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華
張 華 文學博士,北京語言大學比較文學與世界文學專業(yè)教授,博士生導師。兼任全國漢語國際教育碩士教指委委員,《中美比較文學》雜志主編,《比較文學與世界文學》雜志副主編。曾出版《閱讀哈佛》《全球倫理讀本》《跨學科研究與跨文化詮釋》等多部專著。
本期《美文》“漢風專刊”集中發(fā)表的散文包括:美國著名自然文學作家巴里·洛佩茲的《北極夢:對遙遠北方的想象與渴望》,越南著名文學評論學者陳氏海瑛的《浪漫主義在越南》,并刊載加拿大籍華裔作者尹泰瑞的《“南美”有多美?》。陳氏海瑛在文中說:“浪漫主義者以不同尋常的審美感悟來贊美自然、欣賞與崇尚自然,表示融入自然、與自然和諧統(tǒng)一的渴望,體現(xiàn)了樸素的自然觀。深受中國文化淵源與中國唐律山水田園詩歌的影響,越南浪漫主義者自覺地滲透著中華文化遺產(chǎn)‘天人合一思想,在諸多創(chuàng)作中表示向往與自然萬物相交、和諧、融合的美妙境界。”尹泰瑞文中第一個故事講的就是人與自然如何相處的故事,并說“厄瓜多爾是世界上第一個為大自然權利立法的國家,這一點非常了不起。”而巴里·洛佩茲的散文從題目就能看出,飽含對人與自然關系的描寫。因此,本期導讀的主題即為“自然中的人”。
上期導讀《人性化》中談到了人性化,人性化的中心是以人為本,那么自然處于什么樣的位置?理論界對此也有爭論和探討。記得15年前,當生態(tài)文學、生態(tài)批評的觀念剛剛進入中國文學評論界之后,時任山東大學校長的曾繁仁教授曾發(fā)表一系列建構當代中國新文論體系的生態(tài)美學文章,對西方美學從“上帝中心”到“人類中心主義”進行了分析,初步提出“生態(tài)中心”的理念。隨后,復旦大學朱立元教授提出商榷意見,認為文學既然是人學,人就是中心:在改革開放之后,中國用了幾十年的時間剛剛建立起對人的尊重和人性的尊嚴,剛剛恢復人性化和人道主義的文學觀,特別是剛剛建立起主體性的文學理論,提倡生態(tài)中心是否意味著忽視人,忽視主體,太過強調客體?也有學者從另外的角度提出中和意見,即現(xiàn)代學術已經(jīng)進入了“去中心”時代,一切宏大敘事都將被解構,所以任何“中心之說”皆為不合時宜,不如既不以人為中心,也不以生態(tài)中心,而是重提“人與自然和諧相處”。這個說法似乎得到了雙方的認可。曾繁仁教授在隨后的著述和學術活動中開始主張一種“生態(tài)圓融論”,并對中國傳統(tǒng)文化中的“致中和”思想理念甚為欣賞。其實,在我看來,人性化不僅僅包括對人的尊重、關懷,也應當包括對外在于人的自然世界的尊重和關懷,充滿了人情味。提倡了高尚的人文精神,也就是在與所有群體或個體之外的“他者”之間創(chuàng)造一個溫馨、和諧、舒適的環(huán)境,以便更有利于人的生存和發(fā)展。人善待他人、善待自然、善待“他者”也是為了讓人生活得更好,并且具有可持續(xù)性,這是更大的人性化,也是更大的愛。
在這方面,美國一位非常著名的生態(tài)批評學者的觀點非常值得關注。他認為,人類作為自然世界的一部分,與整個自然的其他方面始終存在一種“動態(tài)均衡”的進程,這是一種沒有專屬于人類特權條件的“動態(tài)均衡”,是由生物圈中每一個存在體參與和互動的“動態(tài)平衡”。人與其他生物從未保持過一種不變的“姿態(tài)”,而是在不斷地從一種不平衡狀態(tài)走向另一個方向的不平衡。每一次變化、維持和復位,都有難以預測的反響和結果,這些反響和結果都需要我們通過文化和經(jīng)濟活動的改變來進行處理和矯正。作為進化的產(chǎn)物,我們并非一個終結的存在,不像一個完成的商品,被放在貨架之上等待售出,等待消費。我們應該把自己更多地理解為一個更大的多元生物進程環(huán)鏈中的進程之一,而相對于更小的生物進程,我們又是其更大的多元生物進程環(huán)鏈。我們生活在一個生態(tài)系統(tǒng)中的同時,細菌、寄生蟲和病毒生活在我們體內,也還生活在他們自己的生態(tài)系統(tǒng)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