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興于詩,立于禮,成于樂”集中表達了孔子的文學教育思想。前人對“立于禮”的解說各不相同,有說是“學之序”或“教之序”,有說是“立身成德”之一步,有說是“為政次序”之一階段。而據(jù)周代學校教育實際,不存在先學詩后學禮再學樂的教學次序,孔門教學也不能確定有此次序;“為政次序”說只是一種政教理想,并無實踐依據(jù)。因此,將“立于禮”理解為“立身成德”即儒家君子人格養(yǎng)成之一步較為穩(wěn)妥。如果說“興于詩”強調(diào)的是儒家君子人格養(yǎng)成的邏輯起點,那么“立于禮”則主要是指示了儒家君子人格養(yǎng)成的行為準則,這一行為準則既包括個人的一言一行,一舉一動,也包括個體內(nèi)心對禮的精神實質(zhì)的理解和遵從。
〔關鍵詞〕孔子;興于詩;立于禮;君子人格;行為準則;文學教育
〔中圖分類號〕I026〔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1000-4769(2017)03-0175-08
孔子既是中國歷史上偉大的教育家,也是中國歷史上偉大的文學家。他以“文、行、忠、信”為教,其“文教”所對應的是“文學”,基本內(nèi)容是“先王之遺文”,具體而言是《詩》《書》《禮》《樂》等?!?〕他要求學生“興于詩,立于禮,成于樂”,告誡其子孔鯉“不學詩,無以言”,“不學禮,無以立”,明確表達了他的文學教育思想,得到弟子們的積極響應,也引起后代學者的重視。不過,后人的解說卻多有分歧。對于集中表達孔子文學教育思想的“興于詩,立于禮,成于樂”,由于其內(nèi)涵十分豐富,非三言兩語可以說清,筆者已撰《“興于詩”:儒家君子人格養(yǎng)成的邏輯起點》一文,主要就“興于詩”的內(nèi)涵進行了探討,這里再就“立于禮”申說其義,不妥之處,懇望批評。
(一)
孔子的文學教育思想及其教學實踐主要反映在“七十子”及其后學所編撰的《論語》中。孔子明確要求弟子:“興于詩,立于禮,成于樂?!保ā墩撜Z·泰伯篇》)對于這一要求,弟子們大都能正確理解與接受。即使開始有所疑惑,通過相互影響后,也能得到正確認識。《論語·季氏篇》所載一事頗能說明問題:
陳亢問于伯魚曰:“子亦有異聞乎?”對曰:“未也。嘗獨立,鯉趨而過庭。曰:‘學詩乎?對曰:‘未也?!粚W詩,無以言。鯉退而學詩。他日,又獨立,鯉趨而過庭。曰:‘學禮乎?對曰:‘未也?!粚W禮,無以立。鯉退而學禮。聞斯二者?!标惪和硕苍唬骸皢栆坏萌?,聞詩,聞禮,又聞君子之遠其子也?!薄?〕
孔子弟子陳亢(子禽)詢問孔子之子孔鯉(字伯魚),是想了解孔子對自己兒子的教育是否與對弟子們的教育有所不同。然而,他得到的回答竟然是驚人的一致,尤其是在學詩與學禮的要求上。孔子在對弟子的要求中多出“成于樂”一項,既是因為對弟子期許更高,也是因為“成于樂”較為特殊的緣故,反映著其因材施教的一貫特點,不存在不一致的問題。關于此點,筆者將另撰文論述,這里不予展開。這充分說明,“興于詩,立于禮,成于樂”,是孔子文學教育的核心思想,也是其教學實踐的基本路徑。
《論語》中提到“詩”的地方有9處共14字,除1處1字是記載孔子弟子曾參的有關活動外,其余均反映著孔子的文學教育思想和教學實踐活動。其中有對學《詩》的要求以及對《詩》文本的評論。屬于嚴格意義上的教學實踐活動只有兩處,即孔子與子貢討論《詩·衛(wèi)風·淇澳》和與子夏討論《逸詩》“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素以為絢兮”,這是大家都熟悉的。而《論語》中提到“禮”的地方則多不勝數(shù)。據(jù)楊伯峻統(tǒng)計,《論語》共使用“禮”字75次,包括禮意、禮儀、禮制、禮法等。〔3〕與“詩”相較,毫無疑問,“禮”在孔子文學教育思想和教學實踐活動中占據(jù)著更為重要的位置,“禮”的內(nèi)涵也遠比“詩”的內(nèi)涵豐富和復雜,不然,孔子不會花這樣大量的精力與弟子反復談“禮”。而就“立于禮”而言,在《論語》中還有相似的表述,除上引過庭訓中“不學禮,無以立”外,尚有《堯曰篇》所載“子曰:不知命,無以為君子也。不知禮,無以立也。不知言,無以知人也?!憋@然,理解“立于禮”的內(nèi)涵,是正確認識孔子文學教育思想的重要途徑之一。
