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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風自洞庭來

      2017-08-04 21:06游軍
      少年文藝 2017年8期
      關鍵詞:洞庭湖農場母親

      游軍

      一夜南風,滿城呼嘯。淺淺的睡眠,被大風刮醒。閉著眼睛我也能夠感受到,長風劃著遒勁的弧線,卷起地上的落葉,卷走誰家沒來得及收的衣裳,一路上揚,砸向高空陰冷的建筑,沖進沒有關緊的窗戶,把桌上的稿紙吹得七零八落,再轉個彎,掀起床單的下擺。我聽見防盜窗噼里啪啦作響,爬起來看了看,窗外竟然皓月當空。明晃晃的下弦月,被大風吹到了西邊。關好窗戶,站在16樓的落地窗前,俯瞰這個城市的中央,還有霓虹,如水的月色下,大風從東南方向而來,強勁有力。我有些擔心,風不停的話,最終會把南面的窗戶刮走,而我將成為一片樹葉。

      (1)

      進城十年,第一次遭遇這樣的狂風。這讓我想起,幼時住在洞庭湖畔,那寒夜里從湖面吹來的大風。

      冬天,在洞庭湖南岸的劉家湖農場,不需要任何預兆,大風想來就來,劈頭蓋臉地吹向并不緊實的瓦屋,不時有瓦片從屋頂吹落,掉在麻石地面上發(fā)出尖銳的破碎聲??耧L妖魔一樣從門窗縫里侵入,把屋里的瓶瓶罐罐吹得到處亂跑……每逢如此,我要吊著娘的脖子不敢松手,或者緊緊貼著姐姐的后背,大氣都不敢出。我有時會想,定是哪個漁夫不小心打撈起了那個裝著魔鬼的瓶子,因為好奇而放出了黑色的大風。

      是的,洞庭湖的大風,是黑色的。

      在農場里生活的人,一到冬天就要領略洞庭湖刮來的北風,個個面如菜色?!昂L吹老少年郎”,這是母親常說的一句話。就連十幾歲的小姑娘也都如此,要等到來年的春天,暖風從南方來了,臉龐才紅潤起來。但母親說這話的時候,多半是針對父親的。

      父親在國營蘆葦場上班,一個月回來一次,住上三五天。他需要常年駐守在洞庭湖的洲站上,看守蘆葦蕩。他帶著幾號人,輾轉在撂刀口、蓮花坳、車洲等幾個洲站,一年四季都被湖風包圍。

      我的童年以至少年,父親的角色是幾近缺失的,我想不起父親年輕時的模樣,他一直黧黑著一張瘦長的臉,并不怎么跟我親近,也從未給我買過任何禮物,哪怕是一包糖果。唯有期末看到我的成績單時,才會溫和地說我不愧是他的孩子,然后掏出一筆“巨款”給我零用。

      而我一直懷疑自己是不是他的孩子。他不像別人家的父親,時刻都可以給予孩子寬厚的肩膀、慈愛的目光。他長得也不像我們家的人。清瘦的個子有些駝背,醬色的面孔上胡子拉碴、毛孔粗大,還泛著一層薄薄的油光,整個腦袋就像一顆產自新疆的黑加侖葡萄干。他與小他4歲的母親一起出門時,曾經被質疑是母親的父親或者公公,我家誰都比他好看。

      可村里的男女老少,都說我長得像父親,這讓我非常憂傷。我長時間地站在母親房中那個三門柜的鏡子前打量自己,然后沮喪地發(fā)現(xiàn),我的單眼皮細長而略顯浮腫,的確像瞇縫著眼的父親。

      我后來在母親的抽屜里找到一張年輕男人的照片,白凈斯文,頭發(fā)烏黑發(fā)亮,目光炯炯有神,穿著黃布軍裝,挺帥氣的,我以為是母親年輕時的戀人,可母親說那就是父親,那是在城里工作時的父親,他曾經在微生物研究所培植靈芝。

      我拿著照片對比眼前的父親,還是看不太出這是同一個人。照片上的男人,面如明月。眼前的父親,一臉風霜,相貌丑陋得讓我悲傷。

      但,這讓母親的話,有了佐證。

      (2)

