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燕妮
(貴州民族大學 南方少數民族非物質文化遺產研究基地,貴州 貴陽 550025)
中國民俗類非物質文化遺產分類研究
王燕妮
(貴州民族大學 南方少數民族非物質文化遺產研究基地,貴州 貴陽 550025)
民俗類非物質文化遺產在我國的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名錄中占據著較大比重,面對日益增多的民俗類非物質文化遺產名錄,構建科學合理的分類體系對民俗的申報、管理、傳承和活化都有著重要意義。目前,民俗類非物質文化遺產存在著“民俗”與“非遺”類屬關系模糊、二級分類和三級分類明顯不足、文化空間類別的缺位、項目編號指導性不強等問題。針對民俗類非物質文化遺產分類面臨的種種困境,本文根據科學性、全面性、本真性等非遺分類原則重構了民俗類非物質文化遺產的多層次分類體系。
民俗;非物質文化遺產;名錄;分類
我國非物質文化遺產(以下簡稱“非遺”)保護工作在逾十年的探索實踐中,逐步形成了以國家級、省級、市級、縣級四級十類的非遺名錄體系。面對日益龐雜的非遺申報、管理、傳承和活化等實踐活動,科學而嚴謹的分類工作變得尤為重要。我國目前共有87萬項的非遺資源總量[1],由于名錄的實踐指導意義日益增強,對其進行科學化、標準化的分類成為當務之急。
當前,四批國家級非遺名錄中民俗類項目共計157項,占國家級非遺總量的11.50%①按照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名錄的編號進行統(tǒng)計,第一批國家級民俗類非遺70項;第二批51項;第三批23項,第四批13項,共計157項。參見《國務院關于公布第一批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名錄的通知》(國發(fā)[2006]18號)、《國務院關于公布第二批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名錄和第一批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擴展項目名錄的通知》(國發(fā)[2008]19號)、《國務院關于公布第三批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名錄的通知》(國發(fā)[2011]14號)和《文化部辦公廳關于公示第四批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代表性項目名錄推薦項目名單的公告》。,地方各級非遺名錄體系中民俗類項目所占的比重也較高。民俗類非遺項目數量多、分布廣、表現形式復雜多樣等特點,構建多層次的分類體系顯得刻不容緩。然而,由于民俗類非遺至今仍存在著界限模糊、概念不清等問題,使建構和完善多層次的分類體系面臨著多重困難。
“民俗”一詞在我國的使用十分廣泛,它不僅散見于一些古籍中,還被廣泛用于民間日常交際口語中;同時,它還是我國一個規(guī)范化的學科專屬名稱,即民俗學。然而在非遺名錄中,“民俗”卻被視為非遺下的一個類別,與“民間文學”“傳統(tǒng)音樂”“傳統(tǒng)美術”等這些在民俗學視域下在其范疇內的文化形態(tài)并列,這使得以民俗學家為代表的學者們圍繞著其概念的解讀、使用進行了激烈的討論。他們認為,作為一門學科的“民俗”概念在非遺名錄中被降格和縮小了,從而造成對“民俗”的狹隘理解,也使民俗學學科的發(fā)展帶來混亂的跡象[2]。甚至有學者認為“民俗”在“非遺”中的地位就等同于“其他”或“雜項”[3]。因此,厘清非遺名錄下“民俗”(以下簡稱“非遺之民俗”)的概念和范疇,是對其進行科學合理分類的首要前提。
首先,“非遺之民俗”是以“學科之民俗”為源頭和基礎。巴莫曲布嫫曾指出,非遺保護工作源于民俗學對傳統(tǒng)文化的保護理念。雖然在《聯合國保護非物質文化遺產公約》(2003,以下簡稱《公約》)對非遺定義和范圍的界定里并沒有使用“Folklore”,也是為了規(guī)避該詞引發(fā)的種種爭議,而以“Folklore”為關鍵詞的《保護民間創(chuàng)作建議案》(1989)的宗旨和精神依然貫徹非遺保護工作始終[4]。仔細審視我國非遺名錄的申報、分類、管理等工作,也是在民族民間文化保護工程普查工作基礎上開展的,自然當前非遺名錄中“民俗”類項目無一例外都是學科“民俗”的范疇。
