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99热精品在线国产_美女午夜性视频免费_国产精品国产高清国产av_av欧美777_自拍偷自拍亚洲精品老妇_亚洲熟女精品中文字幕_www日本黄色视频网_国产精品野战在线观看

      ?

      第三波之后的民主“困惑”

      2017-04-12 19:59:18陳曉律
      史學集刊 2017年3期
      關鍵詞:亨廷頓政體民主化

      陳曉律

      (南京大學 歷史學院,江蘇 南京 210093)

      第三波之后的民主“困惑”

      陳曉律

      (南京大學 歷史學院,江蘇 南京 210093)

      在亨廷頓所說的第三波民主浪潮之后,世界產生了與西方樂觀預測相反的亂象。南北差距,發(fā)展中國家的國家建設,乃至宗教極端主義的泛起,都給世界帶來了新的變數(shù)。世界范圍內日益擴大的經濟發(fā)展的不均衡性和貧困問題的蔓延、后發(fā)國家國體和政體的差別,導致后發(fā)的民主政體充滿差異。民主化需要政治穩(wěn)定和一種理性化的社會土壤,沒有了政治穩(wěn)定,所謂的民主只能是空談。而這種理性化社會土壤形成的標志,很重要的一點就是其政治一體化的程度。政治一體化意味著政治不以種族、宗教、階級、文化或領土界限截然分開。沒有這樣一個前提,民主化只能導致社會的分裂和動亂。

      第三波;南北差距;國家建設;宗教極端主義

      亨廷頓在其大作《第三波——20世紀后期民主化浪潮》*[美]塞繆爾·亨廷頓著,劉軍寧譯:《第三波——20世紀后期民主化浪潮》,上海三聯(lián)書店1998年版,下文簡稱《第三波》。中,將民主化作為一種歷史的趨勢分為三個波次:第一波民主化起源于美國革命和法國革命,時間段在19世紀至1926年,然后是法西斯上臺,打斷其進程;第二波民主化在二戰(zhàn)之后,在盟軍占領區(qū)實現(xiàn)了民主,但第三世界獨立后,卻產生了很多“偽民主”國家,軍人政權和威權政權也紛紛出現(xiàn);第三波民主化是從1974年開始的,在葡萄牙獨裁政權結束后,民主化的浪潮席卷了歐洲、亞洲和拉丁美洲,民主政權在30個國家中取代了威權政權。*塞繆爾·亨廷頓:《第三波——20世紀后期民主化浪潮》,第15-26頁。盡管遇到若干麻煩,但民主化已經成為一種世界性潮流,卻是毋庸置疑的。

      不過,這種潮流在世界上沖擊的后果,很多卻是人們難以預料的。尤其是在著名的“阿拉伯之春”之后,中東的混亂局面以及難民大批涌入歐洲,使一種“民主”的困惑再次引發(fā)了世人的關注。那么,在亨廷頓評述的第三波之后世界局勢究竟發(fā)生了什么變化?它給我們帶來了哪些思考?從亨廷頓的三本代表作,即《變化社會中的政治秩序》《第三波》《文明的沖突與世界秩序的重建》聯(lián)系到目前云波詭譎的局面,筆者試圖對此亂象進行一點粗淺的解讀,拋磚引玉,或可引起同好和方家的興趣,以便對此問題展開更加深入的探索和思考。

      應該說,是亨廷頓自己提出了如下問題:如托克維爾和布賴斯所預料的那樣,一種從根本上是不可阻擋的、長期性的、邁向民主的政治體制在世界范圍內全面擴張的全球性趨勢存在嗎?民主政治是一種有限的政治體制,只是在世界上少數(shù)社會中,特別是那些富裕的或西方社會中少數(shù)幾個例外國家才能實施的一種政體嗎?或者說,政治民主對許多國家來說是一件往昔之物,一種與各種形式的威權統(tǒng)治交替出現(xiàn)的政體?*塞繆爾·亨廷頓:《第三波——20世紀后期民主化浪潮》,第27頁。要回答此問題,首先要解決的當然是民主的價值問題,也就是推進民主是否值得?亨廷頓自己的回答是,盡管有若干不確定性,但民主可以保證個人自由的價值更為充分地實現(xiàn),民主可以避免政權更迭時的暴力,民主國家之間從19世紀以來很少打過仗,所以,一個民主占主導地位的世界很可能是一個相對免于國際暴力的世界。另一方面,一個持續(xù)分裂的世界極有可能是一個充滿暴力的世界。林肯曾說,一個分裂的家庭不可能持續(xù)下去,這個持久實行半奴隸制半自由的政府也不可能持續(xù)下去。在20世紀末的世界,不再是一個單一的家,它已變得越來越緊密地整合在一起?;ベ囀沁@個時代的潮流。一個日益不再互賴的世界能在半民主半威權的狀態(tài)下持續(xù)多久呢?*塞繆爾·亨廷頓:《第三波——20世紀后期民主化浪潮》,第29頁。顯然,民主的價值是毋庸置疑的。

      當然,民主的回潮也是一個必然的過程,兩個波次之間必然有回潮。既然有第一波、第二波,也就會有第三波、第四波回潮的可能性。亨廷頓認為,歷史已經證明,樂觀主義者和悲觀主義者對民主的看法都有差錯,不利于民主擴展的重大障礙存在于許多社會之中?!叭蛐悦裰鞲锩钡牡谌ú粫谰贸掷m(xù)下去,而且很可能接踵而至的是構成第三次回潮的威權主義浪潮。許多貧窮的社會將繼續(xù)處于不民主之中,只要它們繼續(xù)貧窮下去。不過,貧困并非不可避免。經濟發(fā)展會為民主體制取代威權體制逐步創(chuàng)造條件。因此,經濟發(fā)展使得民主成為可能,時間屬于民主一邊。*塞繆爾·亨廷頓:《第三波——20世紀后期民主化浪潮》,第379-380頁。

      問題在于,冷戰(zhàn)之后,世界上不發(fā)達國家和地區(qū)的經濟是否有了與時俱進的發(fā)展,以至于在這種經濟發(fā)展的帶動下,民主成為一種不可避免的潮流?

