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團璽
提到中國的14座8000米攀登,就不得不提到楊春風。他是最早開始中國14座8000米山峰攀登之路的民間攀登者之一,也曾是最有可能成為中國首位完成14座8000米山峰攀登的人。老楊個頭不高,面對陌生人時沉默而略靦腆,然而他卻一直默默地固執(zhí)地走在自己攀登的路上。2013年6月23日凌晨,在海拔4400米的南迦帕爾巴特營地,在此準備攀登的楊春風和饒劍鋒遭遇恐怖襲擊身亡。這次意外,對中國的高海拔攀登之路是一次非常沉重的打擊,也使得中國民間攀登者完成14座的夢想至今未圓。
無論如何,楊春風是中國14座8000米攀登的先驅者,讓攀登圈為之緬懷。
登山可能會送命,但我必須要去。
——楊春風
楊春風的主要攀登
2001~2008年期間
以向導、領隊身份,共10次帶領140多人登頂慕士塔格峰(7546米)。
2002~2009年期間
兩次嘗試攀登世界第二高峰K2。
2005~2008年期間
三次組織攀登卓奧友峰,并于2008年10月帶領9名隊員登頂(8201米)。
2007年5月
組織帶領“新疆啤酒珠峰登山隊”攀登珠峰,5名隊員登頂。
2009年5月
組織帶領“中國聯(lián)通珠峰登山隊”攀登珠峰,8名隊員登頂。
2009年9月
組織帶領國內首支民間登山隊赴境外攀登馬納斯魯峰(8163米),8名隊員登頂。
2010年5月
帶領國內民間隊登頂世界第七高峰道拉吉里峰(8167米)。
2010年10月
帶領國內民間登山隊再次登頂馬納斯魯峰。
2011年5月
成功登頂世界第三高峰干城章嘉峰(海拔 8586 米)。
2011年8月
成功登頂迦舒布魯姆II峰(8034米)、I峰(8068米)。
2011年10月
率隊第三次成功登頂世界第八高峰馬納斯魯峰。
2012年4月
成功登頂海拔8091米安納普爾娜峰。
2012年5月
成功登頂海拔8516米洛子峰。
2012年7月
成功登頂海拔8611米喬戈里(K2)。
2013年4月
成功登頂海拔8463米的世界第四高峰馬卡魯峰。
至此,楊春風共完成11座8000米級山峰的攀登,成為當時中國民間登山者中完成最多8000米級山峰的攀登者,攀登圈大都認為,中國民間攀登者14座的夢想即將實現(xiàn)。
初識楊春風是在2000年的新疆一號冰川天格爾峰,記得那時候的楊春風一路走在最前面,哧溜哧溜地像猴子一樣,爬得很快。那時楊春風31歲、我29歲,他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攀登夢想中。誰都不知道自己今后的命運。
爭議中攀登
深圳華僑城有很多鳳凰木,一到初春之時,則盛開紅顏。
楊春風在2002年春天來到這里,他希望能在這個年輕城市的登山愛好者里,發(fā)展一些成員,以促成他慕士塔格峰的商業(yè)攀登隊伍。
“定價5000元吧?”他竟然如此說。
在這個時候,慕士塔格峰最便宜的商業(yè)隊價格是2.7萬元。
先行者往往付出的學費、代價是巨大的,在商業(yè)、在登山等領域皆如此。
時間如此久遠,已經(jīng)記不清當時楊春風是哪一年開始做商業(yè)攀登慕士塔格峰的了。只記得,在2002~2005年期間,他跟隨冬季攀登K2的波蘭隊,擔當大本營及C1的協(xié)作,對于高山的狂熱,使這個原本平平的中醫(yī)醫(yī)生,一下煥然找到了自己人生的目標。
作為一名新疆登山者,對于K2有強烈的情結。他給自己的戶外店及公司取名“喬戈里”(K2峰的中文名稱),2002年開始,真正投入慕士塔格峰剛興起的商業(yè)攀登。以山養(yǎng)山,通過帶領國內登山愛好者攀登慕士塔格,來獲取收入并進一步去登自己的山。2007年,他終于完成了珠穆朗瑪峰的攀登。王鐵男是楊春風生命中最重要的兄長和朋友,他說:“如果不是2007年珠峰打開的窗口,楊春風可能一輩子也只在新疆帶帶隊?!?/p>
但也正是這一點,給他之后的商業(yè)登山帶來了爭議。
社會交往、商業(yè)管理的不足,這也一直是這類技術天才的短板。或也有人說,這直接導致了他個人商業(yè)登山生涯中的幾起山難。
