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華勇

王玲和盛偉是高中同學(xué)。在校三年里，王玲記得盛偉性格有些怪，經(jīng)常一個人躲在沒人的角落手舞足蹈地朗誦外國人的詩。

王玲是縣城里長大的孩子，無憂無慮，不像盛偉來自農(nóng)村，經(jīng)常是一臉的凝重，似乎每時每刻都在思考著什么。因為盛偉在班級里學(xué)習(xí)好，女生們常在私底下議論這個農(nóng)村青年將來考名牌大學(xué)是手里捏定了的事，況且，他人又長得標(biāo)致，鼻子是鼻子，臉是臉，幾乎挑不出什么缺陷。這樣一來，女生們就開始猜測盛偉會愛上班里哪一類的女生，可猜來猜去覺得誰都不可能。從學(xué)校整個年級放眼望去，經(jīng)過一個個排隊考察之后，女生們很失望，因為有人甚至跟蹤過盛偉，很快發(fā)現(xiàn)這個小子不食人間煙火，居然沒跟任何一個女生有來往。這樣一來更是讓大家感到盛偉有些深不可測了。最后，有女生偷偷地說：“是不是那個有毛病?！?/p>

王玲聽了后，十分認(rèn)真地問她：“你試過嗎？”對方無地自容，紅著臉嘟嘟囔囔說：“開玩笑嘛，干嗎這樣認(rèn)為，而且他又不是你的那個人?！蓖趿徇€有些不服氣，她從那一刻心里就咯噔一下，是啊，盛偉是自己的那個人就好了。

從此，王玲有意地接近盛偉。在盛偉朗誦詩的時候，她一個人總是在不遠(yuǎn)不近的地方洗耳恭聽。日子久了，盛偉當(dāng)然注意她了，算是第一次親密接觸吧。盛偉主動走過來問：“你也喜歡詩歌？”王玲下意識地點了點頭，實際上，她心里說：“我才不喜歡呢！”

“我們算是知己了?！笔ナ终J(rèn)真地說。

王玲激動了半個學(xué)期，他有些夸張地給女生們宣布：盛偉愛上了她。

許多女生為此偷偷地抹過眼淚。

很快，高中畢業(yè)參加高考。盛偉當(dāng)然像大家預(yù)料的那樣考上了省城名牌大學(xué)，而王玲只是考到了三本。這樣一來她的自信心被打倒了一半，覺得自己和盛偉沒戲了。

可萬萬沒料到，大學(xué)四年后，這個白馬王子居然也回到了她們這幫丑小鴨中間。

盛偉說，他第一次見到賀雅利心里便有了她，說白了就是愛上了。他一說出口，又覺不妥，因為賀雅利有男人了。每次一塊喝酒，朋友都提醒盛偉說，愛上有夫之婦危險，有時是陷阱。即使有真情，自個要掂量一下輕重，好端端的一個家叫你攪黃拆散，人們怎么看？盛偉不斷說：“這感情的事，誰也沒法子?！泵看魏韧昃疲抵o賀雅利打電話，賀雅利小心翼翼地給他發(fā)過來一行字：千萬別打電話，有甚事見面說。

盛偉像沒魂似的整天想著賀雅利，他輕易不對別人說。每次賀雅利給他發(fā)來這條信息時，他都感到一絲的涼意，見面的機(jī)會太少了，縣城就這么小，前街放屁后街都能聽得見，這事兒撂在心里太難受，種種怪模怪樣的東西老在腦子里轉(zhuǎn)，為甚偏偏愛上賀雅利？這樣翻來覆去地想，折磨得盛偉有些撐不住了，鬼迷心竅了嗎？不是，就是有感覺，這種感覺到別的女人身上沒有，只有賀雅利。盛偉忍不住還是打電話。

“你怎么就不聽話呢？不要打電話呀！”賀雅利幾乎是求他了。

“我想你！”盛偉直截了當(dāng)?shù)卣f。他感到渾身發(fā)燒，要燃著了一樣。

“要控制。懂嗎？這樣會出事的?！?/p>

“我不怕！”

賀雅利沒辦法，她有些心虛，老是擔(dān)心哪一天會出亂子，這個小地方只要一出門，眼熟面活到處是認(rèn)得的人，即使是叫不上名字，也能曉得她住在哪里。

賀雅利在一家公司上班，幾乎要倒閉了，上面一直說企業(yè)要改制，她便在家里等著消息。有一次，好姐妹王玲興致勃勃地跑來請她去吃飯，她開初推脫說不去，恰好丈夫打來電話說跟別人去省城了，王玲扮著鬼相對她說：“這下自由了吧，出去透透氣，說不準(zhǔn)飯桌上你能看上一個相好的呢！”

“你才這么想！”賀雅利當(dāng)時就害臊了。

說是說，賀雅利還是沒經(jīng)得住王玲的煽動，她想，反正丈夫不在家，自個兒省得做一頓飯，于是，她梳洗打扮了一番，決定跟王玲出去散散心，可是，臨出門的那一刻，她猶豫了。她問玲：“都是生人，合適嗎？”