      從總的趨勢看,世界經濟在持續(xù)發(fā)展。不過,世界經濟雖然依舊在發(fā)展,卻并未縮小發(fā)達國家與貧窮國家之間的差距。世界經濟秩序中的弱國地位,使發(fā)展中國家在對外經濟方面無法重復發(fā)達國家實現(xiàn)發(fā)展的老路,其中一個最重要的因素就在于,由于發(fā)達國家已經控制了世界市場的主導權,這就使發(fā)展中國家在世界市場上處于不利的地位,它們幾乎不可能獲得與發(fā)達國家“平等”的發(fā)展機會,而這種后發(fā)展態(tài)勢造成的另一個后果就是發(fā)展中國家市場體系的不完善性。這種不完善表現(xiàn)在其市場的結構與運行不完善,商品與要素市場通常組織得不好,扭曲的價格通常是對經濟信號和經濟沖動的一種反應,而不是對社會與這些服務、商品和資源的真實成本的反應。因此就要求政府重組市場,并在調控價格的過程中發(fā)揮重要作用。此外,這種扭曲的價格信號也會使政府和社會不能做出適當?shù)耐顿Y決策。因此,假設沒有政府對資源分配的干預,從長遠的眼光來看對社會獲得最佳效益是不利的。這種發(fā)展中國家市場的不完備性使人們更加強調發(fā)展中國家政府在發(fā)展過程中所起的作用。所以聯(lián)合國工業(yè)發(fā)展組織在1970年也認為,“政府不能夠也不應該在工業(yè)擴張的過程中只起被動作用。計劃已成為工業(yè)發(fā)展綱領中一個基本和完整的組成部分,因為市場力量自身不能克服發(fā)展中國家經濟中那種很深的結構性僵化”。*Michael P. Todaro, Economic Development, London: Longman, 1994, pp.568-569.不過,可悲的是,大多數(shù)國家不但不能奢望政府會發(fā)揮推動經濟發(fā)展的作用,甚至其自身的穩(wěn)定都成為問題。要它們推動經濟發(fā)展,顯然是一個很大的問號。而雪上加霜的是,從冷戰(zhàn)后全球發(fā)展的趨勢看,發(fā)達國家并未在經濟上如同其政治方面那樣,給予發(fā)展中國家慷慨的援助。結果,最不發(fā)達國家與最發(fā)達國家的差距依然在擴大,最貧困人口與最富有人口的差距也在擴大。據(jù)聯(lián)合國《2005年人類發(fā)展報告》,世界上最富有的500人的收入總和大于4.16億最貧窮人口的收入總和。*李慎明:《全球化背景下關于國際國內形勢的相關思考》,《國外理論動態(tài)》,2011年第12期,第2頁。

      在這種情況下,要讓世界達到“適當而勻稱”的發(fā)展,就必須解決世界性的貧困問題。然而,不公正、不平等的世界經濟政治秩序卻嚴重妨礙了發(fā)展的和諧。1994年低收入國家的人均總產值為380美元,中等收入國家人均為2520美元,而西方發(fā)達國家人均則高達23 420美元,發(fā)達國家與低收入國家的人均差距約61.6倍,與中等收入國家的人均水平相差也近10倍。*參見世界銀行:《1996年世界發(fā)展報告》,中國財政經濟出版社1996年版。第190-191頁。造成這種“馬太效應”的直接原因就在于垂直的分工體系。在這種體系中,第三世界國家向發(fā)達國家輸出的主要是原油、農礦原料及其他初級產品。在六七十年代這種狀況最為嚴重,如1968-1972年間,在85個發(fā)展中國家和地區(qū)中,一種或少數(shù)幾種初級產品的出口占本國出口總額的比重,在50%以上的就有69個國家,其中比重占70%~90%的國家有37個,占90%以上有11個。另一方面,發(fā)達國家向發(fā)展中國家輸出電子產品、機器設備、精密儀器、民用飛機、汽車以及高級耐用消費品等高附加值產品。高、低附加值產品交換的價格差距是相當驚人的。*《中法貿易主要商品一覽表1997》,《國際經貿消息》,1998年9月23日,轉引自房寧:《論當代資本主義世界體系的結構與矛盾》,《科學社會主義》,2004年第1期,第74頁。

      其原因正如房寧所說,迄今為止的經濟全球化僅僅是資本運動的全球化,而非經濟福音的全球化。西方資本的大規(guī)??鐕\動將世界的生產和交換活動連為一體,但是從世界性的生產和交換活動中產生的經濟利益,卻沒有在全球呈現(xiàn)正態(tài)分布。*房寧: 《論當代資本主義世界體系的結構與矛盾》,《科學社會主義》 ,2004年第1期,第74頁。