2009年他與之前的喬戈里公司分開,到四川成都注冊了自己的公司實體。此前,他牽頭策劃組織并完成了馬納斯魯峰的商業(yè)攀登,無可否認,其中的商界大佬王石等人,也給予了他足夠的信任乃至口碑推廣。
之后,他繼續(xù)策劃組織道拉吉里峰。在這支“楊春風高山探險服務有限公司”組織的道拉吉里登山隊中,隊員7人:趙亮、李斌、樓國龍、張碩坪、張梁、韓昕、饒劍峰;領隊楊春風、攀登隊長張偉、記者鄭向鋒,全隊共10名成員。隊員多為楊春風之前的登山客戶,通過商業(yè)登山的方式登過7000米或8000米山峰。其中有隊員僅為第三次登雪山,攀登技術基礎和體力都相對薄弱。2010年4月19日,全隊抵達道拉吉里峰大本營。
7名隊員每人向楊春風的公司付款10萬元,公司約定給隊員1:1比例配備夏爾巴登山協(xié)作。楊春風高山探險服務有限公司向“Tseringma Treks & Expedition (P.) Ltd.” 夏爾巴公司雇用了10人(BC廚師2名,協(xié)作8名),費用約7~8萬美元,該公司經(jīng)理達瓦次仁(Dawa Chhiri)同時任該夏爾巴隊長。在5月3日,隊員張碩坪因假期滿,放棄登山回國。endprint
楊春風日記記錄:“5月10日,出發(fā)至C1(5800米),11日到達C2(6700米),12日到達C3(7350米)。三日行進用時7~9小時/天,上行垂直高度650~1200米,平均每小時上升垂直高度100~150米。按此行進速度,沖頂時上行高度約為820米,預計用時10小時,加上沖頂時使用氧氣,預計可正常沖頂并下撤。”
5月10日,隊伍“自行”順利攀至C1(5810米),少量夏爾巴協(xié)作;5月11日,中方隊員“自行”順利攀至C2(6700米),少量夏爾巴同時協(xié)作。C2當晚,0.5單位流量進行吸氧;5月13日凌晨1:00~1:30,8名中方隊員陸續(xù)出發(fā),領隊匆忙安排夏爾巴“一對一”陪同6名隊員,天黑路陡,配對倉促,張梁到頂后兩天內一直未見分配給他的夏爾巴,直到他15日晚回到C1才知道,“該夏爾巴未沖頂”。7400~7900米的冰雪石路段很陡峭,他們利用4月26日伊朗隊登頂留的路繩,未布路旗,用氧氣瓶為標志。
雖然最終登頂,但因為夏爾巴協(xié)調管理不力,攀登隊長失職,在下撤過程中碰到白芒天氣……最終,李斌、趙亮、韓昕三人遇難,遺體都留在了山上。
道拉吉里山難,這是楊春風個人攀登歷史上最有爭議、最被指責的一筆。
K2的榮耀
“我是楊春風。我1998年接觸登山,引我入門的老師兄長王鐵男,他那年夏天登頂博格達峰,我看到他們登山的報道受到感染,才有去登山的想法。之后,逐漸能有機會參與一些登山活動,深深沉迷登山時的那種自由、無拘束;隨著登山次數(shù)的增多,不斷獲得各種使自己受益的感悟。
“最深刻的一次登山經(jīng)歷,是2010年我?guī)ш犈实堑览锓?,攀登過程十分艱難曲折,登頂下撤時有3名隊友遇難。那次經(jīng)歷后,我進行了反思總結,對如何繼續(xù)登山有了新的和深入的認知。
“這張照片是2012年7月31日上午8:30,在K2的頂峰。從個人情感上來說,這可以算是對我以前所有攀登的一個總結?!?/p>
2013年春天,在楊春風趕赴南迦帕爾巴特峰之前,我對他做了一次錄音采訪。歷經(jīng)2010年的道拉吉里之后,楊春風性格有了很大改變,人也顯得蒼老很多。原本喜歡搞怪幽默的老楊,漸然離群獨索,總是抽煙斗。一旦喝酒之后,往往憤世嫉俗。
2012年,可謂是他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年。他成為當年第一個登頂安納普爾娜峰的登山者,也是2012年喜馬拉雅春季登山節(jié)中,第一個攀上8000米山峰的登頂者。正是因為這次攀登中,他表現(xiàn)出來的對天氣的判斷和直覺,以及決策,在隨后的K2攀登中,楊春風被推選作為K2多國攀登部隊的核心決策者,并參與了修路工作,C4至頂峰的路段大部分是老楊和夏爾巴達瓦交替領攀完成的。
從第一次2002年接觸K2,到2007年、2009年兩次嘗試未成功,最終,這一攀登的極致夢想終于在2012年完成了!
