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 臻

(南陽理工學院，河南 南陽 473000)

英美哥特文學傳統(tǒng)研究

王 臻

(南陽理工學院，河南 南陽 473000)

恐怖、血腥、黑暗等是哥特文學的特有因素。作為一種文學樣式，哥特文學不同于恐怖文學或恐怖小說，其在英美有不同的發(fā)生、發(fā)展與繁榮歷程。哥特文學以其自身獨特的話語體系、文本形式與濃烈情感的沖擊，經(jīng)歷了從邊緣到中心的轉變。不論是哥特文學還是與之伴隨而生的文學批評，至今仍保持巨大的生命力。本文通過追溯哥特小說的緣起與發(fā)展歷程，分析哥特文學體系特點，旨在說明英美文學中哥特文學至今繁榮的合理性與必然性。

哥特文學；發(fā)展歷程；恐怖；文本形式

哥特文學傳統(tǒng)孕育于18世紀中葉，是浪漫主義文學傳統(tǒng)的一個分支，更是浪漫主義對理性的諷刺與挑戰(zhàn)。哥特文學“黑色浪漫主義”式的壯美旨在給人的內心帶來恐懼，“黑”，既指暴力與內心的躁動與恐懼，也指人內心的丑陋與陰暗。文學的孕育與發(fā)展史是歷史的體現(xiàn)，哥特小說也不例外。

一、“哥特”與哥特小說的發(fā)展

“哥特”原指條頓民族的哥特部落。哥特人向南挺進，與羅馬人展開了殘酷斗爭，西羅馬帝國被摧毀。哥特人在挺進南歐時帶來的腥風血雨給人們留下了難以磨滅的心靈創(chuàng)傷，怕與恨錯亂而復雜地交織在被侵略人民的內心。此后“哥特”指稱一種建筑風格，是野蠻、粗魯乃至黑暗的象征。哥特建筑有著驚人的相似，都有直指蒼穹的尖頂、狹窄且染色的玻璃以及厚重的墻壁，神圣又不乏陰森。逐漸“哥特”具有了黑暗、恐怖、野蠻、中世紀等多種負面含義。

18世紀，哥特小說產(chǎn)生并發(fā)展。這類小說經(jīng)常以過去故事為題材，背景多為廢墟、荒野、城堡、教堂等，氛圍陰森、幽暗、恐怖。哥特小說之名來源于一部副標題為“一個哥特故事”的小說《奧特郎托堡》(賀拉斯·瓦爾普著)，該小說在時間、地點、情節(jié)、人物以及主題設定上都堪稱哥特小說的開山之作。

啟蒙時期，文學的功能是訓育，而非情感的抒發(fā)。理性主義在這樣的歷史重壓下走向極端，即使在理性主義最興盛的時期，文學藝術領域依舊存在對抗新古典主義的不安分因素。瓦爾普雖然敬仰羅馬文化的輝煌燦爛，但理性主義與新古典主義過分強調理性而忽視人的感情與理性價值的現(xiàn)象引起了瓦爾普的強烈不滿。

哥特文學的繁榮得益于法國大革命中雅各賓派的血腥專政統(tǒng)治。原本社會是井井有條的、自由的、平等的，但這場政變打破了平靜的神話，給人們帶來了無盡的恐懼、黑暗甚至死亡，哥特小說是“全歐洲所感受到的革命震撼必然結出的果實”[1]。

哥特文學是對走向極端的理性主義的諷刺與挑戰(zhàn)，是歐洲巨大歷史變革的產(chǎn)物。其利用哥特元素創(chuàng)造反常規(guī)的情節(jié)與場景，將人物內心世界表現(xiàn)得淋漓盡致，強調潛意識、想象等非理性因素。哥特文學受到讀者的青睞是因為它激起了人們內心最古老、最強烈的情感——恐懼，讀者在細思恐極的情緒中沉迷于哥特小說中的“黑色浪漫”欲罷不能。