      資本流遍世界,利潤流向西方。西方是經濟全球化最大的贏家,第三世界卻在可悲地扮演著輸家的角色。在資本國際循環(huán)過程中,作為“外圍”的發(fā)展中國家成為處于“中心”的發(fā)達國家實現(xiàn)資本積累的對象,發(fā)達國家憑借在資本、技術、信息等方面的壟斷優(yōu)勢,通過國際產品、技術、資金、勞動力、信息的不平等交換及剩余價值的轉移,獲取巨額利潤。雖然這種依附論的觀點未必無懈可擊,但事實證明,其對世界經濟發(fā)展的某些關鍵性節(jié)點的把握還是十分準確的。

      實際上,即使在實施外向型經濟發(fā)展戰(zhàn)略的發(fā)展中國家經濟快速增長時期,也仍然不能夠縮小由低附加值與高附加值交換形成的“剪刀差”。如80年代后期至90年代中期東南亞國家經濟在出口的帶動下迅速增長,但在此期間東南亞國家電子、機械類產品的貿易逆差卻仍在繼續(xù)擴大。1992年印度尼西亞的電子、機械類產品的貿易逆差額為103.4億美元,占貿易總額的比重為16.9%,同年馬來西亞的這兩組數(shù)字分別為70億美元和9.8%,泰國為84.5億美元和12.9%,菲律賓為27.2億美元和10.8%。*參見胡春力:《外資主導下的垂直分工:東南亞金融危機的深層原因》,《戰(zhàn)略與管理》,1998年第3期。金磚諸國盡管經濟較有起色,但在金融等方面依然遇到若干麻煩,尤其是在各種相關的國際組織和經濟規(guī)則的制定過程中,依然是“弱勢群體”,尚不能獲得自己應有的地位。

      在這樣的形勢下,指望第三世界的經濟發(fā)展可以“自然地”推進民主的進程,似乎是過于樂觀了。不過,作為一種制度安排與價值觀念混合在一起的民主,要在世界范圍內推廣,遇到的阻力卻遠遠不是單純的經濟因素那么簡單。

      這就涉及民主視野下的國體和政體等問題。而一旦與具體的制度安排聯(lián)系在一起,其復雜性就超出了單一的學術范疇。目前學界討論的民主,其主流是與自由聯(lián)系在一起的民主,這應該也是亨廷頓的本意。顯然,沒有自由的民主不是真正的民主。這也是若干探討民主的著作中不斷強調的內容。因此,在認真剖析民主發(fā)展的過程中,厘清這一概念是必要的。就此而言,英國是一個很好的模本,它是現(xiàn)代自由主義的故鄉(xiāng),十分適合我們進行進一步的分析和探討。自由主義依靠的是一種形式上的平等原則,根據(jù)這一原則,所有的個體都應由于其共同的人性而受到平等對待。人們的地位不是與生俱來的;它必須通過一場公平競爭才能獲得,在競爭中,所有人都有憑借努力攀上社會頂峰(或是摔落到谷底)的同等機會。根據(jù)這種理解,平等與差異共同存在并得出不同的結果。與之相對的是,民主的基礎是一種實質上的平等原則。施密特認為,市民身份假定了“在由具有相同地位的人所組成的社會中一種實質上的平等”,因為平等權只有“當同一性存在時才真正有意義”。*Richard Bellamy, Rethinking Liberalism, A Continuum Imprint, London: the Continuum International Publishing Group, 2000, p.69.所以,自由民主得以存在的基礎是這個社會的絕大多數(shù)人享有在某種意義上的物權平等或是大致平等的狀態(tài)。因此,要推行真正意義上的自由民主,對這種物權上的平等安排就必須由這個政治社會通過或公開或隱蔽的方式去完成。

      從這種意義上講,自由民主既是一種觀念,更是一種制度安排,同時還是一種社會形態(tài)。那么,任何一種關于民主的論述,無論正反,都必須從這一高度來解析所遇到的民主難題。從根本來講,民主在自身的發(fā)展過程中一直面臨著一個權利與責任平衡的問題。即分享了民主權利的人,享受了民主權利的人,應該為自己的權利承擔什么責任和義務——其中最重要的,或許應該是能否維持他們現(xiàn)在享有的民主制度的繼續(xù)運行。任何一票投下,不僅會產生選舉結果,投票人自身也會因之進入分享好處和承擔責任的處境之中。而這種好處,在個人與社會之間會有分歧,在普通民眾之間會有分歧,在經濟發(fā)展與福利安排方面會有分歧,在政黨之間會有分歧,在民眾與政治家之間會有分歧。如何化解這些矛盾,在權利與責任之間取得平衡,將民主制度維持下去,是幾乎所有民主體制都會遇到的問題。

      在第三世界國家構建這一源自西方的民主體制所遇到的麻煩,顯然又遠比一般的西方國家要大,因為它不僅與經濟有關,更與社會、文化傳統(tǒng)以及宗教習俗有關,所以它是一種國家和社會整體性的變革,而不僅僅是一種選舉形式上的政治變革。但大部分民主理論家雖堅持原則,卻不愿為具體的“瑣事”過分操心。因為,在民主秩序的構建中,一直存在著一個先驗的命題,即人民能夠明智地在好的領導人與壞的領導人之間做出選擇,也能在好的法律和壞的法律之間做出選擇。*Thomas E.Cronin, Direct Democracy, Cambridge: Harvard University Press, 1989, p.61.而由民眾選擇產生出來的民主政體,也自然比其他類型的政體更能有效地維護社會的運轉,這是絕大多數(shù)民主促進派一直信奉民主優(yōu)于其他政體的一個基本理念。然而,在實踐中,這樣一種理念卻常常遇到嚴峻的挑戰(zhàn)。因為在很多推行自由民主的地方,沒有產生預期的成就,反而帶來了社會的動亂。正如亨廷頓自己在第一本成名之作《變化社會中的政治秩序》中所指出的,“現(xiàn)代性孕育著穩(wěn)定,而現(xiàn)代化過程卻滋生著動亂”。*[美]塞繆爾·亨廷頓著,王冠華等譯:《變化社會中的政治秩序》,三聯(lián)書店1989年版,第38頁。