關于“立于禮”,前人已經(jīng)有過許多討論,可以幫助我們理解其內(nèi)涵。大體說來,他們的認識主要有以下幾種:
其一,認為“立于禮”是為學的一個階段,即所謂“學之序”或“教之序”。梁皇侃(488-545)疏此章云:“此章明人學須次第也。云‘興于詩者,興,起也,言人學先從詩起,后乃次諸典也。所以然者,詩有夫婦之法,人倫之本,近之事父,遠之事君,故也。又江熙曰:覽古人之志,可起發(fā)其志也。云‘立于禮者,學詩已明,次又學禮也。所以然者,人無禮則死,有禮則生,故學禮以自立身也。云‘成于樂者,學禮若畢,次宜學樂也。所以然者,‘禮之用,和為貴,行禮必須學樂,以和成己性也?!薄?〕尹焞(1061—1132)認為:“三者學之序也?!姲l(fā)乎情性,言近而易知,可以興起其志者也?!Y著乎法度,防民之偽,而教之中,可以立其身者也。‘樂,樂之也。樂則安,安則久,久則可以成其德矣。” 〔5〕張栻(1133—1180)也認為:“此學之序也。學《詩》則有以興起其性情之正,學之所先也;禮者,所據(jù)之實地,學禮而后有所立也,此致知力行,學者所當兼用其力者也;至于樂,則和順積中而不可以已焉,學之所由成也,此非力之可及,惟久且熟而自至焉耳?!薄?〕而“學”與“教”為一事之兩面,因此,“學之序”也是“教之序”,故林之奇(1112—1176)說:“自‘興于詩至‘成于樂,此教之序也?!薄?〕在上述學者看來,無論是“學之序”還是“教之序”,“立于禮”都是其中的一個階段,次序在學“詩”之后。
其二,認為“立于禮”是修身的一個階段,即所謂“立身成德”之一步。宋邢昺(932—1010)疏此章云:“此章記人立身成德之法也。興,起也,言人修身當先起于詩也。立身必須學禮,成性在于學樂。不學詩無以言,不學禮無以立,既學詩禮,然后樂以成之也?!薄?〕程頤(1033—1107)認為:“古之學者必先學《詩》《書》,則誦讀,其善惡是非勸戒,有以起發(fā)其意,故曰興。人無禮無以為規(guī)矩,則身無所處,故曰立。此禮之文也。中心斯須不和不樂,則鄙詐之心入之矣,不和樂則無所自得,故曰成。此樂之本也。古者玉不去身,無故不去琴瑟,自成童入學,四十而出仕,所以教養(yǎng)之者備矣。義理以養(yǎng)其心,禮以養(yǎng)其血氣,故才高者圣賢,下者亦為吉士,由養(yǎng)之至也?!薄?〕朱熹(1130—1200)則說:“按《內(nèi)則》十歲學幼儀,十三學樂誦詩,二十而后學禮。則此三者(指詩、禮、樂——引者),非小學傳授之次,乃大學終身所得之難易先后淺深也?!薄?0〕朱熹據(jù)《禮記·內(nèi)則》所記學習次序并非先學詩,再學禮,最后學樂,因而斷定“興于詩,立于禮,成于樂”之說并非“學之序”或“教之序”,而應該是“大學終身所得之難易先后淺深”。這樣理解,就與個體人生修養(yǎng)聯(lián)系起來,“立于禮”也就成為了“立身成德”一個步驟,或者說是一個階段。
其三,認為“立于禮”是為政的一個階段,一定次序。魏王弼(226—249)認為,此章“言有為政之次序也。夫喜懼哀樂,民之自然,應感而動,則發(fā)乎聲歌,所以陳詩采謠,以知民志風。既見其風,則損益基焉,故因俗立制,以達其禮也。矯俗檢刑,民心未化,故又感以聲樂,以和神也。若不采民詩,則無以觀風;風乖俗異,則禮無所立;禮若不設,則樂無所樂;樂非禮則功無所濟,故三體相扶而用,有先后也。”〔11〕在王氏看來,“立于禮”是政教活動中因俗立制的一個階段。