《奧特郎托堡》是文學界的一股清流，催生出許多優(yōu)秀文學作品，由此哥特小說在英國逐漸定型，并且逐漸影響到其他國家。哥特文學在英國、德國得到前所未有的飛躍，19世紀20年代，其燎原之勢轉移到大洋彼岸——美國。美國人及其后裔遭受的饑餓、寒冷以及死亡威脅絲毫不亞于哥特文學中呈現(xiàn)的危險與絕望。哥特文學在美國本土繁榮還有最為重要的一點原因，即美國文化中清教主義傳統(tǒng)的血液，敦促作家對人性、人的內心進行拷問。英美哥特文學同源而異流，美國哥特文學中呈現(xiàn)出來的恐懼源自人的內心，而英國哥特文學中的恐怖是外在強加的。由此可見，雖同為哥特文學，但英國逐漸社會化與外在化，而美國側重于內在化，愛倫·坡創(chuàng)作的內傾化尤其明顯。

20世紀20年代，在英國，哥特文學隨著現(xiàn)實主義文學的起伏在曲折中發(fā)展。在美國，隨著南方文藝的復興，哥特文學迎來新的繁榮。更有黑人作家將哥特文學作為譴責、批判、揭露種族歧視的強有力武器。此后，受戰(zhàn)爭創(chuàng)傷與科技進步等多方面的影響，美國哥特文學中出現(xiàn)了幻覺、病態(tài)心理等恐怖故事，將道德標準提升到科技與社會進步考量之列。

哥特文學不僅包括哥特故事，更多指一種文學手段與文學創(chuàng)作手法。很多作家把哥特文學創(chuàng)作作為一種潮流，嚴肅作家的創(chuàng)作中也吸收了哥特元素。英國的拜倫、雪萊、狄更斯，美國作家愛倫·坡、馬克·吐溫、福克納，或將哥特手法運用于自己的文學創(chuàng)作，或創(chuàng)作大量的哥特故事，使得哥特文學取得了較高的藝術成就。由此可見，哥特小說已經(jīng)從文學的邊緣進入到中心，并且在文學創(chuàng)作中成為時代主流。

早期的哥特文學注重通過外在環(huán)境的營造來烘托主人公的恐懼與不安，但現(xiàn)代哥特文學作品更強調作品人物的內心變化，尤其以英國瑪麗·雪萊與美國愛倫·坡等人的創(chuàng)作為代表。值得提出的是，《弗蘭肯斯坦》一改哥特模式，用實驗室代替了中世紀城堡，將過去的焦慮與恐怖轉移到未來，開創(chuàng)了科幻哥特式的先河。《弗蘭肯斯坦》所表現(xiàn)的實驗室代表科學的進步，直接指向人類未來，是對人類創(chuàng)造力、對科學、對所謂的現(xiàn)代化進步的反思：人類的某些進步帶來的是死亡，風雪的原野會吞沒一切，而這種恐懼不會消失，充滿科學進步的未來帶給人們難以想見的陰影、焦慮甚至是害怕。

現(xiàn)代人們面對急劇變幻的世界而充滿焦慮，感情不再單純受自己的意志控制，這種不可控的感情折磨著看似成功的現(xiàn)代人。主流文學推崇的是理想與秩序，而哥特式文學藝術特征中蘊含著非正常的、歇斯底里的病態(tài)因素，具有獨特的故事發(fā)生機制與形式。

二、哥特文學的藝術特點

(一)黑色的“幕布”

哥特文學的作家熱衷于將故事發(fā)生地點定位在荒野城堡、教堂、廢棄古宅中，不論時間還是地點，黑色就是故事發(fā)生的“幕布”。讀者在閱讀時，感覺像走進幽深陰暗的樓道，觸及冰冷的城堡。讀者被時間拋棄，在一個固定空間內不斷地追尋未知的恐懼。在哥特文學的創(chuàng)作因素中，這種被時間拋棄、被空間阻隔的場景被不斷地放大與突出。我們沒有必要追究哥特文學中的城堡或荒原是否真的存在，因為這只是一種手段——營造一種恐怖、壓抑、幽深的氛圍。

哥特文學是被時間拋棄的恐怖，是被空間阻隔的壓抑氣息，所有這些都被黑色的氛圍包裹，這種精神刺激給讀者帶來巨大的沖擊。

(二)超出理性的故事情節(jié)