      于是,在第三世界國家,如何避免這樣的亂象,過渡到一個較為理性的社會形態(tài),實際上遠較抽象的民主原則更為重要。而關于過渡社會的政權與社會秩序問題、民生問題,國內外目前的研究可以說汗牛充棟,要進行完整的學術梳理都幾乎可以成為一篇長文。為刪繁就簡,筆者認為高力克先生《幽暗意識與蘇格蘭啟蒙思想》一文有著十分精到的分析,或許能迅速幫助我們把握問題的實質。高文極為重視休謨的作用,認為休謨政治學說以憲政理論為重心,文明政體理論最具獨創(chuàng)性。他以法治為標準,區(qū)分了文明政體與野蠻政體。認為君主立憲制是一種“文明君主制”,它是法治政府,而不是人治政府。對休謨來說,政府治權是否依循法治,遠比主權歸屬何人更為重要。政治秩序的優(yōu)劣,不在于君主制、貴族制和民主制,而在于法治還是專制。民主專制的暴民和君主專制的暴君,同樣需要提防。休謨的文明政體論是政體理論的重大創(chuàng)新。政體為政府權力運作機制(如何統(tǒng)治),國體為國家主權歸屬原則(誰來統(tǒng)治)。在柏拉圖、亞里士多德古典政體論中,按統(tǒng)治者人數(shù)區(qū)分的君主政體、貴族政體、共和政體,實為國體。而違反法度的僭主、寡頭、平民三種變體,已含政體之義。孟德斯鳩的政體分類,合貴族制與民主制為共和政體,又依守法與否將君主制分為君主政體和專制政體,并主張共和、君主、專制分別適合于小中大國。休謨承孟氏余緒,在古典政治學之君主、貴族、共和的國體分類之外,又區(qū)分了文明政體與野蠻政體,即法治政體與專制政體,從而揭示了現(xiàn)代文明政體的本質特征。休謨政體優(yōu)先的文明政體論是對英國歷史經驗的深刻總結。古今政治轉型的關鍵,是由專制到憲政的政體革命,其意義大于由君主到民主的國體轉型。政治現(xiàn)代性的第一要義是憲政,而非民主。從“大憲章”到“光榮革命”,英國人一步步把王權關進籠子,使君主制完成了“舊瓶裝新酒”的文明化轉型。而這一論述,一個十分重要的政治安排是間接地把民主置于政治發(fā)展的第二序列之中。

      休謨政體優(yōu)先的憲政論和盧梭國體至上的民主論,表征著蘇格蘭啟蒙運動和法蘭西啟蒙運動的分道揚鑣,二者亦成為通往憲政良序的英國革命和導致雅各賓專政的法國大革命最鮮明的理論符號。英國憲政先行的政體轉型為民主化國體轉型開辟了道路,法國拒斥憲政政體的民主革命則陷入“君主—共和—君主”的國體輪回。休謨的憲政理論建基于其人性觀,這位《人性論》作者之驚世駭俗的“無賴假設”提供了法治的深刻理由:“在設計任何政府體制和確定該體制中的若干制約、監(jiān)控機構時,必須把每個成員都設想為無賴之徒?!北U瞎駲嗬头乐关澑?,不能依賴德性,而需建構預防人性之惡的法治體系。休謨的“無賴假設”固然沒有盧梭凌空蹈虛的“公意”的浪漫哲學玄思,但它卻以直搗人性根底的幽暗意識為法治國家提供了堅實的理論基礎。*高力克:《幽暗意識與蘇格蘭啟蒙思想》,《中國社會科學報》,總第430期 ,2014年3月3日。

      這些爭論,尤其是將政體還是國體放在第一位來考慮現(xiàn)代民族國家的建設,是極富啟迪的。但這種理論論證尚未觸及另一個問題,那就是每一個歐洲現(xiàn)代國家都出現(xiàn)在其他與之相似的國家面前并與之競爭的形勢下,一個國家的建設應該如何進行。換言之,國家之間的競爭使得政體與國體之間的爭論不是一種純粹的理論探討,而出現(xiàn)了一個新的因素,即國家機器的效率問題。如果這種國家機器沒有效率,無論是其政體還是國體,都很難在激烈的競爭環(huán)境中生存(西方國家常常把一些國家稱之為“失敗國家”,根源或許出自于此)。而這種國家機器的有效性,又在很大程度上取決于其對經濟發(fā)展的推動作用,換言之,何種國家機器更能有效地推動經濟的發(fā)展,以何種方式去推動經濟發(fā)展,或者國家根本不必插手經濟發(fā)展,那么它的價值何在,都開始成為論爭的焦點。也就是在這樣的爭議中,由于各國經濟起步的時機與國情不同,關注的重點不一樣,經濟理論上的不同流派也就在不同的國度尋找到了適合自己生存的土壤,并發(fā)揮著各自的作用。