其次,“非遺之民俗”與“學科之民俗”不完全相同?!皩W科之民俗”是英文合成詞“Folk-lore”被納入漢文化的比照研究中后進行的轉譯[5]21,基于研究對象和研究規(guī)范的不同,“民俗”的釋義和范疇本就還存在認識差異。葉濤和吳存浩在《民俗學導論》中就將“民俗”現有定義歸納總結為七類三個基本共識[6]。這個還在不斷被強化的學科概念,并不適用于十分具體的非遺名錄體系。因此,不能簡單地把“非遺”理解為從前民俗學所討論的對象[7],“非遺之民俗”指的是“學科之民俗”研究范疇內的“狹義民俗”或“特定民俗”。[2]
再者,對非遺之“民俗”的理解要以“非遺”歷史為參照?!懊袼住迸c“非遺”的特殊結合,在《關于加強文化遺產保護的通知》(國發(fā)[2005]42號)(以下簡稱《通知》)和《中華人民共和國非物質文化遺產法》(2011,以下簡稱《非遺法》)里雖然都有出現,但前者將“民俗活動”作為“非遺”概念下的一種與“口頭傳統(tǒng)”、“傳統(tǒng)表演藝術”相并列的傳統(tǒng)文化表現形式的定義,后者將“傳統(tǒng)禮儀、節(jié)慶等民俗”視為“非遺”包括的對象之一,都還沒有很清晰地界定兩者的關系。直到首批國家級非遺名錄的頒布才明確了在非遺視域下“民俗”與“非遺”的從屬關系。
基于以上三點,在對UNESCO《公約》和我國《非遺法》對“非遺”的定義和范疇的詳細說明進行比照后,可以梳理出“非遺之民俗”的基本含義:第一,它是以非遺名錄分類為基礎的專有名詞,具有強烈的中國非遺保護工作的特征和具體所指,就目前而言,它指的就是國家級、省級、市級、縣級四級十類非遺名錄中的“民俗”類;第二,它基于《公約》的總指導,在文化形態(tài)上表現出多元性,包含傳統(tǒng)文化表現形式與傳統(tǒng)文化表現形式相關的文化場所;第三,非遺名錄中民俗類項目主要涵蓋禮儀、節(jié)慶活動、有關自然界和宇宙的知識和實踐;第四,根據我國非遺項目的申報機制和相關要求來看,它要符合“體現中華民族優(yōu)秀傳統(tǒng),具有促進中華文化認同的作用;在一定群體或族群中相沿承傳的民俗活動表現形式;具有較悠久歷史,且在當代是以活態(tài)形式存在;具有代表性、典型性,或具有獨特性、特殊性的歷史文化價值”等相關要求。*參見《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名錄評審原則與標準》中對“民俗”類進行的闡釋,引自文化部非物質文化遺產司主編《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法律文件匯編》,2009年,第534頁。
誠然,上述對非遺“民俗”的定義較為寬泛,但在實際操作中還是有具體規(guī)律可循的。這就好比將學科“民俗”視為一只口袋,非遺“民俗”是以政府為主導的文化主體自覺地、有意識地從其中挑選出符合上述四方面要求的那些具體的文化形態(tài)。
當前,我國部分學者在建構非遺分類體系中涉及了“民俗類”,以《中國非物質文化遺產普查手冊》(以下簡稱《手冊》)的十六分法[8]、《非遺概論》的十三分法[9]265、《非遺學》的八分法[10]、《非遺分類學研究》的七分法[11]、《論非遺的分類》的七分法[12]28-37為代表。將這些分類中涉及非遺“民俗”進行比照(見表1),其研究差異主要集中于四個方面。
表1 當前我國涉及民俗類的多種非遺分類法的詳細比較
注:《論非物質文化遺產的分類》中的一級分類中有“民間習俗類”,包含“民間知識”“生活消費習俗”和“歲時節(jié)令” “人生禮儀”等二級分類,對應一級分類分別命名為“民間習俗類(一)”、“民間習俗類(二)”、“民間習俗類(三)”。
