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龍

摘要：本文運用文獻法、調(diào)查法、邏輯法對體育課堂傷害事故過錯責任原則的悖論根源，體育活動的風險利益與過錯責任原則的矛盾，教師工作義務和風險責任的矛盾這三個方面進行深入研究。建議主張適用受益責任原則的法律體系，更客觀地反映體育課堂傷害事故的責任主體和責任人，切實維護學校和教師的工作權利，把學校和教師從風險規(guī)避的枷鎖中釋放出來。

關鍵詞：體育課；傷害事故；責任；法律

一、研究目的

學生參加體育活動的過程，伴隨著意外傷害事故的風險，傷害事故本身會給學生、家長帶來身心痛苦，給學校造成不良影響，更重要的是會給體育教師帶來各方面的壓力，以至于造成課程內(nèi)容資源的大幅度削減，課程改革越改越弱等現(xiàn)象。

大學生體質(zhì)調(diào)查顯示，近30年來大學生體質(zhì)狀況呈下降趨勢。國民體質(zhì)是一個國家和民族繁榮昌盛的內(nèi)涵之一，學校體育是增進青少年體質(zhì)健康的主要途徑，“少年強，則國強”，但是面對學生體質(zhì)持續(xù)下滑的現(xiàn)實，體育界工作者仍進行著不懈的努力。本研究從法律角度挖掘影響學校體育深入開展的根本因素，結合幾個案例，探討體育傷害事故對于相關人員和單位的影響。進一步分析當前處理體育課堂傷害事故過程中，過分利用過錯責任原則的弊端。為體育課堂傷害事故的立法提出改革意見，為體育課程改革提供法律支撐。

二、研究對象與方法

1.研究對象

民法、體育法、教育法、教師法、勞動安全法、侵權責任法、義務教育法、未成年人保護法、學生傷害事故處理辦法等有關體育課堂傷害事故的法律，以及已經(jīng)處理過的傷害事故案例。

2.研究方法

（1）文獻法

查閱文獻資料，包括《體育法》《教育法》《教師法》《勞動安全法》《侵權責任法》《義務教育法》《未成年人保護法》《學生傷害事故處理辦法》等相關的法律法規(guī)，有關體育課堂傷害事故案例的文獻資料。

（2）調(diào)查法

對體育教師和學生進行調(diào)查，收集關于課堂傷害事故的處理案例，調(diào)查教師對體育課堂行使權利，承擔事故風險的認識。

（3）邏輯法

將調(diào)查收集來的相關數(shù)據(jù)運用邏輯法進行分析。

三、結果與分析

1.當前體育課堂傷害事故中過錯責任原則的悖論根源

我國《民法通則》第106條第二、三款規(guī)定：“公民、法人由于過錯侵害國家的、集體的財產(chǎn)，侵害他人的財產(chǎn)、人身的，應當承擔民事責任”。過錯責任原則是《侵權責任法》的根本原則，也是侵權責任認定的根本標準。當前我國實行的《教育法》《教師法》《學生傷害事故處理辦法》等法律法規(guī)，對學生傷害事故的處理上都傾向于過錯責任原則。

學校體育課上出現(xiàn)意外事故，主要援引不同的法條，如上表列舉的《學生傷害事故處理辦法》《教育法》《教師法》《侵權責任法》《安全生產(chǎn)法》等相關法律法規(guī)對這些傷害事故的責任認定和處理。

但是由于體育課堂的特殊性，在實際操作過程中往往把教師和學校認定為責任主體，是因為人們很容易看到學校獲取的學費收益和老師獲取的工資收益。因此，學生在校期間發(fā)生的意外傷害事故，學?？偸浅袚熑蔚闹黧w，體育教師總承擔連帶責任。其結果，為了躲避風險，學校、老師也舍棄了部分職責和義務，最終結果使學校體育的教育、健身等職能大打折扣。

這種狀況的根源是在學校體育侵權領域的研究中，當前法律忽視體育的特殊性，將之歸于普通的民事侵權。這樣的認知視角導致了兩個結果，一是將學校體育侵權的研究淡出法律研究領域，另一個是從司法的視角看問題，主張適用風險自受原則，并且錯誤的將學校定為責任主體。

《教育法》《教師法》《學生傷害事故處理辦法》等法律中規(guī)定了學校、教師的責任和義務，而模糊了體育教學工作過程中意外傷害風險和風險責任人的認定。因此很難切實維護學校和教師的合法權益。