①鄭玄注,孔穎達疏:《禮記注疏》卷二十八《內(nèi)則》,《十三經(jīng)注疏》本,1471頁?!皶洝?,阮元??弊鳌皶嫛保坝洝弊终`。其四,認為“立于禮”既是治身也是治國的一個階段,一定次序。宋范祖禹(1041—1098)認為:“《詩》,所以序人倫,故學者必興于詩。禮,所以定民志,故無禮不立。樂,所以和人心,故非樂不成。有序而后可興,有定而后可立,有和而后可成。治身以此,治天下國家亦以此,此其先后之次也?!薄?2〕這一意見是綜合了以上二說的另一種理解。
以上四說,既有聯(lián)系,也有區(qū)別。討論“立于禮”,只有放在孔子所云“興于詩,立于禮,成于樂”的歷史語境中才能準確理解其內(nèi)涵,這是古代學者的共識。這種治學態(tài)度和研究方法值得我們學習。
值得我們學習的還有,在討論此章時,不少學者將孔子的其他有關論述聯(lián)系起來,使得討論更為深入。例如,孔子曾說:“吾十有五而志于學,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順,七十而從心所欲不踰矩?!保ā墩撜Z·為政》)又說:“可與共學,未可與適道;可與適道,未可與立;可與立,未可與權。”(《論語·子罕》)宋陳祥道(1042—1093)將其與此二章聯(lián)系起來解析說:“志學至立,為學日益,而窮理者也。不惑至耳順,為道日損,而盡性者也。然心不踰矩,損之又損,而至于命者也??鬃釉唬骸d于詩,立于禮,成于樂。又曰:‘可與共學,未可與適道;可與適道,未可與立;可與立,未可與權。則十五‘志于學,‘興于詩而‘可與共學者也;‘三十而立,‘立于禮而‘可與立者也;‘成于樂而‘可與權者也,惟‘七十從心然后能之耳。然‘耳順則用耳而已,非所謂視聽不用耳目;‘從心則有心而已,非所謂廢心而用形。孔子之言不及是者,姑以與人同也??鬃訃L曰:‘吾六十有九,未聞大道。則‘七十從心者,聞大道故也?!薄?3〕這種解析的基本思路仍然以為此章所記為“立身成德之法”。再如,孔子曾說:“志于道,據(jù)于德,依于仁,游于藝?!保ā墩撜Z·述而》)元史伯璇(1299—1354)與此章結合起來解析說:“若合‘興詩、立禮、成樂言之,則‘志道、據(jù)德、依仁三者皆只于‘游藝一腳上見,非‘興詩、立禮、成樂但言末與外,而不及本與內(nèi)也。蓋非‘興無‘志,非‘立無‘據(jù),非‘成無‘依?!d雖在‘詩,而所興者則是‘志道;‘立雖在‘禮,而所立者則是‘據(jù)德;‘成雖在‘樂,而所成者則是‘依仁。既‘成于樂,則詩、禮之見于日用者亦皆精詣純熟,不但如‘興與‘立時之味而已。此則‘游于藝之實也,非‘依仁者何以至此?然則此為修治彼之器具,彼為頓放此之處所,其意可互見矣?!薄?4〕這種解析意在探討此章的具體內(nèi)涵。這些認識,值得我們細心體會。
(二)
古人對“興于詩”章的理解各不相同,對“立于禮”的內(nèi)涵也各有解說,哪種理解和解說比較符合孔子的真實意思呢?我們不妨做些分析。
先看看“學之序”與“教之序”之說。不少學者都認為,《論語》此章與孔子教育思想和教學活動有關,落實到具體語境,是記載孔子對弟子提出的教育要求,這一教育要求與其對兒子的教育要求一致,所述為“學之序”,也是“教之序”。這樣理解是否符合孔子的教育思想和教學實踐呢?這需要從兩個層面來回答。
孔子的教育思想和教學實踐是繼承周代教育而來。周代教育是否有先學“詩”再學“禮”最后學“樂”的次序呢?答案是否定的。周代教育有一整套制度性安排,其教學內(nèi)容也相對穩(wěn)定。按照后人的追述,周代規(guī)定學子“八年出入門戶,及即席飲食必后長者,始教之讓。九年教之數(shù)日。十年出就外傅,居宿于外,學書記(計),衣不帛襦袴,禮帥初,朝夕學幼儀,請肄簡諒。十有三年學樂,誦《詩》舞《勺》。成童舞《象》,學射御。二十而冠,始學禮,可以衣裘帛,舞《大夏》?!雹侔凑罩苋说闹贫劝才牛瑢W子八歲始知基本禮儀,開始接受教育。九歲教其數(shù)日(朔望和六甲)。十歲正式拜師,學書計,“朝夕學幼儀”,也仍然以禮儀為主。十三歲學“樂”,包括誦《詩》舞《勺》,《勺》是文舞。十五歲(成童)舞《象》,學射御,《象》是武舞。二十歲加冠,才開始學習成人禮儀。在整個教育過程中,“詩”、“禮”、“樂”常常相輔相成,相須為用,三者的教學并無先后次序。這樣的制度安排以及教學實際,載在典籍,后世學者不會不知。他們主張此章所述是“教之序”和“學之序”,自然不會是從周代學校制度和教學實際來理解的,而應該另有所指。