“一回生，兩回熟，哪有合適不合適的?！蓖趿岽咧s快鎖門走人。

賀雅利曉得王玲的生活圈子很大，政府部門都能認(rèn)識幾個人。她也曉得王玲感情生活更是搖曳多姿，許多男人在她跟前順溜得就像一只只綿羊，每天都有人請她吃吃喝喝，而且隔三岔五地拿著禮物送給她。王玲說這才叫社會，才叫生活，男女說說笑笑有情有意推杯換盞才使生活充滿了歡樂。王玲還說自己身上穿的、用的全是男朋友送的，甚至內(nèi)褲也有人送。賀雅利每當(dāng)看著王玲眉飛色舞地說這些事的時候，心里多少鼓噪一陣子，全身上下雞皮疙瘩起了多少回。她開玩笑地問王玲：“你究竟有多少男朋友？”

“要數(shù)字嗎？”王玲不屑一顧地說。

“不是。我說好的，就是鐵桿那種。”賀雅利反倒覺得心虛了。

“我也不曉得?！蓖趿崾种е掳停妓髁艘幌抡f：“管他呢，好一天算一天，不像你在一棵樹上吊死?！?/p>

這句話戳痛了賀雅利的心。

那次飯局上，王玲十分隆重地介紹了一番賀雅利俊，什么女子，巧婆姨、性格好、身材好，又體貼人之類，一口氣說了一大堆好話，這讓賀雅利更是坐不住了。她紅著臉不敢正視在座的人，對王玲說：“你這張嘴就像個小喇叭，我哪有那么好？”

王玲挨個給賀雅利介紹所有的朋友，到盛偉時，王玲突然起身走過來雙手搭在盛偉肩膀上輕輕拍打著說：“俊女子，這位帥哥是咱縣里的能人、詩人，屬于著名的那號，唯一缺陷就是未婚，心高氣傲，沒一個女孩裝進(jìn)他心里。”

眾人附和，這越讓賀雅利覺得心里怪怪的。盛偉看著賀雅利，跟她問好，然后回頭對王玲說：“你就別吹了，人家女孩都要尋一個活人？不是尋死人（詩人）。如今社會，是財富顯擺的社會，才華算什么，詩能當(dāng)吃的呀？”說完回頭又看了一眼賀雅利，他瞬間覺得這女子靜靜地聽他說話，甚至他感到她的平靜與幾份羞澀是讓他動心和品味的。

賀雅利點點頭，算是認(rèn)識了。王玲從桌子上拿起煙盒，十分熟練地順手抽出一支煙來，旁邊的男生趕忙掏出打火機(jī)，有點獻(xiàn)殷勤地給她點著說：“王玲同志是條漢子，吃煙喝酒是女人中百里挑一的?！?/p>

“你這是夸我還是貶我？”王玲朝男生吐了口煙。

盛偉不太喜歡王玲，像她這種性格的女子，沒一點味道，可在某些場合，比如幾個朋友聚會，沒有王玲張羅也不行，更何況隔三岔五王玲就會引來新鮮面孔，無論是男是女，盛偉覺得自己還真的孤傲清高，論交際，他和王玲無法相比。

盛偉在大學(xué)時，認(rèn)識一個同樣愛寫詩歌的女生，她家在陜南山區(qū)，論條件比陜北強(qiáng)不了多少，他倆可以說情投意合，除了談詩歌外，很快進(jìn)入到熱烈程序。那女子長單眼皮，天生麗質(zhì)，有江南女子的韻味。特別叫盛偉動心的是陜南女子內(nèi)涵一種古典的美，班里不少男生私下里常說，一個生在黃土僻壤之地，一個生在窮山惡水之地，還有那么多激情澎湃。學(xué)院里無數(shù)高富帥的哥們，算啥，沒品位，精神空虛的皮囊。盛偉那種詩人的氣質(zhì)，無人能比。

兩個詩人的詩歌寫得讓無數(shù)男女競折腰，兩個人的愛情轟轟烈烈得叫許多男女羨慕嫉妒。省城的一個高富帥哥們在校園攔住了盛偉說：“憑什么？陜北黃土茆圪垯牛啥，幾句臭詩就想糊弄女人?！?/p>

盛偉覺得莫名其妙，這分明是歧視！他早已怒火沖天了，說：“你以為你是誰？狗日的炫耀個求，老子寫詩與你求相干了？”

省城男生不服氣。但懼怕陜北這毛頭愣腦的后生，你不看他的臉都變形了嗎，好漢不吃眼前虧，找個日子再理論。那男生擺擺手走了。

提起這件事，盛偉半月二十氣不順。他覺得省城這后生欠打。然而，陜南女子對他說：“和解吧，人家老父親是省里的什么頭頭，咱鄉(xiāng)下人，惹不起！”

盛偉聽不慣的就是這句話，他才不管什么省里的頭頭，誰欺辱人他就跟誰過不去，要不人家會送他外號“一根筋”呢。

那天盛偉與幾個詩友喝酒，大家高談闊論后有些高了，陜南女子提議大家去歌廳唱歌，大家一致鼓掌同意，他們有些跌跌撞撞走出飯店，在大街上肆無忌憚地唱著歌兒，去尋找燈紅酒綠的歌廳，走到轉(zhuǎn)彎處，兩輛轎車停下來堵住了他們。

