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曉珺
摘要:雨果認為,只有把偉大與真實相結(jié)合,才能形成藝術(shù)中的“完美的境界”。本文以《九三年》為例,從視死如歸的生死觀、堅韌不拔的母性精神、理想化的人道主義三個方面進行闡述,觀照作家以一七九三年法國大革命的史實為題材,譜寫可歌可泣的悲壯史詩,分析如何將真實與偉大相結(jié)合的美學觀運用于小說創(chuàng)作。
關(guān)鍵詞:雨果;《九三年》;真實與偉大;結(jié)合
雨果在《瑪麗·獨鐸》序中提出,“偉大的東西和真實的東西水乳交融,藝術(shù)達到了完美的境界”。①他認為二者的結(jié)合是保持事物關(guān)系的同時夸大事物的比例,即保持事物本質(zhì)的部分并且突顯其中最能夠打動人的描寫。《九三年》作為雨果最后一部長篇小說,是其寫作藝術(shù)爐火純青的產(chǎn)物,這部小說鮮明的展現(xiàn)出作家“真實與偉大相結(jié)合”的觀點。
一、視死如歸的生死觀
一七九三年的法國大革命是封建勢力與資產(chǎn)階級的博弈,是保王黨與共和軍之間的戰(zhàn)爭。革命總是要以犧牲為代價,在《九三年》中近乎整個法國都充斥著戰(zhàn)爭、軍隊以及斷頭臺,每天都有人死去的同時也有新的人加入到戰(zhàn)爭。小說描寫了由郭萬和朗德納克分別領(lǐng)導的兩方軍隊的激烈戰(zhàn)爭,敵對雙方雖然有不同的效忠者和擁護者、不同的價值觀念,然而他們的共通之處也一目了然——無論是首領(lǐng)還是士兵都有著為自己的陣營獻出生命的強烈意愿。共和軍的紅帽子營幾乎貫穿了整部小說,最開始時他們有近三百人,到了小說快結(jié)尾時,他們卻只剩下由杜拉曹長帶領(lǐng)的十二個人??蛇@個還剩下十二個人的隊伍,卻依然站在司令的面前要求做先鋒隊,甚至于他們而言做后備隊是一種恥辱。保王黨同樣也不例外,他們躲進城堡時只剩下十九個人,可即便是以一敵二百的窘境他們依然選擇破釜沉舟,面對著四千五百人的軍隊毫無怯色,郭萬許諾寬恕他們的性命也不能使其動搖。這是一場巨人與巨人之間的斗爭,在連天的炮火里讓我們看到人性的堅毅與信仰的力量,堅毅與力量讓人不畏死亡砥礪向前,小說中冬天唱在臨死前還砍掉杜拉的一只耳朵,獻出自己最后的力量。
戰(zhàn)爭的殘酷讓人感到觸目驚心,死亡讓人心懷怯懦,這是不分國界與朝代事實,所以戰(zhàn)爭會產(chǎn)生逃兵與背叛者。然而從小說為我們營構(gòu)的戰(zhàn)爭畫卷中,我們看到流血和死亡并沒有使人退卻,相反,每一個軍人都高喊著“共和國萬歲”或者是“國王萬歲”坦然奔赴生命的終點。他們執(zhí)著的忠誠著,把自己的生命看得很輕,不會不擇手段的求得活下來的機會,似乎死亡才是榮耀,心甘情愿的為勝利奉獻出全部。在這樣一群人面前,戰(zhàn)爭成了陪襯,槍林彈雨帶來的驚慌也變得微不足道,唯有堅毅的人性熠熠生輝。雨果在《九三年》為我們描繪了一個真實戰(zhàn)爭場面的同時,塑造了一批群體性的視死如歸的軍人形象,展現(xiàn)出一種非凡的偉大。
二、堅韌不拔的母性精神
與紅帽子營一樣貫穿全文的還有三個年齡相加都不足十歲的稚子,他們先被共和軍救起,又被保王黨帶走,年幼天真的他們即使在這些輾轉(zhuǎn)中也感受不到艱辛??稍谶@些孩子還是一派輕松地同時,他們的母親卻因其不知所蹤而經(jīng)歷苦難。母親找孩子的過程將整個故事粘合在一起,與戰(zhàn)爭的演變共同推進,構(gòu)成小說的一條明線。母親之愛子是一種本能天性,歌頌母愛在文學創(chuàng)作中也是一個重要的主題。雨果作為一個偉大的浪漫主義作家,以戲劇性的手法為我們塑造一位震顫人心的偉大母親形象。弗萊沙爾沒有文化與能力,甚至連自己的家庭都沒有一個清晰的了解,像大多數(shù)鄉(xiāng)村婦女一樣過著平凡的生活,她貧窮而樸素,從未見過外面的世界,孩子與丈夫構(gòu)成了人生的全部,戰(zhàn)爭的爆發(fā)卻徹底改變了她的人生軌跡。戰(zhàn)爭似乎并不讓她十分害怕,丈夫的死亡也不能將她擊倒,孩子的丟失才最終讓她感到絕望,然而這個絕望的母親卻展現(xiàn)出了驚人的意志。作者對弗萊沙爾的描寫令人動容,一個無知的村婦突然有了主見和堅持,這些改變?nèi)际菫榱怂暮⒆?。她傷病未愈,只帶著一袋栗子和一個模糊的方向便上路了。在這個過程中,充饑的東西算不上食物,零星的睡眠也算不上休息,都只是使她不至死亡的支撐,她的大腦里除了三個孩子的名字就只有拉圖爾格這個目的地,在別人的眼中,她“絕望的神色中有一種說不出的撼動人心的虛弱”。②