哥特小說不同于現(xiàn)實主義等流派的小說，很多故事情節(jié)離奇詭異。不管是飛來的頭盔(《奧特朗托堡》)，還是脖子已經(jīng)被分針切斷但依然可以感受到腦袋的蹦跳(《絕境》)，甚至是能夠嚇飛人魂魄的蠟像(《尤道弗的秘密》)，這些超自然的情節(jié)已經(jīng)遠遠超出理性解釋的范圍。作者用寒冷的筆調揭示真相，也無法消除讀者內心深處的疑惑，以及由疑惑產(chǎn)生的恐懼感。

(三)節(jié)奏緊湊而富有暗示性的哥特話語

哥特小說的暗示性與象征性語言，常常給讀者以誤導，使其如墜迷霧；情節(jié)緊湊而不拖沓，加之故事發(fā)生的密閉空間，讓讀者感覺呼吸困難。暗示性的話語在小說中經(jīng)常出現(xiàn)，往往對下文故事的發(fā)生具有預示作用，并且這種象征手法滲透在小說文本中。

強勢而緊湊的節(jié)奏以及曲折詭異的情節(jié)，使讀者情不自禁地進入主人公的冒險之旅中。模糊的語言往往讓讀者和主人公承受著同樣的驚嚇與內心恐懼，體味主人公命運的跌宕起伏。哥特小說的暗示性語言讓讀者化身偵探家，但是結果往往出人意料。如《萊吉婭》中金發(fā)女郎的回復本讓讀者信以為真，可是那一頭黑發(fā)明明是作者筆鋒一轉的借尸還魂，以及憑空消失的厄舍古屋(《厄舍古屋的倒塌》)。這滿足了讀者的偵探心理，但是情節(jié)的峰回路轉又使得小說充滿未解之謎，從而深深地吸引著讀者。

(四)巨大而強烈的情感沖擊

哥特文學雖然制造“黑色的恐怖”，但它并非單純制造驚嚇、壓抑與恐怖，更不是在玩文字游戲迷惑讀者。其通過對恐怖事件的描寫，挖掘人類內心共有的不安與恐懼心理；通過對惡的現(xiàn)象的描述，引發(fā)讀者對惡、對社會的思考，激發(fā)其內心深處的情感共鳴。

愛倫·坡將自己的作品定位為能夠引發(fā)心靈恐怖的作品，讀者情不自禁地被作者帶入到跌宕起伏的故事情節(jié)中，給讀者疲憊的心理帶來渴盼已久的狂歡與快感。

獨特的黑色場景與情節(jié)、緊湊的故事情節(jié)、暗示性的語言，使哥特小說在表達濃烈情感時具備了先天優(yōu)勢。讀者自愿走進作家創(chuàng)設的情景，以主人公身份品味生命的酸甜苦辣，經(jīng)歷不安、躁動、恐懼，在更廣泛層面上得到情感分享與傳達，在情感交流中不斷升華自身的情感，仿佛在小說中找到了發(fā)泄自己情緒的知音良友。這是哥特文學真正魅力之所在，也是哥特文學通過“黑色恐怖”所傳達出來的真正價值，更是哥特文學不斷走入文學主流的關鍵所在。

三、文學評論對哥特文學發(fā)展的影響

哥特文學是黑暗與恐怖混合的神秘混合體?！按┻^20世紀晚期，現(xiàn)在進入21世紀，評論家們對于滑不溜手的哥特文類邊界所表現(xiàn)出的焦慮不斷增長?！盵2]哥特小說的不可定義性使其內涵不斷地在時間與空間地域上經(jīng)常超出自身的界限，而文學評論對哥特文學的發(fā)展亦呈現(xiàn)出階段性的影響。

