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有我之趣”,就是說要讓文章有“旨趣”。我一直固執(zhí)地認為:人有趣則文有趣,人無趣則文無趣。這個“趣”不是“逗樂”“搞笑”,而是“精神趣味”。有精神趣味的人,看山有色,聽水有聲。我們不妨來看一個有精神趣味的人的真實故事——齊白石曾客居保定一旅館,與一蠅共處三日,既不驅(qū)之,亦不滅之,反為之造像,命名為《蠅》。——在最缺乏詩意的地方都能發(fā)現(xiàn)詩意,這是不是一種傲人的本領?
我曾經(jīng)寫過一篇文章,題目是《精神燦爛》。我在文中寫到美國著名插畫家“塔莎奶奶”——她守著如花的生命,懷著如花的心情,把每一個平凡的日子都過成美妙童話。滿臉皺紋如菊、雙手青筋如虬的她,扎著俏麗的小花巾,穿著素色布裙,赤著腳,修剪草坪。逗弄小狗,泛舟清溪,吟詩作畫。她說,下過雪后,她喜歡去尋覓動物的足跡,她把鼴鼠的足跡比喻成“一串項鏈”,把小鳥的足跡比喻成“蕾絲花紋”……因為識得趣味,所以精神燦爛,因為精神燦爛,所以才思泉涌。每一個寫作者眼中的事物,都是迥異于他人的“這一個”。這些事物上面附麗了作者獨一無二的個性體驗,作者通過神奇的“目光的第二次給予”,引領我們到達了一個精神的仙境。
有趣的文章“眉清目秀”,無趣的文章“面目可憎”。
所謂“有我之采”,就是說文章要有“文采”。我曾帶著學生做過這樣一個練習:請用一個富有文采的句子,寫出“小鹿去泉邊喝水”這個情景。大家絞盡腦汁,大都是擴寫了這個句子:怎樣的小鹿去怎樣的泉邊怎樣喝水。當我展示出鮑爾吉·原野筆下的那個句子時,全場嘩然。鮑爾吉·原野是這樣寫的:泉水捧起小鹿粉紅的嘴唇。這就是文學的語言——動情的,浮雕的,陌生的。
讀到習作中這樣的文句:“給我寄一封天空味道的信”,我不禁想到了李清照的“云中誰寄錦書來”,這無疑是專屬于詩人的錦心繡口;讀到習作中這樣的文句:“讓我漾在自然的音樂里,挽雨共舞,心靈放歌”,我不禁想到了金凱瑞的《雨中曲》,那無疑是靈魂浪漫者的情愫放飛。有個資深評閱高考作文卷的老師曾對我說:“有時候,一篇作文中猛然跳出一個特別打動我的句子,我就不由自主打出了高分?!?/p>
我以為,真正的文采是仿不來的,更是竊不來的,真正的文采是愛到極致自然綻放出的美艷心花。
——有我之心,有我之情,有我之慧,有我之趣,有我之采。寫一篇“有我”的文章,你賺了。
(選自張麗鈞博客,已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