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小平

《倪煥之》中的王樂山原型侯紹裘

顧小平

1927年冬，葉圣陶應商務(wù)印書館之約，開始了醞釀已久的長篇小說《倪煥之》的寫作。這部小說的素材，大部分取自作者早年從事教育的生活體驗與感情的積累。

小說從1928年1月20日《教育雜志》第二十卷第一號起在《教育文藝》欄內(nèi)連載，雖說素材并不匱乏，但每個月至少交出兩章，一年內(nèi)必得連載完畢，當時葉圣陶未想到出版，只是從雜志上一一折訂成冊，請夏丐尊先生過目，指示應行修改之處。夏丐尊說不妨出版，葉圣陶這才按夏的意思修改后送往開明書店發(fā)排，1929年8月，《倪煥之》初版問世。全書共30章，書前有夏丐尊作《關(guān)于〈倪煥之〉》及茅盾作《讀〈倪煥之〉》兩篇代序，書后有《作者自記》。8月22日，葉圣陶將新印成之兩冊《倪煥之》持贈魯迅，事見當日魯迅日記。從此，中國新文學開始有了自己的成功的長篇小說和具備創(chuàng)作長篇的功力與素養(yǎng)的小說家。

茅盾從小說表現(xiàn)的時代性的角度進一步強調(diào)《倪煥之》的意義，許之為“扛鼎”之作。此言一出，即刻成為不刊之論，在中國小說史上，《倪煥之》作為“扛鼎”之作，葉圣陶作為與時代同呼吸的“扛鼎”小說家，便成為共識。

柳亞子讀后，發(fā)現(xiàn)小說中的王樂山酷似侯紹裘，為此，柳亞子興奮不已，短短十余天內(nèi)，給時任國民黨江蘇省黨部的秘書長姜長林連發(fā)四封信，在柳亞子的《書信輯錄》中有一封《致姜長林》的信云：“《倪煥之》中之王君，兄以為確系裘兄，就使不是真實的寫他，也必是用裘兄為藍本無疑，是極是極。弟見廿一章‘真象一只猴子’，及廿九章述王君死狀，亦以為必是裘兄也。中間一切議論行為，亦確確為裘兄寫照，葉君誠今世有心人矣?！笔迥旰?，柳亞子還在一首長歌中提及此事，有云：“江東葉弟舊知音，說部當年落我手。天老地荒倪煥之，墨樵影事憐君厚?！弊宰ⅲ骸笆ヌ兆f部《倪煥之》中的亡友墨樵故事，余讀之至涕不可抑?！?/p>

侯紹裘，字墨樵，是當時的江蘇省松江縣人。曾是朱季恂的學生，后入上海南洋公學。五四運動期間，因積極投身愛國學生運動，被校方開除。此后，開始以執(zhí)教為業(yè)。1921年夏，主持松江景賢女子中學，兼任教務(wù)主任。由于進行了一系列大刀闊斧的改革，景賢女中面貌煥然一新。

1923年4、5月間，朱季恂、侯紹裘由邵力子介紹加入中國國民黨，這是松江地區(qū)最早的兩名國民黨黨員。7月，侯紹裘在中共上海地委書記鄧中夏與王荷波的培養(yǎng)教育下，加入了中國共產(chǎn)黨。是時，中共上海地委設(shè)立以沈雁冰為首的國民運動委員會，推進國民黨改組。朱季恂、侯紹裘在松江教育界積極發(fā)展國民黨組織，至是年9月，黨員已達三十四人。他們以景賢中學為據(jù)點，成立“三五”社，即三民主義，五權(quán)憲法，進行公開活動，“三五”社實為國民黨松江縣黨部機關(guān)。

1925年5月，中共上海地委曾召開會議，研究國民黨江蘇省部的組建工作，提出了包括柳亞子、朱季恂、侯紹裘在內(nèi)的十三名執(zhí)委的建議名單。6月12日，侯紹裘就黨部執(zhí)行人選事宜致信“亞師”，征求柳亞子意見。

1925年8月，侯紹裘邀請了共產(chǎn)黨員張聞天，團員張世瑜，同赴蘇州任私立樂益女子中學教務(wù)主任。9月，侯紹裘在樂益女中秘密主持建立了中共蘇州獨立支部，直屬上海區(qū)委領(lǐng)導。這是蘇州第一個中共黨的組織，它的建立，揭開了蘇州人民革命斗爭的新篇章。

侯紹裘的重點工作放在黨的工作和群眾的革命活動上，黨支部吸引了一批具有覺悟的優(yōu)秀分子入黨，邀請上海的惲代英、肖楚女等進步人士來蘇州演講，通過這些活動，黨支部發(fā)現(xiàn)和培養(yǎng)了積極分子，先后吸收工人四名，教師五名，學生二名入黨，黨組織增加了新鮮的血液，對革命的領(lǐng)導也加強了。不久獨立支部引起了軍閥當局的注意，樂益女中迫于壓力，以經(jīng)費困難為由，在學期結(jié)束時，辭退了侯紹裘。

1927年3月29日，侯紹裘參加了上海特別市臨時政府舉行的就職典禮大會后，奉命將國民黨江蘇省黨部機關(guān)遷至南京。南京的民眾運動，在侯紹裘等共產(chǎn)黨人的努力工作下，相當活躍，省政府的成立已指日可望。4月10日上午，江蘇省黨部針鋒相對召開了“南京市民肅清反革命派大會”，侯紹裘代表江蘇省黨部憤怒譴責蔣介石唆使暴徒搗毀省、市黨部，拘捕省、市黨部負責人的罪行，強烈要求懲辦肇事者，保護集會自由，保護工人運動，大會后，還示威到“總司令部”。

晚上，南京地區(qū)的共產(chǎn)黨主要負責干部聚集在黨的地下交通處大紗帽巷10號一同志家召開緊急會議，商討應變措施。不料，會議地點被反動派偵緝隊發(fā)覺。凌晨2時，會場被50多個武裝暴徒包圍，侯紹裘、謝文錦（中共南京地委書記）等10多人均遭逮捕。這就是“四一二”反革命政變前夕蔣介石在南京制造的“四一○”反革命事件。

侯紹裘在獄中堅貞不屈，表現(xiàn)了共產(chǎn)黨人的高貴品質(zhì)和崇高的革命氣節(jié)。敵人一無所獲，侯紹裘在被捕后三四天一個夜里，被劊子手用電工刀活活戳死。

柳亞子得知侯紹裘遇難的消息后，悲痛欲絕，撰悼詩一首：

指天誓日語分明，功罪千秋有定評。

此后信陵門下士，更從何地覓侯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