      春天的洞庭湖是最熱鬧的。解凍后的湖面煙波浩渺,湖水清澈,護堤林中的楊柳樹風姿綽約,長出誘人的新綠,風也會顯得柔和而溫暖。蘆筍、藜蒿、水芹菜隨意地生長在每一塊洲地上,成片成片地,吸引著湖岸附近的人們。湖岸附近的男男女女,在這個季節(jié),坐著小船,深入洞庭湖的腹地,收獲春天的芬芳。魚蝦也是旺季,漁民們開著機帆船,“篤篤篤”地在河道里來來去去,爭分奪秒地從湖中打撈黃金。

      可春天一過,洞庭湖就顯得不那么友好了。野菜老去,湖水大漲,防汛成為夏天的代名詞。

      農場就在湖堤下。方圓十里,只有劉家湖學校是三層樓。大人們都稱之為防汛樓,因為建筑時是加了鋼筋混凝土的。一到汛期的夏夜,周邊的村民就占領了二、三層教室,每間教室里都打滿了地鋪,堆滿了包袱,只剩一條尺把寬的過道。也有人在大堤上扎營,彩色雨布蓋在木頭架子上搭的帳篷,一眼望不到盡頭。

      我們都沒有見識過真正的潰堤?;氐娇占帕税雮€暑假的學校,還可以跟分開了許久的小伙伴住在一起,我們完全忽視了大人們的憂心忡忡,興奮得半夜都睡不著。我不太記得那沒有蚊帳的夜晚,是如何驅逐蚊蟲的,只記得我們歡樂著從這家的涼席跳到那家的涼席上,有時不小心也會踩到人,但也沒有誰計較,然后嬉笑著滿地打滾。偶爾一年,汛期遲遲不來,還心生期盼。

      但10歲那年的洪水,把我們嚇到了。

      一連十幾天的暴雨,鳥雀都不知道去哪里了,天一直灰蒙蒙的,農場像被倒扣了一個大煙鍋子。所有的樹木都陰沉沉地散發(fā)著一種腐木似的氣息,瘋長著黑色的木耳和白色的蘑菇。已經成熟的早稻,谷穗上蘸滿了雨水,被風一吹,就沉重地伏倒在田里。資水河與洞庭湖的水位不斷被刷新,周圍的垸子倒了一個又一個。農場里寂靜而沒有生機,我們都守在屋里,不想出去,連好吃的木耳和蘑菇也沒心情去摘取。

      眼見著我們居住的農場也要潰堤了。父親急匆匆地從洲站趕回來,連夜在院子里扎了一個木排,用了二十四根大杉木、百來個碼釘、四張門板。我們合力抬了一張雕花木床到木排上,蓋上雨布,掛了蚊帳,四個大木箱子也擺在排上,里面裝滿了四季衣裳和棉被。母親把她的縫紉機也擱在木排上。此外,木排一角還堆積著南瓜、土豆,甚至鍋碗瓢盆和腌菜壇子,頗有諾亞方舟的感覺。做完這一切,我們累得癱倒在堂屋里,天也漸漸亮起來了。

      為了安全起見,父母商議,由父親把我們姊妹倆帶到車洲去。那是父親駐守的一個洲站,也是他們蘆葦場最遠的一個洲站,站屋的海拔超過大堤一兩米,是湖中的一個“安全島”。我不愿意跟父親去他工作的洲站,怕四面來襲的湖風把我吹成“木乃伊”。但是,母親悲戚地跟我講述,1954年的洪水,是如何讓她失去哥哥、失去奶奶、失去姑姑一家人——

      雖然早有思想準備,可是倒垸子時,所有的人都來不及逃跑,渾黃的洪水千軍萬馬一樣奔騰而至,瞬間就淹沒了村子,沖開各家各戶的門窗,茅草屋像積木一樣坍塌,很多村民被洪水卷走,有些樹木也被連根拔起。

      外婆不會游泳,她的孩子還抱在手里。她在婆婆的幫助下,抱著孩子爬到屋后的泡桐樹上??傻人仡^去拉婆婆時,婆婆已經被洪水沖得不見影蹤。在泡桐樹也快要沒頂時,外婆費盡千辛萬苦撩到一根房梁木,她一手夾著木頭,一手抱著大哭不止的嬰兒,浮在冰冷而骯臟的洪水里。幾個小時過去,嬰兒已經被水嗆得沒有了聲息,她還堅持了幾個小時,才放開抱著孩子的手,而這一放手,后來連小孩兒的遺體都沒有找到……

      那小孩兒如果活著,我們要喊他大舅舅,他是外婆的第一個孩子。

      (3)