盛偉幾個停止了歌唱，轎車上鉆出幾個人他們沒數(shù)清，只聽陜南女子恐懼地說：“不要！”

是高富帥站到盛偉跟前，他用手指戳著盛偉的鼻尖說：“除非你認(rèn)■了。”

盛偉是詩人，他想，這狗日的不就是省城的一混混嘛，顯擺個求，有權(quán)有勢又能怎樣？現(xiàn)在社會是公平的社會。他甚至還想，要不就算求了，自己比他素質(zhì)高，一個高素質(zhì)的人怎和一個低品位的人斤斤計較呢。然而，很快，他的大腦又模糊不清了。對方分明是與自己決斗來的，為榮譽(yù)或為女人，可能是因為詩歌……盛偉鄙視對方。他斬釘截鐵地回過去：“你的心太陰暗了，也許很齷齪。你的老子沒教好你尊重別人?！?/p>

這詞挺順當(dāng)，盛偉很快就忘了。

也許在這一刻，盛偉做好了拼命的準(zhǔn)備。然而他的幾個詩友早就嚇得一個個不見了蹤影。陜南女子開始哀求說：“放過我們吧，看在校友的面子上。”

“狗屁，你們還寫詩，有什么了不起，狗屁詩，簡直是死人，狗屎！”

盛偉覺得不可能容忍了?？床黄鹱詡€可以，玷污詩歌不可以。他出手了……打架讓他狼狽不堪，校方迫于壓力，差點開了他的學(xué)籍。他突然間像變了個人似的，漠然地看著人和世界，他想得到的公平失衡了，權(quán)勢還是能把他壓得喘不過氣來，他不服，好在許多朋友說好漢不吃眼前虧，他軟了，有些窩囊，一個激情澎湃的詩人頹廢了，陜南才女也對他說拜拜了。

“我就曉得這結(jié)局?！逼鋵?，盛偉說這話是自欺欺人，他把感情很當(dāng)一回事的。別人說文人圈和演藝圈都很亂，只要志趣相投就一拍即合，女孩都愿意獻(xiàn)身。盛偉不這樣，很浪漫，狂傲，都是有尺度與分寸感，在他眼里揉進(jìn)去的人不多，但他不是另類，與大多數(shù)同學(xué)能相處?？伤麤]想到，陜南女子關(guān)鍵時刻放棄了他。他們的關(guān)系，大家還一直看好。陜北陜南兩個地方對等相稱，而且是因為詩歌相愛的，怎么說變就變了呢？盛偉感到有東西在撕扯著他。

“愛有時是錯誤的?！标兡吓友廴t著。她不停地?fù)u頭，好像做錯了一件不可饒恕的事。

“錯誤？我賤呀！”盛偉有些激動了。

陜南女子哭了起來。好一會，孤零零地走了。她說以后盛偉會明白的，盛偉滿腦子的霧水，像一具僵尸。他就是這樣告別了自己的初戀，也匆匆拿到了畢業(yè)證，回到了老家。

盛偉畢業(yè)后，回到陜北小縣城便沒心事寫詩了，在他等待分配的日子里，幾個要好的高中同學(xué)不停地請他喝酒。小地方，沒上大學(xué)的哥們在四年里混出名堂，個個神氣十足。盛偉被愛情打擊后神情還沒恢復(fù)過來，又被社會上突如其來的變化刺得心里發(fā)疼。上了四年大學(xué)，一無所有，理想、事業(yè)、愛情都丟了。

還好，大學(xué)回來沒等多久，人事部門一紙文件把他分配到文化單位，他滿以為自己也就如此了。當(dāng)他去這個單位報到時，大門上竟然吊著一把鐵鎖。

盛偉心灰意冷，他立刻明白這樣單位的境況，名存實亡。人事部門當(dāng)初分配時竟然還考慮他的專業(yè)愛好對口呢。盛偉拿著那張介紹信轉(zhuǎn)悠了一圈，慢慢才打聽到那個文化單位總共才有4名工作人員，除了一個頭頭，大家都在家里做自己的事。單位的辦公室破敗不堪，甚至沒水沒廁所，他這才覺得生活很可笑，他天天和幾個死黨哥們一起喝酒，有一次喝醉了，盛偉突然說起了他的愛情，他的詩歌，他說大學(xué)的生活是多么富有激情的生活，還有那個陜南女子，最后稀里糊涂分手還不明白為什么？說著說著，竟然哭了起來，而且淚流滿面。一桌人聽得云里霧里，有人建議送他回去，熟知他脾性的哥們說：“不管了，越送越醉，酒醒后他自然會回去?！?/p>

就在盛偉無聊至極的時候，連他自己也沒有明白過來，人事部門一紙調(diào)令把他介紹到縣長的身邊。

縣長問他適應(yīng)不適應(yīng)文秘工作，要命的是縣長問他還寫不寫詩。

盛偉有些無地自容了，他紅著臉有些尷尬地對縣長說：“工作還好適應(yīng)，詩，就寫不了幾首了。”