其一,對“民俗”與“非遺”類屬關系的認識差異,決定了一級分類的類別差異。呼吁“民俗”不能作為非遺一級分類的學者,往往是基于民俗學研究的視野,認為非遺名錄中的一級分類不對等,沒有呈現出“平級”、“惟一”等關系[11]。因此,他們避開“民俗”概念的爭議,或以《公約》的七分法為參照,歸納提煉具有泛指意義的分類,如苑利、顧軍采用的八分法和七分法;或以《手冊》為參照,用更為具體的文化表現形式來凸顯學科“民俗”的概念及其內部差異,如十六分法和《論非遺的分類》的七分法等。對“民俗”作為“非遺”一級分類持肯定意見的學者,則從非遺保護的具體實踐出發(fā),承認當前非遺分類存在的缺陷,但同時又認可“民俗”作為一級分類的標準,以彰顯其在非遺分類中的獨特地位,并認為能帶來“民俗”發(fā)展的新局面[2],如《非遺概論》的十三分法和非遺名錄的十分法。
其二,民俗類非遺的二級和三級分類處于紊亂或欠缺的狀態(tài)。表1顯示,現有非遺分類中只有部分學者進行了相關二級分類,且存在著不少缺陷。如《手冊》中就將“歲時節(jié)令”簡單分為“漢族節(jié)日”和“少數民族節(jié)日”,屬于“錯誤的應該規(guī)避的分類法”[3]。苑利、顧軍采用的八分法和七分法則遺漏了以侗族款約(國家級,第四批擴展項目“民俗”類X-19)為代表的“社會組織習俗”。張敏采用的七分法將“服飾”(“3.2.2服飾”和“7.2.2服飾”)既納入“傳統(tǒng)技藝類”又歸入“民間習俗類”,歸屬存在混淆;另外,將“傳統(tǒng)醫(yī)藥”歸入“民間知識類”,這與名錄有明顯矛盾,且所舉實例“風水林”、“招魂術”等也并不符合非遺的申報準則[12]45-48。誠然,非遺名錄不做二級分類,一定程度上的確“避免了二級分類中更容易出現的有所缺漏、不夠嚴謹等缺陷,具有國家級名錄所應有的涵蓋性強、指導性強等長處?!盵9]260但是,隨著我國非遺名錄項目數量越來越多,對非遺保護工作的要求越來越規(guī)范嚴格,健全非遺的名錄體系,重構非遺名錄分類體系,尤其是建立和完善二級及三級分類,是數字化技術引入非遺保護工作的重要前提,也是我國非遺保護從“重申報”向“重保護”轉型中的關鍵措施,更是未來各地各國間進行全面文化交流的重要保障。
其三,“文化空間”類別暫時缺位?!拔幕臻g”(The Cultural Space)是UNESCO《公約》中界定非遺的一個重要概念,在《代表作申報書編寫指南》中也明確了它是非遺的重要表現形式之一,《人類口頭和非物質遺產代表作》(以下簡稱《代表作》)中以此命名的項目數量頗豐。在我國的《意見》、《通知》和《非遺法》中也均采用了這一概念,甚至在《文化部關于申報第一批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代表作的通知》(文社圖發(fā)[2005]17號)中還以廟會、歌圩、傳統(tǒng)節(jié)日慶典等為“文化空間”舉例,并在附件《申報書》的填報說明中,將“文化空間”列為單獨一類。難以理解的是,我國先后頒布的四批國家級非遺名錄中,“文化空間”卻消失了,既不是一個獨立的類型,甚至連一個具體的項目都沒有?!拔幕臻g”對非遺保護的重要性,國內已有諸多學者對此進行了詳細具體的論述*參見烏丙安.民俗文化空間:中國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的重中之重[J].民間文化論壇,2007(1);黃永林,王偉杰.數字化傳承視域下我國非物質文化遺產分類體系的重構[J].西南民族大學學報:人文社會科學版,2013(8)等。。因此,“文化空間”類別的缺位,嚴重影響了我國非遺名錄分類體系的全面性和科學性。
其四,分類不科學導致項目編號指導性不強?,F有的國家級非遺名錄標簽,事實上對一些民間文化事項整體性保護產生了認識屏障[13]。當前國家級非遺名錄的項目編號是按照批次和十個一級分類進行的數字符號有序遞增設定的。作為一個普遍問題,由于非遺名錄缺乏科學系統(tǒng)的二級和三級分類,不僅無法對可預期可擴容的項目預留編號,更難以體現非遺項目間的相關性,不利于今后非遺具體名錄的整體管理和保護。比如:苗族服飾(國家級,X-65)與苗族四月八姑娘節(jié)(國家級,X-77)、苗繡(國家級,VII-22)、苗族銀飾鍛制技藝(國家級,VIII-39)等苗族非遺,從文化本體上來看是彼此聯系的,是對苗族服飾的文化整體表達和認知,但在目前的分類體系和名錄編號中還暫時看不出整體性保護的思想。