這也奠定了他在中國攀登史上的地位,雖有爭議,但不可磨滅。
尤其是他努力爭取打開了國際登山的窗口。楊春風是第一個也是當時唯一嘗試、開辟8000米商業(yè)登山的中國人。在這樣生僻、艱難的領域內,如此帶來的壓力不是一般人所能承受,這給他帶來很多爭議,但這也意味著民間一種商業(yè)領域的開創(chuàng)、一個新領域的探索。
最后的南迦帕爾巴特
2012年,楊春風順利而完美地完成了3座8000米攀登。2013年4月,他成功登頂海拔8463米的馬卡魯峰。從2007年開始,短短6年時間,14座8000米山峰楊春風已經(jīng)完成了11座,成為當時中國民間登山者中完成最多8000米山峰的攀登者。2013年6月末,楊春風與同伴饒劍鋒、張京川一起來到了南迦帕爾巴特的登山大本營,準備開啟自己第12座8000米的攀登。此時,人們都覺得中國的14座夢想距離圓夢不遠了。
6月22日夜晚10點左右,一幫塔利班分子拿著槍,徒步走向南迦帕爾巴特雪山的登山大本營……那天是中國農歷五月十五,月亮很大很圓。兩個小時以后,就是巴基斯坦當?shù)貢r間2013年6月23日的凌晨0點30分,他們沖進了大本營,在十多分鐘之內,捆綁了所有登山者、并迅速殺害了他們。除了張京川機警地逃脫之外,包括楊春風、饒劍峰、陳宏路以及烏克蘭登山隊等十余位登山者遇難。消息傳回,中國登山圈一片嘩然。
楊春風身上有一種個人的奮斗精神,他生前完成了11座8000米高峰的攀登,是迄今為止最強悍的中國登山英雄。他的死亡不是因為在攀登的途中,而是因為野蠻殘忍的極端分子的極端事件,雖然被諸多公共媒體所報道,但也僅僅是輕描淡寫了他的登山成就,因為大眾對于高海拔攀登的認知還遠遠不夠。當然從個體角度講,登山者也沒有必要被推崇拔高,這也是楊春風一直低調、追求自己人生價值觀的風格:登山,登自己的山——哪怕很多人說自己是瘋子、神經(jīng)病……
我好想念酒后的楊春風,瘋言瘋語又很可愛—— 那時我又覺得心疼。我會常常把他的故事講給孩子們聽,這才是真正值得我們肯定、值得我們紀念的人。
烏魯木齊的夏天,天黑得很晚,北京時間22:30,晚霞還在西側布置美妙的光線與云彩。我有十多年沒有來到這里了,這是我多年前認識楊春風的地方—— 那時,我們年輕,我們有青春、有自由的精神,我們熱愛登山、一起攀爬。之后,我選擇保守、相對庸常的生活道路,而他堅決地沿著登山道路一直走下來。
直到2013年的夏天,戛然而止。
13年后,我再次來到烏魯木齊,竟然是來參加楊春風的追悼會……空氣中,似乎漂浮著種種混亂、不安的粒子。
楊春風躺在鮮花叢中,很安靜。我曾面對過一些死亡親友的遺體,并不害怕,對于生死我不超脫,但也不恐懼。而這次,我一直在徘徊,我一直沒有走到他跟前。其實,我是在和另外一個自己糾結、對話、斗爭、溝通。endprint
可能,楊春風不過也是另外一個我自己,我來這里參加他的追悼會,不過是因為另外一個自己。參加朋友的告別會,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選擇,這是私人情感的選擇。每個人心中都有一個告別,都有一個葬禮。
這天,晴朗無云。烏魯木齊市南郊燕兒窩殯儀館,來參加楊春風葬禮的有近1000人。視野開闊,大西北的植被稀疏,可看見南邊是天山延伸的土黃色山包,看見妖魔山,我曾和楊春風在那負重做過訓練,2000年時的楊春風,我們帶沙袋長跑,還做常規(guī)體能訓練。
現(xiàn)在,楊春風安靜地躺在那里,我還是沒有過去看他,我知道他死于一種無比殘忍的結局。其實每個生命之死,沒有殘忍二字,殘忍僅僅存于情感與道德,還有文化。每個人都在自己的世界里,人們悼念楊春風,也是在悼念那些去世的山友,也是悼念身體內的另一個在平凡中掙脫命運的自己。
看見了王鐵男等等熟悉的老朋友們,大家在生的世界里;楊春風的身體,躺在那里,在另外一個世界里。他在哪里?