縣長好像夸了他幾句，盛偉一句也沒記下，當(dāng)時腦子熱，一個勁地胡思亂想，連心臟都在怦怦直跳。他不停地自問：為甚？為甚當(dāng)秘書？

縣長似乎十分了解他的心思，說年輕人要干一行愛一行，在政府辦公室能學(xué)到詩歌以外的東西。

盛偉明白縣長的話。

又一次飯局上，哥們幾個傻了，都巴結(jié)起縣長跟前的這個紅人來。王玲說得更露骨，她拍拍盛偉的肩膀說：“兄弟出頭之日，便是我等享福之時?！?/p>

“一個小秘書，有甚可出頭的呀？再說，我一時半會適應(yīng)不了這差事呢。”盛偉十分認(rèn)真地對大家說。

王玲神兮兮地說：“好好干吧，到時你就明白了。”

哥們幾個不停地奉承還是讀大學(xué)好，還是吃公家飯好，還是當(dāng)官好，一個人在社會上不僅僅需要錢，更重要的是名聲，等等。盛偉聽得有些膩了，幾個財大氣粗的哥們竟然學(xué)會了奉承人，而且拍起了馬屁，他覺得這種相互賞識和彼此維護(hù)有些俗氣。

盛偉說：“你們過高地估計我了吧?！?/p>

王玲嘴快，說：“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以你的才氣，現(xiàn)在是秘書，將來就是縣長了?！?/p>

盛偉喝高了的時候，突然問起賀雅利來，眾人面面相覷，不明白他的意思，王玲站起來，搖晃著身體，聲音依舊那么清脆：“不會吧，大詩人，不會愛上人家了吧？”

“愛上又怎么了？我還就愛上她了。”盛偉很認(rèn)真地說。

哥們幾個笑了，以為盛偉在說醉話。有個哥們問：“那個賀雅利？是詩女還是仙女？”

王玲笑翻了。她控制了一下自己說：“就是上次我叫來的那位，人家可是有夫之婦呀！”

“少婦！”大家隨即緊繃了臉，開始發(fā)蒙，還以為盛偉開玩笑。

“我一眼就看出來，她真誠、善良、無助、美麗，她身上充滿了吸引力，她注定是要影響我的人，無論笑容、語調(diào)，還有一舉一動，特別是眼睛，我難以抗拒。這樣的女人需要趕緊去呵護(hù)?！笔ハ窭收b詩一樣激情澎湃。

哥們幾個你看我，我看你，極力回憶上次吃飯坐在一起的賀雅利。王玲湊到盛偉身邊，附耳對他說：“可以做情人，千萬別動真格的?！?/p>

“愛一個人就要動真格的，不然會有愛情嗎？”

王玲看著盛偉，搖了搖頭，只好舉杯說：“那就為愛情干杯吧?！?/p>

現(xiàn)在，賀雅利似乎有些觸動，在進(jìn)退兩難中只有哭鼻子的份，她對王玲說：“這可怎么辦呀？”

“怎么辦？順其自然。”王玲覺得自己平日里老練的本事全無影無蹤了。

“我有丈夫呀！”賀雅利眼睛都哭紅腫了。

“狗屁，不是沒愛情么？”王玲也很亂。她談過戀愛，很快便結(jié)束了。后來，她有許多男朋友，都是逢場作戲的那種，她不相信愛情，只相信友情。許多男人打她的主意，她心知肚明，但不拒絕，不就是想上床嗎？你必須有錢出錢，有力出力，她可不在乎你是什么樣的男人。盛偉不一樣，開初清高是因為他對詩歌的執(zhí)著，后來完全是君子之交，他從未有過非分之念。有一次，王玲自己喝多了，死活要睡在盛偉的窯洞里，盛偉一整夜就那么坐著，還給她寫下了一段刻骨銘心的話。第二天早上，她讀了那段話后明白，盛偉心里裝的是另外一個世界。

“其實，我十分尊重他，他是一個有文化的人，跟他在一起，我很快樂，心里的憂愁一下子消失了，有一種想飛起來的感覺。他跟我講生活、理想、愛情。我整個靈魂都要飛起來了。我突發(fā)奇想，如果他真的是我男人，我會傾心去照顧他、伺候他，讓他滿足，幸福?？晌也荒堋！辟R雅利很動情，這讓王玲沒有想到的。

賀雅利去找盛偉是迫不得已，她的單位人員都要進(jìn)統(tǒng)籌了，人事部門找不到檔案，辦事人員說沒檔案就發(fā)不成文件，這下子把賀雅利難住了，她再三請求辦事人員能不能仔細(xì)找找，誰知人家瞪著眼問：“怎么找？全縣上萬號工作人員怎么找？”并且不耐煩地說賀雅利：“你究竟有沒有檔案？說不準(zhǔn)是臨時工吧?！?/p>

賀雅利從人事部門走出來，心里開始怨恨起來，她怨恨自己沒能耐，接著怨恨自己的丈夫，一個只在家睡覺吃飯的混混，這種事應(yīng)該由男人出面，怎么輪到一個女人身上呢？接著她又恨人事部門，為什么工作人員高高在上臉是那么的難看呢？這樣想著，她覺得整個政府大樓沒一個臉色好看的，除了滿肚子的氣，還能有什么？她正這樣胡亂想的時候，盛偉站在她面前了：“雅莉，忙什么？一臉的難看。”