那么,“學之序”和“教之序”是否專指孔子對弟子的教育呢?這樣理解應該說有一定道理。因為在孔子之前,周代學校進行的教育主要是“禮、樂、射、御、書、數(shù)”,即所謂“舊六藝”,而孔子所辦教育,傳授的是包括《詩》《書》《禮》《樂》《易》《春秋》的“新六藝”?!靶铝嚒碑斎徊⒎嵌际强鬃觿?chuàng)制,而大多是孔子選擇并闡釋的“先王之遺文”〔15〕,其中《詩》《書》《禮》《樂》最為基本,所以《史記·孔子世家》說“孔子以《詩》《書》《禮》《樂》教弟子”〔16〕,《論語》中也多載《詩》《書》《禮》《樂》的教育。這里的《詩》《書》《禮》《樂》與傳統(tǒng)的“詩”“書”“禮”“樂”有聯(lián)系也有區(qū)別,它不再是一般的類型劃分,而是可以理解為孔門專業(yè)教材。具體而言,《詩》即“詩三百”,傳統(tǒng)說法是孔子刪定的;《書》是上古遺留的先王政教文書,是孔子選擇的;《禮》為各種祭祀典禮儀節(jié)和個人行為規(guī)范;《樂》為音樂舞蹈。今人所見《詩經(jīng)》、《書經(jīng)》(《尚書》)、《禮經(jīng)》(《儀禮》等),是其存留?!稑方?jīng)》多以為不傳,筆者以為《禮記·樂記》中保留有一部分(此問題復雜,擬另文討論)。既然有這些文本存在,教學不會沒有次序。先教以《詩》(《書》)前人以為舉“詩”可以兼“書”,如明何楷《詩經(jīng)世本古義》卷首《自序》云:“蓋昔孔子‘雅言詩、書、執(zhí)禮,而不及‘樂。他日又言‘興于詩,立于禮,成于樂,而不及‘書。明乎舉‘詩足以兼‘書,猶之舉‘禮足以兼‘樂也。其言‘詩、‘書恒在‘禮、‘樂之先者,以‘禮、‘樂取諸‘詩、‘書中而足也。”,繼而教《禮》,最后教《樂》,也是有可能的。況且《詩》以“二南”為始,也適合先學。從上海博物館收藏的戰(zhàn)國楚竹書《孔子詩論》看,孔門弟子的確是從學《詩》入手來了解禮樂文化的。雖然《樂》的學習可以貫徹始終,但卻難以一步到位,孔子“自衛(wèi)返魯,然后樂正,雅頌各得其所”〔17〕,證明“樂”需要長期沉潛其中,才能有所成就。因此,《樂》作為孔門教育的最后安排也是有可能的。
然而,說《詩》《書》《禮》《樂》的教學在孔門有先后次序,其實只是一種揣測,并無直接可以證明的材料。況且,《詩》《書》《禮》《樂》即使都有文本,也不能說在學習中不能相互配合,而在實際應用中,它們都是可以配合也是需要配合的。因此,孔子正“樂”,究竟是正“行禮的樂曲”,還是正《詩》中“雅頌的篇章”,或者兩者都有,其實誰也無法確定。因為“樂”中有“詩”、“詩”中有“樂”幾乎是一種常識。而且,這樣理解“興于詩”章,對于“詩”、“禮”、“樂”的理解過于偏狹,對于“興”、“立”、“成”的內(nèi)涵也仍然未能完全揭示,因此不能算是理想的解析。
如果說“興于詩”章所述并不能完全落實為“學之序”和“教之序”,那會不會是王弼所說的“為政之次序”呢?答案也是否定的。王氏所謂“為政”當然不能做狹隘理解,因為周代政教合一,這種“為政”其實包括禮樂文化在內(nèi)的社會實踐活動,即時人常說的“禮樂教化”,王氏也正是這樣解讀的。然而,即使這樣寬泛地理解“為政”,也不能說“詩”、“禮”、“樂”的教化是有先后次序的。宋陳旸(1068—1128)說:“古之教人,‘興于詩者必使之‘立于禮,‘立于禮者必使之‘成于樂,故周之辟廱亦不過辟之以禮,廱之以樂,使之樂且有儀。