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性與慈善

眾所周知，中國古代圣賢對于人性是善還是惡的觀點有三個，分別是孟子的性善論，認為人之初，性本善；荀子的性惡論，認為人之初，性本惡；告子的性無善無惡論，認為人之初本就是一張白紙。對于這三家觀點，我有這樣的認識：人之性除了善與惡以及無善無惡之外，應(yīng)該還有很寬的中間地帶，也就是介于善與惡之間應(yīng)該有很多種品性，比如自私。此處所說的自私是簡單的利己、為我，其前提是不損害他人和群體的利益。

其實，自古迄今幾乎所有的人們都是處于這樣一種狀態(tài)下。因為任何人，都必須滿足自己的生理需求，孔夫子就說，“飲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禮記》）這是說，食與色，乃人之共性，也是人的主要欲望。當然在儒家看來，滿足個人的食與色，仍然是善，而不是惡的。進一步說，在儒家看來，人們追求富貴的欲望都不是惡，而是善的品性。他說，“富與貴，是人之所欲也，不以其道得之，不處也；貧與賤，是人之所惡也，不以其道得之，不去也。”（《論語》）不僅如此，孔子并不認為人欲是惡的品性，而是說以不道德的手段獲得利益是惡的行為。這就很清楚地表明，滿足自己的溫飽并不是惡的行為。由此，我們以為，在善的行為，比如利他與利群的行為與惡（害人與害群）的行為之間，還有既不是善也不是惡的行為與品性。這些行為與品性處于善與惡的中間地帶。

其次，我們還認識到，自古及今社會各階層的人們，單純的善人與單純的惡人都是比較罕見的，也就是說除了極少數(shù)圣賢與十惡不赦的人以外，絕大多數(shù)人都是集善與惡于一身的人，有時候做好事，助人為樂；有時候做壞事，損人利己；更多的時候是滿足自己的衣食住行，利己而不損人。這是在人們實現(xiàn)了社會化并成為有獨立民事能力的人以后，每個獨立的個體都會具有的“人性三重性”，即所謂動物性、人性和神性。

人是動物，首先具有動物性，盡管是高級動物，也具有與其他動物相同或相近的屬性。例如，人與其他動物一樣必須吃喝拉撒睡，而且缺一不可。人還與其他動物一樣，具有占有欲、攻擊欲、破壞欲和性的欲望。這是人作為動物的自然屬性，而且人皆有之。人不可能脫離與生俱來的動物性，否則就不會成為動物。這就是古人所說的“人性之惡”觀點的基本來源。于是，在生存競爭中，人們爭名爭利爭地位，盡其所能地聚斂和占有物質(zhì)財富，例如少數(shù)身居高位的官員，他們的生活所需原本已經(jīng)完全不成問題，卻將國民的巨額財產(chǎn)聚攏在自己名下，強行占為己有；少數(shù)人為了達到個人目的，肆意攻擊社會和他人，沽名釣譽，以滿足私欲；個別人無視法制與其他社會規(guī)則，我行我素，胡作非為，破壞社會秩序以至于危害他人和人類生存環(huán)境。那么，通過任何方式使人完全徹底地脫離動物性，都是枉然的。除了吃喝拉撒睡以外的那些惡的動物性，都是造成社會犯罪的根本原因。如果要完全加以禁絕，與人的動物性相悖。于是，法律就起到控制和減少犯罪的作用；而道德則起到涵養(yǎng)人們的身心，并引導(dǎo)人們向善去惡的作用。

那么，要改造或者控制人的動物屬性，就要盡可能地實現(xiàn)人的社會化，使人具備所謂社會屬性，也就是所謂的人性。每個人，自幼年時期開始就在父母和老師的教訓(xùn)下，學習如何為人的道理，養(yǎng)成為人的品性，嘗試著獨立走上社會，實現(xiàn)其作為人的社會價值。例如，學習文化和科學知識，學習自理、自立、自強的本領(lǐng)，樹立遠大的人生目標和宏偉的人生理想；在某個工作崗位上，兢兢業(yè)業(yè)、勤奮努力，不斷上進，至少要能夠自食其力，養(yǎng)家糊口；要參與社會生活，與人和諧共事，恪守自己的本分，尊重他人，愛護老幼，遵紀守法，做一個不危害社會和他人的善良百姓。充分實現(xiàn)社會化的人，可以愉快地融入社會，就可以逐漸打下涵養(yǎng)與激發(fā)神性的基礎(chǔ)。當然，這不是能否可以發(fā)揮神性的必備條件。