      我們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跟著父親坐船去往洞庭湖中的車洲站。而母親,則擔著箢箕,毅然走進了防汛的隊伍。

      父親曾經跟我描述過,車洲站是一個非常美麗的地方——方圓十里都是蘆葦,春天綠苗茵茵,夏天葦浪聲聲,秋來白絮飛舞,冬天候鳥成群,漁船則隨意停留在碼頭附近,星星點點。可是當我們踏上這座小島時,洪水已經淹沒了站屋的四周,只剩下七八間大瓦屋,孤零零地矗立在渾黃的湖水里,漁船早已沒有了蹤影。

      我們一邊牽掛著母親和家園的安危,一邊環(huán)顧四周,然后驚悚地發(fā)現(xiàn),房屋周邊,伏棲著無數的蟾蜍、老鼠和蛇,它們在我們的尖叫聲里想轉身逃走,卻又無處可去,只好怯生生地與我們對視,也有慌不擇路的,直接從我們的鞋子上面爬過去。父親說洪水淹沒了它們的洞穴與活動場所,可我們顧不上同情它們,彈跳著躲進了屋子。

      在這水圍子中躲洪水躲了一周,每個夜晚都噩夢不斷,不時夢見那些冰涼的蛇躲在我的被子里,蛤蟆睡在我的鞋子里,老鼠會趁我睡著時在我的臉上跑來跑去。我總在夢境里尖聲哭喊:我要回去!但是,我的尖叫聲只有姐姐聽得見。睡在隔壁的父親說,晚上只聽得到風聲,呼呼呼的風浪聲,彌天蓋地。

      沒有其他可玩的,我們唯一的樂趣就是聽父親拉二胡。

      早早地吃過晚飯,天色漸漸變暗,父親搬著一把竹椅在走廊里,浩浩湯湯的湖水成為一個巨大而奇異的背景。二胡在他的手里有著遲暮的清輝,他悠悠地抽完一支煙,扔掉煙頭,踩了幾腳,然后把二胡豎起,一手按著琴弦,一手拉弓。“嘎戈嘎戈”地試了幾個音,他略微含胸,右手一拉,琴音就從蛇皮筒子里流淌出來。我并不知道他拉的是什么曲子,但我在這如泣如訴的二胡聲里,會特別特別地想家,想念母親。當暮色席卷了最后一絲亮光,父親的琴音也會戛然而止,我們都默不作聲地回房睡覺。

      很多年后,每逢我想起父親,就會涌現(xiàn)他在湖洲上拉二胡的畫面。他的目光時而溫暖,時而凝重。我在這畫面里,突然對父親生出幾分依戀。

      (4)

      讀師范時,同學得知我的故鄉(xiāng)在洞庭湖畔時,都會用一種艷羨的眼光環(huán)繞我,嚷著要去我的故鄉(xiāng),看八百里洞庭美如畫。這讓我有些不知所措。洞庭湖在少年的我眼中,除了春天,并不美好。特別經過那年的夏天,它甚至一度是個噩夢,讓我時刻想逃離這個地方。

      大雨未停,湖對面的沅江市潰堤,洞庭湖的水位略微下降。接連十來天的暴曬,農場的警報解除。這一年,我們在這對峙里保住了家園。等母親疲憊地從抗洪一線撤退,我們從洲站回到家里,母親的縫紉機已經被曬得五癆七傷,面板翹成了“巧果”(家鄉(xiāng)的一種油炸食物)。我們又忙著把排上的物件清理回屋。木箱子的命運比縫紉機也好不到哪里去,雕花床也有點開裂。母親心疼不已,一點好家當全報廢了。

      但沒有太多的時間讓母親憂傷,收拾完院子,要接著忙“雙搶”。說是雙搶,其實只剩“一搶”了。伏地的早稻谷已經在田里發(fā)了芽,再不耕地插田,又要趕不上節(jié)氣,晚稻也會受影響了。

      就是這一年,我恨恨地想,我一定要遠離這個地方。遠離這夏日的洪水與冬天的狂風,遠離這看天吃飯的命運。

      但是,除了讀書,我找不到任何其他的辦法。

      讀書,是我們家里天大的事情,也是我當時能夠想到的,唯一可以帶我走出農場的途徑。只要端著書本,母親是不會喊我們做任何家務與農活的。甚至我外婆去世時,母親也以我們要上學為由,不通知我們回去奔喪。母親節(jié)衣縮食送我們姊妹讀書,父親一次次建房買房的計劃都被我們越來越昂貴的學費給耽擱了。