賀雅利嚇了一跳，她平常從不進(jìn)縣政府的大門，也沒幾個熟人，看見盛偉，她立馬臉紅了，而且有些緊張，她隨口說找一個人。沒料到盛偉半開玩笑半認(rèn)真地說：“是找我吧?！?/p>

賀雅利感到巨大的壓力落在自己身上了。是的，她沒想過主動找盛偉。她擔(dān)心這個單純的男人真的會不顧一切地做出荒唐的事出來。她一直提醒自己是有丈夫的女人。接著，盛偉熱情地邀賀雅利去辦公室坐坐。賀雅利稍猶豫一下，看著從樓梯上上下下的人們都用異樣的眼光瞅著他倆，她有些慌亂，不由自主地隨著盛偉到了辦公室。直到她坐定那一刻，覺得自己是否喜歡上了他？

“政府上班就是好?！辟R雅利隨口這么說。

“你說工作還是我？”沒想到盛偉給她遞過來水杯時一臉的壞笑。

賀雅利十分激動，她有些不敢正視眼前這個男人，他這樣直白地喜歡自己，就像一把熊熊大火燒烤著她，但是她很害怕。她不知道這樣下去會是什么樣的結(jié)果。

“我又吃不了你?！笔ヒ谎劬涂创┝速R雅利的心思。這讓賀雅利心驚肉跳。

“我，我有男人……”賀雅利不知說什么才好。

“你們百分之百相愛嗎？”盛偉問。他走近她，眼睛火辣辣地盯著她。

賀雅利不由自主地站起來，她想回避他的眼光。然而，她沒有退路了，顯得更加慌亂，手中茶杯里的水早灑了一地。

“我愛你，真的！”盛偉突然用雙手扳住她的肩膀，接著用力把她摟進(jìn)懷里。賀雅利像被電擊了一樣，全身的骨頭都酥軟開來。本來她是有防范的，不想這樣和他有什么感情糾葛，況且她這樣的情況?？墒?，自己還沒弄清楚，盛偉怎么會做出如此選擇呢？

賀雅利想推開他，但沒有力氣，她想，在他的辦公室又不能吵不能鬧，就這樣息事寧人，過去便過去了，讓他抱一下親一下也許就結(jié)束了。然而，她覺得自己被這狂風(fēng)暴雨般的親吻給撬走了魂，這種不可抗拒的魔力讓她第一次感到作為女人被撫摸過的幸福。

“你離婚吧。”盛偉終于停止了親吻，他拉住賀雅利的手，含情脈脈，一副乞求的樣子。

賀雅利感覺有麻煩了，她想，這個男人太單純了，現(xiàn)在是什么社會，大家都拼命掙錢，對婚姻和愛情分得一清二楚，這種富有詩意的愛情是不會長久的。她極力掙脫他的手，心里一團(tuán)糟，這詩意的充滿浪漫的生活要付出代價，她沒想過離婚，她開始害怕了。

“不，不行的?！彼氖謴乃种谐槌?，語氣里充滿決絕。

“為什么？”

“我沒想離婚?！?/p>

“沒有愛，是什么？我不管，你說，你愛不愛我？”

“你幫我一個忙吧?！?/p>

“無論你怎樣講條件，我不會拒絕?！?/p>

“為甚？”

“愛?！?/p>

恰好這時有人敲門。沒等盛偉說什么，她便開門出去了，這不如說是逃脫。敲門的人看了一眼她，并且十分禮貌地點了一下頭。賀雅利的心徹底碎了。要不是整個樓道空空蕩蕩，她滿目的淚水早讓人覺得不可思議了。

盛偉應(yīng)付了一件事，立馬給王玲打電話，他有些動情地對王玲說，賀雅利的事他幫定了。

“甚事？”王玲電話那頭滿腦子的霧水，有些詫異地問。

“所以才求哥們打問一下嘛！”盛偉十分嚴(yán)肅又多少帶點請求的口氣說。

“真的發(fā)展了？”王玲有些懷疑地問。

“什么呀，序幕才拉開?！?/p>

“盛偉，有夫之婦，你可要想好?！蓖趿嵊行┐滓獾鼐嬲f，“小心有人打斷你的腿?！?/p>

“嘿嘿，為愛情死而無悔?！?/p>

“狗屁，鬼才相信愛情。”王玲有些妒忌地略帶諷刺說，“下午你請客，慶賀你找了個二手貨?！?/p>

“我請客，你定飯店。另外，我警告你，再不準(zhǔn)說二手貨。雅利可是你的好朋友呀！”

王玲一口答應(yīng)了。

盛偉把堆的文件處理了一下，早早地去理發(fā)店收拾了頭發(fā)。時間還早，他又分別給賀雅利和王玲手機(jī)上發(fā)了一條信息。告訴她們在二街的一個僻靜飯店，并注明不見不散。

王玲收到信息后開始一一打電話，她叫來的人還是那幫狐朋狗友，可以勾肩搭背的那種。反正這群人在社會上混的，大家樂意在一起。最后，王玲打電話給賀雅利。

“我就不去了吧?！辟R雅利有些心虛地說。

“你是主角，不去我們吃什么？”王玲提醒她，“盛偉給你發(fā)信息了吧，他是鐵了心腸吃你。”

