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桂華

（上海師范大學，上海 200234）

高考語文試題的變化與展望

鄭桂華

（上海師范大學，上海 200234）

高考語文試題每年在保持基本穩(wěn)定中，也會有一些細微的變化。通過對近幾年高考語文試題的分析，發(fā)現(xiàn)其測試重心存在以下三種變化：認知維度由記憶向運用偏移，測量難度由簡單模仿向創(chuàng)造性表達提升，測試任務的開放度由具體明確向多元綜合傾斜。這些變化的共同指向是強調(diào)語文核心素養(yǎng)的培養(yǎng)。

高考改革；高考語文；語文命題；語文教學；核心素養(yǎng)

最近幾年，高考語文試題在諸如課標的修訂、語文在高考中比重的重議、語文教學傳統(tǒng)的重估等動因中體現(xiàn)著一些變化。這些變化對教學一線教師來說非常重要，教師必須從變化中把握語文教育的導向，同時據(jù)此調(diào)整教學，才有可能掌握語文教學的先機，并取得事半功倍的效果。本文通過對近幾年高考語文試題的分析，歸納總結(jié)變化的趨勢，以期對中學語文教學有所啟示。

1 測量目標的認知維度：從記憶到運用

檢測考生對文學常識的掌握情況，是上海高考語文試卷中閱讀理解部分的一道基礎(chǔ)題。將其中3年的試題做比較，看看這類試題出現(xiàn)了什么變化。

2007年，該題的閱讀材料是北宋蘇軾的《阮郎歸·初夏》一詞，試題是：

“詞”這種體裁的別稱是______。（1分）

2014年，該題的閱讀材料是南宋陸游的《鏡湖女》一詩，試題是：

從體裁上看，本作品屬于（ ）。（1分）

A.古體詩 B.近體詩 C.歌行 D.詩余

2015年，該題的閱讀材料是南宋張孝祥的《隱凈山中大雨》一詞，試題是：

這首詞的詞牌應是（ ）。（1分）

A.沁園春 B.水調(diào)歌頭

C.雨霖鈴 D.八聲甘州

初看起來，這3道題考查的都是學生對古典文學常識的掌握情況，屬于選擇-反應試題，答案指向都是具體而明確的，因此很多教師一般不會注意它們之間的差別。其實，從認知維度上說，這3道題分別屬于不同的層級。如果用安德森等人的認知領(lǐng)域目標分類學的二維表格來分析（見表1），其差別一目了然。

如果把認知加工維度看作一條橫向坐標軸，從表1的信息可以看出，2007年、2014年、2015年高考語文上海卷這3年的文學常識題，在這條坐標上呈現(xiàn)逐漸后移的趨向，即隨著認知維度的后移，識記成分越來越少，應用成分越來越多。一般來說，題目所屬的認知層級與難度不同，應答的側(cè)重點、應答步驟及思考策略也會有所不同，相應地，平時對這類能力的教學與學習策略也會體現(xiàn)出一定差異。但是在教學中，不少語文教師往往把它們當成一類題目來對待，只要求學生用“記住文學常識”的方式來應對，為了拿到這1分，教師常常會用“寧可多記一千不可漏掉一個”的方法，花力氣整理很多文學常識，并要求學生機械地背出來。從應試的角度看，這樣做當然有效果，但卻事倍功半、得不償失。恰當?shù)淖龇ㄊ?，針對高考試題的細微變化，明了語文試卷對語文核心素養(yǎng)的測試上追求更科學、更合理化評估的趨勢，改變以往那種以“記住”為目的的機械方式，而是結(jié)合課文內(nèi)容的理解隨文學習文學常識，讓學生在理解主旨、分析體裁特征時運用文學常識。這樣的學習既是對不同文本類型特點的認識過程，同時也是將文學知識化作理解能力的過程。

表1 高考語文（上海卷）2007年、2014年、2015年文學常識試題分析表①由于這3道試題沒有檢測概念性知識、程序性知識和元認知知識的掌握情況，故上表沒有列入這3種知識類型，也沒有列出認知加工維度的分析、評價、創(chuàng)造3個層次。

表2 高考語文（浙江卷）2006年、2015年文學常識試題分析表②由于這3道試題沒有檢測概念性知識、程序性知識和元認知知識的掌握情況，故上表沒有列入這3種知識類型，也沒有列出認知加工維度的分析、評價、創(chuàng)造3個層次。

再以浙江卷為例來看這個問題。多年來，浙江高考試卷中一直有1道文學或文化常識題，一般用選擇題的方式，1道試題4個選項，涉及古今中外的文學文化常識，包括作家作品、作品體裁、風格流派等，從知識的類型看，全部屬于事實性知識。但是在2015年的試卷中，這道文學常識題的形式改為：首先介紹古人的名與字之間常見的“同義”“反義”“相關(guān)”3種關(guān)系，并以“岳飛字鵬舉，意思是鯤鵬高飛”為例，幫助考生理解古人名與字的關(guān)系；然后要求考生運用這一知識，給“陳璋”“孫冠群”兩個人分別取“字”，還要說明所取字與名的關(guān)系。同樣是考查文化常識的內(nèi)容，測試重點不再是對事實性知識的記憶，而是著重在應用。如果將這兩種題目的測量目標放到安德森等人的認知領(lǐng)域目標分類表格中（見表2），其測試取向就更容易看清楚。