      在這樣的家庭氛圍里,我和姐姐從不敢逃學,不敢隨意請假??粗嗌系耐瑢W不時可以用走親戚、紅白喜事等奇怪的理由,神氣地被他們的父母從課堂上接走,我羨慕得不得了。后來在一次感冒中,我無限放大自己的難受程度,趴在課桌上裝病,終于被老師護送回家休息了半日。

      這是我記憶里唯一的一次“翹課”,因為怕被母親責罰,硬忍著,翻烙餅一樣在床上躺了半天。這次“翹課”,讓我總覺得自己做了虧心事,惴惴不安很多年。

      (5)

      那年冬天,一夜狂風,連帶著下了一場罕見的大雪。晨起時,整個農場白茫茫一片,風雪還沒有停。這年,我已經轉學到了離家十千米外的鎮(zhèn)二中讀書。平時騎單車上學的路,已經被大雪覆蓋,除了零星的村落與樹木,整個世界都是一片素凈,分不清哪里是路,哪里是塘,哪里是水渠和小河。

      我吃早飯時看了母親一眼,昏黃的燈光下,母親正專心地給我準備帶到學校去的午飯。我沒有再猶豫要不要去上學,用袖套裹著褲腿,穿上雨靴,背著書包,一頭扎進風雪里。

      一出大門,狂風就生出無數的手腳,四面八方包圍著我。一會兒推著我走,一會兒拉扯著我的衣服,不讓我走。齊膝深的雪地,我像個不倒翁,搖搖擺擺,高一腳低一腳地往學校走去。

      世界空曠,唯我獨行。我的紅棉衣在雪地里鮮艷得耀眼。

      沒有飛鳥,路上一個人都沒有,當然也沒有車。路的兩邊,一邊是水溝,一邊是稻田,但是這會兒,也分不清它們的界限在哪里了。我憑著記憶趕路,偶爾踩到路邊子,滾到田里,好在田里也是干雪,我爬起來,拍掉雪塊就接著走。

      也不知道到底走了多久,等我趕到學校時,我身上汗津津的,但手和腳已經凍得沒有知覺了。教室里空無一人,駐校的班主任就住在教室隔壁,他趕緊把我拉到火爐邊烤火,師母一邊拿出拖鞋讓我換上,一邊微嗔:“這么大的雪,你媽咋敢讓你來上學的啊,也不怕你滾到水溝里淹死?”

      是的。我媽敢。在母親的認知里,天沒有塌下來,就得好好去讀書。母親是多年以后回想起來時,才后怕的。

      她有兩件事回想起來頭皮發(fā)麻。一是我這次冒著大雪去上學。還有一件事是,為了讓姐姐去好一點的學校讀書,她讓才十三四歲的姐姐,在學校旁邊一個破舊的老房子里獨自居住了差不多一年,那學校離家100千米。

      我在這個大雪天,做了一件別人都沒有做的事情,班主任看我的目光里,有愛惜,更多的是贊許。從學校出來,逆風而行,步履艱難多了。夾著雪花的大風,帶著洞庭湖的腥味,刀子一樣割我的臉,凜冽而充滿痛感。雪地里多了幾個行人,他們熱情地跟我打招呼,看著我肩上的書包,毫不吝惜他們的鼓勵。

      我的身體,在這些熟悉和陌生的贊譽里鼓起一陣大風,流轉在血脈里,直至指尖、發(fā)梢。我的每一個毛孔都流淌著一股力量,強健、有力地抵擋著呼呼的北風。這居然會形成一個勢均力敵的平衡。我不再覺得冷,身上如長了翅膀一樣。我?guī)缀跏潜寂苤丶业模掷镂柚桓鶑穆愤吤┎菸莸奈蓍芟抡蹃淼膭π伪?,堂吉訶德似的沖進堂屋。這一天,我覺得自己像一個戰(zhàn)士,與風雪搏斗。

      (6)

      一場大風,吹出了久遠的記憶。

      一切苦難過后,都會成為珍貴的過往。我拿起手機,時間才凌晨3點。來自洞庭湖的風聲,在腦海里四起,我開始想念那片土地,想念那農場里肆無忌憚的風聲。沒法再睡了,一時起意,想在手機地圖上看看洞庭湖。