“王玲，你就別日塌人了?！?/p>

“這事還真由不得你，貓不上樹狗攆著呀！”王玲自己笑得呱呱叫。

盛偉定的二街飯館剛開張，裝潢還十分講究，站吧臺的小女孩臉上有兩個小酒窩，笑起來甜甜的，仿佛天生就是討人喜歡的料。不一會，大家一個個進(jìn)來，陰陽怪氣地擠弄著眉眼說：“天不刮風(fēng)天不下雨盡是喜事，哥幾個上次臭氣還沒散，今又一塊相投呀！”

盛偉沒有像平時有爭辯的意思，他說寫材料寫得悶，大家一塊放松放松。王玲湊過來，附耳跟他說：“美女還不一定請得來?！?/p>

盛偉刷地變了臉，他把身子朝后躲了躲說：“玲子，這可是你張羅的呀！”

“是呀，我這閨蜜過河拆橋嘛！當(dāng)初我領(lǐng)她認(rèn)識你的時候還扭捏呢，現(xiàn)在是擺譜了?！蓖趿嵴f。

大家聽不出道道來，問盛偉什么意思，有新情況了。盛偉的目光還在王玲身上，王玲有些不自在。

“打手機(jī)問問，朋友們一塊相聚總不能掃興呀！”盛偉有些急了。

“你打呀，說不定人家就等你電話了?！蓖趿衢_始擰開酒瓶蓋，把酒杯都收攏過來倒酒。盛偉稍微猶豫了一下，他清楚自己不能給賀雅利打手機(jī)，之前賀雅利千安萬頓地叮囑過，要是她男人在家，打手機(jī)的后果很可怕。現(xiàn)在，他顧不了那么多。大家都說試一試他在賀雅利心中的地位，不要是一廂情愿，單相思可把人丟了。一個詩人，有文化品位的大秘書，面子往哪兒撂？這么一起哄，盛偉也不想那么多了，他還是走出去打電話，沒想到真的有麻煩了。

“你是誰？”手機(jī)那頭是男人，除了嗓門高，還十分不友好。

“我……我是賀雅利的朋友?！笔ビ行┚o張，心跳得突突響。

“朋友？是哪一類？”

盛偉震住了。哪一類？他覺得快崩潰了。

“我告訴你，娘比的別再胡騷情了。什么朋友，想勾引人家老婆還是朋友?！焙茱@然，那邊接手機(jī)的男人是賀雅利的丈夫。手機(jī)關(guān)掉時，盛偉才清醒過來，自己犯了一個大錯誤。

“怎么樣？”大家迫不及待地問。

盛偉坐下后還是青著臉，他覺得自己很失落，就像賀雅利的男人把自己扒皮開膛了一樣。一陣濃烈的冷意裹著他。他看著大家半晌后有些哆嗦地說：“開始喝吧！”

大家預(yù)料到了什么，動筷子開始吃了。王玲舉起一杯酒說：“咱什么大風(fēng)大浪沒見過。來，為哥們友誼干杯！”

大家碰杯咣咣地把酒干了。

本來盛偉坐在中心位置，旁邊大家特意留下一個空位?，F(xiàn)在，大家心知肚明，猜出盛偉碰了一鼻子灰。至于原因，誰也不好追問。喝了幾圈后，盛偉主動提出要打關(guān)，一輪下來，盛偉已經(jīng)有幾分醉意。王玲借機(jī)湊過去坐在那個空位上搶著和盛偉喝酒，時不時咬著耳朵說話：“至于這樣子傷心嗎？”

“你說呢？”

“男人女人不就是那點破事，相互得到了，脫光了什么都不是了。這年頭，愛情這個詞人們都忘了，可你卻偏偏要撿起來?！?/p>

“王玲，哪像你，脫一次與脫十次百次一個樣?？晌?，我什么事沒認(rèn)真過？”盛偉眼睛射出的光芒能殺人。王玲坐直了身子，突然哈哈大笑起來。那聲音，震得整個包間都發(fā)響，聽起來也凄慘。她說：“還算狗屁朋友嗎？你把我看成妓女？盛偉，你他媽的相好的還是我找來的呢！不也是脫過褲子的女人嘛？”

“都喝高了，醉話！”眾人一看不妙，連忙收拾東西，有的站起來，扶著王玲，還有的勸盛偉：“點到為止，朋友一場，別攪深了?！?/p>

盛偉還是拿著酒杯，他似笑非笑地嘿嘿幾聲，眾人看著很恐怖。王玲開始哭喊起來，那聲音撕心裂肺的而且不停地叫：“盛偉，你算屁，寫詩咋了，當(dāng)秘書咋了，白眼狼一個?！?/p>

盛偉推開拉他的人，他又喝了一杯，十分堅定地說：“都滾吧，我需要一個人靜靜?！?/p>

愛情纏繞著，奄奄一息的靈魂

那顆無限中猜疑的心跳出來

如此鮮活

即將被人放上燒烤

能否回頭

可已從嗓子眼發(fā)出的我愛你

早被舌頭咬爛

一個有始無終的故事

成了一種謠傳……

王玲沒走，她和盛偉一樣哭得稀里嘩啦。窗外的燈光通亮，街道上人聲鼎沸，汽車的喇叭聲響徹整個天空，霎時間蓋住了所有的噪音。

“王玲，我是不是犯賤？”盛偉抹了把淚，扭曲的表情回位了。他往杯子里倒酒，給王玲倒了一杯，繼續(xù)說：“我怎么覺得越活越糊涂了呢？”