與上海卷、浙江卷的情況類似，試題測試點在認知維度的變化，在其他省份的高考試卷中也有所體現(xiàn)，其差異取決于命題人的自覺程度，這種轉(zhuǎn)變有的明顯、有的不明顯，有的早、有的遲，有的能貫穿、有的時斷時續(xù)。高考語文試題在認知層級及測試取向的變化，帶給語文教學很多啟示和挑戰(zhàn)?，F(xiàn)代課程論及現(xiàn)代認知心理學理論都認為，在一定的學習時間內(nèi)，擁有具體、清晰的學習內(nèi)容及目標定位，都有助于教學任務的達成。以語文知識為例，教師對學習內(nèi)容的理解，不能滿足于知道“這一課、這一單元應該教授哪些知識”，還需要細分到“這些知識可能包含哪些能力層級”、對這些知識“學生需要掌握到什么樣的程度”，教學才可能是有效的。當然，清晰的學習內(nèi)容定位還要配以適當?shù)膶W習活動、有效的學習評價策略以及足夠的語言實踐活動，這些都是需要細化的。

2 測量目標的難度：從簡單模仿到創(chuàng)造性表達

語言文字運用題在很多高考試卷中是獨立的板塊，且分值不高，因而題目所反映出的變化信息往往比較容易被忽略。但正是因為這類題相對獨立、分值不高，改動它對整份試卷的影響不大，且這類題檢測目標比較明確集中，往往被很多命題者用作嘗試試卷改革的“小白鼠”?！敖o例句請考生仿寫”是一種測試目的明確、答題與評分都相對容易操作的題型，近年來浙江卷都用它來測試學生的語言文字運用能力，但是試題的難度增大還是明顯的。

高考語文浙江卷2010年第6題：

余光中先生說：一個方塊字是一個天地，美麗的中文不老。許多漢字自身的構(gòu)成就能詮釋含義、激發(fā)聯(lián)想。請仿照示例拆拼漢字，并用富有文采的語言描述它。要求：至少運用一種修辭方法。（4分）

【例1】墨：大地滋養(yǎng)出一個黑色的精靈，在古樸的宣紙上翩翩起舞。

【例2】鴻：江邊盤旋的那只孤獨的鳥啊，每一聲哀鳴都在訴說游子的心曲。

（1）塵：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2）舒：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高考語文浙江卷2013年第7題：

仿照下面示例，用比喻的手法描述一組事物。要求合乎事理，句式和結(jié)構(gòu)與示例相似，不得選擇“青天”“月亮”“芭蕉葉”“露珠”作為描述對象。（5分）

【示例】

青天，是一片芭蕉葉，

月亮是一滴露珠。

手指，輕輕一點，它就落了。

高考語文浙江卷2014年第7題：

依據(jù)下面的示例仿寫，要求句式、結(jié)構(gòu)與示例相似，不得選擇“月”“湖”“魚”作為描述對象。（4分）

【示例】

彎月落在湖水中；

魚兒游去了，

碎得月影半池——

聽見了嫦娥幽怨的歌聲么？

如上所見，2010年的試題給出的兩個例句的結(jié)構(gòu)相似，提示的拆字組句的思考過程接近，仿寫要求一致。兩句都是把一個組合字拆為各有獨立字義的兩部分，再分別描述兩個獨立字所構(gòu)成的景象，然后針對這一景象抒發(fā)情感。從難度上看，一是分別仿寫，二是提示了被拆的字、不需要自己找，三是這兩個字拆解比較方便，寓意比較明確，因此總體說來試題難度不高。

2013年試題是仿寫一段詩句，段比句的要素多。首先，句中的3個描述對象之間存在邏輯關(guān)系，即“青天”是“月亮”的背景，“月亮”是“手指”的作用對象。其次，青天與芭蕉等還構(gòu)成類比關(guān)系。顯然，仿寫難度比2010年試題高。但是，與2014年試題相比，又相對容易。2014年試題的仿寫對象，是由4個句子構(gòu)成的一首已經(jīng)比較完整的詩，全詩的要素更多，含有“彎月”“湖水”“魚兒”“月影”“嫦娥幽怨的歌聲”等意象。2013年例子寫的是眼前景，基本上沒有情感與歷史社會指涉，而2014年的例詩則有感情基調(diào)和歷史感，抒發(fā)了哀傷惆悵之情。試題要求仿寫整首詩歌，不僅涉及意象的類型分布、意境的營造，句子之間的邏輯關(guān)系也更復雜。這對考生的想象力、思維的縝密性、意境的把握等都有更高要求。

上述舉例給我們的啟示是：隨著課程改革重在培養(yǎng)學生核心素養(yǎng)的認識以及體現(xiàn)，語文測試在認知維度方面的定位會越來越清晰，試題難度會加大，對學生思維能力（包括想象、聯(lián)想等發(fā)散思維能力）以及語言文字應用能力的測試會越來越受到重視。