民俗類非遺的分類現狀的種種不足,使重構民俗類非遺的分類體系成為燃眉之急。然而,重構民俗類非遺分類體系又面臨著困難性與復雜性。這些困難主要體現在:
第一,民俗類非遺項目在命名上具有強烈的地域性和民族性,使重構民俗類非遺的分類體系存在較多不便。嚴格地說,以地域或民族對文化事項進行分類是不科學和不規(guī)范的,既缺失了分類的公平和必要,也容易產生民族或地域本位主義思想的誤讀。當然,這是因為我國非遺申報工作是由政府文化事業(yè)管理部門主導這一現實情況決定的,也反映了一些地方非遺工作者在申報時對項目的論證、命名工作不夠審慎,從而給今后民俗類非遺分類體系的重構帶來了極大的困擾。
第二,民俗類非遺作為特殊語境下的產物,整體包含過于龐雜,重構民俗類非遺的分類體系面臨極大挑戰(zhàn)。民俗類非遺既非學科意義上的“民俗”,也不是具備單一的文化屬性的民俗;它既囊括了“非遺”概念下的禮儀、節(jié)慶活動,有關自然界和宇宙的知識和實踐,甚至是《非遺法》中所指的“其他”,又包含了名錄中具體的服飾、飲食、組織制度等文化形態(tài)。由于三者的文化形態(tài)歸屬不盡相同,從而給民俗類非遺的多層次分類帶來了困難。
第三,民俗類非遺具體名錄的復合性與申報類別選取的惟一性之間存在矛盾。強烈的文化復合性和多元性特征加大了民俗類非遺分類的難度,造成分類和歸屬上不可避免地出現重疊、交叉甚至難以歸屬等問題。UNESCO的申遺工作采取以項目為主體、類屬為標識的方法,在《名錄申報表及編制說明》中就明確指出,申報項目的所屬領域可以是“《公約》第二條第二款說明的一個或幾個方面?!?參見《人類非物質文化遺產代表作名錄申報表及編制說明》,文化部非物質文化遺產司編印《非物質文化遺產法律文件匯編》,2009。因此,大多數代表作都具有多個類別的屬性。比如:印度“吠陀圣歌傳統(tǒng)”(The Tradition of Vedic Chanting)就屬于“口頭傳統(tǒng)”和“禮儀與節(jié)慶活動”兩類。這樣的規(guī)定雖然并沒有解決文化復合性帶來的交叉重疊問題,但從尊重文化本體基礎上還是避免了惟一分類引發(fā)的爭議。反觀國內,我國采取的是分類基礎上的項目申報制度,在《申報書》中就明確了“項目類別”需從17個可選項中選擇一項*參見《文化部關于申報第一批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代表作的通知》(文社圖發(fā)[2005]17號)附件《申報書》中“注意事項及填表說明”對“申報項目代碼”的說明。,這就意味著項目在申報之初就被人為地打上了惟一屬性的烙印。因此,項目最為突出的文化形態(tài)成為確定其類別的首要條件。比如:“壯族歌圩”(國家級,X-46)因具有節(jié)慶文化特質被歸入“民俗”類,但同樣具有集會、節(jié)慶性質的“花兒會”(國家級,II-20)卻被歸入“民間音樂”類。又如:舞龍本是民間信仰、民間文學、民間手工技藝等多種文化復合體,“潛江草把龍燈”(湖北省,X-4)屬于“民俗”類,但在國家級名錄中卻屬于“傳統(tǒng)舞蹈”類(國家級,III-4)。在國家級非遺名錄中,“潛江草把龍燈”成為“龍舞”的一種表現形式,這樣雖然將舞蹈藝術層面的文化價值提升了,卻人為地拆解了其多元復合的文化特質,反而降低了非遺名錄的整體文化價值。
在堅持非遺分類的科學性、本真性、實用性、全面性的原則指導下[3],依據現有的四級十類非遺名錄體系,對“民俗”類非遺的分類進行多層次和多線性的可行性嘗試變得刻不容緩??傮w上講,整個民俗類非遺分類體系應以學科“民俗”分類體系為理論指導?!胺沁z”與“民俗”的辯證關系,決定了民俗學自然而然成為非遺研究最核心的擔當者和學科基礎*相關研究參見安德明.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民俗學的兩難選擇[J].河南社會科學,2008(1);陳金文.非遺保護與民俗學研究間的理想關系及實際狀況[J].河南社會科學,2009(3);田兆元.關注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背景下的民俗文化和民俗學學科命運[J].河南社會科學,2009(3)等研究文章。,否則非遺保護就是無根之木、無水之魚,民俗學也沒有肩負起時代所賦予的重任。然而其學科分類的規(guī)范性,對類屬概念提出和使用的嚴謹性,以及民俗要素在分類中體現出的全面性,都是重構民俗類非遺分類體系的實踐值得借鑒的。因此,在本研究的分類體系中,比如“社會組織習俗”、“生活消費習俗”等專有名詞和分類標準都借鑒了上述學科“民俗”的分類體系。具體來看,重構民俗類非遺的分類體系主要進行了如下相關探索。