“你呀，就是犯賤。我剛才不是罵了嗎？別再高估自己了，有求個本事？自個活得不快活還活著干甚？”王玲又笑了起來。她喝了一杯酒，把空了的杯子舉得高高的，接著一松手，杯子掉在桌子上碎了：“人就像這杯子，心碎了什么也不是了。”

“你還算朋友?！笔愡^來，差點跌倒，他身子有些搖晃著，抬起右手拍了拍王玲的肩膀說：“我太不尊重你了?！?/p>

王玲溫柔地靠過去，一串淚珠又淌下來。一臉的淚珠在燈光下晶瑩透亮，閃閃的光讓盛偉出現(xiàn)了幻覺，他親昵地?fù)崦趿岬念^發(fā)，接著替她擦著淚珠。王玲一下子清醒了許多。她想拿開盛偉的手，但兩條胳膊軟得像沒了骨頭似的。她心在突突地跳。盛偉這突然的舉動是為了安慰她吧！她自己這樣想過嗎？王玲感到自己的思緒早飛到九霄云外了。反正，她是喜歡他的……

盛偉第一次在眾人跟前出了丑，用他自己的話來說，簡直丟人丟到家了，不是一個男人。然而，他就是不服氣，賀雅利與那個男人過日子一點也不幸福，為甚自己就不能選擇愛她呢？這種情緒影響著他，寫材料的時候亂了尺寸，他根本沒領(lǐng)會領(lǐng)導(dǎo)的意圖，甚至把領(lǐng)導(dǎo)的提示當(dāng)作耳邊風(fēng)。這樣，新的壓力來了，而且叫他喘不過氣來。

主任把材料往盛偉面前一放，口氣十分嚴(yán)肅地說：“這是你寫的？”

盛偉一臉的茫然。

“沒重點，東拉西扯什么邏輯，領(lǐng)導(dǎo)不是給過提綱嗎，這種材料也敢交出手？”

盛偉想了想，這么說：“后果不至于那么嚴(yán)重吧？我重寫不就是了嗎？”

主任愣愣地看了盛偉幾秒鐘，不冷不熱地說：“當(dāng)初調(diào)你來還真以為你是塊料呢！”完了，主任頭也不回地走了。辦公室的盛偉全身缺了骨頭似的，無精打采地呆坐著，眼睛一刻也沒離開那材料。心里還在說，狗屁，講來講去還不是空話。

夜里，王玲打來電話，說賀雅利真和她那老漢鬧離婚了。

盛偉一下子從床上坐起來，出了一身虛汗，他腦子此刻特別亂，白天材料的事還揮之不去，賀雅利真的要離婚是因為自己嗎？即使如此，他是不是不道德？按理說，大學(xué)畢業(yè)了，又經(jīng)過戀愛的失敗，回到小縣城一直混得不如意，詩歌寫了一沓，發(fā)表寥寥無幾，反而引來了嘲笑，仕途就更不用說了，剛進(jìn)政府辦公室沒多長時間，偏偏又糾纏上了一個已婚女人。況且，他一貧如洗，沒房子，沒車子，更沒結(jié)余?，F(xiàn)在，賀雅利真離婚，他覺得自個兒有些被動了，自個兒什么也沒有準(zhǔn)備好，物質(zhì)的，包括心理的。一個女人真正要和一個男人在一個屋檐下生活，精神的東西重要，可每天喝西北風(fēng)不成吧！

盛偉不踏實了。他記得王玲喝醉的那天晚上，自己酒醒后曾經(jīng)寫過這樣一段話：心情，留給懂你的人。感情，留給愛你的人。不是所有人都曉得你的心思。不是所有的人都會對你微笑。你再出類拔萃肯定有人對你不屑一顧，你再庸俗也有人與你志同道合。生命的價值是自己看得起自己，人生的意義在于自己所做的一切無怨無悔。心要強(qiáng)大，有一個愛你的人就夠了，人不能朝三暮四，有一個懂你的心就是一輩子的幸福。愛你懂你的人，曉得怎樣疼你，也許這個人不在身邊，但一定在你心里，在你生命里，也許一生就這樣默默無語，但肯定在關(guān)注你，守候著你……盛偉覺得自己當(dāng)時十分明確和清楚，只要自己認(rèn)定的，不會有偏差，盡管別人不這么認(rèn)為，而自己，就是這一個。

王玲曾對他說，這世界呀男女之間許多是玩玩而已，沒有幾個認(rèn)真的。賀雅利算得上一個好女人、好妻子，她與丈夫也許沒有愛，但生活還過得去。她丈夫回到家，她做好吃的端前端后伺候著，晚上丈夫再遲回家她都把熱水準(zhǔn)備好讓丈夫洗腳。只有一點，結(jié)婚兩年沒有孩子，賀雅利總覺得愧疚。在別人眼里，小兩口還是恩愛的呀！