      而由于各國的發(fā)展狀況不同,西方意義上的民主在后發(fā)國家中,自然產生了形形色色富有自身特色的民主政體。這些特色民主政體,都有一個共同的特點,那就是至少在形式上,基本滿足了西方關于民主的規(guī)定,同時也往往將國體放在第一位來考慮。在政治機構的設置和運作過程中,也大體如此。然而,仔細考證,卻又感覺與歐美的民主有些味道不一樣的地方。這些民主體制,除原生性不足,基本上是在受到西方沖擊下產生出來的之外,還受到西方大國強有力的制約和影響,包括西方一些短期或者長期的政策,甚至其本身就是西方國家直接干預的產物。在這一大前提下,又產生了形形色色的亞變種。我們比較熟悉的周邊國家大概有泰國式民主(紅衫軍與黃衫軍互不妥協(xié)給人印象深刻)、巴基斯坦的民主、菲律賓民主等等,完全分析這些變體超出了本文力所能及的范圍,因此,筆者擬對其中一類完全超越了我們以前關于國體和政體關系認識的現(xiàn)象進行探討,以期能加深對這一類“后發(fā)民主政體”的認識。這就是以中國臺灣地區(qū)為代表的“依附式民主”。

      所謂“依附式民主”,其最大特征有兩點:第一,在主權的問題上含混不清,不能享受充分的主權權利。在依附人面前,完全是一種順從者的形象;第二,它本質上是一種帶有極端主義傾向的民主,也就是所謂的民粹式民主。而上述兩點,在中國的臺灣地區(qū)表現(xiàn)得最為突出。

      第一,臺灣的政壇人士,無論藍綠,都必須注意美國對自己的態(tài)度。甚至在大選前,還要不約而同地去美國“面試”,這一點,相信在全球其他所謂的“民主國家”是無法理解的事情。畢竟,民主是一個主權獨立的政治運作程序,而不是看主人臉色的政治表演。但恰好是這一點,在中國的臺灣地區(qū)表現(xiàn)得十分明顯,而且臺灣政壇和臺灣民眾也都習以為常,見怪不怪,甚至把美國的態(tài)度作為自己投票的一種取舍標準。

      第二,既然不能完全由自己做主,在一個設定的民主游戲規(guī)則里表演,要想獲得選票,第二個獲勝的因素就開始顯露了。那就是利用民粹,利用非理性的因素來獲取選舉的利益。關于這一點,可以參考勒龐的看法,他認為,群體中的個人會表現(xiàn)出明顯的從眾心理,而這種心理統(tǒng)一性的后果,就是教條主義、偏執(zhí)、人多勢眾不可戰(zhàn)勝和責任意識的放棄。用他的話說:群體只知道簡單而極端的感情,提供給他們的各種意見、想法和信念,他們或者全盤接受,或者一概拒絕,將其視為絕對真理或絕對謬論。“基于這種簡單思維方式,群體并不認為真理尤其是社會真理,只能是在討論中成長的,它總是傾向于把極為復雜的問題轉化為口號式的簡單觀念”。*[法]古斯塔夫·勒龐著,馮克利譯:《烏合之眾》,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15年版,第289-290頁。在這樣一種政治社會環(huán)境中,一些通常具有復雜內涵的觀念,比如民主、社會主義、自由、平等等等,由于其已經變成了空洞的政治口號,因而產生了神奇的威力。*古斯塔夫·勒龐:《烏合之眾》,第292頁。臺灣的政壇,民進黨操弄民粹十分嫻熟,而且逐步由一個不起眼的政治角色成為臺灣的執(zhí)政黨。通過不斷以各種方式推進“臺獨”和“去中國化”,以一種極端主義的方式,硬生生在一個華人社會造成了一個所謂的“外省人和臺灣人”的分裂對立,這在中華民族歷史上可以說是從未有過的怪事。當然,這種依附式民主得以存在的現(xiàn)實性,還要看所依附之人的心態(tài)。

      顯然,無論是將政體論還是國體論置于優(yōu)先地位來考慮的民主,還是發(fā)展中國家各類變體的招牌式民主,乃至經濟發(fā)展以后的依附式民主,都告訴我們一個簡單的事實,亨廷頓預測的第三波之后的民主浪潮,在后發(fā)國家產生的結果遠較人們期望的復雜。

      然而,更令人頭痛的是,第三波之后的民主,并不僅僅是推進民主的阻礙和曲折問題,而是它竟然無意中打開了現(xiàn)代政治發(fā)展過程中的“潘多拉魔盒”。那就是重新喚醒了宗教極端主義的回歸。

      亨廷頓在《變化社會中的政治秩序》一書中認為,政治現(xiàn)代化的一個重要指標是權威的合理化。同時,政治機構本身也要求發(fā)生相應的變化。因此,“現(xiàn)代化通常不僅需要將權力從地方的、貴族的和宗教的集團手中轉到世俗的中央國家機構中,而且需要將權威集中到國家機構中的某一個人手中”。*塞繆爾·亨廷頓:《變化社會中的政治秩序》,第142頁。

      也就是說,民主化的基礎是政治權力和政治權威的世俗化。沒有政教分離的世俗化政權及其相應的社會土壤,奢談民主化顯然是一種錯位的政治游戲。這一錯位在中東地區(qū)尤為明顯。其實,亨廷頓自己也很快意識到了這一點,僅僅幾年之后,他的著作《文明的沖突與世界秩序的重建》就指出,在阿拉伯人與穆斯林中,政治忠誠的結構一般與現(xiàn)代西方正好相反。對于后者來說,民族國家是政治忠誠的頂點,狹義的忠誠從屬于它并被歸于對民族國家的忠誠。超越了民族國家的群體——語言或宗教社會群體,或者文化,對忠誠或義務的要求則不那么強烈。在伊斯蘭世界中,忠誠的結構差不多完全相反。恰如艾拉·拉皮德斯所說,有“兩種基本的、原始的、持久的忠誠結構,一方面是對家庭、部族和部落的忠誠,另一方面是對在更大規(guī)模上的文化、宗教和帝國統(tǒng)一體的忠誠”。*[美]塞繆爾·亨廷頓著,周琪等譯:《文明的沖突與世界秩序的重建》,新華出版社1998年版,第189頁。而這種文化與宗教的特質決定了西方的沖擊使原來這一區(qū)域的政治、社會共同體碎片化后,其政治共同體的重建必然不僅與西方國家不同,而且與亞非拉其他國家也有巨大的差異。