而瞽宗雖主以樂教,禮在其中矣?!标悤D《樂書》 卷八 《禮記訓義·學記》,轉(zhuǎn)引自衛(wèi)湜《禮記集說》卷五十《文王世子第八》,中華再造善本。北京:國家圖書館出版社,2003年,第8冊,15頁。鄭樵(1103—1162)也認為:“古之達禮三,一曰燕,二曰享,三曰祀;所謂吉兇軍賓嘉,皆主此三者以成禮。古之達樂三,一曰風,二曰雅,三曰頌;所謂金石絲竹匏土革木,皆主此三者以成樂。禮樂相須以為用,禮非樂不行,樂非禮不舉?!薄?8〕按照他們的說法,“禮”與“樂”并無先后之分,也不能進行先后之分,因為它們“相須以為用”。而春秋中葉以前的“詩”在使用時都是在一定的典禮場合配合音樂演唱的,“詩”與“樂”二者也密不可分。這只要看看《儀禮》所載《鄉(xiāng)飲酒禮》就不難明白。在鄉(xiāng)飲酒禮進入旅酬階段,樂正和樂工就位,“工歌《鹿鳴》、《四牡》、《皇皇者華》。卒歌,主人獻工……笙入堂下,磬南北面立。樂《南陔》、《白華》、《華黍》。主人獻之于西階上……乃間歌《魚麗》,笙《由庚》;歌《南有嘉魚》,笙《崇丘》;歌《南山有臺》,笙《由儀》。乃合樂:《周南·關雎》、《葛覃》、《卷耳》;《召南·鵲巢》、《采蘩》、《采》。工告于樂正曰:‘正歌備?!薄?9〕從中可見詩歌是配合音樂演唱的,而音樂所演奏的也是為詩歌所配的曲子。像這樣詩樂配合以完成禮儀的情況,是周代社會活動的常例。筆者曾指出:“在孔子之前,或者說在《詩》文本產(chǎn)生的時代,‘詩與‘樂是配合著并且完成著‘禮所規(guī)定的儀式環(huán)節(jié),言‘詩不可不涉及‘樂和‘禮。在孔子的時代,雖然‘詩與‘樂有所分離,‘賦詩言志已經(jīng)可以不依賴于‘樂,但它仍然執(zhí)行著某種‘禮儀功能?!薄?0〕同樣道理,在《禮》文本產(chǎn)生的時代,“禮”與“詩”“樂”也是不能分離的,它們共同承擔著禮樂文化所賦予的規(guī)范社會、和樂群體的社會責任。王氏所謂陳詩采謠、立制達禮、感樂和神的“為政之次序”說,只是一種理論上的政教實施方案,或者說是一種政教理想路徑,其實并不符合周代的禮樂活動的實際,也沒有這樣的政教實踐做支撐,故后人也多不采用其說。
比較起來,認為此章為“記人立身成德之法”更符合孔子的教育思想和教學實踐。而所謂“立身成德”,當然不是從教學的次序來看,而是從教學的效果來看,其落腳點是對人才的培養(yǎng)??鬃咏逃茏樱m是從文學教育入手的,但并不以學習文學知識為第一位。他最重視的是對弟子人格的培養(yǎng),盡管他的弟子多為平民子弟,但他希望他們都成為君子?!墩撜Z》開篇即載孔子語云:“學而時習之,不亦說乎?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人不知而不慍,不亦君子乎?”(《論語·學而篇》)不僅強調(diào)學習是快樂的事,而且強調(diào)學習的目標是培養(yǎng)君子人格??鬃佑终f:“君子食無求飽,居無求安,敏于事而慎于言,就有道而正焉,可謂好學也已?!保ā墩撜Z·學而篇》)不僅說明了君子人格的特征,而且認為只有君子才算好學,明確將好學與君子聯(lián)系在一起。他告誡子夏:“女(汝)為君子儒,無為小人儒。”(《論語·雍也篇》)這當然是對自己教育對象提出的明確要求,希望其成為君子。而要想成為君子,唯一的途徑是通過學習加強自我修養(yǎng),因此孔子說:“君子求諸己,小人求諸人。”(《論語·衛(wèi)靈公篇》)所有這些記載,都說明孔子的教育思想和教學實踐是以培養(yǎng)弟子的君子人格為目標的。因此,將“興于詩”章理解為“立身成德之法”,顯然更符合孔子的教育思想和教學實踐。這樣一來,“詩”、“禮”、“樂”就不能機械地對應為孔門教材,“興”、“立”、“成”的內(nèi)涵也就不是簡單地排列次序了。而朱熹以此章為“大學終身所得之難易先后淺深”,雖與“立身成德之法”說相近,但強調(diào)“大學”教育,難免與教學次序說產(chǎn)生瓜葛,容易造成誤解。如果將“大學終身所得”修正為“君子人格養(yǎng)成”,也許更符合孔子所要表達的真實意思。因為君子人格養(yǎng)成應該從小學即開始,并非自大學才開始,“詩”、“禮”、“樂”在小學的教育也與“興”、“立”、“成”有關,不應人為割裂。