在一千人眾吊唁者的身體某個深處,總有一種東西共存。人們在這個時候,情感上激蕩神經(jīng)電波,表達悲傷、懷念。但總有一種東西共存—— 并且和楊春風身上的某種東西是共通的。要不然,不會來這么多人,要不然,我不會來這里。
對,就是我們共同的一種能量、一種信念,共同的一種價值觀。
價值觀永遠在這里,文學的說法,是精神可以永存。
簡單卻磅礴的世界
我在這里,往事一點點匯集,但也在一點點流失。
與饒劍峰同在深圳登協(xié),但我們最初并不熟悉。當我們坐一起深談的時候,是2010年道拉吉里山難發(fā)生之后。在情感、感性方面,我肯定有自己的觀點與傾向,這也是在楊春風最艱難的時候,我將道拉吉里山難的調查采訪細節(jié)公諸于眾,拿傳統(tǒng)中國世俗認知的話,這是對朋友的不義。但我不這么認為,楊春風也不這么認為,饒劍峰也不這么認為。
因為,他們身上最重要的一種本質,是真實,或也可謂“真的漢子”。在嬉笑怒罵之外,我們身上還都共存一種信念,所謂的社會價值觀,就是我們希望把一種堅韌、朝前走、往上攀登的價值觀傳播出去,把它們激發(fā)、創(chuàng)造和傳承下去。
道拉吉里事件之后,楊春風繼續(xù)登山,我也繼續(xù)和他喝酒、聚會,我逐漸也意識到,和他見面的機會也在流失,到后來,我每次見他都會拿出錄音筆來記錄。饒劍峰也繼續(xù)攀登,他們倆常常在一起。
從道拉吉里之后,我希望為他們立傳,也包括后來的劉向陽—— 他們是時代的縮影,他們是另外一個我們自己。
楊春風、饒劍峰,民間自由登山者,他們攀登在接近天空的地方,雪峰在他們腳下,他們看見云與風在山谷掠過,他們走在寂靜里,走在天上。他們的世界,簡單、磅礴。
在楊春風、饒劍峰的世界里,他們創(chuàng)造和承載著的,是熱愛、自由、光榮、夢想、堅韌、勇敢、光明和探索。他們雖然如此平凡,但又走出了絕大多數(shù)人并未走出的那一步。
楊春風完成了地球上14座8000米高峰中的11座,饒劍峰為10座。在此之前,僅西藏登山隊的一些登山家完成過。無論怎樣,他們在登山領域是有成就的人,是時代中國的登山里程碑。
他們是前醫(yī)生、前公司高管,他們也是登山運動員、探險者、登山家,他們更是一個真實的人,他們是時代的前行者。他們是有強烈價值觀和思想的人,有強烈的個人與時代訴求。他們身上優(yōu)秀的品質,是從大自然汲取力量,在雪山攀登的苦行過程中,探求探索時代的脈搏和內心動力,拓展時代中國的自然文化與歷史。人類文明因探險的腳步而前行。還有李斌、劉向陽,他們沒有楊、饒那么有名,他們沒有留下更多故事和言語,他們也留在了山上—— 如果有靈魂,他們亦是山之魂。
酒后的老楊可能是最真實的楊春風,對于羈絆自由登山、捆綁自由精神的桎梏,他最為痛恨。無圈子、無宗教、無幫派、無種族、無兄弟,他認為真正的世界是自由的。雖然正常情況下的楊春風,是非常溫和、文靜的個性。真、自由、正直,這才是他們身上最寶貴的自己。這也是在他的葬禮上,唯一的共存,所有人們內心深處的共存,這是一種人性,一種能量。
所以,我在乎楊春風,我在乎自己和親友。我在乎自己的生命,更在乎自己生命的意義與價值,我在乎的是這個時代的價值,是我們這代人能傳承下去的價值。我在乎的價值,不僅是自己的愛好,更是帶給親友、帶給社會、帶給這個時代的好的能量與思想,并將它們傳承下去。
這是無法阻擋的民間攀登力量,這是無法阻擋的自然規(guī)律,這是人類的天性本質所在。來自民間的自由精神與奮斗,這是最根本的一種氣節(jié)。
登山不是神圣的,也不是平凡的,是真實的一種觸及精神世界思辨、個體自由的方式,極端真實。這是楊春風留給我們的還活著的東西。
每個人都是一個生命的登山者,即使絕大多數(shù)人并不登山。即使更多的登山者談不上所謂的“登山家”,即使大多數(shù)人不會去攀爬8000米山峰。
每個生者內心都有一個真實的自己,是一種氣質,是一種自由精神,是一種生命的堅持。
楊春風們的價值觀,不是以傳統(tǒng)的、世俗界的商業(yè)成功為標桿,它意味著人類朝未知領域永遠探索的精神、創(chuàng)新發(fā)現(xiàn)。做著自己向往的事情,這是讓每個人的人生最有意義的一件事情。
登山是人類精神世界的縮影。
在時代的背景下,民間也罷,貴族或紳士也罷,楊春風也是我們時代中國的一個縮影,他是自由精神的騎士。
有爭議的楊春風,有榮耀的楊春風,是中國攀登史上不可回避的人物,更是中國民間攀登14座8000米山峰的開創(chuàng)者。
“做一個勇敢的人”,這是楊春風留給8歲小朋友小徐的紙條。endprint