      經過兩次世界大戰(zhàn)后,中東地區(qū)形成了君主制與共和制兩大政治體制并存的基本格局。共和制國家除伊朗外,基本上都實行政教分離制。即便如此,這一地區(qū)的最主要的特征,就是來自宗教、部族和“超政府力量”的影響占有突出地位。*王鐵錚主編:《世界現(xiàn)代化進程:中東篇》,江蘇人民出版社2015年版,第9-10頁。盡管二戰(zhàn)后這一地區(qū)的發(fā)展出現(xiàn)了很多可喜的變化,比如婦女解放,限制伊斯蘭教法的適用范圍,改革傳統(tǒng)的司法制度,公民社會有了很大的發(fā)展,知識分子階層也開始出現(xiàn)。然而,這些現(xiàn)代化的成就依然無法擺脫“超政府力量”的影響,甚至可以說,這些現(xiàn)代化的大廈是建立在十分不穩(wěn)定的基礎上的,而一個根本性的原因,就在于伊斯蘭世界這個概念預先假定了民族國家的非法性。*塞繆爾·亨廷頓:《文明的沖突與世界秩序的重建》,第192頁。而穆斯林世界的民族自豪感依然不是源于勞動生產力、科技創(chuàng)新或知識產品,而是出自“摧毀敵人”的豪言壯語。*Husain Haqqani, “Why Muslims always Blame West,” International Herald Tribune, October16-17, 2004.轉引自方金英:《穆斯林激進主義:歷史與現(xiàn)實》,時事出版社2015年版,第55頁。

      在這樣一種社會環(huán)境中,中東地區(qū)幾乎所有建立了現(xiàn)代民族國家架構的國家,都或多或少地依靠所謂的政治強人的能力才得以轉型或者維持下去,但這與西方的經典理論卻是背道而馳的。西方以阿爾蒙德為首的學者,認為政治發(fā)展就是包括兩個方面的內容,一是國家的發(fā)展,二是國家的民主化。*參見 [美]加布里埃爾·A.阿爾蒙德、小G.賓厄姆·鮑威爾著,曹沛霖、鄭世平、公婷等譯:《比較政治學:體系、過程和政策》,上海譯文出版社1987年版,第八章。前者是指國家政權吸收社會各種資源的能力,保障社會穩(wěn)定的能力;后者則是指社會普通成員參與決策的程度。從內容上看,政治發(fā)展首先應該包括政治民主的進展,因為在各種封建制度下也曾建立過十分有效的政權,所以如果離開政治民主化談政治發(fā)展似乎很難令人理解。事實上,在最初關于政治發(fā)展的研究中就是將政治發(fā)展等同于政治民主化的進程。

      而民主政治總是與選舉聯(lián)系在一起的。如何爭取民眾的選票,對于一個具體的政黨或政治人物而言,始終是至關重要的。于是,在中東地區(qū)出現(xiàn)了一種政治錯亂的現(xiàn)象:要維持一個現(xiàn)代國家形式的政體,強人必須采取各種非“西方”的方式去推動西方認為的有價值的目標,而要在國內“接地氣”,強人則必須是一個“好的”穆斯林。因此,這些強人政權受到國內外的雙重擠壓,國外的西方輿論一般認為這是一些獨裁政權或是威權(加上這些獨裁或威權政府總有種種惡行),所以對他們總是不甚滿意,而在國內他們則受到經濟發(fā)展與傳統(tǒng)宗教力量的強大壓力。因此,這些表面上的強人政權,實質上是異常虛弱的。因為,它們既無法解決其政治合法性的問題,也無法解決發(fā)展中國家普遍存在的腐敗問題。所以,當這些強人政權的腐敗問題越來越嚴重,人們忍無可忍之時,在西方的鼓動和新社交媒體的介入下,“阿拉伯之春”運動爆發(fā)了。然而,盡管“王冠紛紛落地”,這場阿拉伯世界的民主運動,卻并未解決社會原來存在的問題。根據(jù)西方媒體的報道,2011年“阿拉伯之春”之所以發(fā)生,部分是因為嚴重的腐敗。然而,它使得經歷了政權更迭的一些阿拉伯國家的腐敗問題變得愈加嚴重。到了2016年,有62%的阿拉伯國家民眾認為腐敗狀況變得更加嚴重了。這種看法因地而異。在黎巴嫩,有92%的人認為腐敗問題更嚴重了。在也門,這個數(shù)字是84%,在約旦、埃及和阿爾及利亞分別是75%、28%和26%。只有一個國家,即突尼斯——“阿拉伯之春”運動的首發(fā)地,認為腐敗更嚴重的人較少。*《“阿拉伯之春”令人失望 政權更迭腐敗更甚》,參考消息網,2016-05-19,http://www.010lm.com/redian/2016/0519/1972473.html.