(三)
明白了“興于詩”章乃“記人立身成德之法”,或者說明白了此章是指“君子人格養(yǎng)成”的為學路徑,那么,對于“立于禮”的內(nèi)涵就比較容易理解了。
在傳統(tǒng)文化典籍中,“詩”、“禮”、“樂”其實都有兩個層面的涵義,一指“數(shù)術”,一指“義理”,它們既有聯(lián)系,又有區(qū)別。筆者在探討“興于詩”時曾指出:孔子所云“興于詩”,就是要求弟子通過學“詩”興起其養(yǎng)成君子人格之“志”。這里的“詩”,既可以從“義理”的層面理解為“志”,與孔子說自己“十有五而志于學”、要弟子“志于道”之“志”相當;也可以從“數(shù)術”層面理解為《詩》,因為《詩》的確是孔子教育弟子的基本教材。不過,作為“數(shù)術”層面的“詩”,不僅包括《詩》文本,也包括用于歌詠的聲樂、器樂和指導詩、樂的禮儀。從“義理”的層面理解“詩”,當然包括《詩》義,但又不能僅局限于《詩》義,而應該主要是包括《詩》義在內(nèi)的“新六藝”所體現(xiàn)的君子之“志”。因此,“興于詩”不能簡單地理解為“興于《詩》”,而應該理解為通過學“詩”興起學者的君子之“志”,這種“志”既包含了意志,也包含了情感,可以是“見賢思齊”的好善之德,也可以是“見不善而知自省”的惡惡之心。這是學者“立身成德”的第一步,是基礎,也是起始。只是由于“詩者志之所之也”,“在心為志,發(fā)言為詩”,所以“詩”就成為了“興”起其好善惡惡之心的重要媒介,這種媒介不只是《詩》文本,還有其他儒家文本,而《詩》則是這眾多媒介的代表性媒介而已。孔子要弟子“興于詩”,是為弟子的君子人格培養(yǎng)提出了一條具體的實施路徑,這一路徑既是教育的,又是文學的,也是文化的。因此可以說,“興于詩”既是孔子培養(yǎng)弟子的教育思想,也是孔子提倡文治教化的文學觀念,同時又是儒家君子人格養(yǎng)成的邏輯起點?!?1〕
按照這一思路,我們同樣可以說,孔子所云“立于禮”也包括“數(shù)術”和“義理”兩個層面的內(nèi)涵。
就“數(shù)術”而言,“禮”指禮容、禮儀、禮節(jié)、禮器等一切形式上的東西,甚至一舉手,一投足,無不與“禮”相關。《論語》中記載孔子論禮有些便是“數(shù)術”之禮,如《八佾篇》載:“子入大廟,每事問?;蛟唬骸胫^鄹人之子知禮乎?入大廟,每事問。子聞之,曰:‘是禮也?!边@里所說的“禮”就是“數(shù)術”之禮。再如,“子曰:‘管仲之器小哉!或曰:‘管仲儉乎?曰:‘管氏有三歸,官事不攝,焉得儉?‘然則管仲知禮乎?曰:‘邦君樹塞門,管氏亦樹塞門;邦君為兩君之好,有反坫,管氏亦有反坫。管氏而知禮,孰不知禮?”這里所說的“禮”,也仍然是“數(shù)術”之禮。在孔子生活的春秋晚期,雖然已經(jīng)禮崩樂壞,但禮樂文化的影響仍然存在,以孔子為代表的儒家以禮樂文化的傳承者自居,因而對“數(shù)術”之禮十分重視,孔子在對弟子的教育中也一直強調(diào)“數(shù)術”之禮的重要,例如,“子貢欲去告朔之餼羊,子曰:‘賜也,爾愛其羊,我愛其禮?!保ā墩撜Z·八佾篇》)再如,“宰我問:‘三年之喪,期已久矣。君子三年不為禮,禮必壞;三年不為樂,樂必崩。舊谷既沒,新谷既升,鉆燧改火,期可已矣。子曰:‘食夫稻,衣夫錦,于女(汝)安乎?曰:‘安?!ㄈ辏┌玻瑒t為之。夫君子之居喪,食旨不甘,聞樂不樂,居處不安,故不為也。今女(汝)安,則為之。宰我出。子曰:‘予之不仁也!子生三年,然后免于父母之懷。夫三年之喪,天下之通喪也。予也有三年之愛于其父母乎?”