2.體育活動的風險利益與過錯責任原則的矛盾

體育活動都是風險利益活動，學校體育是促進學生發(fā)展的利益活動，學校體育的深入和廣泛開展對學生個體、國家和社會都是有益的，但是整個過程始終都伴隨著風險。當出現(xiàn)傷害事故的時候，如何公正合理的認定責任，這是每個體育工作者都非常關注的問題。

案例1：廣州日報河源訊（記者秦仲陽通訊員林雨），河源市中級法院終審一宗由學生上體育課受傷致殘引發(fā)的人身損害索賠案，黃某獲得其所在小學賠償款13263元。

黃某是龍川縣附城鎮(zhèn)某小學五年級男生。審判前一年10月15日下午，該校五、六年級學生由體育老師帶著上體育課。課前，體育老師宣布，自由活動的學生不得玩單雙杠。黃某卻不聽老師的話，擅自去玩單杠，因身高不夠，就爬上旁邊磚墻，從墻上跳過去抓單杠，不幸跌落在地，摔傷右手，造成嚴重骨折致七級傷殘，花去醫(yī)藥費等六萬多元。

事后學生家長狀告學校，認為學生在上課期間受傷，學校應該承擔責任。龍川縣法院受理此案后認為，黃某不聽從老師的要求，擅自去抓單杠致傷，應負主要責任；但校方未在單杠區(qū)內(nèi)采取必要的安全措施，以致學生受傷，亦應承擔一定責任。故依法判決學校賠償黃某損失的20%，即13263元。

黃某不服一審判決提起上訴。河源市中院終審認為原判正確，駁回上訴，維持原判。

案例2：2005年12月8日，蘇某因右肱骨上段撕脫骨折，向?qū)W校請假在家養(yǎng)病到2006年1月。同年2月開學后，蘇某到學校上課。同年3月3日下午，蘇某在上體育課時突然昏迷，當日送往醫(yī)院搶救無效死亡。

2006年5月15日，醫(yī)院尸檢報告結論載明，患者胸腺肥大、淋巴組織增生、腎上腺萎縮屬胸腺淋巴體質(zhì)，身體肥胖，輕度脂肪心，右心室擴張，心臟儲備能力降低，在運動狀態(tài)下出現(xiàn)急性心力衰竭，引起肺淤血、肺水腫及全身內(nèi)臟淤血，導致循環(huán)呼吸衰竭死亡。

一審法院經(jīng)審理認為，蘇某的健康狀況系其死亡的主要原因，故應自行承擔主要責任。學校在教學活動期間，依法對學生有教育、管理、保護之職責，蘇某病休恢復上課后，學校在未了解學生能否參加運動的情況下，即讓蘇進行較大運動，且未加以有效保護，對此學校應承擔次要責任。據(jù)此，判決學校賠償各種費用共計兩萬余元。

從案例1和案例2中可以看到，無論什么情況下的傷害事故，法律解釋上總能找到學校承擔責任的理由。學校本身雖然沒有獲得體育活動的風險利益，但學?？偸求w育活動風險和過錯責任的承擔者之一，這樣的法律解釋阻礙了學校體育的正常開展。為了躲避風險，學校、老師也舍棄了部分職責和義務，影響到體育課程資源的開發(fā)和利用，使體育課活動內(nèi)容減少，課程資源逐漸貧乏、萎縮。

因此體育課堂傷害事故中學校被認定為責任主體，主張適用過錯責任原則，讓學校風險自受是不恰當?shù)摹４驌袅藢W校推進改革、深化教育的積極性，阻礙了學校教育職能的發(fā)揮。

3.教師工作義務和風險責任的矛盾

案例3：2005年3月11日，惠安縣崇武鎮(zhèn)山乍港中學105班上體育課，該校學生張校波因為服裝不符合課堂規(guī)定，被老師罰跑10圈，“跑圈”（繞著操場跑，一圈大約300米）后，突然暈倒、嘔吐，四肢無力東倒西歪，隨后被扶到教室里的桌子上躺著，后被發(fā)現(xiàn)從課桌上滑下來已經(jīng)昏迷不醒，經(jīng)搶救無效死亡。

學生家長一口咬定學校要負主要責任，認為后果是由罰跑造成的，要求十二萬元賠償。

記者反映，因為劉老師比較“嚴厲”，經(jīng)常罰同學跑圈，并且在該校黑板上的值班表顯示體育老師劉瑜鴻“在崗”。

案例4：2011年10月8日，平頂山學院體育系社會體育專業(yè)二班田徑課堂進行體能練習，內(nèi)容為10000米長跑，該班學生牛林沖在跑完23圈時出現(xiàn)低血糖癥狀，四肢無力、休克。隨后經(jīng)過老師和學生們的急救，很快脫離危險，恢復正常。