      于是,人們不得不重新開始思索這些地區(qū)真正的政治發(fā)展應遵循什么樣的路徑——簡單照搬西方的模式無疑是行不通的。于是,現(xiàn)代政治發(fā)展的第一步,世俗化的問題再次受到人們的關注。

      西方政治學家認為,世俗化表現(xiàn)出作為強制性的宗教制度的衰落,它能使人有更大的自主性去選擇和構造他們自己的生活意義。但在大多數(shù)伊斯蘭教的國家中,世俗化帶來的后果是雙重的,一部分上層人士和少數(shù)受過西方教育的人接受了世俗化,但是世俗化的目標和進程卻難以被植入長期形成的文化傳統(tǒng)和大部分穆斯林的思想中,多數(shù)穆斯林不能接受世俗化的觀點和價值。不僅如此,統(tǒng)治者也無法由于自己接受世俗化就能夠推行其政策。因為,“根據(jù)傳統(tǒng),統(tǒng)治者具有一種宗教的功能:保衛(wèi)伊斯蘭教和伊斯蘭法。國家也有一種目標:要使穆斯林像好的穆斯林那樣去活。好的統(tǒng)治者就是實現(xiàn)了這一功能的統(tǒng)治者,而壞的統(tǒng)治者實施的就是不公正的暴政”。*蔡佳禾:《當代伊斯蘭原教旨主義運動》,寧夏人民出版社2003年版,第2-4頁。

      其中,將伊斯蘭教規(guī)定的一整套宗教、道德、法律禮儀集為一體的“沙里亞法”,成為一種判別伊斯蘭世界政治正確的標準。只要統(tǒng)治者愿意公開承認“沙里亞法”是政治與社會生活的規(guī)范,并愿意擔任“沙里亞法”的保護人,其統(tǒng)治即可獲得接受?!吧忱飦喎ā北旧矶墙y(tǒng)治者或其政府的宗教承諾或道德屬性便成為伊斯蘭政治權力正當性的界定標準。*方金英:《穆斯林激進主義:歷史與現(xiàn)實》,第82頁。

      因此,當冷戰(zhàn)結束后,西方要求原本的冷戰(zhàn)期間尚可利用的各種威權或半威權的政府“民主化”之后,被這些威權壓制的原教旨主義突然間發(fā)現(xiàn)自己獲得了一個絕好的發(fā)展機遇期。*甚至在土耳其這樣世俗化比較成功的國家,寬松的政治氣氛也使得原來的宗教勢力死灰復燃。參見蔡佳禾:《當代伊斯蘭原教旨主義運動》,第199頁。因為,這些國家世俗化的任務尚未完成,民主化的鼓吹者卻給宗教勢力提供了一個絕佳的復興機遇。于是,各種極端和暴恐勢力隨著民主化的浪潮同時出現(xiàn)了。“9·11”之后,各種極端勢力相繼出現(xiàn),他們公開提出,“腐敗的穆斯林國家政權是變節(jié)者”,必須發(fā)動圣戰(zhàn)討伐,鼓噪“將阿拉伯國家政府視為首要襲擊目標”。*方金英:《穆斯林激進主義:歷史與現(xiàn)實》,第9頁。

      隨之而來的是目前為國際社會十分關注的ISIS組織所建立的“伊斯蘭國”出現(xiàn)了?!耙了固m國”的目標是解放“整個伊斯蘭祖國”,恢復原生態(tài)的“烏瑪”。小布什的中東問題智囊伯納德·路易斯曾說過,“烏瑪在開始之時是個社團,現(xiàn)在成了國家;不久,將成為一個帝國”。*方金英:《穆斯林激進主義:歷史與現(xiàn)實》,第11頁?!耙了固m國”的出現(xiàn),不僅威脅中東北非的安全與穩(wěn)定,也會進一步威脅歐洲乃至中國。這樣一個大的態(tài)勢,使目前國際社會無不憂心忡忡,但很少有人理性地思考這一現(xiàn)象背后的歷史淵源。為什么不遲不早,正好在西方盡力鼓吹的民主化在這一區(qū)域“落實政策”之時,宗教極端勢力得以蓬勃發(fā)展?

      其實,西方學者自己早就論證過同樣的問題,即在一國經濟起飛之際,其政治變革所追求的目標應該是一個能夠暫時適合經濟發(fā)展的體制而不是一種絕對的民主體制。也就是說,市場經濟在發(fā)展過程中盡管重要,但發(fā)展中國家卻不能等待市場機制“自發(fā)地”推動工業(yè)發(fā)展,必須依靠政府的作用來推動發(fā)展。實際上,即使是英美這類發(fā)達國家,在發(fā)展過程中國家對市場完善所起的作用也很大。在這種意義上,市場并不完全是依靠自己的力量而存在的,它的存在和完善也取決于人類社會有組織力量的導向。

      更重要的問題是,民主化需要政治穩(wěn)定和一種理性化的社會土壤,沒有了政治穩(wěn)定,所謂的民主只能是空談。而這種理性化社會土壤形成的標志,很重要的一點就是其政治一體化的程度。政治一體化的程度,也就是政治不以種族、宗教、階級、文化或領土界限截然分開的做法為其特點的政治整合和融合所達到的程度。沒有這樣一個前提,民主化只能立即導致社會的分裂和動亂。