18世紀末，哥特小說作為一種文學樣式開始出現(xiàn)，讀者、作家、文學評論者就對哥特文學開始了評論。作家、讀者、書商漠視評論者對哥特小說的“邊緣地帶”定位。浪漫主義詩人對哥特因素持矛盾態(tài)度：一方面是批評，而另一方面，濟慈、雪萊等人將哥特因素引入自己的文學創(chuàng)作中。雪萊的文學之路便是從哥特小說起步的。詩人以自身對文學的敏感與獨特的文學審美，把握著文學樣式帶給讀者獨特的閱讀感受?！霸谖膶W的興起和衰落之際，可怕的事物和超自然的事物總是能夠抓住大眾的口味。只有在人們處于欲望沒有覺醒的遲鈍狀態(tài)和欲望已然枯竭時，才會需要最強有力的刺激物?！盵3]盡管對《奧特郎托堡》的評論褒貶不一，但是不可否認哥特小說在文學技巧方面有其獨到之處，而且哥特文學憑借自身的創(chuàng)作關鍵——恐懼感，體現(xiàn)出了文學的原創(chuàng)性。

在哥特文學寫作與評論中，必須關注哥特文學的美學范式?？謶种袚诫s著驚奇，這是“混合型恐怖”，而這種“混合型恐怖”帶給人的不是真正被嚇住，而是摻雜著愉悅感的不安與躁動。“激情和幻想共同作用”，可以“將靈魂提升到最興奮的狀態(tài)”[3]。

20世紀20-70年代，文學批評實踐將哥特文學推向合法化。不管是《恐怖傳奇》對哥特文學發(fā)展史進行的追溯，還是《鬧鬼的城堡》對哥特小說內在主題與創(chuàng)作背景的深度挖掘，都顯示出文學評論界在20世紀二三十年代對哥特文學的興起重新燃起了濃厚的興趣，更有人把評哥特文學因素延伸到《簡·愛》等作品中。此時哥特文學作品從外在的恐懼描寫轉向人的內心，這使精神分析顯得尤為重要。這種合法化的轉變使讀者對哥特文學的理解更加深入細致，并使文學研究具有深度研究的價值與意義。日漸豐富的研究使哥特文學評論呈現(xiàn)出一片繁榮的景象。

20世紀70年代，文學思潮涌動，文學批評的視角擺脫了傳統(tǒng)的束縛，轉而投向結構主義、女性主義、精神分析，重新審視哥特文學在社會、歷史、文化、性別等不同語境下的特征與體現(xiàn)，文學批評在多元化視角中對哥特文學的評價也相對科學合理。

不論是《奧特朗托堡》還是《科學怪人》《僧侶》，其大量筆墨著力描寫陰暗殘酷的現(xiàn)實與超自然的恐怖主題，表現(xiàn)為粗魯、殘暴或陰險狡詐，正與惡、弱與強展開一場以死亡為終結的掙扎與逃亡。有評論稱，在哥特小說中象征父權的宗教系統(tǒng)與企圖超越的黑暗力量，其實是人內心黑暗在現(xiàn)實壓迫下的扭曲與變形。哥特文學的發(fā)展歷程是曲折的——從被人冷落的邊緣，到借助不同視角的文學評論復蘇哥特文學文本，逐漸吸引別人的注意力，最終進入到文學的中心地位。

哥特文學的發(fā)展道路是曲折的，在英美等國也是不盡相同的，但哥特文學始終保持著善與惡、強與弱的沖突，主線依舊是人性與道德的探究與拷問。作家想憑借哥特文學來喚醒人們或許已經(jīng)麻木的良知，認識到罪惡與黑暗，通過文學所特有的形式關懷強者的靈魂與弱者的生存。

[1]Marie Mulvey-Roberts.The Handbook to Gothic Literature[M]. New York: New York University Press,1998:83.

[2]Suzanne Rintoul, “ Gothic Anxiety: Struggling with adefinition” [J]. Eighteenth-Century Fiction, 2005(4).

[3]Rictor Norton.Gothic Readings: The First Wave 1764-1840[M].New York: Leicester University Press, 2000:295- 299.

2017-02-17

外教社全國高校外語教學科研項目“‘互聯(lián)網(wǎng)+’背景下應用技術型院校大學英語寫作教學生態(tài)優(yōu)化研究”(2016IN0033A)

王臻(1983- )，女，講師，碩士，從事英語語言文學與教育研究。

I106.4

A

2095-7602(2017)07-0131-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