盛偉簡直受不了啦，他感到心臟快要跳出來似的，說：“不，不會是這樣。她男人在外尋花問柳，夜不歸宿，兩個人一年重復(fù)幾句話，這生活算恩愛嗎？”盛偉簡直咆哮起來。

“也許吧，我不知道有沒有愛是怎回事，可沒有你，她們不是這樣過日子嗎？”

“可我曉得，她也是愛我的呀！”盛偉覺得自個兒就像放了氣的皮球，軟塌塌地泄了。

第二天上班，辦公室的同行們都說盛偉眼有些浮腫，有人開玩笑說是不是哭鼻子了，他說是因為喝酒喝大了，沒睡好。有人笑了，十分認(rèn)真而且有些神秘地問他，不是讓女人甩了吧？

盛偉有些惱怒地看了同事一眼，他想，整天與這些無聊的人混在一起，自己顯得更加迂腐了。沒想到，自己滿腦子的夢想，一步一步都成了泡影。

盛偉平時沒想過這些問題，他現(xiàn)在才感到同志們眼神里帶有另外一種意思，那就是嘲笑，說嚴(yán)重是譏諷，看不起。為什么，他不清楚。他只知道，一切緣由是自己造成的，要不辦公室的同事一說話便是你們文人長文人短，難道真的成了一種缺陷嗎？

盛偉有些沮喪，整個人要瘋了一樣?，F(xiàn)在，他對所有的事都覺得無聊，他有些后悔自己為什么這樣固執(zhí)地選擇，就像別人說一條道上走到黑，看來不碰墻是回不了頭了?？梢晦D(zhuǎn)念，他又否定了自己，假如沒有賀雅利，他的整個生活都沒一點意義。然而，這種想象、期待，甚時是個頭？盛偉感到自己在這個社會所追逐的，就是一個“真”字。這世界人與人之間沒了真情，很可怕?？勺约嚎释脕淼膼塾质鞘裁?，連他自己也不清楚了。

這樣痛苦只有自己曉得，盛偉有時敲打一下腦袋或掐一下皮肉，還有感覺嗎？

別人看來這種愛近乎于瘋癲，怎么可能呢，當(dāng)初他和陜南女孩沒有這種死來活去的感覺，說分手也就分手了。其實，盛偉一直擔(dān)心，賀雅利畢竟是有夫之婦，弄不好真的要出事，他希望得到她的愛是不是有些強(qiáng)迫的，或純屬詩人的一種夢想。一個人陷進(jìn)去了，什么也弄不清楚。

盛偉整理了一下紛亂的思緒，還是去人事局為賀雅利統(tǒng)籌的事跑了一趟。政府辦的大秘書，多少有縣長們的影子在后面，人事局毫不含糊，翻檔案，找文件，算是給足了面子。盛偉想，人就是如此下賤，無論多舍臉面的事，只要為真正的朋友幫忙，都是心甘情愿的。況且，他對賀雅利是有承諾的，不管賀雅利領(lǐng)不領(lǐng)情。

人事局那邊把一切理順后，盛偉還是松了口氣，他覺得只要為心愛的人做一點滴的事，總是一種分擔(dān)吧。說起來有些慚愧，長這么大以來，就是家里，他從來幫不上什么。對盛偉來說，第一次給人辦事，無論事大還是事小，還是值得高興。

回到辦公室，他還是控制不住要給賀雅利打手機(jī)，那頭一直是忙音。于是，他打給王玲。

“總算記起我了？”王玲懶洋洋的好像剛睡醒。

“王玲，你就別叫我不省心了。告訴我，賀雅利怎么樣了？”

“唉，說你什么好，真是鬼迷心竅了。告訴你吧，人家遠(yuǎn)走高飛了。”王玲依舊慢騰騰地回應(yīng)。

“遠(yuǎn)走高飛？王玲，甚意思？”盛偉急了。

“走了，一走了之。他男人煩，你更煩。”王玲很認(rèn)真地說。

“我……”盛偉覺得事情真的弄大了。

“你什么呀，就是不聽人勸。整個縣城都曉得了，你還在純情呢！”王玲一字一句地說。

盛偉本來情緒還好點，他想把給賀雅利辦的事讓大家分享一下，看來，沒這個必要了。自己現(xiàn)在是一個不道德的人，全城人都在咒罵，這是不是一種罪過呢？賀雅利也許只是感激，沒有愛。畢竟，她是有男人的女人呀！

“盛偉同志，不要不切合實際了。另外，我還得告訴你，下禮拜六，我要結(jié)婚了?！蓖趿嵴f。

“跟誰？”

“當(dāng)然是別人了。”

“你喜歡？”

“就那樣?！蓖趿崦黠@地心不在焉。

“也許，你是對的?！笔ジ械阶约簭氐妆粨艨辶?，想吐，干嘔了幾下，眼前一片模糊了。

一大早，王玲還融化在被子里，手機(jī)要命一樣響了起來。

“你是王玲嗎？”

“哦，甚事？”

“你認(rèn)識盛偉嗎？”

“是，怎么了？”

“死了?！?/p>

“你是誰？”

“公安局的。一大早有人發(fā)現(xiàn)他掉在公路下邊，我們查了，他最后一個電話是打給你的?！?/p>

責(zé)任編輯：蔣建偉

美術(shù)插圖：知 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