      就這點看,西方學者并非對民主化的艱巨性和復雜程度沒有了解,但在“歷史終結”之后,這樣理性的聲音似乎逐漸地弱化乃至消失了。西方迫不及待地在世界各地強制推行民主,其中雖然有各種小的盤算,有各種地緣政治的考慮,但冷戰(zhàn)后勝利者的傲慢心態(tài)無疑是主要原因。他們不僅認為自己代表著自由民主的勝利,也代表著基督教文明的勝利。實際上,亨廷頓的《第三波》,就是這種心理的典型代表。*亨廷頓認為民主與基督教存在高度關聯(lián),大多數(shù)民主國家是基督教國家,而民主在伊斯蘭教、佛教和儒教的國家十分罕見。參見亨廷頓:《第三波——20世紀后期民主化浪潮》,第83頁。所以,勝利者有權按照自己的意圖改變或管理世界。在這樣一種心態(tài)的支配下,西方開始大力輸出“民主”,試圖按此標準重構世界的政治地圖。然而,以美國為首的西方推行的政策并未催生人們期望的和諧世界,反而成為暴恐勢力蔓延的誘因,使21世紀“標志著恐怖主義新紀元的誕生”。這樣一種局面,顯然是主動推行“民主攻勢”的西方各國未曾料想到的。

      如何才能制止這種亂象,使世界重新恢復到一種較為理性的狀態(tài)?

      無論目前國際社會對ISIS的打擊態(tài)勢如何,情況都并不樂觀。即便按照西方學者的看法也是如此?!澳壳?,在中東根除伊斯蘭國找不到簡單的或快速的解決辦法。因為它是該地區(qū)國家多年來治國理政失敗、社會結構崩潰、教派沖突蔓延、遜尼派冤苦積聚、意識形態(tài)和社會極化的產物?!^望、戰(zhàn)爭和環(huán)境促使其肆意滋長,唯有消除這些社會環(huán)境,其感召力和能量才會衰竭,直至最終消亡”。*Fawaz A.Gerges, “ISIS and the third wave of Jihadism,” Current History(December 2014),pp.339, 343.轉引自方金英:《穆斯林激進主義:歷史與現(xiàn)實》,第428頁。

      因此,不在這些國家中改變社會環(huán)境,提供適宜的合理化世俗化土壤,不僅民主化不可能實現(xiàn),就連起碼的社會穩(wěn)定,都會成為稀缺的產品。那么,應該如何改造這樣的社會環(huán)境?須知,即使是亨廷頓等西方學者引以為自豪的基督教文明,也是經歷了幾百年慘烈的宗教改革和教派沖突后,才逐步實現(xiàn)了世俗化的目標。因此,在世界其余的政教合一的地區(qū),要實現(xiàn)政治社會的世俗化,并進一步實現(xiàn)民主化顯然不是可以一蹴而就的事情。

      這一過程需要多長時間?無人能給出明晰的答案。我們唯一能夠確信的是,這是一個漫長的歷史過程。盡管它可能不會需要幾百年,但至少也會讓幾代人在精神和信仰的煉獄中煎熬。因此,對任何一種可以迅速改造社會的“良方”,不管它來自何方,我們都必須保持足夠的警惕和定力。而其中,保持一個強大有力、穩(wěn)定有效的世俗政府顯然是一個最重要的條件——這是亨廷頓的觀點??上谡撟C民主化的第三波時,把自己說過的東西有選擇地遺忘了。

      民主是值得人們向往的,扎扎實實做好建設民主大廈的基礎工作,而不是進行各種表面風光的民主表演,似乎更值得人們贊許。

      責任編輯:宋 鷗

      Confusion about Democracy after the Third Wave

      CHEN Xiao-lv

      (SchoolofHistory,NanjingUniversity,Jiangsu,Nanjing, 210093,China)

      The third wave did not lead to the bright future as the Western scholars expected. The chaos of democracy wave involved many problems such as the gap between South and North, the state building in the developing countries, and the religious extremism. It bought the variable factors into the world situation. The following factors, including the enlarging disparities between the rich nations and the poor ones, the spreading of the poverty problem, and the differences between the state system and regimes, all led to different forms of democracy in latecomer developing countries. Democratization needs the political stability of regime and rational social soil. Democracy could not exist without stability. The most important symbols of the rational social soil is the degree of integration of politics which means that politics is not divided by race, religion, class, culture or territorial boundaries. The democratization can only lead to social split and chaos without political integration.

      the third wave; the gap between the North and the South; nation state building; religion extremism

      猜你喜歡
      亨廷頓政體民主化
      “使重臣治其事”——元至清初云南邊政體制嬗變與邊疆治理研究
      模仿人類“尬舞”的動物們
      科學24小時(2019年4期)2019-06-10 10:17:53
      一個新的政體模式:半總統(tǒng)制政府
      科學的政體和啟蒙的進階
      哲學評論(2017年1期)2017-07-31 18:04:00
      論我國行政決策的科學化與民主化
      亨廷頓病的癥狀與治療
      科學生活(2016年7期)2016-07-25 12:41:35
      論我國新一輪司法改革:職業(yè)化還是民主化
      網絡行動者的新媒體使用特征、影響及媒介民主化
      新聞傳播(2015年3期)2015-07-12 12:22:28
      構建鄉(xiāng)鎮(zhèn)政府財政監(jiān)督民主化制度框架
      亞里士多德的政體變遷理論及啟示
      抚松县| 罗田县| 盐城市| 保定市| 栖霞市| 改则县| 曲沃县| 阳信县| 卢龙县| 霍林郭勒市| 廉江市| 邢台市| 宝清县| 洛宁县| 黄浦区| 崇义县| 平舆县| 千阳县| 永济市| 开原市| 乌鲁木齐县| 普兰县| 宜宾市| 中卫市| 台东市| 屏东市| 洛隆县| 游戏| 资阳市| 保康县| 博客| 徐州市| 敖汉旗| 沙洋县| 曲麻莱县| 界首市| 甘洛县| 樟树市| 郸城县| 尼勒克县| 张家口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