首先,根據科學性和全面性原則,民俗類非遺的二級分類以《手冊》的一級分類作為基礎參照,并仔細斟酌了“社會組織”和“文化空間”類民俗存在的必要性(見表2)。在將《手冊》中可以確定為非遺名錄一級類別中的九個類別排除后,將余下的“(十)生產商貿習俗”“(十一)消費習俗”“(十二)人生禮俗”“(十三)歲時節(jié)令”“(十四)民間信仰”“(十五)民間知識”作為二級分類的主干,分別對應新的二級分類中的“10.1生產商貿習俗”、“10.2生活消費習俗”、“10.3人生禮儀習俗”、“10.4歲時節(jié)慶習俗”、“10.5民間傳統(tǒng)信仰”和“10.6民間傳統(tǒng)知識”。然而,這樣的分類并不能完全囊括民俗類非遺的全部項目。尤其是以“馬街書會”(國家級,X-58)、“小欖菊花會”(國家級,X-44)為代表的具體名錄,這種中國傳統(tǒng)社會中民間各種形成穩(wěn)定互動關系的人們共同體的民俗活動,難以在上述分類中體現。因此,借鑒了鐘敬文先生《民俗學概論》中對“社會組織民俗”的分類[14],以及林繼富、王丹《解釋民俗學》中對“社會家庭民俗”的界定[5]106,將“10.7社會組織習俗”作為二級分類之一。再者,考慮到“文化空間”在非遺保護工作的重要性、特殊性和獨立性,以及各級非遺名錄中確實已經存在該類項目的現實情況,在堅持名錄一級分類十分法的基礎上,將“10.8文化空間”作為“民俗”下的一個二級分類。“文化空間”在非遺申報上是有所專指的,當前名錄中“民俗”類下的廟會、集會、歌會等項目實際都應該歸屬于“文化空間”[15]。我國一些省級非遺名錄在“民俗”類的項目命名中就有“文化空間”,如“六枝嗦嘎菁苗文化空間”(貴州省,首批文化空間類14號)、“化屋苗族文化空間”(貴州省,第二批民俗類53號);“房山大石窩石作文化村落”(北京市,BJX-4)等。由此,民俗類非遺便建立起了八個二級分類類別。
表2 民俗類非遺的多層次分類體系
其次,根據實用性原則,依據不同情況參考多個已有分類進行更深層次的三級分類(見表2)。其一,直接借鑒權威科學的已有分類。如“10.2生活消費習俗”、“10.6民間傳統(tǒng)知識”均直接借鑒了《手冊》的分類,“生活消費習俗”分設“10.2.1服飾習俗”、“10.2.2飲食習俗”、“10.2.3居住習俗”、“10.2.4交通習俗”,“民間傳統(tǒng)知識”分設“10.6.1物候天象知識”、“10.6.2民間數理知識”、“10.6.3民間紀事知識”、“10.6.4民間測量知識”、“10.6.5民間營造知識”、“10.6.6民間災害知識”?!?0.4歲時節(jié)慶習俗”則借鑒了《解釋民俗學》的分類,以“10.4.1歲時節(jié)令習俗”強調民間生產、生活的時令性,以“10.4.2傳統(tǒng)節(jié)慶習俗”強調民間集會中的慶典性。其二,部分借鑒較為科學全面的已有分類。如考慮到“廟會”的文化空間屬性、“巫術與禁忌”不宜列入非遺名錄等實際情況,“10.5民間傳統(tǒng)信仰”直接借用了《手冊》中“民間信仰”的部分分類,分設“10.5.1原始信仰習俗”、“10.5.2祖先信仰習俗”、“10.5.3神靈信仰習俗”。其三,對部分二級分類進行歸納總結?!妒謨浴钒凑沾筠r業(yè)的行業(yè)標準對“10.1生產商貿習俗”進行劃分,過于繁瑣,遂將“農、林、牧、副、漁”以及部分手工業(yè)統(tǒng)一為“10.1.1生產習俗”,同時將“10.1.2商貿習俗”單列為一個三級分類。同理,“10.3人生禮俗習俗”中的“妊娠、分娩、誕生、命名”可總括為“10.3.1生育習俗”,“滿月、百日、周歲、成年禮、壽誕禮”綜合為“10.3.2生辰習俗”,同時還有“10.3.3婚姻習俗”和“10.3.4喪葬習俗”。其四,對部分已有分類進行概念替換。