nathan Kline)提出的,賽博格(Cyborg)是英文“控制論”(cybernetic)和“有機體”(organism)的組合。他們提出這個概念的目的是希望通過技術手段對空間旅行人員的身體性能進行增強,“賽博格有意引入外來成分擴展有機體自我調節(jié)功能以適應新環(huán)境”[10],通過運用藥物和外科手術的方法可以使人類在外層嚴酷的環(huán)境條件下生存?？苹秒娪爸谐錆M賽博格,比如《銀翼殺手》中的瑞秋,《攻殼機動隊1995》中的草薙素子,《蜘蛛俠》中的大反派“章魚博士”。日本NHK電視臺于2005年拍攝的紀錄片《改變人類的賽博技術》詳細介紹了自21世紀以來賽博格技術的最新發(fā)展情況:美國和日本等國家都對賽博格技術的研究開發(fā)投入了巨大的資金,美國人希望通過賽博格技術把士兵的作戰(zhàn)能力提高到極限程度。賽博格技術最初的目的是為了彌補人體的殘疾,在這個階段賽博格技術的典型代表有機械眼、機械手臂、機器人外衣。隨著賽博格技術進一步發(fā)展,研究者發(fā)現(xiàn),一旦人腦和機械相連,大腦和技術共同進化,由機械傳來的感覺將使大腦發(fā)生變化,欣然接受、適應久了大腦就會把機械當成自己的東西,機械可以有意識地調節(jié)大腦,通過腦機接口,大腦可以隨心所欲地控制機械,同時賽博格技術也可以實現(xiàn)電腦對大腦的控制。

哈拉維對賽博格概念進行了擴展,用它描述目前人與技術、機械融合的狀態(tài)?！百惒└袷且环N控制有機體,一種機器和有機體的混種,一種社會現(xiàn)實的造物,也是一種科幻小說的造物?！盵11](P149)她認為賽博格有兩個組成成分,“其組成成分首先包括我們自己以及其他未經(jīng)我們選擇的高科技形式的有機造物,它們成為信息系統(tǒng)、文本和人體功率學控制下的勞動、需求和繁殖系統(tǒng)。賽博格的第二個必要成分是機器,同樣成為通信系統(tǒng)、文本和根據(jù)人體功率學設計的自動裝置”[11](P1)。在哈拉維看來,隨著高科技地應用普及,現(xiàn)代社會人人都是賽博格?！暗?0世紀晚期,我們的時代成為一個神話的時代,我們都是怪物凱米拉,都是機器和有機體的理論化與組裝的混種,我們就是賽博格?！盵11](P150)也就是說,我們都是技術實體的一部分,人與機器的界線已經(jīng)消失。這尤其體現(xiàn)在現(xiàn)代醫(yī)學領域,現(xiàn)代醫(yī)學充滿賽博格,充滿著有機體和機器之間的結合,戴義肢、心臟起搏器、人工耳蝸的人無疑可視為賽博格。

(二)女性本質在賽博格社會展開和實現(xiàn)的可能

哈拉維在她1985年發(fā)表的《賽博格宣言:科學、技術和20世紀末的社會主義—女性主義》一文中提出了“賽博格女權主義”。在這篇文章中,哈拉維是懷疑、批判女性本質。哈拉維堅持社會主義女性主義的觀點,即性別是社會建構的,因此,“不能提供本質團結的信念基礎。身為‘女性’并不意味著就能天生把女人綁在一起,甚至沒有‘身為’女性這樣一個狀態(tài),它本身是一個高度復雜的范疇,是從有爭議的性別科學話語和其他社會實踐中建構出來的。性別、種族或階級意識是家長制、殖民主義和資本主義這些矛盾的社會現(xiàn)實的可怕歷史經(jīng)驗強加給我們的一種成果”[11](P155)。哈拉維認為賽博格打破傳統(tǒng)二元論,模糊性別界限,女人本質的象征系統(tǒng)瓦解了。在哈拉維看來,20世紀晚期美國的科學技術打破了人類與動物、有機體與機器、身體與非身體的界限,賽博格社會是一個中心主義瓦解的世界,賽博格隱喻著二元對立范疇的模糊,依托性別、種族的身份劃分不再構成根本?！半S著這個星球上的人們之間的關系網(wǎng)絡變得前所未有的多重、豐富和復雜,男人的家庭和女人的本質的象征系統(tǒng)崩解了?！盵11](P160)賽博格社會的主體是一個非本質、多元、沒有清楚邊界、沖突的主體。