(《論語·陽貨篇》)在孔子看來,君子要知禮行禮,這是立身的要求,做人的規(guī)矩,這應該是孔子所云“立于禮”的應有之義??鬃诱f:“君子博學于文,約之以禮,亦可以弗畔矣夫?!保ā墩撜Z·雍也篇》)便明確表達了這樣的思想。他還用自己行動,為弟子們做出表率。據(jù)《論語·鄉(xiāng)黨篇》載:“孔子于鄉(xiāng)黨,恂恂如也,似不能言者。其在宗廟朝廷,便便言,唯謹耳。朝與下大夫言,侃侃如也。與上大夫言,閻閻如也。君在,踧踖如也,與與如也。君招使擯,色勃如也,足躩如也。揖所與立,左右手,衣前后,檐如也。趨進,翼如也。賓退,必復命曰:賓不顧矣。入公門,鞠躬如也,如不容。立不中門,行不履閾,過位,色勃如也,足躩如也,其言似不足者。攝齊升堂,鞠躬如也,屏氣似不息者。出,降一等,逞顏色,怡怡如也。沒階趨進,翼如也。復其位,踧踖如也。執(zhí)圭,鞠躬如也,如不勝。上如揖,下如授,勃如戰(zhàn)色,足縮縮如有循。享禮,有容色。私覿,愉愉如也?!彼羞@些,是可以作為“數(shù)術”之禮的注腳的。
如果僅僅將“立于禮”之“禮”理解為禮容、禮儀、禮節(jié)、禮器等“數(shù)術”之禮,顯然不是孔子所云“立于禮”的全部內(nèi)涵,甚至不是其主要內(nèi)涵,孔子最為重視的其實不是禮的形式,而是禮的“義理”,或者說“禮”中所蘊含的文化精神。《論語·八佾篇》載:“林放問禮之本,子曰:‘大哉問!禮,與其奢也,寧儉;喪,與其易也,寧戚。又載:“子曰:人而不仁,如禮何?人而不仁,如樂何?”這里都沒有強調(diào)禮的外在形式,而是強調(diào)禮的內(nèi)在精神,特別強調(diào)人格培養(yǎng)比禮儀學習和踐行更重要。如果沒有領會禮樂文化精神,沒有注意培養(yǎng)君子人格,那些“數(shù)術”之禮其實是沒有意義的,至多只是一些擺設和樣子,對君子人格的養(yǎng)成沒有價值??鬃铀^“恭而無禮則勞,慎而無禮則葸,勇而無禮則亂,直而無禮則絞”(《論語·泰伯篇》);“禮云禮云,玉帛云乎哉?樂云樂云,鐘鼓云乎哉?”(《論語·陽貨篇》)說的就是這個意思。正如荀子所云:“禮有三本:天地者,生之本也;先祖者,類之本也;君師者,治之本也。無天地惡生?無先祖惡出?無君師惡治?三者偏亡焉無安人。故禮上事天,下事地,尊先祖而隆君師,是禮之三本也。”〔22〕只有認識禮之本,才能正確修飾禮容,合理運用禮器,自覺實行禮儀,有效維護禮節(jié)。因此,孔子提醒弟子們說:“禮也者,理也。樂也者,節(jié)也。君子無理不動,無節(jié)不作。………制度在禮,文為在禮,行之其在人乎!”〔23〕他對子張、子貢、子游說:“慎聽之,女(汝)三人者。吾語女(汝):禮猶有九焉,大饗有四焉,茍知此矣,雖在畎畝之中,事之,圣人已。兩君相見,揖讓而入門,入門而縣興,揖讓而升堂,升堂而樂闋,下管《象》《武》,夏籥序興,陳其薦俎,序其禮樂,備其百官,如此而后君子知仁焉。行中規(guī),還中矩,和鸞中采,齊客出以《雍》,徹以《振羽》,是故君子無物而不在禮矣。入門而金作,示情也;升歌《清廟》,示德也;下而管《象》,示事也。是故古之君子,不必親相與言也,以禮樂相示而已?!薄?4〕孔子在這里強調(diào)的是,禮樂要靠真正具有君子人格的人去踐行,也只有自覺踐行禮樂的人才能成為君子。孔子弟子多能夠理解孔子的這種思想并身體力行,如有子云:“禮之用,和為貴。先王之道斯為美,小大由之。有所不行,知和而和,不以禮節(jié)之,亦不可行也?!保ā墩撜Z·學而篇》)顏淵曾感嘆:“夫子循循然善誘人,博我以文,約我以禮,欲罷不能。既竭吾才,如有所立卓爾。雖欲從之,末由也已。”(《論語·子罕篇》)在孔子及其弟子眼里,無論個人還是國家,其實都離不開禮,離開了禮就失去了存在的基礎,自然無所謂“立”。荀子深得此意,他說:“禮者,人之所履也。失所履,必顛蹷陷溺。所失微而其為亂大者,禮也。禮之于正國家也,如權衡之于輕重也,如繩墨之于曲直也。故人無禮不生,事無禮不成,國家無禮不寧?!