在小說結(jié)尾部分,這位盲目卻堅韌不拔的母親最終找到了她的孩子。母親的舐犢之情展現(xiàn)著現(xiàn)實主義的光輝,而在尋子的過程與結(jié)果卻閃爍著動人的詩意,雨果用充滿浪漫主義的手法為我們塑造了一位堅韌不拔的偉大母親形象。
三、理想化的人道主義
在小說的最后,郭萬這樣對他的老師西穆爾丹說“比天平更高的還有七弦琴”,③作為一直呼吁人道主義的作家,這句話便是雨果理想化人道主義的一種闡述,即理智之上還要有崇高的感情。郭萬是一個矛盾的形象,他的身體里有一半的西穆爾丹,面對戰(zhàn)爭時英勇果敢,充滿理性與堅持,所以他才會堅定地站在叔祖的對立面上。而在戰(zhàn)爭之外的郭萬,則是西穆爾丹的反面,所以他會救修女和老教士,幫助落難的貴族婦女,會在經(jīng)過反復思考后堅定地放走朗德納克。而他又能合理的調(diào)節(jié)這兩種矛盾,做出正確的選擇。朗德納克本是他要打倒的敵人,可后來卻成為三個孩子的營救者,于郭萬而言,這兩重身份相比,后者閃耀出的高貴的人性光輝更令他感到觸動。所以他選擇救出朗德納克而自己從容赴死,他救人的出發(fā)點不是親情的小我,而是比正義更高的公道。
西穆爾丹無疑是絕對理智的化身,郭萬繼承了“原則”這部分,在此基礎(chǔ)上,雨果還賦予了他的這位主人公更偉大的靈魂,即理想的“人道”,而在西穆爾丹眼中這尚且是不可能實現(xiàn)的事。朗德納克救出孩子而具有了人道主義精神,在這一點上郭萬贊同并尊重他,我們從中可以看出郭萬處事準則并不是單純兩個對立黨派的選擇,而是他內(nèi)心的公正。由此便可以理解,作為一個養(yǎng)尊處優(yōu)的貴族階層他為什么毅然放棄優(yōu)渥的生活條件與世代承襲的財產(chǎn)選擇革命與人民,站到親人的對立面上。而革命也不是公正的盡頭,他認為還有許多東西凌駕于革命之上,比如說同情心這類美好的東西。所以說他是理智與情感最理想的結(jié)合,能將二者完美的相融,他有著真實而偉大的人性。
雨果對偉大這一美學標準的定義是非凡的與理想的,偉大之中有真實,真實之中有偉大,這是現(xiàn)實與浪漫的結(jié)合,作者通過不同角度的闡述將他最后一部小說塑造成二者融合的完美作品,以革命史實為題材,為我們展現(xiàn)出理想的人道主義光輝。
注釋:
①維克多·雨果:《雨果論文學》(柳鳴九譯),上海譯文出版社2011版,第108頁。
②維克多·雨果:《九三年》,葉尊譯,上海譯文出版社2007版,第247頁。
③維克多·雨果.葉尊譯.九三年[M].上海譯文出版社,2007:326.
參考文獻:
[1]維克多·雨果.九三年[M].葉尊譯.上海:上海譯文出版社,2007.
[2]維克多·雨果.雨果論文學[M].柳鳴九譯.上海:上海譯文出版社,2011.
[3]羅國祥.雨果研究文集[M].南京:譯林出版社,20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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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熊玉鵬.雨果的局限于人道主義的兩重性——讀《九三年》[J].文學評論,1981(6):131-1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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