鐘敬文認為“10.7社會組織習俗”包括了“血緣組織”“地緣組織”“業(yè)緣組織”等,實際指的是以血緣為關系的家庭,以地緣為關系的村落、社區(qū),以業(yè)緣為組織的行業(yè),因而依次劃分并命名為“10.7.1家族組織習俗”、“10.7.2村落組織習俗”、“10.7.3行業(yè)組織習俗”和“10.7.4社區(qū)組織習俗”。其五,對概念探析之后的簡單劃分。在《文化部關于申報第一批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代表作的通知》中,明確指出“文化空間”包括了廟會、歌圩、傳統(tǒng)節(jié)日慶典等內容;烏丙安先生也指出,遍布在我國各地各民族的傳統(tǒng)節(jié)慶活動、廟會、歌會(或花兒會、歌圩、趕坳之類)、集市(巴扎)等等,都是最典型的具有各民族特色的文化空間[15]。綜合上述觀點,并考慮到民俗類非遺項目中民間“廟會”和“歌會”數量較多、空間特征鮮明等特征,可嘗試將其列入“文化空間”的三級分類。如此以來就將“10.8文化空間”分設為“10.8.1民間廟會”和“10.8.2民間歌會”。
再次,根據全面性和實用性原則,應合理預測未來國家級非遺名錄的發(fā)展趨勢,謹慎對待“其他”類。隨著非遺保護成為一項具有全民共識和高度價值意義的文化工程,非遺“民俗”分類勢必要緊扣其整體發(fā)展趨勢。自2006年我國頒布第一批國家級非遺名錄之后,各地各級政府申報非遺的熱情空前高漲,我國整個非遺名錄體系在數量上也呈持續(xù)增長趨勢,一些新的文化表現形態(tài)不斷出現,如“10.6民間傳統(tǒng)知識”、“10.8文化空間”就可能在未來存在較多新的具體名錄。那么,針對此種情況,可以設置“其他類”的三級分類指標,但在歸屬、編號上均以“9”為編號,如“10.6.9其他民間知識”和“10.8.9其他文化空間”。“六枝嗦嘎箐苗文化空間”(貴州省,首批文化空間類14號)是對苗族分支長角苗進行民俗文化研究和民族風情旅游的理想場所,并不單純具有廟會或者民間歌會等單一功能,因此可以單獨劃歸“10.8.9其他文化空間”。
最后,根據本真性原則,必須重視民俗類非遺具體名錄項目的多重文化屬性。本研究的分類體系在二級分類上借鑒了民俗學的分類標準,三級分類是根據項目的時間階段性、組織結構差異、文化特質差別等標準進行,在編號上按照二、三級分類逐級編號,對名錄可能作出的一些調整留有可操作空間。此外,建議借鑒《代表作》的表達范式,在基礎分類之后對具體項目的多重屬性作附加說明:比如“蘭州羊皮筏子”(甘肅省,X-5),其羊皮筏子的傳統(tǒng)制作工藝十分考究,是應當傳承的傳統(tǒng)手工技藝;然而乘坐羊皮筏子的交通習俗也同樣特色鮮明,可以將其同時歸屬于“8.民間傳統(tǒng)手工技藝”和“10.民俗”兩個一級分類。然而,要實現這個層面的要求,“民俗”類非遺的分類任務是任重而道遠的。
當然,對“民俗”類非遺的分類是一項細致的工作,既要理論聯系實際,又要結合現狀和未來,本研究中對重構民俗類非遺的嘗試還存在較多不足之處,期待研究者共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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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畢 曼
2016-10-19
國家“十二五”科技支撐計劃“國家文化科技創(chuàng)新工程”“荊楚文化遺產數字化公共服務關鍵技術研究及示范”(項目編號:2012BAH83F00);國家民委重點人文社科基地南方少數民族非物質文化遺產研究基地建設項目(項目編號:民委發(fā)〔2014〕37號);貴州民族大學2014引進人才基金項目“武陵山片區(qū)土家族節(jié)日民俗文化研究”(項目編號:201407)
王燕妮(1983-),女,土家族,湖北恩施人,博士,副教授,主要研究方向為少數民族非物質文化遺產傳承與保護、少數民族節(jié)日民俗。
K890
A
1004-941(2017)02-0115-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