但是擔任該班的專業(yè)技術課教學的張老師因這一事件被認定為教學事故，被提取消該年度的評優(yōu)獎先資格，理由是“不了解學生狀況”。

案例5：2008年11月15日，河南大學軟件學院輔導員申老師，在課外活動時間帶領和學生們一起進行活動，為了活躍氣氛，申老師主動和學生進行師生互動游戲“扳手腕”，不幸在游戲中學生肘部受傷，入醫(yī)院診斷為骨折。

申老師多處咨詢賠償辦法之后作出決定：由自己全額賠償學生受傷的全部醫(yī)療費用共計13000余元。事后申老師感慨自己葬送了半年的工資收入，對激進的工作方式痛悔不已。

從案例3、案例4和案例5中可以看到，教師是傷害事故的當事人，盡管法律解釋上主要是學校承擔責任，但是教師承擔著學校、社會輿論、學生家長等多方面的壓力。教師在體育課上完成教學義務，行使自身的權利，付出相應勞動，甚至付出義務勞動。教師本身并沒有獲得體育活動的風險利益，但卻總是體育活動風險和過錯責任的當事人，一旦出現(xiàn)風險事故，教師總處于“風頭”上。有經(jīng)驗的老教師都會給新教師這樣一句話：一旦出現(xiàn)嚴重的課堂傷害事故，一輩子就完了。

《教師法》第七條：教師享有進行教育教學活動，開展教育教學改革和實驗的權利；第八條：教師應當貫徹國家的教育方針，遵守規(guī)章制度，執(zhí)行學校的教學計劃，履行教師聘約，完成教育教學工作任務的義務。但是從案例上看，法律也很難保護體育教師的教學改革和創(chuàng)新的權利，現(xiàn)實中教師和教學的關系如下圖所示：工作保守，教育功能小，自擔風險小，和明哲保身是相輔相成的現(xiàn)實；相反，責任心越強，教育功能高，自擔風險大，麻煩纏身成了因果關系鏈。

在師德的驅(qū)動下，教師往往對學生從嚴要求，高標準要求，以高效發(fā)揮體育教育的職能，但是法律現(xiàn)狀，卻會給教師帶來很多麻煩，對工作期望越高，承擔的風險就越大。難以體現(xiàn)對教師在教育教學、科學研究中創(chuàng)造性工作的鼓勵和幫助，難以保護師生的合法權益，暢通申訴渠道。這種道德和法律的沖突，激發(fā)了教師義務和責任的矛盾。

造成這種現(xiàn)象的根本原因是：法律的追償責任不明確，不夠剛性，教師很難拿起法律武器捍衛(wèi)自己的權益。學校和教師是上下級的關系，學校對教師作出的裁決，無論對錯或者有所偏差，教師在柔性制度面前都會默然接受。盡管從法律上教師可以通過一定程序，為維護自己的權益逐級向上質(zhì)詢、申訴，但現(xiàn)實中難以支持、鼓勵教師對學校侵犯自己合法權益的行為提起行政訴訟，面對問題，老師經(jīng)常會放棄申訴。

四、結論與建議

1.結論

在學校體育侵權領域的研究中，當前法律忽視體育的特殊性，將之歸于普通的民事侵權，主張適用學校風險自受原則，判定學校的過錯責任是個悖論。

體育課堂傷害事故中學校被認定為責任主體，主張適用過錯責任原則，讓學校風險自受是不恰當?shù)?。逼迫學校、老師為了躲避風險舍棄部分職責和義務。從而影響到體育課程資源的開發(fā)和利用，阻礙了學校體育教學的健康發(fā)展。

體育課堂傷害事故中教師被認定連帶責任，將追償責任和學校行政處罰掛鉤，并主張適用過錯責任原則風險自受，也是不恰當?shù)?。當前法律很難保護體育老師的教學改革和創(chuàng)新的權利，甚至打擊了教師的工作熱情，對學校體育的長遠發(fā)展非常不利。

2.建議

體育課堂傷害事故應該主張適用受益責任原則，責任主體應該確定為學生自身、國家和社會兩個方面。因為體育活動的特殊性，一方面學生自身是體育課堂的直接受益者，體育課堂為學生提供了強身健體，愉悅身心的機會。另一方面國家和社會是間接受益者，健康的體魄能夠為國家和社會提供更長久、更高效的勞動力資源。

因此應該盡快構建適用受益責任原則的法律體系，更客觀的反映體育課堂傷害事故的責任主體和責任人，建立學校體育傷害事故社會保障制度、保險制度等，才能切實維護學校和教師的工作權利，把學校和教師從風險規(guī)避的枷鎖中釋放出來。

[責任編輯：王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