神性并非人類固有的屬性，不是人與生俱來的稟賦，人不可生而為圣賢，而是需要在社會生活中加以涵養(yǎng)和發(fā)揮的。具備神性的人，就是毫不利己專門利人的人，就是脫離了低級趣味的人，就是有益于社會和人民的人。神性不是那些偉人或英雄豪杰所獨有的，一般人的身上同樣具備了神性。也就是說，只要不是十惡不赦的歹徒，他就有可能在特定的場景下被激發(fā)出神性，并加以發(fā)揮。

有一位修女，名叫特蕾莎，她就是一位充滿了神性的偉大女性。她一生只是為了那些窮困潦倒的人、鰥寡孤獨殘疾的人、身患疾病而無錢治療的人而忙碌地工作。她住在狹小的房屋里，一生只有兩套衣服，衣食住行都很簡單，個人生活極其節(jié)儉樸素，她為那些貧困和需要救助的人們奉獻了自己的全部人生。我堅定地認為，她就是一位神，一位女神，一位偉大的女神。在她身上散發(fā)著神的光芒。她是我永遠敬仰而無法企及的一尊神明。

人的三重性，不是按照不同年齡階段而表現(xiàn)出來的，也不是分為不同方面而有所表現(xiàn)的。在很多情況下，人的三重性往往交織在一起，有時候，則是人性與神性糾結(jié)在一起；有時候，則是動物性與人性糾結(jié)在一起；有時候，是動物性與神性糾結(jié)在一起。如此，我們就可以解釋，為什么在一些人那里，說人話而不辦人事，說神話而呈現(xiàn)動物之欲，也可以解釋許許多多相互矛盾著的社會現(xiàn)象。

做慈善公益，見義勇為，舍己為人，這是比較接近于神性的行為。古代偉大的哲學家王陽明說，“天地雖大，但有一念向善，心存良知，雖凡夫俗子，皆可為圣賢?！蔽艺f，圣人，就是神。

在這個世界上，我們每個人所做之事都是有其目的的，沒有完全不求回報的付出，即使是人類最偉大的母愛，也會因為子女的麻木不仁而失落悲傷；即使是最美妙的愛情，也會因為不對等的付出而積累怨恨。有人說：“我在公交車上讓座并不是因為我有多么的高尚，而是我希望這份善舉能夠積累轉(zhuǎn)移，等我們都老了坐車的時候會有人為我們讓座”。我想，這就是掩藏在高尚行為之下的凡人的私心吧。

無論如何，我都認為，性善、性惡以及無善無惡的觀點，其最終目的都是一致的，那就是引導(dǎo)人們向善、促進社會和諧發(fā)展。既然道德就是引人向善的，就不得不涉及慈善事業(yè)。慈善就是用憐愛之心做出的善舉，并且是使受助方感到快樂并消除他們的苦難，這就是慈善。盡管“人之初，性本善”，但“性相近”的人格在“習相遠”的變化過程當中，我們應(yīng)該加強道德精神文明的建設(shè)，大力發(fā)展和繁榮慈善事業(yè)，倡導(dǎo)人間正氣，使人們的善性得到鞏固和發(fā)展，從向善不斷地發(fā)展為行善。

行善，即善者將其個人的或募集社會的物質(zhì)財富（例如金錢、藥品、衣物等）與無形的精神財富（例如知識、技術(shù)等），施予鰥寡孤獨殘疾者和其他各類需要救助的人們的行為。在這個過程中，受助者感受到了社會的溫暖，也看到了生活的希望。同時，善者也實現(xiàn)了自己奉獻社會的愿望，內(nèi)心充滿了慰藉和愉悅。

我認為，在這個過程中，施善者與受助者是完全平等的，雙方都應(yīng)得到尊重。如果施善者將財務(wù)捐助給那些懶漢等期待不勞而獲的人，其一片熱心必定遭遇到冰冷的境地，其內(nèi)心的落差不言而喻；而受助者同樣需要受到尊重，如果讓其在眾目睽睽之下上演各種感激涕零、頂禮膜拜的畫面，他們本就敏感的內(nèi)心將會受到更大傷害，甚至懷恨在心。這些應(yīng)該都不是施善與助受的初衷。

古人云，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善天下。很多人自幼就是心存善意并力行善事的人，但是沒有人愿意始終扮演被救助者的角色，那些看似軟弱無力的小草都能從堅硬的石縫中探出頭來，更何況身體健康的人呢？慈善，慈之心，善之行。需要心的回饋，行的尊重，慈善事業(yè)和慈善行為才能更真摯、更溫暖、更長久。

我們都是在這個復(fù)雜多變的世界里奔波的蕓蕓眾生，都有自己的固有的善心。善心不分卑賤高低，它流露于我們舉手投足之間，這都是善心的體現(xiàn)。善良的心性通過慈善的舉動和行為，點燃了歷史的火把，照亮了人類的文明。

作者簡介：江迪，男，陜西省安康市人，西北大學社會工作碩士研究生在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