      食指輕輕劃過屏幕,地圖上的洞庭,像一只伏地小憩的藍色小獸,有蓬松的尾巴,有修長的頸部,甚至還有一個渾圓性感的翹屁股。我家所在的農場,位于小獸的腹部,像是月光下松軟的長毛。這里沒有山,沒有丘陵,只有大塊的稻田、池塘,也有高大的樹木,圍繞著高低不一的建筑。

      所有的腳步,一無反顧,都在往外走。

      我和姐姐,都是十幾歲開始先后離開農場,開始是讀書,后來是工作。我們都成功地逃離了之前想逃離的土地,逃離了泥土、逃離了看天吃飯的命運。我們帶著洞庭長風一樣的堅韌,做了自己想做的事情。我們說著普通話,與外地的男孩談戀愛、結婚、生子。我們的膚色即使在冬天,也依舊紅潤。

      當我們再回到農場時,身上帶著如同城里人一樣的驚喜。我們開始對之前嗤之以鼻的青菜表現(xiàn)出極大的興致,對著閑走的大白鵝和路邊的野菊花換著角度拍照。甚至覺得屋邊的稻田和荷塘,在晨曦和暮色里,都充滿了神秘的美感。我們坐在小河邊垂釣,即使一整天只收獲了幾條小魚兒,也覺得有趣得很。我們開始忽略那冬日的寒冷與呼嘯的狂風,一放假,就帶著孩子回來等著下雪。

      三峽大壩建好之后,洞庭湖的水位一直在下降,大家逐漸遺忘那抗洪搶險的驚險日子。我們也呼朋喚友,帶他們去看嚴重縮水的八百里洞庭。秋天跟春天一樣美好,堤下的湖底裸露成為了大草原,紫色的廖子花開到了天際,也有成片成片的樹林,在和煦的柔風里,在偌大的湖洲上自由生長。更加不要說冬日暖陽下,那隨風起舞的蘆葦蕩和成群結隊的候鳥。父親之前駐守過的洲站,現(xiàn)在都成為南洞庭濕地保護基地,一年四季吸引著四方來客。

      我們偶爾也會想起,父母送我們讀書時,那些因為學費而一再擱淺的建房計劃。預付的地皮款,因為遲遲沒有動工而打了水漂。父親單位的集資房,沒驗收就轉讓了,拿到手的錢,也還要東拆西借才夠供我們完成學業(yè)。

      除了孩子,房子應該是一個傳統(tǒng)家庭的最大興旺。終于有一天,我和姐姐不約而同地想到,要給父母建一座新房子,盡管我們沒有兄弟。我們拿出這些年所有的積蓄,以風馳電掣的速度找人設計施工,在農場里蓋了一座小樓,在樓的前后,種上四季果蔬,還有薔薇和樹木。

      先生在小樓落成時,給我們拍了一張合影。姐姐站在母親身邊,我站在父親旁邊。姐姐的笑端莊沉靜,跟母親一個模子;我的笑略顯調皮,竟跟父親一模一樣。我在這張合照里,突然發(fā)現(xiàn)父親笑起來,神采飛揚,竟有幾分老照片上的俊朗。

      大地遼闊,所有的風都來自洞庭。

      我們那個農場,走出去過無數的男孩和女孩,但幾十年來,回來居住的寥寥無幾。加上每年要走掉一些老人,農場里的常住人口越來越少,也只逢年過節(jié)才略顯熱鬧。

      我們回家的次數開始增多。幾個散落在南方和北方的小伙伴,開始向我打聽回來建房的各種事宜,他們也蠢蠢欲動,要落葉歸根。

      吃著飯,母親突然問我們:“我跟你爸百年之后,這房子怎么辦呢?我們的田土,是不是會荒去?”

      “我們退休后都回來常住?!蔽覀兌疾患偎妓?。我們饒有興趣地開始分工,誰負責煮飯洗衣,誰負責打掃衛(wèi)生,誰負責鋤地種菜,誰負責養(yǎng)狗喂雞……甚至誰負責在狂風大起時,去固定樓頂的衛(wèi)星電視接收器。

      是的,還是會有狂風。但是我想,這來自洞庭湖的風,會吹動我們少年時的記憶,會喚回一些遠走的靈魂。如一個多年的老朋友,不時來敲敲我們的門。

      插圖/常德強

      發(fā)稿/趙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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