實際上,哈拉維對女性本質的批判代表了當代西方哲學中的一種去中心化思潮,這種思潮強烈批判了“本質”這種觀念。但反諷的是,“非中心化思潮自身內部隱含著難以克服的理論矛盾。一方面,它拒絕形而上學對基礎、中心和根據(jù)的尋求,另一方面,它又肯定、確立新的基礎和中心”[12]。諸如德里達對差別的迷戀和哈拉維對賽博格的執(zhí)著。其實,哈拉維對女性本質的批判是著眼于她想要尋求一種賽博格政治神話,一種跨越界線立足于親近性、結盟的政治神話,來取代生態(tài)女權主義、激進女權主義等傳統(tǒng)女權主義那種尋求本質認同的政治聯(lián)合?！百惒└衽畽嘀髁x者(cyborg feminists)必須指出,‘我們’再也不想要任何自然的統(tǒng)合基質,而且沒有任何建構是整體的?！盵11](P157)張君玫教授在《后殖民的賽博格:哈洛威和史碧華克的批判書寫》一書中提到,對于哈拉維來說更重要的是“我們必須去質疑‘認同’或‘同一’(identity)的思考方式,并以立基于共同處境或親近性的結盟(coalition)關系來取代容易僵化的‘認同’”[12]。所以說,哈拉維從政治聯(lián)合的向度解構女性本質,但她忽略了女性本質在賽博格背景建構、展開、實現(xiàn)的可能。實際上,從賽博格背景下女性的處境來看,勞動將成為女性本質。

根據(jù)哈拉維的觀點,在賽博格社會,將出現(xiàn)一種女性化的趨勢?！坝捎跈C器人學和相關技術導致‘發(fā)達’國家的男性的失業(yè),并惡化了未能在第三世界的‘發(fā)展’中產(chǎn)生男性就業(yè)機會,而隨著辦公自動化在勞動力剩余的國家中也成為主導,工作的女性化隨之加強了?！盵11](P168)哈拉維認為這是一種以女性為首的新經(jīng)濟模式?！霸谙冗M的工業(yè)社會中,白人男性近來變得容易長期失業(yè),而女性失業(yè)的速度沒有男性那么快。家事經(jīng)濟是一種工作的重組,這種工作在廣義上具有先前屬于女性工作的特點,即字面上只能由女性完成的工作,而今工作被重新定義為女性化了,無論實際從事這些工作的是男人或女人。女性化意味著變得極其脆弱?！盵11](P166)這種女性化趨勢意味著女性相比男性更具有勞動力優(yōu)勢,哈拉維認為女性是科技為本的產(chǎn)業(yè)尤其電子業(yè)偏好的勞動力。但是,哈拉維還看到在賽博格社會貧窮的女性化伴隨著福利國家的解體,以及家事經(jīng)濟的盛行,不穩(wěn)定的工作環(huán)境使很多女性的生活都要環(huán)繞電子業(yè)相關的就業(yè)機會,置身于這樣的處境,為了獲得穩(wěn)定的就業(yè)機會,女性的勞動本性進一步被激發(fā)了出來。

在賽博格社會,女性的實際情況是,“她們被整合進一個生產(chǎn)/繁殖以及被稱作統(tǒng)治信息學的通訊世界體系”[11](P163)。也就是說,世界被翻譯成一個編碼的通訊世界,而有機體都變成了通訊裝置?！拔㈦娮蛹夹g介入下的轉變:勞動轉化為機器人學和文字處理;性轉化為基因工程和生殖技術;心智轉化為人工智能和決策程序?！盵11](P165)人類的繁殖無需通過女性生殖,基因工程和生殖技術下是賽博格的生產(chǎn)、復制,機器人取代女性承擔照顧家人的角色,小孩由育兒中心撫養(yǎng),女性逐漸遠離傳統(tǒng)家庭,成為集成電路中的女性。在這種背景下,女性的生育、養(yǎng)育功能將被高科技取代,那些曾受到人類贊美的女性本性如母性、關懷、同情在這個濃縮為C3I:指揮—控制—溝通—指揮的編碼世界,似乎都失去了往日備受贊美的光環(huán)與價值。由此可見,在賽博格社會,女性傳統(tǒng)的母性、關懷、同情本性發(fā)展的空間很小,而勞動本性隨著家事經(jīng)濟的盛行將成為女性的本質。在家事經(jīng)濟中女性被提高的勞動優(yōu)勢和地位,以及圍繞電子業(yè)相關就業(yè)機會的生活,都使女性的勞動本性被進一步強化、成為符合女性真正的、基本的需求與愿望的本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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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nquiry into Female Essence and an Opinion in the Case of Cyborg

QI Lei-lei,YE Yu-tong

(Institute of Philosophy of Science and Technology,South China University of Technology,Guangzhou,Guangdong 510641,China)

N031

A

1672-934X(2017)05-0058-06

10.16573/j.cnki.1672-934x.2017.05.009

2017-06-28

華南理工大學中央高校基本科研業(yè)務費資助(XZD06)

齊磊磊(1978-),女,山東臨淄人,副教授,博士,主要從事科學哲學研究;葉宇彤(1991-)女,福建壽寧人,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為女性主義哲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