薄?5〕又云:“禮以順人心為本,故亡于禮經(jīng)而順人心者,皆禮也。”〔26〕便很好地闡釋了孔子所說的“禮”的文化內(nèi)涵,指出“禮”的依據(jù)在“人心”,而不是外在的形式。這樣看來,“立于禮”的核心內(nèi)涵應該是明白“禮”的“義理”,樹立“禮”的文化精神。或者換一種說法,君子人格的養(yǎng)成教育應該建立在明白“禮”的“義理”,樹立“禮”的文化精神的基礎之上。誠如明章世純(1575—1644)所言:“人無自立之力,則托于眾所服者以載其身。恃物不侵,而為固以強加人,人必逆之。以禮加人,人無拒者,人不拒則我得行也,我得行則我不奪也,不奪之謂立?!薄?7〕孔子對孔鯉所云“不學禮,無以立”,應該有這樣的意思,對弟子的教育當然也有這樣的要求。
其實,這樣理解“立于禮”,是符合孔子對“禮”的基本認知的。孔子對政治的認識是:“道之以政,齊之以刑,民免而無恥。道之以德,齊之以禮,有恥且格?!保ā墩撜Z·為政篇》)對社會的理解是:“天下有道,則禮樂征伐自天子出;天下無道,則禮樂征伐自諸侯出。自諸侯出,蓋十世希不失矣。自大夫出,五世希不失矣。陪臣執(zhí)國命,三世希不失矣。天下有道,則政不在大夫。天下有道,則庶人不議?!保ā墩撜Z·季氏篇》)對成人的標準是:“若臧武仲之知,公綽之不欲,卞莊子之勇,冉求之藝,文之以禮樂,亦可以為成人矣?!保ā墩撜Z·憲問篇》)對君子的要求是:“君子義以為質(zhì),禮以行之,孫以出之,信以成之。君子哉!”(《論語·衛(wèi)靈公篇》)在這些認知中,“禮”都是核心內(nèi)容。在孔子看來,如果沒有禮,就不可能成為君子,也不能算是成人;如果沒有禮,社會就不會有秩序,國家就沒有國格。因此,說孔子所云“立于禮”與個人立身成德有關,自然是符合孔子的思想的。不過,說“立于禮”與社會政教有關,也不是全然沒有道理。因為“推己及人”,即從個人推向他人、推向社會,本來是孔子學說的思維方式和實踐路徑,“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論語·衛(wèi)靈公篇》),“己欲立而立人,己欲達而達人”(《論語·雍也篇》),這都是孔子的諄諄教誨。《論語·顏淵篇》也載:“顏淵問仁,子曰:‘克己復禮為仁。一日克己復禮,天下歸仁焉。為仁由己,而由人乎哉?顏淵曰:‘請問其目。子曰:‘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非禮勿言,非禮勿動。顏淵曰:‘回雖不敏,請事斯語矣。”由個人的“克己復禮”可以導向“天下歸仁”,這便是后人常講的“內(nèi)圣外王”之道。因此,宋人范祖禹稱“興于詩”章為序人倫、定民志、和人心,“有序而后可興,有定而后可立,有和而后可成。治身以此,治天下國家亦以此”,也不為無稽之談。當然,這樣理解,畢竟有所推演,并非“興于詩”章原本要表達的意思??鬃印芭d于詩”是針對弟子提出的教學要求,反映的是孔子文學教育思想和教學實踐,應該首先從這一語境去理解,才能合理揭示其真實內(nèi)涵。如果說“興于詩”強調(diào)的是儒家君子人格養(yǎng)成的邏輯起點,那么“立于禮”則主要指示了儒家君子人格養(yǎng)成的行為準則,這一行為準則既包括個人的一言一行,一舉一動,也包括個體內(nèi)心對禮的精神實質(zhì)的理解和遵從。至于這種行為準則正確與否,則是另一層面的問題,不在本論題討論范圍,故就此打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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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潘純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