3 測量任務的開放度：由具體明確向多元綜合傾斜

高考語文全國卷一直有語言文字運用的試題，從近些年這類試題的變化，也可以部分地捕捉到課程改革及語文測試變化的動向。

2004年高考語文全國卷有這樣的語言文字運用試題：

（第22題）將下面的句子改寫成幾個短句（可調(diào)整語序、適當增減詞語），做到既保留全部信息，又語言簡明。（4分）

由中國質(zhì)量萬里行促進會組織的、緊密結(jié)合經(jīng)濟熱點的市場消費環(huán)境，圍繞打擊假冒、信用建設、質(zhì)量興國、名牌戰(zhàn)略等社會熱點、焦點問題，以“誠信質(zhì)量名牌”為主題，聚集各個領(lǐng)域?qū)＜覍W者進行互動交流的“中國3?15論壇”，將于3月9日在京拉開序幕。

這段文字是一個長句，有119個字。題干中的改寫要求有兩項，一是“保留全部信息”，二是“語言簡明”，分別指向內(nèi)容與語言表述。

2005年全國卷中的語言文字運用題也比較容易，要求將6句話組成前后銜接、意思完整的一段話。近兩年，全國卷中語言文字運用題難度提高不少，以2016年全國Ⅱ卷中的試題為例：

（第16題）在下面一段文字橫線處補寫恰當?shù)恼Z句，使整段文字語意完整連貫，內(nèi)容貼切，邏輯嚴密。每處不超過15個字。（5分）

氣候是一種復雜的自然現(xiàn)象，不僅決定著土壤、植被類型的形成，改變著地表形態(tài)，① 。人們的生活、生產(chǎn)、建設無不需要考慮氣候的影響。氣候已成為一種自然資源，供人類充分利用，為人類造福。但是，② ，有時會帶來某些災害。所以，人們會利用一些方法，在一定區(qū)域內(nèi)改變氣候狀況，③ 。

該題這段文字由5個單句組成，不計算需要填入的內(nèi)容，試題所給文本有131個字。與2004年的試題相比，語意復雜，文字量增多。答題要求有4項：“語意完整連貫”“內(nèi)容貼切”“邏輯嚴密”“每處不超過15個字”。語言表達的要求不再是“語言簡明”這類原則性的要求，而是有邏輯性甚至具體字數(shù)的限制。與2004年試題相比，更難的是所給文字不完整，需要學生自己完成補寫。答題時學生僅僅理解文本內(nèi)容就不夠了，需要進行理解、推測、嘗試、反思等多個認知層級的思維活動，任務的復雜性、答案的開放度都有所提高。

從上述高考語文試題反映的測試取向的變化，其中體現(xiàn)的是重視學生核心素養(yǎng)方面的測試?；仡?0多年中國語文課程改革發(fā)展的歷程，大體經(jīng)歷4個階段：20世紀80年代初，是重視學科知識的階段；20世紀90年代初是重視技能的階段；21世紀初推出新課程標準，強調(diào)三維目標；到近期提出重視培養(yǎng)學生的核心素養(yǎng)。這4個階段的變化其實指向的是一個目標，即回答“語文課程應該培養(yǎng)什么樣的人”這一本質(zhì)問題。今天，人們對這一問題的認識越來越清晰。高考語文試題的變化，往往體現(xiàn)的是語文教育目的的變化。這就要求語文教師關(guān)注語文教育理念的變化趨勢，及時調(diào)整教學重心和教學方式，以適應這種變化。就目前語文教育的主流認識來說，主要是重視學生語文核心素養(yǎng)的培養(yǎng)，提升學生語言文字的建構(gòu)及運用能力，提升學生思維品質(zhì)，發(fā)展學生的審美鑒賞創(chuàng)造能力以及文化傳承與理解等素養(yǎng)。語文教育研究者對語文核心素養(yǎng)的探索將會為語文教師的教學、學生的語文學習提供更堅實的支撐。

College Entrance Examination Questions of Chinese:Changes and Prospect

ZHENG Guihua
（Shanghai Normal University,Shanghai 200234,China）

The College Entrance Examination of Chinese has remained stable in terms of how to measure students’ability in Chinese language arts,with only minor changes.Analysis of the College Entrance Examination questions of Chinese in recent years indicates that the examination is shifting its focus in three aspects.First,its cognitive dimension is shifting from rote memorization to effective use of the language.Second,its difficulty is increasing by switching from simple imitation to creative expression.Third,the degree of openness is shifting as well from being clear and specific to being multiple and integrated.The common point of these changes is to emphasize the cultivation of key competencies of Chinese language arts.

College Entrance Examination Reform;College Entrance Examination of Chinese;Chinese Exam Item Development;Chinese Teaching;Key Competency

G405

A

1005-8427（2017）01-0053-5

10.19360/j.cnki.11-3303/g4.2017.01.010

（責任編輯：陳睿）

鄭桂華（1969—），女，上海師范大學中文系，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